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公司分立
一、公司分立簡介
公司分立,是指一個公司分裂為兩個或者兩個以上的公司,實踐中以分裂為兩個的情形居多。就企業名稱的保留而言,如果分立之后有一個公司保留了原名稱,就是存續分立,也叫派生分立;如果放棄原名稱,分立之后每個公司都取新的名稱,就是解散分立,也叫新設分立。如圖13-5和圖13-6所示。

圖13-5 存續分立或派生分立

圖13-6 解散分立或新設分立
以上兩圖中資產按55%和45%分割完全是隨意的假定,取任何比例都行。實踐中公司分立絕大多數是存續分立,因為讓一個公司保留老名稱可以利用該名稱積累起來的商譽。
請注意兩圖故意留下了一個迷惑。就是甲公司的股東分立之后只能籠統地稱為股東,因為股東的變化有兩種情形:股東分家和股東不分家。這又和分立的原因有關。股東分家與兄弟分家差不多,大多由相互之間的矛盾引起,為了避免或者解決矛盾而分家;股東不分家的分立則往往是經營管理的需要,有時候公司太大,攤子太大,管理層次太多,不但沒有規模效益,反而降低了效率,所以需要分立。此外,法律的規定或者國家的政策,特別是反壟斷法的強制性要求,也會迫使一些帶有壟斷性質的企業分立,如當年美國的貝爾公司被迫分出AT&T,就是這種情況。1999年中國移動從中國電信分立出來,原因與此類似。
有限責任公司的分立大多具有股東分家的特點。后面的國內分立案例都是這種情況。有限責任公司股東人數少,一般都參加公司的經營管理,所以每個人都熟悉公司的情況。一起工作又容易產生矛盾,甚至形成僵局。解決問題的辦法之一便是分家析產。兩派股東會坐下來對公司現有的資產(包括企業名稱所含的商譽)、負債、經營資格、供銷渠道、客戶資源以及分家中可預見的各種費用結合各自的投資份額和貢獻詳細地作出安排,寫成書面協議。協議執行完畢后各自獨立門戶、獨立經營。如果分立工作做得不夠仔細和周到,分立協議寫得不夠全面和清楚,日后就有可能發生糾紛,最終對簿公堂。所以公司分立最好聘請有經驗的律師起草協議、提供各種咨詢意見。
只有明確了股東在分立之后是否分家,才能真正圖解清楚股東的變化情況。下面將有限責任公司中股東分家的分立圖示如圖13-7和圖13-8所示。

圖13-7 存續分立

圖13-8 解散分立
上市公司的分立時股東都不分家,不會發生股東分家的事。因為股東人數成千上萬,難以在自愿的基礎上通過談判分家。如果由經理層或者董事會替他們做決定,有些股東又會不滿意,必然引發無數訟爭。而且,不經過股東同意而由公司經理層或者董事會處分他們的財產,既不合理也不合法。即使股東會以超多數決通過,也仍然不合適,因為存在控股股東盤剝小股東的隱患。因此,上市公司的分立不會改變原股東的股東身份和持股比例,即公司的一部分作為一個獨立的公司分立出去了,但是分立出去的公司的所有者依然是原先的股東,而且他們對新公司的持股比例也和原先一樣。
上市公司分立的原因大都是為了提高經驗管理的效率。有些公司太大了不好管理,分立開來反而能夠體現小而精的優點。分立出去的公司可以是原先的一個子公司,也可以是原先的一個分公司或者分廠。如果是子公司分立,一般都是全資子公司,否則會發生少數派股東的異議權等一系列復雜的問題,使分立難以進行。
具體操作,如果是子公司,則由母公司將其持有的子公司股票按照持股比例分配給自己的股東并向證券交易所申請讓這些股票上市,如圖13-9所示。如果子公司的股份數太少,可以重新劃分、重新發行。股份數量最好與母公司的股份數形成一定的比例或者倍數關系。這樣,母公司在按比例分配給自己的股東時操作起來方便一些。例如,每持有5股母公司股票的人將獲得1股子公司的股票。

圖13-9 子公司分立出去
如果是分公司、分廠、分部或者分支機構,則由分出去新設立的公司向母公司的股東按照他們對母公司的持股比例發行股票并向證券交易所申請股票上市,如圖13-10所示。便利起見,發行的股份數量也應與母公司的股份數量形成一定的比例或者倍數關系。分立的結果,股東不變,但是兩個公司的經理層互相獨立了,不再是以前一個控制和領導另一個的局面了。以后,隨著上市股票的流通,股東也會變得越來越不同。

圖13-10 分公司或者分廠分立出去
這種股東不變、股東不分家的公司分立在英文中叫做旋脫或甩掉(spin-off)。作者在華爾街工作時曾親身參與過考寧實驗室公司(Corning Clinical Laboratories Inc.)1.5億美元較高級低級債券的發行工作,其中就涉及子公司、孫公司的旋脫。考寧公司(Corning Incorporated)全資擁有考寧生命科學公司(Corning Life Sciences Inc.),后者全資擁有考寧實驗室公司,考寧實驗室又全資擁有考文斯公司(Covance Inc.)和其他一些子公司,考文斯公司還全資擁有其他一些實驗室子公司。旋脫的主要目的是將考寧實驗室公司和考文斯公司分立出去成為獨立的公司。具體操作是考寧生命科學公司將除了考寧實驗室的股票之外的全部資產和負債轉讓給考寧實驗室,換來更多的考寧實驗室股票,然后由其全資控股股東考寧公司決議將其解散。由于這時候考寧生命科學公司的全部債權債務都已經了結,其全部資產就是考寧實驗室的股票,所以解散清算的結果自然是考寧公司獲得了這些股票。這樣,考寧公司就成為原先的孫公司考寧實驗室的母公司。考寧公司先將這些股份無償地、按比例分配給自己的股東;緊接著考寧實驗室也將其持有的考文斯股票無償地、按比例分配給自己的股東,也即考寧的股東。旋脫即告完成。考寧、考寧實驗室和考文斯原先是爺爺、孫子、重孫子的關系,現在變成了平等、平行的關系,只是股東相同。
當然,這里的話說得簡單,實際做起來要復雜得多、煩瑣得多。原先的章程、規章是子公司、孫公司的章程和規章,現在變成了獨立的公司,就需要修改。但是章程的修改需要股東會決議,規章的修改需要董事會決議。職工期權計劃也需要修改,需要股東會決議。所有這些決議都必須起草、登記。考寧公司是上市公司,股東成千上萬。而它的子公司、孫公司、重孫公司等都是封閉公司。現在這些兒子孫子們獨立出去,將股票分給成千上萬的股東,那就必須上市,否則這些封閉公司的股票對社會公眾股東來說價值不高。于是,在分發股票之前,這些公司都必須申請上市。這首先需要得到美國證交委的批準,其次需要得到股票交易所的同意。這其中需要登記大量的文件。好在他們的上市程序比我國要簡單得多,既不需要公關,也不會拖得這么久。此外,股票的轉讓有可能會引發稅收問題,所以需要與聯邦稅務局溝通,得到其明確的答復說這些轉讓根據《美國聯邦稅法》第355條是免稅的。此外,處理了結債權債務關系的過程中都會產生大量的文件。所有這些文件都需要律師起草。一筆交易下來,幾十萬甚至上百萬美元的律師費是一點不奇怪的。
