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三節 國內外研究現狀及趨勢

一、國外研究現狀及趨勢[1]

旨在解決鄉村貧困人群金融服務問題的格萊珉銀行獲得巨大成功之后,學術界開始普遍關注微型金融對減少貧困的影響,各國學者從多個角度對緩解和消除貧困問題的方法和途徑等進行了深入研究,形成了不同的觀點和主張。

(一)微型金融減少貧困的作用機制

Gulli(1998)系統分析了微型金融對減少貧困的影響機制。她認為,微型金融對減少貧困的主要貢獻在于幫助窮人克服了金融信貸約束,并對其金錢進行管理。微型金融服務大致可以分為消費和家庭的風險管理及生產和投資兩大類,這些金融服務對窮人可以起到雙重作用,即既在貧困家庭面臨收入波動時平滑其消費,又能增強其經濟活動能力。微型金融主要通過四種途徑緩解貧困:一是促進投資,因為微型金融服務可以增強窮人的購買力,使其有能力克服當前經濟狀況的束縛;二是便于生存,因為微型金融服務可以使窮人能夠以更有效率的方式從事經濟活動;三是避免收入波動,微型金融服務可以通過預防不測來減少家庭的風險并平滑其消費,表現為在缺乏現金時消費貸款可以避免窮人賣掉生產性資產,從而提高窮人的經濟安全水平;四是構建社會資本和提高生活質量。此外,通過微型金融服務提供的機會,家庭成員還可提升自尊心、社會地位和增強自我激勵。[2]

Bakhtiari(2006)通過對孟加拉國的格萊珉銀行、印度尼西亞人民銀行(Bank Rakyat Indonesia,BRI)[3]、泰國的農業及農業合作社銀行(BAAC)[4]、印度的SHARE[5]以及菲律賓的農業農村發展中心(CARD)[6]等微型金融機構的反貧困實踐進行研究,對微型金融減少貧困的作用機制進行了總結,他認為,微型金融主要通過平滑窮人的消費、更好地管理風險、逐漸構筑窮人的資產、幫助窮人發展微型企業等直接途徑提高窮人的創收能力,改善窮人的生活質量,并通過改善資源的配置效率、培育市場環境以及加速新技術的使用等促進經濟增長的間接途徑來減少貧困。[7]Gazi Salah Uddin等(2014)運用1975~2011年間孟加拉國的季度數據研究了金融發展與經濟增長及減貧之間的關系,指出,金融部門可以動員和分配儲蓄,因而有助于減貧,且金融發展與經濟增長及減貧之間存在著長期關系。[8]

De Aghion和Morduch(2006)則將微型金融對貧困家庭的影響總結為直接的收入影響、通過額外的培訓和教育等非金融性福利實現的間接收入影響以及改善家庭社會關系和增強自尊心等非金錢的影響等。[9]Bali Swain和Floro(2010)通過建立理論模型,發現微型金融的風險應對機制可以提高參與者控制風險的能力,從而降低其脆弱性,對減少貧困有利。[10]

其他一些學者也從不同角度研究了微型金融對減少貧困的作用。Bentul Mawa(2008)認為,微型金融主要通過向貧困家庭提供金融資源來增加其收入,從而逐漸改善其貧困狀況。微型金融減少貧困的作用機制主要表現在:(1)微型金融可以提高參與者的自信心,使其有信心投資于規模更大和獲利更多的部門以獲取更多收益;(2)可以提高婦女的參與程度,幫助婦女構建社會資本,從而有利于減少整個社會的貧困;(3)可以促使參與者之間相互交流,有經驗的成員可以通過建議和咨詢的方式向其他成員提供幫助,從而有助于參與者最有效地使用貸款并獲得最大收益[11]。Esmail(2008)指出,事實證明,通過經濟增長的“涓滴效應”提高窮人生活水平、減少貧困的傳統方法是沒有效率的,因為傳統理論忽視了勞動者作為自我雇用個體的特性,從而忽視了非正規部門的存在或“人民的經濟”(People’s Economy),而微型金融則通過向窮人提供金融信貸等基本的金融服務,使窮人有能力、有信心依靠自己的力量擺脫貧困,并積極參與經濟發展。因此,微型金融實際上是通過鼓勵和培養非正規部門的發展來減少貧困,可以說它是一種新的經濟發展模式,不同于自上而下的傳統發展模式。[12]

(二)微型金融對減少貧困的影響

一些學者具體研究了微型金融對減少收入貧困、能力貧困和權利貧困的影響。

1.微型金融對減少收入貧困的影響

一些學者通過案例研究,發現參與微型金融項目的家庭收入會有較大幅度提高。例如,Chowdhury,Mahmood和Abed(1991)在對早期孟加拉國農村發展委員會(BRAC)的案例研究中發現,參與BRAC項目的人會獲得更高的收入,擁有更多的資產以及更有機會獲得高收入的工作。[13]Mustafa(1996)等的研究證實了上述結論,并進一步發現,參與項目的成員在收成差的季節具有更好的應對能力,這種能力隨著參與程度和獲取信貸數量的增加而增強;而且這些項目成員的資產在48個月內增加了112%,家庭支出也上升了28%。[14]Dunn(1999)關于秘魯利馬市的微型金融情況的案例分析結果表明,享受微型金融服務的客戶僅有28%還生活在貧困線以下,而非客戶生活在貧困線以下的比例卻高達41%;而且參與微型金融項目的家庭的平均收入要比沒有參與的家庭的平均收入高出大約50%。[15]Wright(2000)通過分析孟加拉國格萊珉銀行的經營狀況發現,在過去的10中,58%的格萊珉銀行借款人都擺脫了極端貧困線[16],而非格萊珉銀行的客戶中,只有18%的人擺脫了貧困;并且在沒有擺脫了貧困的42%的格萊珉銀行借款人中,60%的人是因為家庭遭遇了嚴重的疾病——肺結核、傷寒、黃疸和胃潰瘍等。[17]Simanowitz和Walter(2002)關于玻利維亞小額信貸銀行CRECER的案例研究表明,66%的CRECER客戶家庭收入都得到了提高,參與者收入的改善可歸因于三種因素:一是他們獲取收入的能力提高;二是大規模購買生產資料可以降低生產成本;三是獲取信貸,可以從事新的生產活動并在新的市場出售產品。[18]Hiatt和Woodworth(2006)分析了中美洲危地馬拉的三類微型金融機構的減貧效應后發現,所有參與微型金融一年以上的客戶其收入都會顯著增長,貧困程度也低于剛剛加入微型金融的客戶,那些一直留在微型金融機構的客戶其生活水平也顯著高于離開的客戶。[19]Matovu(2006)關于烏干達微型金融機構的案例研究也表明,所有的婦女客戶都報告收入有了增長,并且顯著地改善了當前的生活水平。[20]Kudi(2009)等對尼日利亞三個地區的研究也表明,參與微型金融項目的農民的平均收入提高了近三倍,遠遠高于那些沒有參與微型金融項目的農民;他們還發現,如果增加貸款的數量和延長還款時間,其作用還會更加顯著。[21]

由于缺乏微型金融宏觀層面數據,關于微型金融對減少貧困的影響的宏觀層面的研究一直受到限制。最近也有一些學者開始研究微型金融與宏觀經濟變量之間的關系。如Ahlin,Lin和Maio(2010)[22],Ahlin和Lin(2006)[23]以及Kai和Hamori(2009)[24]研究了微型金融與GDP或者收入不平等之間的關系。Khandker(2005)采用孟加拉國家庭層面的面板數據研究表明,微型金融不僅能夠提高項目參與者的收入水平,使他們脫離貧困,而且還能夠通過促進當地經濟增長的途徑使非參與者受益;在微型金融項目運作地區,全部貧困減少的40%都歸因于微型金融。[25]Imai,Arun和Annim(2010)使用印度家庭層面的面板數據進行研究,結果發現,微型金融貸款的獲取可以顯著降低家庭的貧困程度,并且在農村地區用于生產目的的貸款的減貧效應最大,而城鎮地區則剛好相反,這意味著對于不同類型的家庭其貸款用途對減貧效應也會產生很大的影響。[26]Imai和Azam(2010)[27]采用孟加拉國1997~1998年、1998~1999年、1999~2000年、2004~2005年四個時間段的家庭面板數據,得出的結論與Imai,Arun和Annim(2010)關于印度農村地區的研究結論相一致。Imai(2010)等采用99個發展中國家的跨國面板數據的研究表明,微型金融的總體貸款量與度量貧困的FGT指數顯著負相關,即微型金融不僅可顯著降低貧困發生率,而且可顯著降低貧困深度和貧困強度,同時這也意味著最貧困的群體也能從微型金融中受益。Imai和Raghav Gaiha等(2012)使用跨國微型金融機構(MFIs)的微型金融信息交流數據及世界銀行等的面板數據,對微型金融減少貧困的宏觀效果進行了驗證,發現微型金融機構越多、人均貸款總額越高的國家具有越低的貧困指數,微型金融在宏觀層面上明顯減少了貧困。[28]

