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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科學探索階段

雖說催眠的現象已伴隨我們數千年了,但催眠的學術研究只是近兩百年的事情。

(一)早期實驗研究

葡萄牙哲學家、神學家法利亞(Jose Castodi de Faria,1755—1819),從印度移居法國,任巴黎修道院院長。他最初也是動物磁氣說的倡導者,后來成為科學研究催眠的第一位實驗者。他在1814—1815年通過實驗發現,只用命令的語調也可使受術者入睡,也能收到與梅斯邁術同樣的效果。他明確指出,使動物磁氣術現象發生的,絕不是梅斯邁所說的那種動物磁氣不可察知的力。受術者發生睡眠的原因,存在于受術者本人身上。法利亞是最早指出催眠的發生是由于受術者自身的“精神易感性”而不是磁氣作用的人員之一。他認為在違反個人意愿的狀態下,受術者是不會進入恍惚狀態的。換句話說,在兩百年前人們就知道催眠術并不能控制任何人。他還發展了固定凝視法,這項技巧到現在仍然被廣泛流傳,而且非常好用。法利亞的研究為后來南錫催眠學派的發展開了先河。

艾里奧松(John Elliotson,1791—1868)是英國倫敦大學醫學院的教授、倫敦皇家醫學暨外科手術協會主席。1837年,他在實驗中發現患者在催眠狀態下進行重要外科手術會沒有痛苦。催眠能止痛,這是催眠療法被科學界接受的重要原因。

在麻醉劑發明之前,印度醫師伊斯戴爾(James Esdaile,1808—1859)利用催眠鎮痛作為麻醉方法,為500余名患者施行手術,不僅減輕了病人手術時的痛苦,還加快了術后的康復過程,手術的死亡率也由50%降到5%。

在前人和自己多年探索的基礎上,法國醫生帕西格(Marquis de Puysegur,1751—1851)總結了現代意義上催眠術的三大基本特征:①被催眠者的注意力集中在催眠師身上;②無條件地接受催眠師的指令;③在被催眠狀態下會出現遺忘。

(二)“催眠”術語的提出

英國曼徹斯特外科醫師布雷德(James Braid,1795—1860)作為現代學者,研究動物本能在治療上的應用,發現了催眠治療心因性疾病所產生的神奇效果,實際上是動物的自愈能力。

1841年11月,布雷德細心觀察一位來自瑞士的醫生利用梅斯邁術為病人治療的全過程,試圖戳穿其騙術,結果并未發現任何破綻,而病人的確痊愈了。于是他摒棄偏見,親自從事催眠研究,并于1842年寫了關于催眠的第一本專著《神經性睡眠》,將梅斯邁所謂的“動物磁氣學說”更名為“催眠”(hypnosis)。

“hypnos”是古希臘第三代的神,是主管快樂與自在之神,又稱為睡眠之神。布雷德認為,催眠狀態并非是真正的睡眠,而是精神(注意力)的集中。他認為誘發催眠的機理,乃是來自專注力固著在單一一個點或是單一的想法之上。他讓受術者緊盯著一個盛了水的玻璃瓶或略高于眼睛上方的一個點,幾分鐘后,受術者的眼睛就會因疲勞而閉上。他起初稱此為“神經催眠”(neurypuology),后來簡稱為催眠,再后來又建議以精神集中狀態來代替,將其命名為“單一觀念”(monoideism)。

布雷德把催眠術從梅斯邁渲染的神秘氣氛中解脫出來,是從科學角度解釋催眠現象的第一人,被公認為現代催眠術的開山鼻祖。布雷德的一些關于催眠的觀點到現在仍有意義,特別是他發明的一種能發光的透明器物——催眠球,至今仍為當代催眠師所使用,即讓受術者凝視水晶球,并結合語言誘導,使其進入催眠狀態。

(三)南錫學派的暗示理論

19世紀的科學家開始廣泛關注催眠術,也對催眠術存在諸多爭議,從而進行了更加深入的學術研究。

法國南錫學院(Nancy School)的利比奧特(Auguste Liebeault,1823—1904)認為催眠是直接暗示的結果。他的催眠方法是,在距離半米處與受術者兩眼對視,不得閉合,當受術者雙眼疲勞時,對受術者說:“你的眼睛很疲倦,眼皮很重,你越來越困,你的眼睛睜不開了,你睡著了。”然后發出消除癥狀的直接暗示。他發現將布雷德的凝視法同語言暗示結合起來,可以使85%的人進入催眠狀態。他常常用催眠術替人治病而不收費,所以收集了許多研究資料,在此基礎上提出了“人為的睡眠狀態”的新學說,于1866年出版了《類催眠論》一書,指出醫師及患者的關系對催眠現象的發生及其治療效果有重大的影響。據說此書只賣出一本,買者是南錫學派另一領軍人物伯恩漢姆(Hippolyte Bernheim,1837—1919)。