最后,公司分立前的債務,如果在分立時沒有了結,則由分立后的公司承擔連帶清償責任。這是通則。我國《公司法》第176條就是這樣規定的。《公司法》第175條要求在公司分立決議作出之后10日內通知債權人,30日內在報紙上公告。分立時各方內部達成的債務分擔協議不能約束外部的債權人。但是如果得到債權人的同意,由債權人作為協議的一方在上面簽了字,那就可以約束債權人。不過實踐中通常的做法是在分立的時候將所有的債務都還清,然后再分立。
公司分立的程序,我國《公司法》第43條第2款規定公司分立像合并一樣,需要得到三分之二以上股份的同意。但是實際操作中大公司分立的一般程序都是先由經理層提出方案,經董事會通過之后再報股東會投票表決。不過對于規模小的有限責任公司來說,總共三五個股東都同時參加公司的經營管理,坐到一起議一議,形成一個決議就可以執行了,決策程序十分簡單,重要的是分立的協議要寫得仔細和周到,以免日后引起糾紛。
二、國內分立案例賞析
從我國公司實踐和司法判例來看,我國的公司分立主要是有限責任公司的分立,現在能夠看到的判例也都是這一類的。如同上面介紹的大的上市公司為了改善經營管理而實施的分立不太看到,更不會有到法院打官司的了。這或許從一個側面反映了我國市場經濟初級階段的特點。
【案例13-8】
江蘇省南京市縣郊化工公司與朝陽減水劑廠與公司有關的糾紛上訴案二審
南京市中級人民法院2007年
江蘇省南京市縣郊化工公司(以下簡稱縣郊化工公司)是由南京市化工總公司投資設立的國有獨資企業,注冊資金140萬元。1992年11月,縣郊化工公司與棲霞岔路口容器廠合資開辦南京市化工容器廠(以下簡稱化工容器廠)。棲霞岔路口容器廠出資現金44萬元,縣郊化工公司以其廠房、土地、水電齊全等作價56萬元出資。但縣郊化工公司并未履行出資義務,而是將其廠房、土地等固定資產租賃給化工容器廠。
1995年4月,縣郊化工公司在其原下屬的分支機構基礎上出資60萬元,成立了具有獨立法人資格的獨資企業——朝陽減水劑廠。該廠公司章程規定:朝陽減水劑廠的資金來源是公司調撥,法定代表人由縣郊化工公司任命,企業人員來自縣郊化工公司職工。同時,縣郊化工公司將其95%的固定資產(包括土地、廠房、機器設備等價值120萬元)調拔朝陽減水劑廠,并進行了工商登記。工商登記資料載明:注冊資金為60萬元,投資人為縣郊化工公司。
1996年7月,縣郊化工公司的主管部門南京市化工總公司下發批文,同意縣郊化工公司與朝陽減水劑廠分立。2005年,朝陽減水劑廠進行“三聯動”改制,由新朝陽公司出價1200萬元向縣郊化工公司購買朝陽減水劑廠整體產權,朝陽減水劑廠更名為新朝陽公司。
2001年6月5日,化工容器廠向玄武湖信用社貸款70萬元。至2007年年初,因化工容器廠未按照借款合同約定履行還款義務,玄武湖信用社訴至法院,請求法院判令:(1)化工容器廠歸還借款本金及利息共計100萬元;(2)縣郊化工公司在60萬元內承擔出資不到位的補充賠償責任;(3)新朝陽公司對縣郊化工公司的債務承擔連帶責任。
江蘇省南京市棲霞區人民法院經審理認為:玄武湖信用社與化工容器廠訂立的借款合同系雙方真實意思表示,應受法律保護。化工容器廠未能按照合同約定履行還款義務,應承擔相應的還款責任及違約責任。縣郊化工公司與棲霞區岔路口容器廠合資開辦化工容器廠,但并未履行56萬元的出資義務,應對化工容器廠的債務在其出資不到位的范圍內承擔補充賠償責任。新朝陽公司系由朝陽減水劑廠改制而來,而朝陽減水劑廠的前身為縣郊化工公司的分支機構廠,系由縣郊化工公司調撥資金及人員而開辦,縣郊化工公司的主管機關南京市化工總公司亦下文同意朝陽減水劑廠與縣郊化工公司分立,故縣郊化工公司與朝陽減水劑廠應屬分立關系,縣郊化工公司與朝陽減水劑廠應對其分立前的債務承擔共同清償責任。朝陽減水劑廠改制為新朝陽公司后,其債權債務由新朝陽公司負擔,故新朝陽公司應對縣郊化工公司與朝陽減水劑廠分立前的債務承擔共同清償責任。據此,法院判決:化工容器廠于判決生效之日起3日內償還玄武湖信用社借款本金及利息共計100萬元;縣郊化工公司、新朝陽公司在56萬元的范圍內對上述債務承擔連帶清償責任。
宣判后,新朝陽公司不服一審判決,向江蘇省南京市中級人民法院提起上訴。
二審法院經審理認為,本案的關鍵問題是朝陽減水劑廠與縣郊化工公司之間是分立關系還是投資關系。
從朝陽減水劑廠的成立過程看,該廠是由縣郊化工公司調撥人員、資金,在其原來的分支機構化工廠的基礎之上成立的具有獨立法人資格的獨資企業。雖然縣郊化工公司以及其主管部門南京化學工業總公司在成立朝陽減水劑廠的各種公文、批復中使用了分立字樣,但在朝陽減水劑廠的設立過程中,工商登記資料及驗資報告均載明組建單位和投資人是縣郊化工公司,注冊資金為60萬元。認定企業變動的法律性質,應以工商登記資料為準,故縣郊化工公司成立朝陽減水劑廠的行為屬于企業投資行為。關于玄武湖信用社的債權問題,縣郊化工公司投資設立朝陽減水劑廠的行為,并不導致法人財產的減少,只是資產的形態發生變化,即由實物形態轉變成股權形態。縣郊化工公司與朝陽減水劑廠是兩個具有獨立資格的法人,當縣郊化工公司不能清償債務時,玄武湖信用社作為債權人可以通過執行縣郊化工公司在朝陽減水劑廠的股權的方式實現債權,而不能要求朝陽減水劑廠承擔清償責任。據此,二審法院改判新朝陽公司不承擔連帶責任。
本案揭示了設立子公司與公司分立的區別,爭議的焦點是:朝陽減水劑廠究竟是縣郊化工公司下設的子公司還是派生分立出來的與其平行的公司?換句話說,究竟是投資行為還是派生分立?如果是公司分立,一審的判決是正確的;如果是設立子公司的投資行為,則二審改判是正確的。