但也有學者認為微型金融可能會造成更重的債務負擔,從而對減少收入貧困不利。Buss(1999)認為,微型金融會對那些無力償還貸款的窮人造成更沉重的債務負擔。[29]尤其是發展中國家的小企業會遇到很多障礙,如缺乏必要的基礎設施、沒有能力獲取企業所需的生產資料、企業過于類似導致市場泛濫等。借錢總會產生風險,但對于對經濟沖擊的承受能力已經極端脆弱的窮人而言,這種風險會更大。一旦窮人遭遇經營失敗或者突發醫療事件,就會給窮人造成沉重的債務負擔,使其更加貧困。而Simanowitz和Walter(2002)的研究則表明,這種可能性雖然存在,但實踐證明,從微型金融機構獲取貸款并沒有使窮人變得更加脆弱,而是對窮人的收入和生活水平產生了明顯的正面影響。[30]原因在于,貧困村民之間的相互合作以及貧困村民與微型金融機構之間的合作極大地增強了窮人抵御風險的能力。只要貧困者、微型金融機構和其他社會組織一起通力合作,幾乎可以克服任何困難,因此微型金融不可能給窮人造成更加沉重的債務負擔。還有學者認為,微型金融在貸款數量和還款期限上的限制可能會阻礙借款者獲得更高的回報,從而不利于減少貧困。[31]Pham和Lensink(2008)在比較了越南的微型金融貸款和商業銀行貸款對家庭自我雇傭利潤的影響后發現,商業銀行的貸款具有顯著的正向影響作用,而微型金融貸款的影響卻不顯著。他們分析后認為,微型金融貸款沒有產生顯著影響的主要原因在于,微型金融提供的貸款量和越南家庭(甚至和貧困家庭)的平均財富相比太小,因而無法產生明顯的回報。[32]這與Coleman(1999)[33]關于泰國微型金融的分析相一致。雖然微型金融的確存在這樣的缺點,但是仍然不能否定其減少貧困的積極作用。這是因為,一方面,微型金融在發展的過程中可以根據客戶的經濟狀況不斷地調整貸款量和還款期限以滿足客戶的需求;另一方面,微型金融的減貧效應除了表現為增加收入之外,更多地還表現在提供相關技能培訓以及促進性別平等上,且這些方面對減少貧困可能產生更加持久而深遠的影響。

2.微型金融對減少能力貧困的影響

微型金融對減少能力貧困的影響主要體現在改善窮人營養和健康狀況以及提高兒童入學率等方面。

案例研究表明,微型金融對改善窮人尤其是兒童的營養和健康狀況具有實質性的影響。其影響途徑如下:一是主要通過提供艾滋病普及教育以及營養學和衛生學的培訓等直接參與;二是通過提高收入使項目參與者能獲取更好的營養和更多醫療保健而帶來間接效應。[34]Wright(2000)指出,在微型金融機構運作的地區,營養指標顯著提高。這是因為,微型金融服務減少了貧困并提高了參與者的福利水平,增強了窮人獲取收益的能力,因而會提高窮人卡路里的攝入量,改善兒童的營養狀況。關于烏干達微型金融項目的研究發現,95%的客戶都致力于改善其子女的健康和營養狀況,而非客戶只有72%;32%的客戶至少參與了一項艾滋病防治活動,而非客戶只有18%。關于孟加拉國的研究證實,針對婦女的信貸服務對兒童的健康尤其是女孩有顯著影響。[35]由于微型金融促使窮人獲得可靠和固定的收入,所以會對窮人獲取食物、醫療保健、教育及其他服務的能力產生顯著影響。加納大學營養問題專家Margaret Armar-Klemesu博士主要針對9~20個月兒童食物攝入量的調查研究表明,微型金融項目參與者子女的飲食質量相對更高,與非參與者相比,參與者一周歲子女的營養狀況也顯著提高。從體重來看,參與者子女營養不良的比例下降了8%,而同期非參與者子女營養不良的比例實際上是上升的。這些研究說明,微型金融不僅能顯著增加窮人家庭的收入,而且會轉化為更好的營養和醫療狀況,尤其是兒童能獲得更好的營養福利。更好的營養和醫療狀況可以使窮人將有限的資金投入到其他更需要的地方。微型金融的這種累積效應可以對減少貧困產生更加深遠和持久的影響。

也有一些學者發現,由于微型金融可以增加家庭收入,使家庭具有更加穩定的財務狀況,因而可以使家庭有能力負擔子女上學的成本。在一些微型金融項目中,送子女上學是參與項目的強制性條件,因此微型金融可以激勵貧困家庭讓其子女接受持續的教育。[36]在同樣的收入水平下,教育狀況是對收入和貧困影響最大的因素之一。教育水平的提高可以幫助窮人以更公平的形式參與市場,并在這一過程中改善收入分配的狀況。獲得的教育水平越低,抵御貧困風險的能力也就越差。因此,教育是減少能力貧困的關鍵因素。[37]

Khandker(1998)[38],Panjaitan-Drioadisuryo,Rosintan和Cloud(1999)[39]等通過對孟加拉國和印度尼西亞的研究,發現微型金融對教育有顯著的正向影響,尤其是男孩。Wright(2000)重點研究了格萊珉銀行對教育的影響,尤其是對6歲以上兒童的入學率進行了粗略估計,幾乎所有格萊珉銀行客戶的女性子女都入學就讀,而非客戶的這一比例只有60%,81%客戶的男性子女入學就讀,而非客戶的這一比例只有54%。在BRAC項目的成員中,完成基礎教育的兒童的比例從1992年的12.4%上升到1995年的24.0%,而非成員的這一比例只有14%。Marcus,Porter和Harper(1999)的研究表明,由于微型金融服務提供的信貸使貧困家庭有能力發展農業生產或其他家庭式企業,減少了季節性工作導致的遷移需求,大大提高了孩子的入學機會;同時,微型金融項目可以使貧困家庭同時送幾個子女入學,而且可以降低小學高年級的輟學率。[40]Morduch和Haley(2002)引用的聯合國兒童基金會關于越南的一項研究報告顯示,微型金融參與家庭的女孩入學率為97%,而非參與者這一比例為73%;小額信貸可以減少童工和提高入學率,同時還會增加參與者的家庭收入。一旦貧困家庭的經濟狀況得到改善,其父母都愿意送子女入學。[41]Watkins(2000)進一步分析了婦女的教育水平對兒童死亡率和健康的影響。[42]幾乎在所有國家,兒童的死亡率與母親的教育水平負相關。母親的教育水平越高,其子女可能越健康。對33個國家的比較分析發現,母親的教育水平每增加一年,兒童的死亡率下降大約8%。排除社會和經濟差異,一項針對28個國家的調查也顯示,母親的教育水平是兒童死亡率最重要的影響因素,尤其是嬰幼兒。在低收入家庭,母親的教育水平與更好的營養狀況正相關,這可以部分彌補其他方面的損失,從而對減少貧困產生積極影響。

但也有學者認為,微型金融可能會增加童工的發生率,從而降低兒童的入學率,不利于減少能力貧困。[43]雖然文化和社會因素也起到一定的作用,但貧困是造成童工數量上升的決定因素。貧困導致童工增加的原因,一是貧困對家庭產生的經濟約束迫使兒童參與經濟活動是最優的選擇,或者是為了生存而被迫的選擇;二是貧困會導致低教育水平代際傳遞,即人力資本積累不足,產生所謂的“童工困境”[44]。學者們將“貧困家庭的收入增加實際上會增加童工的數量”這一違背常理的現象稱為“財富悖論”,這種現象在孟加拉國相當普遍。Grasmuck和Espinal(2000)分析了微型金融導致童工發生率上升的原因,他們認為,一些從微型金融機構貸款開辦工廠的家庭,為了減少工資成本和防止外來者偷竊,往往只雇用家庭成員,尤其是家里的孩子。[45]因此,微型金融的發展會誘導貧困家庭讓兒童參加工作,導致貧困兒童失學,從而增加童工的數量。

Smith(2008)[46]在研究孟加拉國微型金融發展對童工的影響時也發現,微型金融發展的確可以提高貧困家庭的收入,但是并不能保證兒童入學率上升,尤其是采用自雇形式的家庭,借款家庭的孩子失學的可能性更大。可能的原因有兩個,一是貧困家庭收入上升的幅度不高,還不足以高到減少童工的程度;二是貧困并不是導致兒童參加工作的唯一原因。微型金融發展對童工的影響存在一個收入門檻,當家庭的收入水平高于這一門檻時,兒童就沒有必要參與勞動,童工的數量自然也就會下降;但家庭收入的增加沒有超過這一門檻時,微型金融的貸款可能會誘導家長讓兒童參加勞動,從而增加童工的數量。為了提高微型金融降低童工數量的效率,Smith提出了三項建議:第一,微型金融機構應該與其他兒童保護組織合作,對童工提供必要的教育、健康和心理咨詢服務,同時向這些童工的父母提供必要的文化教育以改變其社會觀念;第二,微型金融機構在向貧困家庭貸款時,應該強制要求父母送孩子上學并且限制孩子參加家庭勞動的時間;第三,為童工建立儲蓄賬戶以保證其接受教育。然而,無論如何,對熟練工人需求的上升和成年人工資的永久性提高是減少童工需求和供給最根本的途徑。

