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強是這樣想的,找到了舊試卷,讓復印店的阿姨模仿媽媽的筆跡,在上面簽個名,這樣兩方面都可以交差。
琴琴說:“那家復印店晚上九點準關門,現在已經快九點了。”
“上面有電話,如果關門了,我們就打電話給她,她人好,肯定會幫助我們的。”
他們跑到復印店時,那家店剛要關門,強強風風火火地抓住門鎖:“阿姨,我來了,那張舊試卷呢?”
“試卷?你留下的那張嗎?我以為沒用,給孩子擦屁股了。”
“啊,阿姨,那紙那么硬,您給孩子擦屁股,不嫌臟呀?”強強闖進復印店里找。
“不是給孩子,是給小狗擦屁股了,我媽養的狗,慣著呢!”
“那,擦完呢?扔了?”強強覺得自己死定了,如果不將有簽名的試卷上交,王老師肯定會給媽媽打電話。媽媽一旦得知真情后,那屁股不是開花那樣簡單了。
“在垃圾筒里呢,找到了!”阿姨興奮地說。
試卷確實是找到了,只是上面臟兮兮的,有狗屎。強強與琴琴找了張衛生紙擦,不是十分臟,擦得還是挺干凈的。
“蒼天有眼呀,阿姨,您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呀!阿姨,您救人救到底,幫我簽個字吧,就寫‘秋靜’就行。”強強央求復印店的阿姨。
旁邊的琴琴說:“強強,你別做過了,我看還是實話實說吧,你這樣做太危險了。”
“你懂啥,木已成舟了,將錯就錯吧。”強強繼續央求道。阿姨的手有些抖。
強強說:“阿姨,您弄臟了我的卷紙,算是欠我一個人情,這我就不追究了!您將功補過,明天我給您送一個錦旗,上面寫‘救死扶傷’,怎么樣?”
“人家是復印店,救什么死,扶什么傷呀?”琴琴哭喪著臉說。
那阿姨沒辦法,只能草草地簽了一個名。
強強和琴琴拿著試卷飛奔著跑回小區。他們剛進小區,便聽見琴琴家里有激烈的爭吵聲,是兩個大男人的聲音。
花花站在樓梯口,正不知所措呢,看到他們二人回來,急忙說:“快,勸勸我爸吧,都怨我,我讓朱叔叔簽我爸爸的名字,我爸來興師問罪了。”
馮則氣不打一處來,今天晚上,半生的事情全集中在一起了,女友讓花花氣跑了,花花考試考砸了,而且朱江波還敢冒充我簽字,這是侵權行為,是違法行為。
“朱江波,我們是發小吧?以前我們在一起做生意,你模仿我簽名,做了筆大買賣,差點讓我進去,你現在是故技重演,是吧?想毀了我們家花花,這是人做的事嗎?”馮則十分憤怒地咆哮著。
朱江波口拙,不知道如何解釋,一個勁地說:“怨我,我看到她考砸了,唉!”
“這事怎么解決吧?老朱,不然我去你們飯店見下你們老板,就那個破老板,竟然教出這么下作的員工。”
“隨你的便吧,愛去不去。”朱江波有些理虧,不知道如何應付。
原凱與秋靜來了,他們攔住了倆人。
原凱說:“老朱呀,這就是你的不是了,怎么能這么做呢?這不是替孩子撒謊嗎?虧你還是個大廚呀,都快進國務院做飯了,還這樣冒失!”
秋靜勸馮則:“馮總,都住一起多少年了,我估計這事不是老朱故意的,他也是替孩子打圓場,怕你打罵孩子,我們家強強也這樣做過,當時氣得我呀,差點暈過去。”
花花沖進朱江波家里,大聲說:“爸,這事不怨朱叔叔,是我央求他簽的名,如果他不簽,我就不走,我就哭,行了吧?您老人家就會沖人撒氣!”
馮則感覺自己今晚太不順了,聽到花花如此說,便舉起巴掌想抽花花,旁邊的強強和琴琴趕緊攔住了。
“馮花,我告訴你,你做得太過分了,傷我的心,還傷你媽媽的心,你媽在天堂也不會安心的!”