從實際情況來看,應該是設立子公司。朝陽減水劑廠的領導由縣郊化工公司任命,控制權掌握在縣郊化工公司的手里,而且2005年朝陽減水劑廠被收購時,收購款1200萬元也是付給縣郊化工公司的。這一切都表明二者是母子公司關系。問題出在子公司設立一年之后,即1996年7月,主管部門南京市化工總公司下發的批文,表示同意縣郊化工公司與朝陽減水劑廠分立。主管部門的真實意思大概是批準子公司的設立,但是用詞不規范,將設立說成了分立,從而引發了日后的訟爭。
【案例13-9】
洛陽明鑒資產評估事務所有限公司與洛陽明鑒會計師事務所有限公司分立糾紛案
河南省洛陽市中級人民法院2012年6月5日
2009年4月27日,一審原告洛陽明鑒資產評估事務所有限公司(以下簡稱評估公司)起訴至洛陽市西工區人民法院稱,原、被告雙方資產、人員、股東、資質、業務等原曾同屬于一個法人單位洛陽明鑒會計師事務所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會計公司),業務資質和經營范圍除財務審計、司法會計鑒定等八項外,還依照國家財政部(財評字[1999]118號)文件《資產評估機構管理暫行辦法》第三條的規定兼營有資產評估和資產評估司法鑒定兩項任務,全部共十項。2005年5月11日國家財政部頒布22號令,公布了新的《資產評估機構審批管理辦法》,同時廢止了原財評字[1999]118號文件,取消了原兼營資產評估相關業務的規定,并在第九條規定中提出了依法設立的資產評估機構名稱中應包括“資產評估”等新的法定條件,明令不完全具備本辦法規定條件的應在2008年6月30日前達到本辦法規定的條件。至此,原兼營資產評估相關業務的會計公司由于不符合機構名稱中應當包括“資產評估”等新的法定條件,故必須依法進行該項機構政策性分立和整改。2008年3月4日財政部辦法(財企〔2008〕43號)文件《財政部關于做好資產評估機構過渡期末有關工作的通知》,再次明確要求在審批辦法實施前取得資產評估資格的會計師事務所等必須在2008年6月30日前完成評估機構分立設立事項,否則將按第三條規定撤回其資產評估資格設立許可并向社會公告。財政部(財企[2005]90號)關于貫徹實施《資產評估機構審批管理辦法》認真做好資產評估機構管理工作的通知等多個文件,還專門就本次分立整改工作的依據、意義、目標和省級資產評估協會的功能、任務等做了部署、規范。據此,原告方全部人員和凈資產等按上述要求和《公司法》等從被告方進行了政策性分立,于2008年7月23日洛陽市工商行政管理局西工分局領取了《企業法人營業執照》,被告方也通過工商等機關相應地將資產評估有關項目從經營范圍取消、變更,并將注冊資金由85萬元減少為51萬元等,現各自獨立經營和分別辦公。
但是在分立過程中,雙方在職業風險金的分割繼承上出現分歧。原、被告分立前,截至2008年12月已共同積累、計提職業風險基金100.38萬元,計提后,原會計公司資本公積金、未分配利潤、賬外凈資產相抵后持平;凈資產只剩實際出資45萬元,原告方占15萬元,被告占30萬元。全部股東和有關審計報告均已認可,并已據此實際分割。對此風險基金的分割繼承的原則和數額,原告方認為,原、被告雙方的分立完全屬于政策性分立,現在依然歸屬于同一個行政主管部門,應按照2007年3月1日財政部《會計事務所職業風險基金管理辦法》第八條的規定辦理,即有限責任事務所分立,已提取的職業風險金應按照凈資產分割比例在分立各方之間分割,故原告應分得仍由被告掌管的風險基金33萬元。被告認為原告人員屬于一般工作調動不屬于分立,無權分得任何職業風險基金。2009年2月23日原告專門請示河南省資產評估協會,得到明確答復:原告屬于系由被告資產評估資質以分立方式設立的資產評估機構。事后,原、被告雖又商談多次仍未果。現請求法院依法判令被告按分立時凈資產分割比例向原告分割支付職業風險基金33萬元和相應利息損失。
被告會計公司辯稱:原告不具備訴訟主體資格,理由是原告的訴求、陳述的理由及本案暫定的案由都是企業分立糾紛,而原告并不是分立后的企業,原告并不是從被告處分立出來的分立企業,沒有資格進行訴訟。請法院依法駁回原告的訴訟請求。
洛陽市西工區人民法院作出(2009)西民初字第1875號民事判決:駁回原告評估公司的訴訟請求。本案受理費6250元、保全費2270元,由原告評估公司負擔。
評估公司不服一審判決,向洛陽市中級人民法院上訴,稱:一審法院認定事實錯誤。《決議補充說明》沒有任何股東簽字、沒有股東會決議和會議記錄支持,僅蓋有會計公司的公章。法院將之視為雙方協議,視為雙方曾經達成的唯一處理意見,顯然錯誤。該說明的日期為2008年6月9日,那時候評估公司還沒有成立,哪來的雙方?事實上這是會計公司執行機構的說明,法院將之歪曲為權力機構股東會的決定,違背了公司法的規定。有關職業風險金的問題股東會沒有開過,也沒有討論過。
評估公司還聲稱,會計公司提交的證據《股東會決議》和《決議補充說明》的內容虛假,且決議的形成程序非法,因而是無效證據,不能采信。《股東會決議》第3項:“王修武所持會計公司股份已全部轉讓給張栓花、李強。”事實上王修武根本沒有把股份轉讓給張栓花、李強。《股東會決議》第4項:“王修武、沈麗君兩位在我所相關財務、業務已交接完畢。”意指在2008年6月9日之前已交接完畢。但雙方事實上是于2008年7月30日才進行了固定資產及儀器移交;10月31日進行了現金交接;2009年1月20日進行了檔案移交。《決議補充說明》是會計公司根據《股東會決議》而單方出具的證明,僅加蓋了被申請人公司的印章,并沒有其負責人的簽名或蓋章,違反了《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若干問題的意見》第77條:“由有關單位向人民法院提出的證明文書,應由單位負責人簽名或蓋章,并加蓋單位印章”的規定。根據公司法和會計公司章程的規定,股東會應對所議事項的決定作出會議記錄,出席會議的股東應當在會議記錄上簽名。但是,本案中的《股東會決議》沒有任何符合法律規定的會議或決議,沒有會議記錄,也沒有任何股東簽字,僅有會計公司單位的公章,根本不能稱為股東會決議。