3.微型金融對權利貧困的影響

微型金融對權利貧困的影響主要表現在微型金融可以提升婦女的社會地位方面,在促進兩性平等并賦予婦女權利方面扮演著重要角色。有研究表明,目前絕對貧困(每日收入低于1美元)人口中70%是婦女。為了減少極端貧困,必須賦予受害最嚴重并被社會邊緣化的婦女一定的權利,微型金融可以為婦女提供必要的經濟機會以使她們掌握自己的命運。而致力于賦予女性權利的貧困減少計劃不僅會改善婦女的生活狀況,而且會對其整個家庭和社區產生積極影響。Grasmuck和Espinal(2000)的研究發現,如果婦女在其生活中被賦予更大的自主權,那么其整個家庭的生活狀況就會持續改善。這主要是由于婦女會最恰當地使用家庭收入來改善其子女的營養狀況和受教育的機會。Cheston和Kuhn(2002)進一步指出,社會存在性別歧視會導致更加嚴重的貧困、更慢的經濟增長、更弱的政府治理及更低的生活水平。因此,促進兩性平等是任何發展戰略的關鍵組成部分。他們認為,微型金融主要通過以下幾種方式影響婦女權利:一是獲取信貸和商業培訓可以幫助婦女擴大經營規模、改善經營質量,這會使她們在家庭和社區中獲得更多的尊重和更大的決策權力;二是同伴的支持和建議可以幫助婦女協調好母親、妻子和女商人之間的角色;三是教育和領導經驗的積累可以使婦女成為更加自信和有能力的領導者。[47]Dunford(2001)對加納和玻利維亞的案例研究也表明,金融和教育服務的獲取會對婦女的自信心和社會地位產生正面影響。微型金融的參與者更相信自己在未來會獲取更高的收入,并在子女疾病防治方面做得更好。加納的婦女參與者能更加積極地參與社會活動,玻利維亞的婦女參與者已經進入當地政府擔任公職。人們已經形成共識,即微型金融對婦女的決策作用、婚姻的穩定性以及對資源和流動性的控制力都會產生積極影響。[48]關于烏干達的案例研究也表明,婦女參與微型金融以后,子女的入學率會顯著提高,并且也有能力支付醫療支出和供養家庭,因此其家庭地位得到了顯著提升。[49]

也有學者認為微型金融會對婦女造成潛在的傷害,主要體現在三個方面。第一,針對婦女的家庭暴力增加。在大多數歷史時期,婦女被排除在公共活動之外。有些男人認為婦女獨立性的提高對傳統的男性統治權構成了威脅。在一些國家的文化中,如果妻子工作,尤其是妻子的收入高于丈夫,那么這會讓其丈夫感到失去面子,因而可能會導致男人試圖奪回支配權的權力斗爭,在一些極端情況下,可能會增加針對婦女的家庭暴力。Rahman(1999)關于格萊珉銀行運營情況的一項調查顯示,在120個婦女借款人中,18%的婦女聲稱由于參與了銀行項目因而家庭暴力行為減少了,而70%的婦女則表示家庭暴力增加了。[50]第二,男人會控制婦女獲得的信貸服務,這實際上進一步加強了男性統治權對婦女生活的控制。Rahman的調查顯示,婦女貸款中有超過60%的實際使用者是男性。第三,微型金融使婦女面臨的一個嚴峻挑戰是她們要承擔做生意和照顧子女的雙重負擔。在大多數國家,傳統的家庭模式是婦女照顧子女和做家務,男人在外面掙錢養家。雖然現在越來越多的婦女加入了勞動力大軍,但她們仍要承擔起幾乎所有的家務勞動,這必然會給很多婦女造成巨大的雙重負擔。

一些學者對微型金融這些可能存在的負面影響做出了回應。Cheston和Kuhn(2002)認為,雖然家庭暴力情況的確存在,但只是極少數。許多丈夫控制貸款的使用是由于他們在市場和勞動力方面比婦女具有比較優勢,從而具有更好地使用貸款的能力。如果向婦女提供市場和管理方面的技能培訓,那么男人就不再具有這些優勢,婦女就會對貸款和使用貸款具有更大的控制力。從另一個角度看,由于婚姻是一個共同體,許多婦女實際上愿意與丈夫分享貸款,夫妻共同做生意。微型金融雖然增加了婦女的工作負擔,但大部分婦女認為她們參與微型金融項目獲得的收益遠遠超過其成本。通過參與勞動力市場,婦女感到了自身地位的提高,在經濟決策上可以發出自己的聲音,獲得了更多的教育和經濟機會,增強了獨立性及對自己生活的控制力。與這些收益相比,額外的工作負擔是很小的代價。

因此,微型金融對提高婦女地位的積極影響是主要的。通過借貸開辦微型企業可以賦予婦女控制家庭收入的權利和進入公共領域的機會,同時也給她們提供了經濟和教育機會。當婦女控制家庭收入時,其子女的營養、健康和教育狀況會比男人控制家庭收入時改善更多。婦女參與微型金融項目會更顯著地減少貧困這一結論得到了廣泛認可。

(三)微型金融與女性賦權

美國經濟學家皮爾斯(Diana Pearce,1976)最早提出了“貧困女性化”(feminization of poverty)[51]。她早在20世紀70年代就發現,在16歲以上的貧困人口中女性約占2/3,女性更容易陷入貧困境地。而國外理論界關于女性貧困及其減貧問題的大量研究則始于20世紀90年代中期,尤其是女性主義經濟學國際學會于1995年創辦了《女性主義經濟學》雜志后,關于女性貧困問題的研究大量增加。

穆罕默德·尤努斯認為,每個人甚至乞丐都應該擁有獲得金融服務機會的權利,只有每個人擁有金融服務的機會,才能讓每個人有機會參與經濟的發展。隨后,金融賦權這一概念被納入貧困的研究框架。金融賦權是指通過信貸配給、保險覆蓋、教育、培訓和政策宣傳等行為,確保每個人(特別是中低收入者)都能獲得適當的金融產品和服務,從而幫助他們實現經濟獨立的金融支持策略。國外學者從多個角度探討了微型金融通過金融賦權對女性反貧困的作用機理、扶貧效率及其績效等,主要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第一,將賦權當做女性反貧困的突破點。一些學者認為,女性貧困主要是由于資本缺失、可行能力不足及社會分工制度制約三個方面的原因(Sen,1999[52];Robeyns I.,2003[53];Valentine S.,Mosley G.,2000[54]),因而可通過公共資源的授予、轉移或配給增強弱勢女性的支配能力、決策權力及社會參與的主動性等,從而增強女性減貧的能力。Olaf Weber和Adnan Ahmad(2014)使用調查和多元統計方法,對巴基斯坦微型金融機構貸款周期與權賦之間的關系進行了研究,發現處于更長貸款周期的女性,其賦權水平也越高,微型金融對女性借款者的權賦有著重要影響。[55]

第二,論述了微型金融的效用及微型金融傾向于女性的原因。認為小額信貸可通過促進投資、促進就業、改善家庭收入分配、平滑消費等促進女性減貧困(Brau,2004[56];Ramanaiah,2011[57])。而微型金融之所以特別親睞女性客戶,一是為了規避風險;二是為了兼顧績效。Anthony(2003)[58]的研究表明,互助組織中女性占比每增加1%,貸款違約風險將降低2.86%。Espallier等(2013)[59]也認識到,聲譽對女性更具激勵作用,其原因是女性比男性更傾向于從事低風險的產業;女性保守的投資策略使其貸款投放更集中于資金周轉快的小商業;女性的時間機會成本低于男性,更渴望獲得更多的信貸配給;女性的流動性較弱,一般傾向于就近工作,降低了監管成本。Raj Aggarwal,John W.Goodell,Lauren J.Selleck(2013)等的研究也表明,微型金融機構(MFIs)一般更偏向于向女性貸款的主要原因是女性貸款者更值得信賴,尤其是在社會信任度比較低的國家和地區,性別被用來作為社會信任的替代品,微型金融機構更親睞女性。[60]

第三,研究了微型金融機構的組織績效。Mersland和Strom(2009)[61]、Hartarska(2011)發現,組織結構性別多元化為微型金融機構兼顧經濟績效和社會績效提供了一種獨特的解決方式。當女性董事的比重增加1%時,經營效率和監管效率分別增加3.07%和1%,競爭成本和性別歧視分別減少1.14%和0.27%。Strom等(2014)運用73個國家329家微型金融機構1998~2008年的全球面板數據,研究了女性領導與公司績效及公司治理之間的關系,發現企業女性首席執行官和女性董事長與微型金融機構績效呈正相關關系,微型金融行業尤其適合女性領導。

第四,指出了微型金融導致信貸危機的可能性。一些學者認為,由于風險厭惡、有限理性以及信息不對稱的影響,女性主導的小微企業缺乏長足的增長機制,大量的信貸逾期會衍生出風險融資市場的“中層缺失”[62](Missing-Middle)(Phillips & Bhatia-Panthaki,2007)。