“虧你還記得我媽,我媽囑托你照顧我,你卻好,光記得掙錢,丟我在家里不管就算了,還帶女人回家。我告訴你,她以后再來,我便轟走她,在飯里下毒,我毒死她。”花花說著哭了起來。
原凱說:“我看呀,今天晚上這事全是因為孩子而起,可憐天下父母心!我說老朱,消消氣,就這樣吧,別傷了和氣,住一塊兒多少年了。”
馮則怒氣沖沖地下了樓,一邊走一邊回頭嚷:“朱江波,以后少招惹我們家的事,還有,不要讓你的女兒再接觸我們家花花,花花學習不好,她自作自受,與你們無關。”
八子領著保安沖了進來,他一眼瞧見琴琴,小聲問:“怎么回事?琴琴,叔叔替你做主。”
琴琴說:“事完了,您來了,您是經常晚點呀?”
“這丫頭,說話這么損人,我在家里盯著兒子做作業!哎,琴琴,到我們家去一趟吧,那些題我都不懂,我請你吃肯德基、麥當勞。”八子對琴琴說。
“改日吧,我們家現在有事,沒看我爸正生氣嗎?還有呀,八子叔叔,快餐少吃,還不如吃碗燴面呢,舒服!”
人走完了,琴琴給爸爸倒了碗水,朱江波的眼淚在眼眶中打轉,猶豫了片刻,終于滾了出來。
“爸,您哭了,是我不好。”琴琴一向心疼朱江波。
“你說我是好心,看她怪可憐的,一求我,我便答應了。舉手之勞,沒想到竟釀出這檔子事兒!怨我!琴琴,我有些想你媽了!”朱江波一語剛出,琴琴的眼淚也掉了下來。
“爸,想她做甚?當初離家出走傍大款去了,她就是回來,我也不會認她的。爸,您骨頭硬一些,別誰一說就動心,咱們家沒錢,可咱們不怕他們,誰敢惹您,我跟他們拼命。”
朱江波看著眼前的琴琴,往事時隱時現,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緊緊地抱住了琴琴。
朱江波一直認為,娶了娜娜,是前世修來的福分。殊不知,在撿了大便宜的同時,也撿了一個沉重的負擔。娜娜是個舞女,舞女的心通常是漂泊的,像時間、空間、河流。縱然世上有改邪歸正的人,但那是很少的情況,有多少人,在幸福悄悄來臨時故態重生,邪惡的種子一旦種下去,便會永生難以超脫。
娜娜嫁朱江波,本身就是一個謎,也有可能是轉嫁矛盾的手段罷了。
朱江波心知肚明,但他不說,他的老家在鄉下,鄉下沒人了,幾畝薄田,全是房地產商的天下。朱江波之所以來鄭州,是因為母親的夢。母親從小就喜歡城市,可惜無福享受,朱江波繼承了母親的殘夢,來鄭州是圓夢的。
朱江波一個快三十歲的人了,一旦幸福砸在腦袋上,就是砸個窟窿,他也愿意忍痛接受。
新婚當天,看熱鬧的人很多,媒體記者們蜂擁而至,傻小子娶了個金餑餑,這可是頭條新聞。
河南鄉下結婚要二十萬左右的彩禮,朱江波則不然,娜娜帶過去的彩禮足以讓他們幸福生活半輩子。
但也有人這樣說:“這樣的婚姻,三年都堅持不了。”
果然如此,娜娜婚后一段時間還算保守,可是孩子出生后,便不見了人影,朱江波一個大老爺們,整天與尿布打交道。
有一段時間,他想自殺,但是,慢慢地,也就認了。
男人如果想自殺,不是沒出息,可能是生活已經無路可走了。男人的胸懷大多如海如洋,一般不會看破紅塵,一旦看破,就是九頭牛也無法拉回。
朱江波想自殺,結果選擇的地點不太正確。他看好了一種自殺的方式——上吊,上吊得有歪脖子樹,又要離家近些。因此,他看來看去,竟然看中了小張復印店的門口。
那家復印店的女老板離異了,有個閨女,但是也隨夫家去了。
如今,她隨老母親一塊兒生活。那家復印店強強去過,琴琴也去過。強強去打印試卷,如果不是琴琴在場,復印店的老板張卡是不會答應他的。
朱江波抱著女兒,踟躕而行,已經是深夜了,街上沒有多少人,家戶里的燈光也淡了許多。這時候的人,大多數已經進入夢鄉了。
他選擇那家復印店門口上吊,其實是相中了那個女子的人品,他也準備把女兒琴琴托付給張卡。
朱江波將女兒放在復印店門口,盤算著時間,給女兒喂了奶,然后寫了張紙條塞進包袱里,后來又想想,得將娜娜的名字也寫進去,有些女人,注定這輩子萬劫不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