伯恩漢姆是南錫學院的醫學教授,起初他懷疑利比奧特是個騙子,決心揭穿他。于是帶一位病人來試探利比奧特,結果利比奧特一夜之間便醫好了病人。伯恩漢姆轉而成為利比奧特的支持者,二人合作在南錫開辦了一個催眠診所。伯恩漢姆強調對催眠的心理學解釋,將其視為暗示的力量(power of suggestion)導致的一種身心狀態,并認為催眠是睡眠的特殊形式,是催眠對象的注意力集中在施術者的建議(暗示)上,從而強化了催眠過程的心理特性。他在催眠之前,先對受術者做詳細解釋,并讓其觀看催眠治療的過程,從而消除其疑慮與恐懼心理,并產生預期作用。在大約二十年中,他們的診所用催眠暗示醫治了三萬多個病人,并取得巨大成功。歐洲各地的醫生紛紛來到南錫,在他們的指導下學習研究催眠,弗洛伊德就是其中之一。

法國著名神經科專家、巴黎大學的馬丁·夏柯(Jean Martin Charcot,1825—1893)教授專注于神經系統失調的研究。他認為催眠是一種癔癥(歇斯底里)現象,只會發生在精神病患者身上,凡被催眠者都有癔癥的隱含個性。他于1878年開始,在巴黎的塞爾佩萃(Salpetriere)醫院以癔癥婦女為對象研究催眠,認為催眠狀態是一種和癔癥發作相似的狀態。換句話說,所謂催眠不過是通過人為誘導使受術者進入癔癥狀態而已。很多人接受了他的觀點,將其稱為塞爾佩萃學派,成為同梅斯邁學派和南錫學派鼎立的催眠學派。后來,他以“創傷后應激障礙”(Post Traumatic Stress Disorder,PTSD)的研究聞名于世。

以利比奧特和伯恩漢姆為代表的南錫學派對梅斯邁的物理學理論和夏柯的神經學理論給予了嚴厲的批判。1884年,伯恩漢姆出版了《暗示及治療應用》上、下卷,不但證明了催眠現象的發生與暗示有關,而且指出每個人都在某種程度上具有對暗示的感受性,因此無論是精神病患者或是正常人都可以進入催眠狀態。他將暗示定義為“大腦接受并喚起觀念的能力,它使這種觀念傾向于實現,使之化為行動”。但是,伯恩漢姆后來認為,在清醒狀態下進行暗示能取得同樣的效果,因而他在各種醫療行為中不再使用催眠術,并把這種新的暗示方法稱作為“心理療法”。

南錫派的暗示說側重的是心理學方面的研究,比布雷德單純以生理為主的視神經疲勞說有很大進步,很少有人對其產生異義,它在20世紀初被廣泛接受。當今所有催眠術的施行方法,都離不開暗示的作用,故有人說催眠術實際上就是暗示術。

藥劑師伊麥爾·柯耶(Emile Coue,1857—1926)是自我暗示之父。他相信沒有所謂暗示,只有自我暗示,用另外一種說法就是:所有的催眠都是自我催眠。

縱觀催眠術的研究歷史,從18世紀梅斯邁的神秘磁氣說,到19世紀布雷德視神經疲勞的生理說和夏柯的神經病理說,再到利比奧特和伯恩漢姆的心理暗示說,都是把催眠建立在科學基礎上的,所以后來人們把從19世紀開始的催眠術歷史稱作科學時代的催眠術。

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1914—1918),精神病患者增多,催眠術在歐洲各國十分盛行。

(四)催眠研究熱的降溫

在近代,對催眠理論影響較大的是19世紀末的精神分析創始者、著名心理學家及精神科醫師西格蒙特·弗洛伊德(Sigmurd Freud,1856—1939)。

弗洛伊德

1885年秋,奧地利青年醫生弗洛伊德到巴黎留學,拜夏柯教授為師,為夏柯的催眠術所傾倒。1889年,弗洛伊德再次來到法國,向南錫的開業醫師利比奧特學習催眠,并認識到催眠可以把壓抑在意識深處的能量引導到意識表面上來。1895年,弗洛伊德與當時一流的催眠師布魯爾(Breuer,1842—1925)合著了《歇斯底里癥的研究》一書,結論是歇斯底里癥的實質是壓抑了被傷害體驗。布魯爾通過催眠術來證實這一理論,而作為不成功的催眠師,弗洛伊德則發展了精神分析理論來闡釋該結論的可靠性。弗洛伊德將人的心理現象分為意識、前意識和潛意識;他認為潛意識中既有許多病態信息,也有豐富的自愈潛能,催眠術就是脫離表淺意識狀態而與深藏意識溝通并影響潛意識的有效方法。由此看來,催眠術是開啟潛意識門戶的金鑰匙,對弗洛伊德潛意識理論的提出具有重要的啟迪作用。