第五,研究了微型金融女性緩解貧困的途徑及機制。由于微型金融本身擁有一個包括經濟、社會和政治權力的良性循環體系,因而其扶貧效應主要是突破金融抑制現象,從內生和外生層面致力于增強女性控制資源的能力。女性通過參與小額信貸計劃,可以使婦女在家庭、社區和社會決策中的參與程度、角色等發生轉變,如減少婦女對配偶的經濟依賴,遏制丈夫對妻子的暴力行為,促使女性采取避孕措施,控制家庭規模,提高女性的覺悟和認知能力,抵抗現有的性別規范和文化限制等,從而起到對女性的保護作用,提升家庭福利水平,扭轉女性貧困化的趨勢。[63]

總之,微型金融系統憑借其融資和金融服務渠道,通過長期的組織化和社會化過程,可以幫助女性參加者獲得社會參與能力和參與途徑,提高擁有和控制生產性資產與決策的能力,增強政治法律意識,擴大社會資本,使女性有能力、有信心依靠自己的力量擺脫貧困陷阱。[64]

(四)貧困女性的“安全網”:小額保險

從風險防御的角度來說,小額保險是一種旨在為自雇或次要勞動市場中的低收入女性提供生育、死亡、健康、財產保障的金融服務方式,也是一種以保障女性福利為目的的金融方式創新。一些學者從風險防御即“安全網”的角度探討了小額保險對貧困女性減貧的作用及機制。

第一,分析了小額保險的發展趨勢及小額保險產品的特點。Brown(2001)認為微型金融機構不具備提供小額保險的相關資源配置。[65]他建議,小額信貸機構不應自己發展小額保險產品,而應該通過合作保險機構提供小額保險產品,這樣小額信貸機構不必承擔保險風險。與此觀點不同的是,Torkestani和Ahadi(2008)認為,小額信貸機構有能力提供小額保險產品。他們關注的小額保險產品具有以下特征:小額保險通過風險匯聚和投資分化提供社會保護;共同基金賬戶并不是采用風險溢價計量保險費,而是采用定期結算的模式;成員自愿加入,并根據現有的社會網絡選擇其他成員;小額保險業務采取“保本微利”的經營模式。[66]

第二,探討了小額保險在抵御風險方面的作用。Cohen和Sebstad(2005)等認為,從短期來看,小額保險以低保費、廣覆蓋、靈活多樣的銷售形式為核心特征,最大限度地為貧困女性群體提供最基本的社會保護和風險分散機制,抵御收入不穩定和健康風險可能帶來的損失;從長期來看,小額信貸是以加強家庭風險預警機制為基礎的改善收入分配的一種新途徑。[67]陳華(2009)進一步指出,這類小額保險在實踐中都是按照零利潤來精算平衡的,在有效降低風險方面可以發揮出最為重要的兩個作用:一是小額保險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彌補政府保障的缺口,向缺乏正規保障的人群提供部分保障,促使低收入群體承擔一定程度的風險來改善生活;二是小額保險創造了一種社會保護的遞送機制,使脫貧群體避免因病致貧。[68]

第三,對小額健康保險有利于緩解女性“因病返貧”的窘況進行了解釋。Bauchet(2010)[69]認為,盡管公共衛生部門主導的健康宣傳覆蓋面廣,但小額保險公司開設了醫療熱線,以保證專業醫療團隊直接與被保險人溝通,并有針對性地為顧客提供改善健康的建議和激勵;保險公司承諾向衛生醫療提供者支付充裕而穩定的傭金,并通過合作醫療網絡保障被保險人的利益,衛生醫療提供者允許保險公司簽訂合同以實現醫療質量控制,如醫療處方列表、保險公司員工監督醫生是否合格、健康指導等,這些措施不僅提高了保險人的監督服務能力,而且減少了貧困家庭所面臨的不確定性。

第四,對小額保險和女性健康風險脆弱性的關系進行了經驗研究。如Roth(2001)的案例研究顯示:1999年南非東開普省農村女性艾滋病患者的比重為18%,典型家庭的葬禮成本為月人均收入的15倍,她們可以選擇正規金融機構提供的葬禮保險產品,也可以選擇由殯儀館、輪轉基金(Roscas)提供的非正式葬禮保險產品,從而可減少葬禮成本。[70]由于可以使用優惠券等靈活的溢價支付方式,非正規保險比正規保險的葬禮成本低980美元;同時,非正規保險機構通常采用口語或本地語言解釋葬禮保險計劃和相關條款,她們更傾向接受非正規保險產品。Ranson和John(2002)考察了印度婦女參加自我就業婦女協會(SEWA)主導的小額保險對女性子宮切除手術質量的影響。[71]他們發現,女性子宮切除手術存在很多潛在的危險,被保險人只需要建立一個可信任的醫療工作者和患者網絡就可以提高衛生保健服務的質量;但是這項研究并沒有同未入保的患者的治療質量進行比較。Blanchard-Horan(2007)則發現,烏干達西南部地區的女性被納入小額保險的范疇后,她們的醫療消費水平明顯上升;其典型特征就是,減少自我療治,更多地選擇接受正規機構的醫療服務。[72]Mwaura和Pongpanich(2012)對肯尼亞JBT微型金融組織的分析表明:購買醫療保險的成員就醫率比對照組高出5.3%;已婚、低學歷女性比男性可獲得更多好處,且長期患病的婦女獲益更顯著。[73]

也有一些學者闡述了小額保險產品對女性扶貧的效率。Leeuwen(2005)的研究表明,與男性相比,貧困女性對小額保險的吸納率和索償率呈現出更低的趨勢。這意味著,即使小額保險產品對女性扶貧具有效率,但扶貧效果會大打折扣。[74]Blanchard-Horan(2007)解釋了保險吸納率和索償率低的原因[75],主要是:主動而積極參加小額保險(生育保險除外)的女性,往往只是那些高風險者或年老體弱多病者;婦女在受保過程中的不平等待遇或對保險提供者缺乏信任;部分成員遭受“金融挫折”后退出市場,但金融機構還會要求合作團體繼續交納保費,小額保險組織中的團隊合作模式是脆弱的;由于女性缺乏風險和保險的相關知識,加上醫療費用和交通成本等附加費用以及家務勞動時間的制約,女性的索賠能力更弱。Ito(2010)[76]和Lavelle(2012)[77]的研究也給了我們一個非常有趣的解釋:具有“雙曲線貼現”偏好的家庭更樂于購買保險;戶主體弱多病時,家庭成員購買保險的概率更低;女性購買保險的決策還取決于婚姻狀況,特別是當婚姻解體后,女性會隱藏自身對醫療保險的真實需求。

小額保險能否實現可持續發展也是女性金融反貧困的關鍵。小額保險的可持續發展通常取決于社會公益性和商業性目標是否能均衡發展。Kwon(2010)[78]研究發現,當貸款資產比率、壞賬沖銷率以及平均貸款規模提高的速度超過人均國民收入的增長速度時,微型金融機構會失去進入小額保險市場的動力。雖然政府主導的小額信貸通常不以盈利為目的,但并不代表信貸機構不追逐自身利益,特別是在私人市場中,保險供給的前提就是獲利;基于此,收取小額費用可能是一個“目標短淺”的策略,充分利用潛在的市場收取合理的費用,反而更能保證小額保險市場的可持續發展。這意味著,小額保險運作過程中必然會存在經營理念和道德倫理的沖突。經營理念和道德倫理的沖突主要來自利益相關者以及小額保險市場兩個層面。前者體現為部分投保人、代理人利用保險機制獲得不當利益,道德風險不利于小額保險成員持續團結,捐助人無法識別最需要保險的群體,政府過度干預;后者表現為保險組織偏愛風險,漠視文化差異,忽視市場調查,高估或抑制產品定價,利用顧客的絕望、無助和無知加快市場推進,低估道德風險,強調道德中立。[79]因此,在實踐中,嚴格監管小額保險機構和中間人的行為,切實保護貧困群體(特別是貧困女性)的利益,則是小額保險項目實現既定保障目標的關鍵。

(五)關于微型金融減少貧困的爭論

盡管微型金融在改善收入貧困、能力貧困和權利貧困等方面都表現出積極的影響,但學者們對微型金融減少貧困的作用還存在一些爭論,主要集中在微型金融的覆蓋力和可持續性兩個方面。

1.關于微型金融的覆蓋力

關于微型金融覆蓋力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微型金融對貧困群體的覆蓋深度及廣度兩個方面。

一些學者認為,就覆蓋深度而言,微型金融無法到達極端貧困人群。第一個原因是貸款提供者對極端貧困人群的歧視。與所有貸款體系一樣,貸款的數量越大,貸款提供者獲得的利潤越大。相對而言,極端貧困者的貸款數量一般較小。因此,貸款的提供者會經常歧視極端貧困的借款人,而比較偏好能夠辦理更多貸款的“更富裕”的窮人。[80]第二個原因是極端貧困者被社會遺棄的現狀。正如在富裕國家富人和窮人之間存在明顯的社會隔離一樣,貧困社會的窮人和極端貧困者之間也可能存在社會隔離,這些極端貧困者可能被其他成員回避。而這種來自“更富裕”的窮人的歧視會將這些極端貧困者驅逐出社會,包括微型金融項目;而且這些極端貧困者自身也會實施自我隔離。這是因為這些極端貧困者可能有虱子或者其他寄生蟲,可能衣衫襤褸,甚至一無所有到無法見人,所有這些缺乏基本需求的極端貧困者通過與世隔絕來避免遭受羞辱。簡單地說,微型金融對這些極端貧困者而言并不是一項有吸引力的選擇,因為這些極端貧困者幾乎不能滿足基本的生存需求,更不用說去開辦一家企業,而且他們也缺乏所必需的教育、管理技能和社會關系。[81]因此,無論是對于微型金融機構還是極端貧困者自身都會產生社會排斥,使得極端貧困者很難參與微型金融項目。[82]

