2.1 研究型大學院系治理的哲學價值理念

2.1.1 認識論與政治論

約翰·S．布魯貝克（1987）13在他的《高等教育哲學》中指出，大學存在并確立其合法地位的哲學基礎有兩種：一種是認識論；另一種是政治論。認識論將以“閑逸的好奇精神”追求知識作為目的，認為大學的根本任務就是傳播、發展、創造高深學問，要始終堅持以追求真理為己任，保持價值中立，凸顯學術的客觀性、獨立性，強調學術不能受到任何其他現實外界因素的干擾和影響。

而政治論則認為，探討深奧的知識不僅是出于“閑逸的好奇”，而且是因為其對國家發展有深遠的影響，強調大學必須服務國家社會發展的需要，特別是隨著大學從社會的邊緣逐漸走向社會的中心，大學服務國家社會發展的功能越來越凸顯。任何大學的存在和發展都離不開這種職能履行的要求。發展高深學問、開展知識創新是研究型大學院系的核心任務，同時，研究型大學又要彰顯國家科技創新體系建設的重要責任主體性。認識論和政治論的結合為研究型大學的存在和發展，以及其確立學術本位、自由探索，又要服務國家科技創新體系建設的雙重任務提供了有力的哲學依據，也是教師開展教學科研、人才培養和社會服務等各方面工作的邏輯起點。

2.1.2 學術自由與教授治學

大學自治、教授治學、學術自由這些被西方大學普遍踐行的經典理念在中西方著名學者的經典著作中多有體現。約翰·S．布魯貝克（1987）31在他的《高等教育哲學》中提出：“自治是高深學問最悠久的傳統之一。無論怎么說，這一傳統有其充分的理由。大學自治根植于高深學問的內在邏輯之中?！?31“教師應該廣泛控制學術活動。由于他們最清楚高深學問的內容，因此他們最有資格決定應該開設哪些科目以及如何講授。此外，教師還應該決定誰最有資格學習高深學問（招生）、誰已經掌握了知識（考試）并應該獲得學位（畢業要求）。更顯而易見的是，教師比其他人更清楚地知道誰有資格成為教授。最重要的是，教師必須是他們的學術自由是否受到侵犯的公證人”（博克，1982，轉引自布魯貝克，1987）31～32。這些觀念強調大學作為學者社團或學者行會組織所享有的充分自治權和教師作為高深知識擁有者和傳承創造者所擁有充分的自由權。

威廉·馮·洪堡在他的《論柏林高等學術機構的內部和外部組織》一文中指出：“高等學術機構的作用，由內而觀之，在于溝通客觀的學術和個人修養；由外而觀之，則是將完成的中學教育與開始的獨立的大學學習連接起來，或者說促進前后兩者的過渡，但其最為關注的唯有學術?！保惡榻?，2006）院系處在人才培養和高深知識傳承創造的一線，是知識創新的策源地，大學自治、學術自由主要在院系層面來體現。存在主義哲學代表雅斯貝爾斯（1991，鄒進譯）139～148在他的《大學的觀念》中提出：“大學的理想要靠每一位學生和教師實踐。大學要把自由作為其生命的首要原則，教師有教學研究的自由，學生有學習的自由?！苯處熀蛯W生依托院系學科專業存在和發展，是高深知識傳授和創造的具體實施者，他們首先遵守的是學科忠誠，其次才是學校忠誠。研究型大學的使命目標決定其必須始終遵循這一原則。

在國內，著名教育家梅貽琦、蔡元培分別在執掌清華大學、北京大學校長期間，就大力倡導和踐行教授治校、學術自由、民主管理的教育理念，充分發揮以教授為代表的學術群體在大學治理中的主導作用和主體責任，從而奠定了清華大學、北京大學作為中國高等教育領頭羊的重要地位。

但也必須承認，大學自治和學術自由永遠是相對的，而不是絕對的。在規模龐大、層級龐雜的現代大學，任何自治程度再高的大學都不可能是絕對純粹的學者社團或學者自治團體，為了保證大學的整體性和效率，或為了不動產的管理和經費的爭取，或者為了避免重復設置而導致的浪費，協調管理必不可少。必須有職業化、專業化的管理服務團隊，為其處理學術之外的紛繁復雜的事務性工作，從而從根本上保證學者自治和學術自由的實現?！笆聞招怨ぷ骱蛯W術工作必須區別開，因為每一方面都有自己的一套專門知識體系”（布魯貝克，1987）37。可見，教授和管理者并存、學術權力和行政權力并行是大學組織存在和發展的必要條件。

2.1.3 自由教育與專業教育

英國紅衣主教約翰·亨利·紐曼所著的《大學的理念》（1852，高師寧等譯，2016）在西方高等教育史上較早對大學教育的本質、任務、理想等基本理念問題進行了系統、綜合、全面的論述，尤其是紐曼所極力倡導并系統闡述的以古典人文學科教育為主要內容和以注重理性的開發為主要內涵的自由教育理想，強調以心智訓練為主要內容的博雅教育，成為百余年來深刻影響中西方教育變革發展的經典理念。

紐曼（1853）通過對自由教育與專業教育及相互關系的詳細論述，對本科教育與研究生教育進行了區分。在紐曼看來，大學的本質是博雅教育，即大學更是一個教育（education）的場所，而不是一個傳授（instuction）的場所（高師寧等譯，2016）101。博雅教育本身就是一種心智的培養。追求心智的卓越，正是教育的目標所在。卓越的心智包括健全的見識，理性、自制、公正、穩定連貫的見解和對事物的理解力、正確的判斷力等，而卓越心智非一日之功，需要長時間持續正確的訓練和塑造，這正是以自由教育為核心的本科教育的根本任務（高師寧等譯，2016）6～10。對于本科教育，培養學生成為合格有教養的公民和有健全心智的通才遠比培養高水平專才來得重要。而研究生教育才是培養適應社會經濟發展和個體職業化發展所需要的專才。但成熟卓越的心智是通往卓越專才的必經之路和重要階梯，這也恰恰是研究型大學拔尖創新人才培養和創新能力提升之根本所在。因此，世界上最好的研究型大學無不是具有最好的本科教育、重視本科生心智訓練的大學。開展研究型大學院系治理，調動不同類別的學生參與大學治理必須建立在對自由教育和專業教育、本科生教育和研究生教育的規律特點及相互關系的正確理解與全方位把握運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