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清川急忙回撥了電話，沒有接通，才又翻看手機微信的消息，身邊的工作人員已經催促兩次，他都沒有聽到。

“路老師，是一杯滄海有什么急事嗎？”聽到葉靈兮的聲音的時候，路清川才回過神，意識到大家都在等他。

“不是一杯滄海。是有個緊急情況，我……”路清川看著葉靈兮，不得不說出口，“我現在要馬上去一趟崖城，今天不能陪你了。”

葉靈兮看出他神色匆忙，不知發什么了什么，令他這樣倉促著急。

“抱歉，我先送你回去。”

見路清川有些手忙腳亂的迅速脫下安全裝備，葉靈兮頓了兩秒，“您直接去吧，我自己回去就行，這里到觀海閣有直達的班車。”

路清川看著她，“以后再補給你，好嗎。”有些愧疚與不舍，卻又著急離開。

“我沒關系的，您快去吧。”

葉靈兮看著路清川逆著人群跑出去，他沒有說事因，留下她一個人站在起點。

“那……您還要繼續玩兒滑索嗎？”工作人員問葉靈兮。

剛剛在恐懼中的期待已經隨著路清川的影子漸遠而越來越小。

“我要玩。”葉靈兮點點頭。

雖然只剩她一個人了，不想半途而廢，她還是決定要勇敢嘗試一次。

如路清川所說的，在天然氧吧的空中飛行，享受整個熱帶雨林的自然風光，的確可以將先前的緊張和恐懼拋之腦后。

葉靈兮獨自，從害怕到享受，完成了人生的第一次高空游戲。

還有一個故事，有些心事，路清川想等到她開開心心的把二十歲生日過完之后再全部告訴她。突如其來的變故卻沒能讓他陪她完成約定。

之后還會有很多人生第一次體驗，葉靈兮知道，路清川不會，更不可能全權參與。或許今天的突然離開在她的人生中只是很小的一個遺憾。

在旖旎的雨林中，穿行的速度漸行漸快，葉靈兮真實的體驗了一把放飛自我的感覺。

放飛自我的途中，各種植被宛如播在天空的繁星，滋潤的灑滿了大地。心也跟著輕松了許多。是以，葉靈兮終于不再畏懼，被周圍寬闊的氣息感染，鼓起勇氣，喊出了她埋在心里的那句，

路清川，我喜歡你。

不清楚路清川是不是已經走出風景區，不清楚他能不能聽到她的吶喊聲。

無論是否聽的到，葉靈兮第一次將小心埋藏的秘密大膽的說出來，大聲的承認，是一種從沒有感受過的暢快。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彼時的路清川，已經在去崖城的路上。

葉靈兮完成高空滑索后，到存包處取了背包，徑直往出口走。

虎頭蛇尾的生日就算結束了，她找到景區的班車站，坐上回家的班車。

到家之后，葉靈兮發消息問路清川有沒有到崖城，提醒他一切注意安全。

沒有等到回復。

晚上九點，一杯滄海正熱鬧。

葉靈兮想著路清川應該還沒有回來，便到這里幫幫忙。

阿超見葉靈兮有些驚訝，“兮兮，你怎么來了，不是今天生日跟老板出去玩了嗎？”

“嗯，去了熱帶雨林風景區。我下午就回來了。”

“可沒看到老板啊，你們……不是一起回來的嗎？”

“路老師臨時有急事，去了崖城，我自己先回來的。”葉靈兮淡淡的說。

“崖城的急事？他還好嗎？”阿超聽到崖城，便有些心神不定。

“路老師……他走的時候有點著急，但是看上去好像沒什么事啊……”

“那就好……”阿超深呼了一口氣。

“崖城……有什么對他特別重要的事嗎？”

“很多年前的事了，老板這個人太念舊，太念舊的人就喜歡跟自己過不去。”

葉靈兮一直不敢猜測，直到聽到了阿超的話。

一杯滄海人聲嘈雜，阿超搖搖頭，“這里人太多，不適合說這個。總之呢，老板是個重情義的好人，可是好人的結局卻不一定都是好的。”

葉靈兮似懂非懂阿超的話。

“你還太小啦，人間冷暖看多了，就會明白我說的話。”阿超說完，將調好的雞尾酒端出去。

葉靈兮沒有再去追問阿超剛才的話，換上工作服，和他們一起工作。

等到了酒吧的打烊時間，葉靈兮都還沒有收到路清川的任何回復。

心猿意馬的做好收尾工作，換了衣服下班。

出了一杯滄海，葉靈兮往海邊走。一個人脫了鞋，光腳在沙灘踏著海浪。

阿超將酒吧的門窗鎖好，最后離開一杯滄海。看到遠處的人像是葉靈兮，便走了過去。

“兮兮，這么晚怎么一個人在海邊？快回家去吧。”