Marcus,Porter和Harper(1999)[83]認為,極端貧困者被排除在微型金融之外并不說明極端貧困者不能從微型金融中受益。相反,它說明了微型金融在滿足極端貧困家庭需求方面項目設計的失敗,解決問題的關鍵在于設計出適合極端貧困家庭需求的金融服務項目。Simanowitz和Walter(2002)[84]更尖銳地指出,微型金融傾向于排除那些極端貧困者,其服務傾向于滿足市場中特定人群的需求,從而排除了那些無法享受服務的人群。他們還對微型金融的每周償付制度提出了批評。窮人的收入周期依個人企業不同而有很大差異,一些窮人家庭以一周為周期獲取收入,有的家庭則以兩周為周期獲取收入,甚至一個月為周期獲取收入。要求每個客戶都遵守每周償付制度會使微型金融對許多窮人失去吸引力。那些缺乏多樣化服務的微型金融機構將會損失客戶和降低效率。Dewan和Somanathan(2007)[85]關于印度的經驗研究也表明,在調查地區,最貧困家庭的微型金融參與度要低于那些稍微富裕一些的家庭。Kondo(2008)等關于菲律賓的案例研究還表明,雖然微型金融對貧困群體的人均收入和人均支出都有顯著的正向影響,但是這種正向影響主要體現在比較富裕的貧困家庭中,而對那些極端貧困的家庭,微型金融的促進作用并不顯著。[86]

為了解決微型金融不能覆蓋極端貧困人群的問題,Brandsma和Chaouli(1998)提出了增強微型金融覆蓋力的途徑。他們首先分析了貧困家庭三個層次的經濟目標:第一個目標是經濟生存能力,即滿足家庭成員的基本需求的能力,包括食物、住宿和衣物;第二個目標是經濟安全,即保護家庭的資產和收入不受未預期到的外力影響;第三個目標是長期的經濟安全和持續到下一代的更高的生活水平。家庭總是在滿足了低水平的目標之后才會追求更高水平的目標。[87]因此,微型金融惠及極端貧困人群的第一步就是要幫助他們滿足基本的生存需求,同時還應該向貧困家庭提供基礎教育和企業經營方面的培訓。一旦極端貧困人群的基本生存需求得到了滿足,并且獲得了充分的教育和培訓,他們就會有信心去辦理貸款業務。通過向特殊群體提供特殊服務,微型金融機構就可以擴展其市場范圍并降低違約風險。Wodon則提出了微型金融發展分支機構惠及極端貧困人群的四種方式:一是與極端貧困人群建立知識共享網絡;二是其經營活動以窮人迫切致富的愿望為基礎;三是重視文化活動的價值;四是對窮人進行培訓。[88]微型金融機構需要及時調整其服務項目以滿足窮人的不同需求,相互促進、互動發展。Simanowitz和Walter(2002)進一步指出,微型金融機構還應該了解當地特有的文化和傳統,讓微型金融真正融入當地的生活方式中。而為了讓極端貧困者進一步融入社會,應鼓勵針對相對富裕的窮人的貸款組織吸收極端貧困家庭,表彰那些向極端貧困家庭提供貸款的貸款者。

還有一些學者對微型金融的覆蓋廣度提出了質疑。Versluysen(1999)認為,微型金融無法適用于小孩、老人、病人以及身體上或者精神上有殘疾的人。[89]Parker和Pearce(2001)也指出,微型金融基本上排除了那些沒有基礎設施或者無法進入市場的偏遠農村、人口分布分散的地區以及經濟上過度依賴于一種經濟活動的地區。[90]微型金融最受批評的地方就是它要求窮人必須有企業家才能。微型金融支持者的一個基本假定就是,所有的窮人都是有活力的,都具有做生意的強烈愿望,尤其是婦女,等待著機會的降臨。而批評者認為,微型金融具有排外性,那些無勞動能力的貧困者所受的教育很差,幾乎被社會所拋棄,不可能具有創業所需的企業家才能和動力。因此,批評者強調,微型金融并不是減少貧困的“萬能藥”。而Marcus,Porter和Harper(1999)認為,盡管并不是所有的窮人都能從微型金融中直接獲益,但他們可以間接受益。例如,如果一個婦女具有技能和企業家精神開辦了一家企業,那么其整個家庭都能從中受益。由于年輕人、老人、病人和殘疾人都是家庭的一部分,因而微型金融并沒有將其排除在外。尤其是在一些貧困的農村地區,幾乎每個人和其他某些人都有親戚關系。如果一個家庭成員參與了微型金融項目并獲得了成功,那么這種好處會擴展到家庭的所有成員,包括那些沒有參與項目的人。Simanowitz和Walter則指出,那些缺乏基礎設施的農村地區雖然實施微型金融項目存在更大的困難,但是仍有很多微型金融機構已經成功地覆蓋到了這些地區的人口。這主要歸功于當地村民、微型金融機構和其他社會組織的通力合作。雖然并不是所有的窮人都具有企業家才能,但是一個成功的企業家可以將好處擴散到許多人。[91]一個成功的企業可以雇用很多當地村民,從而增加了就業機會,提高很多人的收入水平。也就是說,只需要很少一部分人具有企業家才能就可以改善整個村莊的經濟狀況。

2.關于微型金融的可持續性

一些證據表明大部分微型金融機構離開補貼就無法實現經濟上的獨立,大約只有1%的微型金融機構在經濟上能自給自足[92],因而一些學者據此證明微型金融是失敗的,并認為這些實踐活動應該終止。微型金融在經濟上難以維持的主要原因在于,微型金融承擔了太多的社會服務功能,如向極端貧困者提供基本的生存需求、向貧困家庭提供基礎教育和企業經營方面的培訓等。微型金融既要向窮人提供各種培訓,又要保證經濟上的可持續性,在財政約束的情況下,這幾乎是不可能的。[93]微型金融機構在這兩個目標之間的選擇導致了兩種完全相反的發展方向,即集成方式(Integrated Approach)和單一方式(Minimalist Approach)。[94]

Bhatt和Tang(2001)贊同集成方式,認為,微型金融機構應該將減少貧困作為其首要目標,即使這意味著微型金融機構離開補貼就無法生存。貧困不僅僅是簡單的資金缺乏,而是脆弱性、無權利和從屬性的綜合體現。因此,微型金融機構應該向窮人提供綜合培訓、基礎教育、健康和營養課程以及小額信貸等服務。Wright更是明確指出,微型金融機構吸引極端貧困者的能力依賴于它所提供的金融服務,以及它們是否能滿足社區中更加貧困的成員的需求。雖然提供培訓和教育服務的代價很高,并且很可能損害微型金融機構的可持續性,但這是唯一能夠減少極端貧困的方法。因此,集成方式對減少貧困的影響更強。單一方式的贊同者認為,如果微型金融機構在經濟上不可持續,那么它將不可能成長,這將排除掉成千上萬的潛在客戶,而這些客戶本來可以獲得小額信貸服務。微型金融機構首先必須實現經濟上的可持續性,只有充足的利潤被積累起來以后,微型金融機構才有可能提供培訓和教育服務。集成方式將金融服務和培訓、教育或者其他成分結合在一起,混淆了“商業”和“福利”之間的關系,這無疑會損害微型金融的商業化發展;而且,如果微型金融機構被迫依賴于補貼,那么資金鏈的突然斷裂會導致機構的崩潰。

盡管微型金融機構在減少貧困與經濟可持續性之間存在著兩難選擇,但一些學者仍然認為,微型金融機構可以同時成功地實現這兩個目標。第一,微型金融目前仍然是一個相對較新的概念,足以勝任的經理人還很少,如何實現經濟上的可持續性還需要不斷學習和積累。但有理由相信,隨著經理人的成長,微型金融機構應該能夠靠自身實現經濟的可持續性。[95]第二,微型金融機構可以通過與提供培訓的非金融機構合作的方式來解決這一矛盾。[96]對貧困人群的商業培訓和小額信貸的提供是相互補充的。通過與慈善組織合作,微型金融機構能夠將主要精力放在經濟可持續方面,而將對客戶的培訓交給其他組織處理。成功的微型金融機構和有效的社會計劃共同努力,會對減少貧困產生更大的影響。第三,微型金融機構還可以采用計算機等新技術來更好地獲取資助和管理資金、降低交易成本以及更好地瞄準貧困。[97]新技術的采用可以有效地減少人力成本、中間環節成本以及無序管理產生的成本,從而能夠更好地減少貧困,提高窮人的福利水平。