會計公司辯稱:(1)資產評估公司并非從會計師公司分離出去。公司分立出去的根本特征就是企業資產的分割。公司是否分立,是一個客觀法律事實,并非一個協會的證明就能確定。(2)資產評估公司不論是從其訴訟請求還是從其闡述的事實和理由中都強調了自己是從會計公司分離出去的企業,并依據財政部(2007)9號文件第八條的規定要求分割執業風險金,但其所舉證據上無一能夠顯示評估公司是從會計公司分立出去的分立企業,現有證據僅能證明我方的資產評估資格分離給評估公司。我方無償將原屬于自己的資產評估資格讓與了申請方使用,并允許其使用“明鑒”字號,這只是處置了我方的部分經營資格和經營范圍,并非我方的資產分立給原告公司所有,因為資格不屬于企業資產;雖然申請方的人員曾是我方的職工,但首先人員不是資產,不存在分割問題;其次,申請方的人員并非我方分給原告的人員,而是一個勞動者選擇用工者的問題。(3)評估公司主張職業風險金的前提有三:一是分立;二是在分立基礎上的凈資產分割;三是沒有其他另外的約定。只有企業分立,才存在分割企業凈資產的問題,也才存在無其他約定下的職業風險金分割問題,而職業風險金是針對企業職業責任風險所計提用于職業責任引起的民事賠償和民事賠償相關的律師費、訴訟費等費用支出(見財政部(2007)9號文第一條、第二條、第六條的規定)。而本案中,評估公司未舉出任何證據證明其從我方處分割走了一分錢的凈資產,這也從另一方面反證了評估公司并非從會計公司分立出去的企業,自然不存在所謂的凈資產分割。原告僅是受讓了被告的評估資質,并非被告的分立企業。(4)我方已向法院提交了工商變更登記資料來充分證明我方的變更屬于減資變更,并非分立變更。由于評估公司方股東王修武退股和會計公司方股東張栓花減少出資,會計公司向王修武退回了全部出資30萬元和張栓花的4萬元,繼而我方根據股東的退股、抽資減少了注冊資金,退股的30萬元也是給了王修武本人,而非申請人公司,申請人所稱自己是分立后企業根本不是事實。綜上所述,評估公司不能證明自己是從我方公司分立出去的分立企業,也不能證明與我方之間存在凈資產分割的事實,而且公司股東會的補充決議明確說明了職業風險金全部留給我方并由我方承擔職業風險責任的事實,所以,評估公司的起訴前提和資格不存在,其起訴應當予以駁回。
洛陽市中院作出(2010)洛民終字第1834號民事判決:駁回上訴,維持原判。二審案件受理費6250元,由上訴人評估公司負擔。
評估公司仍然不服,向河南省高級人民法院申請再審。河南省高級人民法院于2011年6月9日作出(2010)豫法民申字第04474號民事裁定書,指令中院再審本案。中院依法另行組成合議庭再審,認為公司分立是具有特定內涵和外延的法律概念,本案事實不清,裁定撤銷(2010)洛民終字第1834號民事判決和洛陽市西工區人民法院(2009)西民初字第1875號民事判決,發回洛陽市西工區人民法院重審。
本案的基本事實是會計公司的兩位股東王修武、沈麗君從公司分離出來另行成立了評估公司;而會計公司的另外兩位股東張栓花、李強繼續經營會計公司。但是四位股東的分家是公司分立還是高管股東離職另行創辦評估公司這一點卻不清楚,最終成為本案爭議的核心。只要法院認定兩位股東從會計公司分離成立新公司的行為屬于會計公司的政策性分立,那么被告會計公司對于職業風險基金按比例分給原告就不會有異議。河南省高級法院經再審之后之所以要求洛陽市中院重新審理此案,洛陽中院之所以撤銷原判決發回基層法院重審,原因大概都在這里。事實不清,指的就是分立還是離職的定性問題。而這需要原被告雙方出示更多的證據來認定。
雙方對一些事實的說法也不一致。評估公司說資產分割時會計公司有凈資產45萬元,自己分得15萬元,會計公司留了30萬元;可是會計公司在上訴答辯時卻說退了30萬元給王修武個人、4萬元給張栓花個人。真實情況到底怎樣,需要證據證明。
財政部的兩個文件有助于證明公司分立的政策背景,即2005年5月11日財政部22號令公布的《資產評估機構審批管理辦法》,要求依法設立的資產評估機構名稱中應包括“資產評估”字樣,明令不完全具備規定條件的應在2008年6月30日前達到規定的條件;和2008年3月4日《財政部關于做好資產評估機構過渡期末有關工作的通知》,再次明確要求在審批辦法實施前取得資產評估資格的會計師事務所等必須在2008年6月30日前完成評估機構分立設立事項,否則將按第三條規定撤回其資產評估資格設立許可并向社會公告。但是公司分立應當有股東會決議,并按照《公司法》第175條規定的程序編制資產負債表和財產清單,通知債權人并在報紙上公告。這方面的證據似乎又很缺乏,所以評估公司證明分立有一定的難度。
實踐中有的當事人分家往往不注意法定程序,分完之后又發生糾紛。本案的糾紛是我們應當汲取的教訓。
【案例13-10】
吳加特上訴吳加倫公司分立糾紛案
浙江省溫州市中級人民法院2013年8月12日
原告吳加倫與被告吳加特系同胞兄弟。1999年12月23日,二人各出資134萬元,成立第三人上海倫特電子儀表有限公司(以下簡稱上海倫特公司),注冊資金為268萬元,后增資到468萬元,二人各占50%公司股份。第三人于2000年經批準在上海浦東金橋出口加工區金滬路1269號擁有國有土地使用權面積7079平方米,并建成廠房5501.47平方米。
2003年2月20日,原、被告在其父吳樹法的主持下,就樂清市倫特電子儀表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樂清倫特公司)及上海倫特公司的資產分割達成了分書一份,主要內容為:吳加特為甲方,吳加倫為乙方;上海倫特公司和樂清倫特公司產業各自平均搭配,一分為二;樂清倫特公司廠房搭配上海倫特公司廠房的南向廠房歸甲方,樂清倫特公司新廠(審批籌建中)搭配上海倫特公司北向綜合樓歸乙方;上海倫特公司廠房具體分配為:土地面積南北長87米,以平分為中線,為了補償甲方,由中線再向北移4米,作為南北分界線,東面圍墻邊留寬4米路到桂橋路,給甲方做路使用,南面二層廠房一幢歸甲方吳加特所有。