“我這就回去了。”葉靈兮說著，并沒有馬上回家的打算。

“看你心不在焉了一個晚上啊，二十歲，長大了，是不是有心事了？”

“你剛才還說我年紀小呢，哪里有什么心事。”

“是不是老板今天著急撇下你自己回來，你不開心了？這個我很理解你的，生日嘛，如果是我我也會不高興的。”

葉靈兮的否定還沒說出來，阿超接著說，“不過一直以來，崖城的事都比任何事重要，甚至重要過他自己。有一次他高燒到三十九度，那邊出了事也非要立刻趕過去。”

“是什么重要的事？”葉靈兮忍不住早就想知道。

“老板從來沒有主動說過。”阿超望著大海，“可跟了他這么多年，也能看的出那大概是一段舊情。”阿超說。

葉靈兮停住腳步。

漆黑的海面，只有遠處的點點漁船的燈亮著，透著周圍更加昏暗靜謐。

“這可能，也是老板在江島開一杯滄海的原因吧。感覺他心里啊，一直裝著一個人。”

“那個人……在崖城嗎？”

阿超搖搖頭，“不知道，大概崖城是老板現在唯一可以感受到她痕跡的地方吧，有幾次回來都像個行尸走肉一樣，要緩上好幾天，才能變成個正常人的樣子。”

遠處一陣陣海浪不斷涌上來，敲擊著礁石。阿超的話像潮水般，涌進葉靈兮的心里。

黑寂的夜，仿佛無邊的濃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際，已經望不見遠處的漁船，連星星的微光也沒有。

葉靈兮一夜未眠。

她依稀記得，在路清川家補課的時候，他表達過，他是單身。可是昨天阿超的話一遍又遍在腦海里重復著：老板心里啊，一直裝著一個人。

是啊，葉靈兮終于恍然大悟，裝著一個人，也可以是單身。

就像她自己，暗戀一個人而不得。

想到在熱帶雨林里遇到的周總，把她當成了孟秦。那么，孟秦應該一定也在江島或者崖城的附近出現過吧。

是以，他心里的那個人，應該就是緋聞傳說的校長千金了。

想到種種，如果一切都是父母離世，父親對他有恩的原因，路清川作為“家長”的話，陪她過二十歲生日能和現在的有什么不同嗎？

還有那些葉靈兮以為與眾不同的近距離接觸，也是同樣的道理。是自己一次次的僥幸心態，將路清川親人一般的關心當做一種曖昧的可能。

路清川心中那個人早早的就在了，永遠不會是她。

想通了，葉靈兮覺得自己有點可笑。

這個生日看來注定不一樣，在大喜和大悲中度過。

第二天，葉靈兮收到了路清川的回復。很簡單的，并沒有提在崖城發生的事，只說了大年初七才能回江島。

葉靈兮也定了大年初七一早的飛機票，回平城。

初六葉靈兮同一杯滄海的服務生們告了別，阿超原以為葉靈兮要等路清川回來一起回平城，沒想到她要提早走。

“老板明天就回來了，你不等他嗎？”

葉靈兮笑笑，“平城還有些事，我早回去也要為開學做準備，反正開學還能見到路老師，就不等他了。”

“那要常聯系呀，注意安全。”

阿超送了葉靈兮一個一杯滄海定制的馬克杯，杯子的主色調是深藍色的大海，礁石和藍天作陪襯，礁石上有一個很小很小的人影。

“好，一定常聯系。”只是，江島，她大概不會再來了。

晚上收拾好行李，葉靈兮才給路清川發了消息，告訴他臨時有事，明天飛平城。

路清川一個電話追了回去。

“路老師。”

“怎么不等我回江島再一起回去。”

“陸子文老師開學前有些事要找我，為了明年修夠學分，可能要再多做一篇論文，我想先回去準備一下。”

“明年有我的選修課，我記得你已經選了。”

“嗯，媒介市場與發行。”

“論文上的事，我可以幫你一起做準備。”

“不用了。”葉靈兮拒絕的語氣有些急，“謝謝您，我想先自己準備，如果碰到解決不了的難題了再來找您。”

“好。”路清川聽出葉靈兮的語氣與平時有些不同，以為是生日當天他突然離開，她還有點小情緒，“等回平城吧，把在江島答應你，還沒完成的都補給你。”

“沒關系的。”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放她鴿子，江島初識時她等過他一個晚上。

“這次一定說話算話。”

葉靈兮沒有回答，輕輕嘆了一口氣，電話那頭的路清川沒有察覺，“時間不早了，路老師，平城見吧。”

“好，平城見，一路平安。”

平城再見，你是路老師，我是你的學生。

再無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