3.關于對女性賦權效應的質疑

微型金融有別于一般的商業性金融,它以小額信貸和小額保險作為手段來實現扶貧的目的。這就決定了其原則安排不僅需要注重金融扶貧的制度設計,而且還需關注金融扶貧的有效性,特別是如何輔助女性能力建設。目前,有些研究者發現小額信貸設計中缺乏性別敏感性,向婦女提供微型金融項目在影響家庭權利關系和性別關系上顯示出一定的缺陷,并由此對微型金融項目究竟能在多大程度上幫助女性反貧困提出了質疑(Urbina,2004[98];Jayawardana,2012[99])。Schuler(1996)以孟加拉國農村微型信貸項目為研究對象研究發現,微型金融對女性增權具有雙重效應,即微型金融能夠幫助女性建立起社會參與途徑,提升女性社會參與能力和對家庭的經濟貢獻;但是如果她們試圖挑戰傳統的性別規范,那么家庭暴力也會不斷激化。因此,這個微型金融項目并沒有給婦女們以經濟上的獨立,也沒有真正帶來家庭權利的重新分配,而僅是在一個小范圍內促使婦女地位得到有限提升。[100]由于小額信貸信用體系沒有考慮到家庭內部的權力關系,這可能會衍生出婦女借錢、男性使用貸款的現象。配偶對女性信貸的剝奪,意味著婦女并未獲得支配資金的權力,還要承受還貸責任的經濟風險和心理負擔,甚至引發家庭暴力。雖然小額貸款項目在賦予婦女權利方面具有局限性,但是可能是項目設計上的問題,不斷尋求合適的模式和策略就可減少其負面影響。如當涉及金錢問題時,通過邀請配偶參與女性賦權項目,建立起信貸參與者和家庭成員間的相互信任,可以改變傳統的性別歧視觀念,實現女性經濟自由。Urkato(2012)采用基于家庭內部討價還價的博弈模型研究證實,微型金融和女性賦權的關系是一種弱關系,這主要是由于父權意識的沖擊,女性可能未參與或名義參與微型信貸項目。[101]Karim和Law(2013)發現,在孟加拉國,由于傳統的性別平等觀念制約,81%的已婚婦女的信貸都由配偶支配,女性實際信貸參與率低;盡管微型信貸項目有利于增強女性的自主權利意識,然而配偶對信貸的剝奪,最終將不同程度地損害婦女的身心健康,削弱微型金融對女性的賦權效應。[102]

在衡量微型金融項目對女性收入和賦權的影響效應時,通常無法剔除其他團隊成員和培訓對研究結論的影響;考慮到女性通常將信貸配給用于多種用途,研究也難以濾出女性借貸行為的實際回報率,并難以證明兩者間的因果關系。因為微型金融機構并未明確制定女性反貧的實施程序,加上相關項目缺乏效率,微型金融和女性賦權并不存在因果關系,關于微型金融和女性賦權關系的回歸結果可能是偽回歸。[103]根據Kabeer(2001)[104]和Ngo(2012)[105]的研究,我們可以從四個方面解釋關于女性賦權效應的爭論:第一,女性賦權是一個多維變量指標,維度選擇差異也將導致研究結論自相矛盾;第二,婦女間的異質性問題以及區域結構、經濟地位、職業和土地資產間的個體差異,也會使得研究結論不一致;第三,時間維度也是至關重要的,在父權社會中,女性的賦權效應需要長時間才能顯現,但是大部分研究都是采用短時間的樣本;第四,女性賦權測量方法的差異也會導致估算結果不同。目前,大多數關于女性賦權的研究都面臨大樣本數據不可獲得以及研究設計缺乏嚴謹的邏輯分析等困境,尤其是案例分析法,通常是針對一定時間內特定區域和特定對象的研究論證,其得出的研究結論難以推廣到大多數的微型金融項目。

(六)簡評

綜上所述,理論界關于微型金融減少貧困的作用機制及其影響進行了比較深入的討論,尤其是從金融賦權的角度探討了微型金融對女性減貧的作用及其影響機制,在一些方面達成了共識,但也存在一些爭論。爭論的焦點主要集中在微型金融是將向窮人提供培訓等社會服務放在首位,還是將保證其經濟的可持續性放在首位,并由此分裂為福利主義者和機構主義者,微型金融機構的發展方向也分化為集成方式和單一方式,這被稱為“微型金融的分裂”。[106]然而,就世界各國微型金融反貧困的實踐來看,各國的微型金融實踐呈現出與其他反貧困干預政策相互合作、共同作用的趨勢,這些反貧困干預措施包括企業培訓、醫療保健和衛生教育等,這被稱為綜合微型金融(Integrated Microfinance)。因此,微型金融未來的發展方向應該是與其他社會項目相互合作,共同滿足貧困家庭的不同需求,實現減少貧困的最佳效果。


注釋

[1]陳銀娥、師文明:《微型金融對貧困減少的影響研究述評》,《經濟學動態》2011年第4期。

[2]Gulli,Hege,Microfinance and Poverty:Questioning the Conventional Wisdom,International American Development Bank,New York,1998.

[3]印度尼西亞人民銀行(BRI)成立于1895年,是印度尼西亞主要的國有商業銀行之一。其業務主要有商業金融、小額信貸金融、公司和國際金融三部分。1984年在其內部建立了農村銀行(Unit Desas of Bank Rakyat Indonesia,BRI-UD),主要向低收入人口提供信貸服務,其后與玻利維亞陽光銀行(Banco Sol)一起,成為制度主義小額信貸的典范,獲得了巨大成功。

[4]泰國于1966年11月依據《農業—農業合作社銀行法》成立了農業及農業合作社銀行(BAAC),其前身是1947年成立的合作社銀行。該銀行主要發揮農民銀行的職能,負責對農民發放直接貸款以及對農業合作組織發放貸款。

[5]印度的SHARE是于1989年經印度銀行、財政部批準登記注冊的一家金融機構,其服務對象是那些在商業銀行得不到貸款的農村貧窮婦女,是一個專門為農村貧窮婦女提供小額信貸的非政府組織。

[6]菲律賓農業農村發展中心(CARD)總部位于菲律賓的圣巴勃羅市,下設若干分支機構,是國際上小額信貸領域的翹楚,業務輻射至菲律賓40個省。菲律賓農業農村發展中心首先發展的是非政府組織(NGO),目前已成為集NGO、農村銀行、保險、培訓、信息技術支持、醫療、中小企業銀行等為一體的大型現代綜合性服務集團,其目標客戶為農村人口和貧困群體。一切以客戶為中心是CARD發展成為菲律賓最大的農村銀行的最根本的原因。

[7]Bakhtiari Sadegh,2006:“Microfinance and Poverty Reduction:Some International Evidence”,International Business & Economics Research Journal,5(12).

[8]Gazi Salah Uddin,Muhammad Shahbaz,Mohamed Arouri,Frédéric Teulon,2014:“Financial Development and Poverty Reduction Nexus:A Cointegration and Causality Analysis in Bangladesh”,Economic Modelling,(36):405-412.

[9]De Aghion,B.A.and Morduch,J.,2006:“The Economics of Microfinance”,Journal of Economics,87(1):96-97.

[10]Bali Swain Ranjula and Maria Floro,Reducing Vulnerability through Microfinance:Evidence from Indian Self Help Group Program,Working Paper,Department of Economics,Uppsala University,2010.

[11]Bentul Mawa,2008:“Impact of Microfinance:Towards Achieving Poverty Alleviation?”,Pakistan Journal of Social Sciences,5(9):876-882.

[12]Esmail,Zahra,2008:“Neoliberal Development:The Impact of Microfinance on Poverty Alleviation”,CJOG,1(1):10-16.

[13]Chowdhury,Ahmed,Mahboob Mahmood,Fazle Hasan Abed,1991:“Credit for the rural poor-the case of BRAC in Bangladesh”,Small Enterprise Development,2(3).

[14]Mustafa,Shams,Ishrat Ara,Dilruba Banu,Altaf Hossain,Azmal Kabir,Mohammad Mohsin,Abu Yusuf,Sarwar Jahan,Beacon of Hope an Impact Assessment Study of BRAC’s Rural Development Programme.Research Division,Bangladesh:BRAC,Dhaka,1996.

[15]Dunn,Elizabeth,Microfinance Clients in Lima,Peru:Baseline Report for AIMS Core Impact Assessment,University of Missouri-Columbia,1999.

[16]這里的極端貧困線是指,足以提供每個家庭成員每天1800卡路里攝入量的年收入。

[17]Wright,Graham A.N.,Microfinance Systems:Designing Quality Financial Services for the Poor,London:Zed Books Ltd.& NewYork:The University Press Limited,Dhaka,2000.

[18]Simanowitz,Anton and Alice Walter,Ensuring Impact:Reaching the Poorest while Building Financially Self-Sufficient Institutions,and Showing Improvement in the Lives of the Poorest Women and Their Families,IN Sam Daley-Harris,Ed,Microcredit Summit Campaign:Pathways Out of Poverty,Kumarian:Bloomfield,CT,2002.

[19]Hiatt Shon R.and Warner P.Woodworth,2006:“Alleviating Poverty Through Microfinance:Village Banking Outcomes in Central America”,The Social Science Journal,43(3):471-477.