2004年10月28日,上海倫特公司作出了關于公司分立的股東會決議,決議內容為:1.一致同意上海倫特公司分立為兩個公司。2.股東吳加倫另找幾人組成新的上海倫特公司,吳加特另找幾人組成上海有限公司(暫名,以工商登記為準),本次股東會會議后原上海倫特公司分立為新的上海倫特公司和上海有限公司。3.一致同意對公司主要財產作如下分割(:1)將原上海倫特公司位于浦東新區金橋出口加工區47坊6丘土地上的綜合樓(建筑面積約3839.39平方米,以測繪機構實測面積為準)分割給新的上海倫特公司,同時將上述房屋占用范圍內的土地提供給新的上海倫特公司無限期使用;(2)將原上海倫特公司位于浦東新區金橋出口加工區47坊6丘土地上的南面二層廠房(建筑面積1831平方米,以測繪機構實測面積為準)、門衛室(建筑面積25平方米,以測繪機構實測面積為準)分割給上海有限公司,同時將上述房屋占用范圍內的土地提供給新的上海有限公司無限期使用。4.(略)5.一致同意按有關規定編制資產負債表和財產清單,具體由吳加倫負責辦理。原、被告均在上述決議上簽名。同日,原、被告簽訂了關于各自分得的廠房租金歸各自所有的協議。雙方對分得的廠房各自管理使用至今。
2006年7月15日,原、被告在親戚倪建國的見證下簽訂了分書補充承諾書,承諾書確認此前達成的分書及補充協議、股東會決議等均有效,并對上海倫特公司的分立涉及的財產分割、分立手續的辦理在此前協議的基礎上進行了明確。兩天后,原、被告再次就上海倫特公司的分立作出了股東會決議,決議內容重申了此前達成的協議內容。
2011年5月11日,原、被告及各自的代理人在樂清市工商行政管理局的主持下,就分家析產及有關上海倫特公司的分立事項達成了一份調解書[即樂工商調字(2011)第1號行政調解書],主要內容為:1.雙方都確認自2003年分家開始到現在,雙方就分家而形成的有關公司股權轉讓、公司分立有關的雙方親筆簽名的一系列協議。2.根據分廠(家)協議,加倫(包括老婆)在樂清倫特公司的股份已全部轉讓給加特,(根據協議)加特已從上海倫特公司中全部分出,其股權轉讓與公司分立從2003年開始簽訂協議即已生效,加倫應得的樂清倫特公司股權轉讓款已全部收到,加特已實際取得上海倫特公司的應分廠房(但未辦理公司分立、土地、房產變更相關登記手續),加倫、加特互負債務(包括加倫應付加特的上海倫特公司廠房的補償款和加特應付加倫的其他債務)相抵后,加倫尚欠加特115萬元,10日內付清。3.雙方為履行分家協議所需辦理的相應工商變更登記和房地產分割變更登記手續,即日起進入辦理。需向相關部門提供的材料涉及雙方重新簽名的,只要與分書協議不矛盾,無條件簽名。4.上海倫特公司分立登記的辦理分工:(1)加倫負責編制資產負債表及財產清單;(2)雙方簽訂公司分立協議書;(3)加倫負責通知債權人(并抄送加特)、分立公告;(4)加倫負責辦理上海倫特公司變更登記,加特配合;加特負責上海公司新設登記,加倫配合;(5)加特負責辦理上海倫特公司的房產、土地分割登記,加倫配合。5.雙方分家析產前父親吳樹法在樂清倫特公司持有16%股權,分家析產時約定,雙方各得一半即8%。加倫所得的8%股權直接轉讓給加特,加特已經付清該8%股權的轉讓金。后父提出要兩兄弟各給予轉讓款80萬元,加倫給50萬元了結,但加特僅支付5萬元,原來登記在父親名下的16%股權,至今未變更到加特名下。現經相關各方予以確認,父親原在樂清倫特公司名義股份16%,已屬加特所有,其中8%為加倫分得后轉讓給加特,另8%為加特本人分得,但加特應支付父親50萬元的轉讓款屬父親遺產,經繼承人協商分配,加倫放棄繼承,由加特直接付給兩位妹妹,兩位姐妹以父親遺留的虹橋時代廣場三樓公寓房加特所得的份額相抵清楚,無須再支付。加特直接向工商辦理股東變更登記。原、被告及各自代理人、親屬、樂清市工商局干部在該調解書上簽名。上述調解書達成后,原告于同年5月19日向被告支付了調解書約定的115萬元。
2011年6月18日,上海倫特公司在《新民晚報》上刊登了關于公司分立的公告。2012年6月11日,上海倫特公司委托上海華夏會計師事務所對公司資產進行了審計,并出具審計報告。同年6月12日,上海倫特公司委托上海申威資產評估有限公司對公司股東全部權益價值進行評估,同年7月17日,上海申威資產評估有限公司向上海倫特公司出具了評估報告。
原告依據上述與被告達成的關于上海倫特公司分立的股東會決議及一系列調解協議,要求被告到工商部門辦理公司分立手續,被告予以拒絕,雙方因此形成糾紛。原告在本案審理過程中向法院出具一份承諾書,承諾上海倫特公司分立登記前產生的債務由其承擔,與被告吳加特無涉。
原告吳加倫于2012年8月3日向原審法院起訴稱:《行政調解書》簽訂后,原告已依約支付被告115萬元,并為公司分立進行財務會計審計和資產評估。雙方對第三人的廠房已分割清楚,各自管理、經營。但被告長期拒絕辦理公司分立變更登記,時間長達九年多,導致原告和第三人不能正常進行生產經營。故訴請判令:(1)確認樂清市工商行政管理局樂工商調字(2011)第1號調解書有效,原告為第三人股東,被告已從第三人公司分出;(2)判令被告協助原告辦理第三人公司分立工商登記變更手續;(3)注銷被告在第三人公司的股東資格。
被告吳加特辯稱:被告同意按照和原告達成的協議對第三人公司進行分立,但原告委托會計師事務所審計時,拒絕被告的意見和參與,致使公司分立程序不能正常進行,故在原告和被告就財務審計問題未達成一致前不能強制分立。綜上,要求駁回原告的訴訟請求。
原審法院認為:原、被告于2011年5月11日在樂清市工商行政管理局達成的樂工商調字(2011)第1號行政調解書,系雙方當事人真實意思表示,內容合法,應為有效。原、被告作為上海倫特公司的股東,已經就公司分立作出了股東會決議,并對公司財產進行了分割,并各自占有使用多年,編制了資產負債表和財產清單,在報紙上刊登了公司分立的公告,符合公司法關于公司分立的規定,被告有義務按照與原告達成的協議履行協助原告辦理上海倫特公司的分立登記手續,原告要求被告履行協助義務,符合法律規定,予以支持。因原、被告在關于公司分立的股東會決議中確定原告為分立后的上海倫特公司股東,被告另行成立新公司,故在公司分立后應注銷被告作為上海倫特公司的股東資格。2013年1月14日,法院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司法》第一百七十六條、第一百八十條的規定判決:一、確認原告吳加倫與被告吳加特達成的樂工商調字(2011)第1號行政調解書有效;二、被告吳加特應于本判決生效之日起十日內協助原告吳加倫至上海倫特電子儀表有限公司注冊地工商行政管理機關按股東會決議辦理公司分立登記手續;三、注銷被告吳加特的上海倫特公司電子儀表有限公司股東資格。本案受理費80元,由原、被告各半負擔。