[20]Matovu Dan,Microfinance and Poverty Alleviation:a Case Study of Uganda Finance Trust,Master Thesis Africa and International Development Cooperation,2006.

[21]Kudi T.M.,S.B.Odugbo,A.L.Banta and M.B.Hassan,2009:“Impact of UNDP Microfinance Programme on Poverty Alleviation among Farmers in Selected Local Government Areas of Kaduna State,Nigeria”,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Sociology and Anthropology,1(6):99-105.

[22]Ahlin,C.,J.Lin and M.Maio,2010:“Where Does Microfinance Flourish?Microfinance Institution Performance in Macroeconomic Context”,Journal of Development Economics.

[23]Ahlin,Christian and Jocelyn Lin,Luck or Skill?MFI Performance in Macroeconomic Context,BREAD Working Paper No.132,2006.

[24]Kai,Hisako & Shigeyuki,Hamori,Microfinance and Inequality,MPRA Paper 17537,University Library of Munich,Germany,2009.

[25]Khandker,Shahidur R.,2005:“Microfinance and Poverty:Evidence Using Panel Data from Bangladesh”,The World Bank Economic Review,19(2):263-286.

[26]Imai Katsushi S.,Thankom Arun,Samuel Kobina Annim,Microfinance and Household Poverty Reduction:New evidence from India,Discussion Paper Series DP2010-14,Research Institute for Economics & Business Administration,Kobe University,2010.

[27]Imai Katsushi S.&Md.Shafiul Azam,Does Microfinance Reduce Poverty in Bangladesh?New Evidence from Household Panel Data,Discussion Paper Series DP2010-24,Research Institute for Economics & Business Administration,Kobe University,2010.

[28]Imai Katsushi,Raghav Gaiha,Ganesh Thapa,Samuel Kobina Annim,2012:“Microfinance and Poverty——A Macro Perspective”,World Development,40(8):1675-1689.

[29]Buss,Terry,1999:“Microenterprise in International Perspective:An Overview of the Issues”,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Economic Development,1(1):1-28.

[30]Simanowitz,Anton & Alice Walter,Ensuring Impact:Reaching the Poorest while Building Financially Self-Sufficient Institutions,and Showing Improvement in the Lives of the Poorest Women and Their Families,unpublished background paper for the Microcredit Summit+5,New York,10-13,November.http://www.Microcreditsummit.org/papers/papers.htm,2002.

[31]Khawari,A.,Microfinance:Does it Hold it Promises?A Survey of Recent Literature,HWWA Discussion Paper No.276,2004.

[32]Pham Thi Thu Tra & Robert Lensink,Is Microfinance an Important Instrument for Poverty Alleviation?The Impact of Microcredit Programs on Selfemployment Profits in Vietnam,http://www.pegnet.ifw-kiel.de/conference-2008-paper/pham_lensink.pdf,2008.

[33]Coleman,B.E.,1999:“The Impact of Group Lending in Northeast Thailand”,Journal of Development Economics,(60):105-141.

[34]Simanowitz,Anton & Alice Walter,Ensuring Impact:Reaching the Poorest while Building Financially Self-Sufficient Institutions,and Showing Improvement in the Lives of the Poorest Women and Their Families,unpublished background paper for the Microcredit Summit+5,New York,10-13,November.http://www.Microcreditsummit.org/papers/papers.htm,2002.

[35]Khandker,Shahidur R.,Fighting Poverty with Microcredit:Experience in Bangladesh,Oxford University:New York,NY,1998.

[36]Morduch,Jonathan and Barbara Haley,Analysis of the Effects of Microfinance on Poverty Reduction,NYU Wagner Working Paper No.1014,2002.

[37]Watkins,Kevin,Oxfam GB for Oxfam International,The Oxfam Education Report,http://www.oxfam.org.uk/educationnow/edreport/report.htm,2000.

[38]Khandker,Shahidur R.,Fighting Poverty with Microcredit:Experience in Bangladesh,Oxford University:New York,NY,1998.

[39]Panjaitan-Drioadisuryo,D.M.Rosintan and Kathleen Cloud.Gender,1999:“Self-employment and Microcredit Programs:An Indonesian Case Study”,The Quarterly Review of Economics and Finance,39(5):769-779.

[40]Marcus,Rachel,Beth Porter and Caroline Harper,Money Matters:Understanding Microfinance,Save the Children.Working Papers No.20,London,1999.

[41]Morduch,Jonathan & Barbara Haley,Analysis of the Effects of Microfinance on Poverty Reduction,NYU Wagner Working Paper No.1014,2002.

[42]Watkins,Kevin,Oxfam GB for Oxfam International,The Oxfam Education Report,http://www.oxfam.org.uk/educationnow/edreport/report.htm,2000.

[43]Rogers,Carol A.,& KennethA.Swinnerton,2004:“Does Child Labor Decrease When Parental Incomes Rise?”,Journal of Political Economy,112(4):939-946;Edmonds,Eric V.& CarrieTurk,Child Labor in Transition in Vietnam,Economic Growth,Poverty and Household Welfare in Vietnam.Washington,D.C.:World Bank,2004;Kanbargi,Ramesh & P.M.Kulkarni,Child Work,Schooling and Fertility in Rural Karnataka,India,in Ramesh Kanbargi ed.Child Labor in the Indian Subcontinent,New Delhi:Sage Publications,1991;Basu,Kaushik & Zafiris Tzannatos,2003:“The Global Child Labor Problem:What Do We Know and What Can We Do?”,The World Bank Economic Review,17(2):147-173.

[44]Wahba,Jackline,Is There a Child Labor Trap?Intergenerational Persistence of Child Labor in Brazil,Economic Development and Cultural Change,Chicago,IL: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2003.

[45]Grasmuck,Sherri & Rosario Espinal,2000:“Market Success or Female Autonomy?Income,Ideology,and Empowerment among Microentrepreneurs in the Dominican Republic”,Gender and Society,14(2):231-255.

[46]Smith,Lauren C.Re-evaluating Poverty Alleviation Strategies:the Impact of Microfinance on Child Labor in Bangladesh,Senior Theses from The Claremont Colleges,2008.

[47]Cheston,Susy & Lisa Kuhn,Empowering Women through Microfinance,in S.Daley-Harris,ed.,Pathways Out of Poverty:Innovations in Microfinance for the Poorest Families:Bloomfield,Kumarian Press,2002.

[48]Dunford,Christopher,2000:“In Search of Sound Practices for Microfinance”,Journal of Microfinance,2(1):6-12,2000.

[49]Matovu Dan.,Microfinance and Poverty Alleviation:a Case Study of Uganda Finance Trust,Master Thesis Africa and International Development Cooperation,2006.

[50]Rahman,Aminur,1999:“Micro-credit Initiatives for Equitable and Sustainable Development:Who Pays?”,World Development,27(1):67-82.

[51]Pearce D.,1976:“The Feminization of Poverty:Women,Work and Welfare”,Urban and Social Change Review.

[52]Sen A.,Development as Freedom,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99.

[53]Robeyns I.,The Capability Approach:An Interdisciplinary Introduction.in Training Course Preceding the Third International Conference on the Capability Approach,Pavia,Italy.2003.

[54]Valentine S,Mosley G.,2000:“Acculturation and Sex-role Attitudes among Mexican Americans:A Longitudinal Analysis”,Hispanic Journal of Behavioral Sciences,(22):104-113.

[55]Olaf Weber & Adnan Ahmad,2014:“Empowerment Through Microfinance:The Relation Between Cycle and Level of Empowerment”,World Development,(62):75-87.

[56]Brau JC,Woller GM.,2004:“Microfinance:A Comprehensive Review of the Existing Literature”,Journal of Entrepreneurial Finance,9(1):1-27.

[57]Ramanaiah,M.V & Mangala G.C.,2011:“A Review of Ethiopian Institutions and Their Role in Poverty Reduction:A Case Study of Amhara Credit and Saving Institution”,African Journal of Business Management,5(20):8117-8124.

[58]Anthony D,Horne C.,2003:“Gender and Cooperation:Explaining Loan Repayment in Micro-credit Groups”,Social Psychology Quarterly,15(2):293-302.

[59]Espallier D.et al,2011:“Women and Repayment in Microfinance:A Global Analysis”,World Development,39(5):758-772.

[60]Raj Aggarwal,John W.Goodell,Lauren J.Selleck,Lending to Women in Microfinance:Influence of Social Trust and National Culture,FRB of Cleveland Working Paper No.pp.13-17,2013.

[61]Mersland R,Oystein Strom R.,2009:“Performance and Governance in Microfinance Institutions”,Journal of Banking and Finance,33(4):662-669.

[62]Phillips C & Bhatia-Panthaki S.,2007:“Enterprise development in Zambia:Reflections on the Missing middle”,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Development,19(6):793-802.

[63]Altay A.,The challenge for global women poverty:Microfinance(or microcredit)as a Solution for Women Poverty in Turkey,International Conference on Globalization and Discontents,Cortland,2007.

[64]Karuppannan R & Raya R.P.,Impact of Micro Finance on the Capacity Building of Rural Women:A Study in Vellore District(Tamil Nadu,India),Available at SSRN 1996578,2012.

[65]Brown W.,2001:“Microinsurance:The Risks,Perils and Opportunities”,Small Enterprise Development,12(1):11-24.

[66]Torkestani M S,Ahadi P.,2008:“Readiness Assessment of Islamic Micro-finance Institution to Implement Micro-insurance Concept(Case of Iran)”,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Islamic and Middle Eastern Finance and Management,1(3):249-261.

[67]Cohen M,Sebstad J.,Microfinance Impact Evaluation:Going Down Market,Paper Prepared for Conference on Evaluation and Poverty Peduction,World Bank,14-15 June,Washington DC,World Bank.2005.

[68]陳華:《農戶購買小額保險意愿影響因素研究——來自廣東兩個縣的證據》,《保險研究》2009年第5期。

[69]Bauchet J.et al.,Can insurers improve healthcare quality?Evidence from a Community Microinsurance Scheme in India,2010.

[70]Roth J.,2001:“Informal Microinsurance Schemes-the Case of Funeral Insurance in South Africa”,Small Enterprise Development,12(1):39-50.

[71]Ranson M.K.,John K.R.,2001:“Quality of Hysterectomy Care in Rural Gujarat:the Role of Community-based Health Insurance”,Health Policy and Planning,16(4):395-403.

[72]Blanchard-Horan C.,2007:“Health Microinsurance in Uganda:Affecting Malaria Treatment Seeking Behavior”,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Public Administration,30(8-9):765-789.

[73]Mwaura J.W.,Pongpanich S.,2012:“Access to Health Care:the Role of a Community Based Health Insurance in Kenya”,Pan African Medical Journal,12(1).

[74]Leeuwen I.W.,Gender and Microinsurance,ISS Working Paper Series/General Series,Vol.418,pp.1-38,2005.

[75]Blanchard-Horan C.,2007:“Health Microinsurance in Uganda:Affecting Malaria Treatment Seeking Behavior”,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Public Administration,30(8-9):765-789.

[76]Ito S.,Kono H.,2010:“Why is the Take-up of Microinsurance So Low?Evidence from a Health Insurance Scheme in India”,The Developing Economies,48(1):74-101.

[77]Lavelle B,Smock P.J.,2012:“Divorce and Women’s Risk of Health Insurance Loss”,Journal of Health and Social Behavior,53(4):413-431.

[78]Kwon W.J.,2010:“An Analysis of Organisational,Market and Socio-cultural Factors Affecting the Supply of Insurance and Other Financial Services by Microfinance Institutions in Developing Economiesandast”,The Geneva Papers on Risk and Insurance-Issues and Practice,35(1):130-160.

[79]Radermacher R,Brinkmann J.,2011:“Insurance for the Poor?”,Journal of Business Ethics,103(1):63-76.

[80]Wright,Graham A.N.,Microfinance Systems:Designing Quality Financial Services for the Poor,London:Zed Books Ltd.& NewYork:The University Press Limited,Dhaka,2000;Simanowitz,Anton,Overcoming the Obstacles of Identifying the Poorest Families:Using Participatory Wealth Ranking(PWR),The CASHPOR House Index(CHI),and Other Measurements to Identify and Encourage the Participation of the Poorest Families,Especially the Women of Those Families,the Microcredit Summit Meeting of Councils,2000.

[81]Garson,Jose,Microfinance and Anti-Poverty Strategies:A Donor Perspective,United Nations Capital Development Fund,1997.

[82]Dewan Isha & Rohini Somanathan,Poverty Targeting in Public Programs:A Comparison of Some Nonparametric Tests and their Application to Indian Microfinance,Working papers No.154,Centre for Development Economics,Delhi School of Economics,2007.

[83]Marcus,Rachel,Beth Porter and Caroline Harper,Money Matters:Understanding Microfinance,Save the Children.Working Papers No.20,London,1999.

[84]Simanowitz,Anton and Alice Walter,Ensuring Impact:Reaching the Poorest while Building Financially Self-Sufficient Institutions,and Showing Improvement in the Lives of the Poorest Women and Their Families,Unpublished Background Paper for the Microcredit Summit,New York,November,2002.

[85]Dewan Isha and Rohini Somanathan,Poverty Targeting in Public Programs:A Comparison of Some Nonparametric Tests and their Application to Indian Microfinance,Working papers No.154,Centre for Development Economics,Delhi School of Economics,2007.

[86]Kondo Toshio,Orbeta Aniceto Jr.C.,Dingcong Clarence G.,InfantadoChristine,Impact of Microfinance on Rural Households in the Philippines,Discussion Papers DP 2008-05,Philippine Institute for Development Studies,2008.

[87]Brandsma,Judith and Rafika Chaouli,Making Microfinance Work in the Middle East and North Africa,Private and Financial Sector Development Group,Human Development Group,Middle East and North Africa Region,Washington D.C:World Bank Report 23076,1998.

[88]Wodon,Quentin T.,1998:“Microdeterminants of Consumption,Poverty,Growth,and Inequality in Bangladesh”,Applied Economics,Taylor and Francis Journals,32(10):1337-1352.

[89]Versluysen,Eugene,Defying the Odds:Banking for the Poor,Kumarian Press:Greenwich,CT,1999.

[90]Parker,J.and D.Pearce,Microfinance,Grants,and Non-Financial Responses to Poverty Reduction:Where Does Microcredit Fit?Consultative Group Focus Note No.20:Washington,DC,2001.

[91]Johnson,Susan and Ben Rogaly,Microfinance and Poverty Reduction,Oxford:Oxfam and London:Action Aid,1997.

[92]Murdoch,Jonathan,1999:“The Microfinance Promise”,Journal of Economic Literature,12(37),1569-1614,1999.

[93]Robinson,Marguerite,The Microfinance Revolution:Sustainable Finance for the Poor,World Bank:Washington,DC.2001.

[94]Bhatt,Nitin and Shui-Yan Tang,2001:“Delivering Microfinance in Developing Countries:Controversies and Policy Perspectives”,Policy Studies Journal,29(2):319-333.

[95]Centre for Global Studies,Options for a New Microfinance Promotion Agency,University of Victoria,Victoria,BC,2001.

[96]Dunford,Christopher,2000:“In Search of Sound Practices for Microfinance”,Journal of Microfinance,2(1):6-12;Simanowitz,Anton & Alice Walter,Ensuring Impact:Reaching the Poorest while Building Financially Self-Sufficient Institutions,and Showing Improvement in the Lives of the Poorest Women and Their Families,unpublished background paper for the Microcredit Summit+5,New York,10-13,November.http://www.Microcreditsummit.org/papers/papers.htm,2002.

[97]Herani,Gobind M.,Microfinance and Self-Help Finance System to Reduce Poverty from Pakistan:An It-Based Solution.Published in:National Conference on Community Development.on“Women Empowerment the Key for Development”(2010),2010.

[98]Urbina M.,An Evaluation of Microfinance as a Tool for Poverty Alleviation:Case Study of SEPAS/FONCRESOL,Potosi,Bolivia,2004.

[99]Jayawardena L.,Narampanawe D.K.K.,Analysis of Social and Institutionale Mechanisms Employed by a Community Based Organization in Managing Its Loan Portfolio,Proceedings of International Conference on Business Management.2012,6.

[100]Schuler S.R.,Hashemi S.M.,Riley A.P.,et al.,1996:“Credit Programs,Patriarchy and Men’s Violence against Women in Rural Bangladesh”,Social Science and Medicine,43(12):1729-1742.

[101]Urkato S.,2012:“Microfinance Impact on Poor Rural Women Household-level Employment:Bargaining Models Approach”,American Journal of Entrepreneurship,(2):8-35.

[102]Karim K.M.R,Law C.K.,2013:“Gender Ideology,Microcredit Participation and Women’s Status in Rural Bangladesh”,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Sociology and Social Policy,33(1-2):45-62.

[103]Dobra,Alexandra,2011:“Microfinance:Champion in Poverty Alleviation and Failure in Female Empowerment”,Internationale Politik und Gesellschaft,3(3):134-144.

[104]Kabeer N.,2001:“Conflicts Over Credit:Re-evaluating the Empowerment Potential of Loans to Women in Rural Bangladesh”,World Development,29(1):63-84.

[105]Ngo T.M.P.,Wahhaj Z.,2012:“Microfinance and gender empowerment”,Journal of Development Economics,99(1):1-12.

[106]Morduch,Jonathan,2000:“The Microfinance Schism”,World Development,28(4):617-629.

主站蜘蛛池模板: 百色市| 汉中市| 阿拉善左旗| 衡阳市| 罗源县| 陵川县| 清苑县| 南阳市| 平安县| 武川县| 赣州市| 化隆| 沙河市| 义乌市| 西平县| 诸城市| 东安县| 谷城县| 文昌市| 大邑县| 沁源县| 望城县| 南通市| 安丘市| 敦煌市| 奇台县| 易门县| 东莞市| 垦利县| 瑞金市| 信阳市| 长子县| 汽车| 格尔木市| 丰都县| 建德市| 凤翔县| 明光市| 文成县| 奉节县| 同仁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