被告吳加特不服原審判決,上訴稱:公司分立的公告、審計報告、評估報告,均為吳加倫單方行為,內容未經吳加特同意;導致公司分立之約定不能履行的原因是吳加倫隱匿、謊報公司的會計憑證、會計賬簿、財務會計報告及其他會計資料。雙方有約定對資產負債表及財產清單編制需要雙方辦理,且資產負債表須經全體股東確認。但被上訴人沒有按照雙方約定編制資產負債表及財產清單。雙方對公司財產的分割并未明確,尤其是2006年以來公司經營的資產沒有進行分割。公司登記只有變更股東登記或注銷公司,注銷股東資格缺乏依據。本案公司分立程序尚未完成,任何機關、組織都無權主動注銷公司的股東資格。
溫州市中級法院認為:上訴人吳加特與被上訴人吳加倫系同胞兄弟之間因分家析產涉及對公司資產的分割從而引發本案的公司分立糾紛。公司分立必然會引起股東、房地產權屬、資產總額、公司章程等內容的變化,所以在辦理公司分立登記手續中,許多事項均需雙方共同配合。吳加特有義務按約協助吳加倫辦理上海倫特公司的分立登記手續。
吳加特提出資產負債表及財產清單的編制需要雙方辦理,吳加倫沒有按照雙方約定編制資產負債表及財產清單,公司財產的分割并未明確,尤其對2006年以來公司經營的資產沒有進行分割。法院認為雙方已于2003年分家析產,各自獨立經營至今,行政調解書中也明確“股權轉讓與公司分立從2003年開始簽訂協議即已生效”,上訴人再強調雙方對2006年以來公司經營的資產沒有進行分割,與實際情況和雙方約定不符合。上訴人稱被上訴人隱匿、謊報公司會計憑證、會計賬簿、財務會計報告及其他會計資料缺乏事實依據。
上訴人上訴稱原審判決第三項“注銷吳加特的上海倫特公司股東資格”明顯錯誤,本院認為注銷系工商部門的行政行為,法院無權注銷股東資格。上訴人該上訴理由成立,本院予以采信。但是,吳加特按約從上海倫特公司退出,應協助辦理公司分立登記手續。吳加特協助辦理股東變更登記手續的事項已經包含在原審判決第二項中。
二審判決:一、維持一審判決第一項、第二項及訴訟費負擔部分;二、撤銷一審判決第三項。二審案件受理費80元,由上訴人吳加特負擔。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如果說前面的洛陽明鑒案在是否屬于公司分立的問題上事實不清楚的話,那么本案在這個問題上沒有爭議:兩弟兄不和,不能一起辦公司了,所以分家分立;有股東會決議、親戚見證下的雙方書面承諾、地方工商局主持下達成的調解書、財務審計報告,財產分割也相對清楚。法院的判決是正確的。被告顯然是個刺頭,親兄弟已經按約退出樂清倫特公司中的股份,他卻故意刁難,不肯辦理退出上海倫特公司股份的手續。所以法院判決確認工商行政調解書有效,責令被告辦理公司分立的有關手續。雖然法院不能直接判注銷其股東資格,但是原告憑借法院的判決可以申請工商局注銷,工商局如果沒有正當理由,有義務執行法院的判決。
但是本判決存在一點小小的瑕疵。被告提出其之所以不肯配合,是因為原告在委托會計師事務所審計的時候不聽他的意見也不讓他參與。被告當時提了什么具體意見,原告為什么不讓他參與,這個問題法院的判詞沒有說明。因為雖然調解書規定由原告負債編制資產負債表并委托會計師審計,但是這并不意味著作為直接利害關系方的被告完全不能參與。如果他愿意參與,應當歡迎;如果有合理的意見,應當聽從。只要他不影響審計工作的順利進行就行。如果他提出了不合理的意見或者其參與會影響審計的進行,法院應當在判詞中說明。如果在這一點上被告也顯得無理,那么法院的判決就100%正確了。由于被告沒有如愿參與,意見又被否決,所以就猜測和指責原告隱匿和謊報。這當然純屬猜測,沒有事實根據,但從客觀公正的角度看,畢竟留下了一點遺憾。
【案例13-11】
上訴人鄭州利寶塑業有限公司與被上訴人鄭州民生塑料制板實業有限公司公司分立糾紛案
河南省鄭州市中級人民法院2013年12月11日
2012年,鄭州民生塑料制板實業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民生公司)存續分立出鄭州利寶塑業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利寶公司)。分立后的兩家公司于2012年6月7日以民生公司為甲方、利寶公司為乙方、聯合了鄭州國際物流園區管理委員會為丙方,三方共同簽訂了《鄭州民生塑料制板實業有限公司用地分割協議》一份,協議主要內容為:根據2012年4月21日鄭州國際物流園黨政聯席會議關于鄭州民生塑料制板實業有限公司用地分割申請的紀要精神及園區領導批示同意的園區規劃即國土資源局《關于民生塑料制板實業有限公司用地分割申請的建議處置方案》,鄭州民生公司土地分割后擬成立新的鄭州民生公司和鄭州利寶公司。鄭州民生公司原有30.383畝國有工業用地。由于國際物流園區新的規劃實施、規劃道路及防護綠地占用擬分割其中的9.337畝建設用地;剩余土地甲方分得12.844畝、乙方分得8.202畝,雙方按此面積分別辦理新的國有土地使用權證。協議還對政府征用9.337畝土地后的征地款及地上建筑物拆遷的補償款的分配作了具體規定。
2012年7月10日,鄭州民生公司(甲方)、鄭州利寶塑業公司(乙方)簽訂《補充協議》,明確原先30.383畝土地在公司分立后的實際分割為民生公司占18.541 5畝,利寶公司占11.841 5畝,因而由政府征用為規劃道路和防護綠地的9.337畝土地中民生公司貢獻了5.7畝,利寶公司3.637畝。該協議對被征用土地補償款的支付與分配作了具體規定。
雙方在履行《補充協議》過程中,2012年11月23日,鄭州利寶公司所受讓的8.202畝(即5468.3平方米)土地使用權經中牟縣地稅局評估為902220元,鄭州利寶公司認可但未實際支付鄭州民生公司該項土地使用權轉讓款。同日鄭州利寶公司支付中牟縣地稅局該土地使用權轉讓營業稅、印花稅、土地增值稅等共計185417.62元,中牟縣地稅局出具通用完稅證顯示計稅金額902220元、納稅人名稱鄭州民生公司。2012年12月3日,鄭州利寶公司支付中牟縣地稅局該土地使用權轉讓契稅38777.42元,中牟縣地稅局出具契稅完稅證顯示計稅金額為902220元、面積5468.3平方米。2013年1月6日,鄭州利寶公司支付登記費467元。2012年12月28日,中牟縣國土資源局為鄭州利寶公司辦理了該土地使用權(面積5468.3平方米)登記手續,并頒發了牟國用(2012)第272號國有土地使用證。現鄭州利寶公司認為其支付的上述稅費共計224662.04元應由雙方按分地比例負擔,鄭州民生公司不認可稱雙方沒有關于該土地使用權轉讓稅費分攤比例的約定,雙方發生糾紛。
原審法院認為,當事人對自己提出的主張,有責任提供證據。當事人對自己提出的訴訟請求所依據的事實或者反駁對方訴訟請求所依據的事實有責任提供證據加以證明。沒有證據或者證據不足以證明當事人的事實主張的,由負有舉證責任的當事人承擔不利后果。本案鄭州利寶公司以《補充協議》第六條為據要求鄭州民生公司承擔鄭州利寶公司所分得8.202畝(面積5468.3平方米)土地使用權在辦理登記過程中的部分稅費,但該第六條內容顯示鄭州國際物流園區管委會補償給鄭州利寶公司的拆遷補償款應支付的稅費由雙方按分地比例分擔,并未約定鄭州利寶公司受讓8.202畝土地使用權登記過程中所產生稅費的負擔問題。故鄭州利寶公司的訴訟請求,證據不足,不予支持。于是法院判決駁回了利寶公司的訴訟請求。案件受理費3042元也由利寶公司負擔。
利寶公司不服,上訴。稱分家時雙方曾口頭約定分家費用各半,稅費按土地比例分擔。所以利寶支付的224662.04元稅費,民生公司的當家人劉進寶應根據其占地比例出137102.03元;利寶公司的當家人楊培占出87560.01元。這樣的口頭約定合理合情而且符合民俗。公司分立過程中產生的諸費用已實際按50%的比例由鄭州民生公司負擔一半,8.202畝土地的轉讓稅費應按比例分擔。
二審法院認為一審認定事實清楚,適用法律正確,故駁回上訴,維持原判。案件受理費3042元,由上訴人利寶公司負擔。
公司分立,兩股東分家,所以土地要分割。老公司將一部分土地分給新公司,所以不能收取土地使用權轉讓款。但是因為存在土地使用權的轉讓,所以國家就要收稅,按照有償轉讓對待。由于沒有收取轉讓款,轉讓方和受讓方都沒有確定該土地使用權的市場價格,所以地稅局要對該土地進行估價,然后根據估定的價格征收有關的稅費。
按照常理,既然是共同協商分家,費用當然要共同負擔。但是協議沒有寫清楚,現在家已分好,各自獨立。再要對方掏錢,對方自然不樂意。事實情況也可能就如利寶公司所說,雙方有過口頭約定。但是口說無憑,事后一方反悔,另一方想通過訴訟強制執行先前的約定,就比較困難,因為證據不足。
本案糾紛與其說是公司分立產生的,毋寧說是合同訂立不清楚、證據不夠充足引起的。與其說是公司法案例,毋寧說是合同法或者證據法案例。如果起草分立合同的人有經驗,在分立協議中寫明了轉讓稅費的分攤,事后就不會有這類爭議。我們應當以此為戒,在起草分立協議時將所有與錢有關的事項都一一寫清楚,資產、債務、費用,每一項應該如何分攤都寫清楚。
【案例13-12】
常州市科達塑料玩具有限公司與常州市江宇機械有限公司公司分立糾紛申請案
江蘇省高級人民法院2014年6月3日
2010年12月16日,常州市科達塑料玩具有限公司(以下簡稱科達公司)與常州市江宇機械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江宇公司)簽訂“分廠協議”一份,約定將公司資產轉讓給江宇公司,江宇公司支付科達公司240萬元。科達公司與江宇公司法定代表人周衛平、鄭金華在該協議上簽名確認。截至2012年1月11日科達公司起訴時,江宇公司尚欠科達公司轉讓款963700元。2012年1月16日,科達公司法定代表人周衛平書寫收條一份,載明:今收到鄭金華轉讓款65萬元整。周衛平另在金額為35萬元的三張承兌匯票復印件上簽名,載明:原件已收。訴訟過程中科達公司稱雖然寫了65萬元的收條,但是實際只拿到35萬元的承兌匯票,所以江宇公司還欠613700元本金和利息未付;而江宇公司則稱一共付了100萬元,65萬元現金和35萬元承兌匯票。訴訟雙方和一審、二審、再審法院都圍繞著具體的證據進行分析。科達方面指責對方說謊,請求法院使用測謊儀檢測,法院認為這樣做于法無據,予以拒絕。一審、二審、再審法院都認同江宇公司的說法,科達公司因為證據不足而徹底敗訴。
假如科達公司所說屬實,其敗訴僅僅因為證據不足,那是非常可惜的。這樣的判例提醒我們在公司分立時要把有關手續辦好,收條不能隨便寫。如果收的是承兌匯票而不是現金,就應當在收條上寫清楚收到承兌匯票多少元。
【案例13-13】
阿城市中心市場蔬菜商店清算組訴阿城市建設綜合商店公司分立糾紛案
黑龍江省阿城市人民法院2004年1月9日
1984年9月,集體所有制企業阿城縣蔬菜公司建設合作商店經上級批準分為兩家:阿城市中心市場蔬菜商店和阿城市建設綜合商店。原有職工43名,分給中心市場商店25名,分給建設商店18名,同時對建設合作商店的財產也進行了分割,建設綜合商店負責人楊勝志、中心市場商店負責人肖曉光在分割明細上簽了字。分割當時留下部分房產沒有分割,由綜合商店使用。綜合商店為該房產辦理了房產證。1993年7月該房屋動遷,1995年1月拆遷單位還給綜合商店樓房334.84平方米。之后房子越來越值錢,蔬菜商店提出分割該房產,綜合商店不肯,引發訴訟。法院于2004年1月判決采用上級政府部門的調解意見,分給蔬菜商店125.83平方米,因該商店正在清算,所以當時當地的市場價格折合成現金,令綜合商店支付給蔬菜商店的清算組。
本案是兩家企業在分立中的歷史遺留問題。值錢的東西都分光了,留下一點在當時不值錢的房產沒有分清楚,日后市場變化、房產漲價,引起糾紛。法院簡單地按照政府的調解意見判在本案中沒有什么問題。
在我國,政府行政機構的權力很大;司法機構的權力比較小。所以法院在判案中往往十分尊重行政機關的意見。本案和下面的案子都有這個特點。這和美國的情況不同,它們司法獨立;法官博學多才,往往同時又是注冊會計師、經濟學家、數學家、文學評論家等身份;法官的地位和工資也遠高于一般的政府官員。所以法院才高氣粗,對行政機構的意見遠沒有對我們的法院那么尊重,除非該行政機構的專業化水平很高。但是即便如此,法院也會認真審查,時不時地判出否決性意見。
【案例13-14】
河南中光學集團有限公司與南陽市臥龍光學有限公司公司分立糾紛上訴案
河南省南陽市中級人民法院2014年12月1日民事判決書
南陽市臥龍光學有限公司(以下簡稱臥龍光學)系河南中光學集團有限公司(以下簡稱中光集團)下屬企業。2005年3月22日,中光集團以中光學發(2005)45號文的形式,對臥龍光學實行主輔分離改制,使臥龍光學改制為民營企業。臥龍光學原有的房屋和設備仍然歸其使用。為了支持和扶持臥龍光學的改制,45號文件規定,如果日后臥龍光學搬走,則其原有的房屋和設備由中光集團收購,具體包括:(1)臥龍光學搬遷后自建辦公用平房等固定資產,由中光集團按評估價值予以收購;(2)臥龍光學自籌資金用于機工房電氣設施及裝修投資10萬元,由中光集團按評估后的現值予以支付;(3)臥龍光學用于安置集體工而擁有的中州路6間門面房產權,由中光集團按照舊房改造標準予以支付。(4)(略);(5)臥龍光學與中光集團經濟往來中已掛賬的各種應付款項繼續作為掛賬處理。但雙方要簽訂還款協議,并嚴格執行,臥龍光學保證在規定的期限內歸還全部應付款。
2005年5月14日,中光集團改革改制辦公室給中光集團寫函,就臥龍光學主輔分離改制分流中需要解決的問題提出了幾點意見,主要內容與45號文件中規定的前三點相同。此外,公函還對解決臥龍光學的其他問題作了詳細匯報。
2005年10月27日,中光集團與臥龍光學簽訂還款協議,約定臥龍光學欠中光集團款計106.95萬元,分期5年歸還。但是后來臥龍光學沒有按照約定的期限如數歸還欠款。
2011年11月2日,臥龍光學委托河南亞太聯華資產評估有限公司(以下簡稱亞太聯華),對臥龍光學租賃中光集團的場地及車間設備進行價值評估,其中西辦公樓折舊后評估價為60558元,南車間折舊后評估價為97139元,北生產車間折舊后評估價為272315元,中州路116平方米門面房評估價為1188 536元。
2011年9月,臥龍光學從租賃的中光集團院內搬遷到南陽市高新區工業園區。中光集團起訴臥龍光學要求其歸還借款;臥龍光學則提起反訴要求中光集團支付欠款495054.79元。雙方爭議的焦點在中州路6間門面房的補償。其中三間在2004年因建造中光大廈的需要而拆除,2005年市政府為了改變城市面貌,又將中州路上剩余的三間臨街門面房全部拆除了。
中光集團對于亞太聯華的評估結果大都認同,唯獨對中州路116平方米門面房1188 536元的評估價持有異議。所以訴訟過程中,法院又請河南宏基房地產評估測繪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河南宏基房產評估公司)進行價值評估。評估結果因依據的時間點不同而不同。2012年9月14日,河南宏基房產評估公司依據2011年12月的估價時間點出具的(2012)0366號評估報告對116平方米門面房的評估價值為1182 272元。2014年4月3日,河南宏基房產評估公司依據2005年5月的估價時間點出具的(2014)0121號評估報告對116平方米門面房的評估價值為744488元。在對兩份評估報告進行質證時,相對方均不認可對方的評估價值。
中光集團提出,房屋在2005年就已經全部拆除。依據《物權法》第三十條的規定,因合法建造、拆除房屋等事實行為設立或消滅物權的,自事實行為成就時發生效力。因此評估的時點只能是2005年5月,而不是東西已經消失6年半之后的2011年12月。
臥龍區人民法院一審認為,中光集團所發45號文件中規定的是臥龍光學搬遷后由中光集團收購,而搬遷的時間是2011年9月。2005年7月市政府通知拆除沿街門面房并非征用,也未占用,僅僅是為了美化城市面貌。房屋拆除之后地皮還是由中光集團利用。中光集團是實際受益人。所以判決以2011年12月為時點,由中光集團補償臥龍光學1182 272元,外加辦公室、車間、設備的補償款,總共1394 969元;臥龍光學欠中光集團906178.21元;兩相抵消,中光集團應付臥龍光學488790.79元。中光集團不服一審判決,向洛陽市中級人民法院上訴。二審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主輔分離是我國國有企業改革的一項重要舉措。計劃經濟下企業辦社會,搞大而全,小而全。國有企業,特別是大型國有企業擁有學校、醫院、公安、消防、供水、供電、供暖氣(俗稱“三供”)、社區服務、離退休人員管理等各種機構。市場經濟下這些輔業成為企業的一項沉重的經濟負擔,使主體企業在市場競爭中處于不利的地位。實行主輔業分離,就是將這些輔業從企業分離出去,將學校、公安、消防等機構還給政府,醫院也獨立出去,有些副業性質的家屬企業也都獨立出去。臥龍光學原來是隸屬于中光集團的輔業企業,所以其分立也沒有簽訂協議,而是以中光集團內部發布行政文件的形式對企業分立的要點做了規定。但是一旦分立出去,成為一個獨立的企業法人,臥龍光學就取得了與原先的上級單位平等的市場主體資格,碰到利益沖突,就打起官司來了。從改革的角度看,主輔分離是成功的,分得很徹底。因為如果分得不徹底,藕斷絲連,是不會打官司的。
法院把內部的行政文件當作協議來對待和解釋是有道理的。因為在實施主輔分離的時候,分離出去的輔業單位必然要同主業單位談判,討價還價;主業單位有責任有義務安排好輔業單位的生存,至少是眼前的出路,最終在雙方達成一致的基礎上下文,而不能用簡單的行政命令解決問題。本案中的45號文件從內容上看也確實像一個分立協議,或者說是主業單位向分立出去的輔業單位所做的承諾。從這個意義上說,本案的糾紛也屬于合同糾紛。
不過,因為涉及國有企業的改革,所以像第一節第十小節中的遠大集團案一樣,本案也帶有鮮明的中國特色。由于輔業單位的分離會涉及企業能否存活、職工生活如何安排等一系列社會問題,所以法院在判決時只要不太離譜,適當偏向輔業單位是合適的,這有利于改革的順利進行,有利于我國經濟向市場經濟順利過渡。而本案中法院的解釋顯然是有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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