弗洛伊德看了伯恩漢姆所著《催眠與暗示》一書,便與當時的俄國生理學家巴甫洛夫(Ivan Petrovich Pavlov,1849—1936)一樣,認定催眠術的關鍵是暗示。暗示使大腦皮層出現選擇性抑制,意識范圍縮小,從而接受指令與潛意識溝通,并產生多種神奇效應。

后來,弗洛伊德與榮格(Carl Jung,1875—1961)一起研究催眠。由于兩人都只會用權威性直接暗示的催眠法,病人經常產生抗拒或移情阻抗,效果并不理想。有一次“一名年輕的女病人跳起來,擁抱并親吻了他,弗洛伊德驚呆了,認為催眠太不穩定,不能再繼續運用了。”后來,弗洛伊德和榮格都宣布催眠術沒有醫療價值,從而放棄了催眠術的使用。

在催眠治療中,催眠師的信心對取得良好效果非常重要。弗洛伊德除了對催眠術缺乏自信,還認為暗示治療有風險,錯誤地認為去掉一個病癥后會形成一個更為嚴重的癥狀,如消除酗酒欲望后,病人會以吸毒來替代。一些追隨弗洛伊德而又對催眠術無知的精神病學家,以此為根據在大眾雜志和醫學刊物上撰文攻擊催眠術的應用,使很多人對催眠術心驚膽戰。

后來由于弗洛伊德心理分析的盛行,催眠治療幾乎銷聲匿跡,催眠的香火僅靠江湖術士的舞臺秀才得以延續,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戰,催眠術才再次獲得科學界和醫學界的重視。

奇科和萊克倫對弗洛伊德有過如下評論:

弗洛伊德在19世紀90年代開始進行催眠實踐,與他一起工作的普通科醫生布魯爾是當時最好的醫學催眠師之一。弗洛伊德幾乎不怎么了解催眠,是一個糟糕的催眠操作者,并且還對催眠抱有錯誤的觀念,即必須要進入深度催眠狀態才能達到良好的治療效果。弗洛伊德的受試者只有十分之一能進入深度催眠,這令他的挫敗感非常強烈。而布魯爾醫生的治療效果則要好得多,他們之間有過很多競爭和敵對,弗洛伊德對此不能容忍,所以他放棄了催眠,尋找其他方法并發展出自由聯想和釋夢。

雖然弗洛伊德對心理治療和心理知識的貢獻是巨大的,但是他放棄催眠這件事卻是有害的,因為它阻礙了催眠治療的發展近50年。今天許多精神科醫生和大部分分析師都對催眠不怎么有興趣,他們對催眠所知甚少卻相信它沒有價值,因為弗洛伊德開始使用并且最終放棄了它。他們中的許多人篤信催眠治療僅僅通過暗示令癥狀解除,正如伯恩漢姆應用的那樣。因此,催眠治療的效果通常被認為只是暫時的,雖然伯恩漢姆和當時其他內科醫師已經明確地證明這種觀點是錯誤的。

(轉引自:斯蒂芬·吉利根.艾瑞克森催眠治療理論.王峻,譚洪崗,吳薇莉,譯.北京:世界圖書出版公司,2007.)

盡管弗洛伊德后來放棄甚至反對催眠治療,而主要依賴自由聯想、釋夢和移情分析、阻抗分析,但他的潛意識理論對催眠術和催眠治療的發展仍有巨大的推動作用。

受弗洛伊德潛意識理論影響,另一位催眠研究者皮兒·嘉內(Pierre Janeit,1849—1947)把催眠定義為一種“解離”(dissociation)的心理過程,即意念系統從正常的人格中分離出來并獨立運轉的過程。解離理論認為,催眠將意識離解為“體驗自我”與“觀察自我”兩個獨立系統,并且在催眠師的指令下,意識可以自由地在不同系統間切換。嘉內把催眠狀態描述為受術者下意識(subconscious)地而不是有意識地執行認知功能的一種狀態。這里所說的下意識即弗洛伊德說的潛意識(nonconscious),而不是無意識(unconscious)。除此之外,他還認為,催眠中存在受術者有意取悅催眠師的“角色扮演”成分。嘉內的理論影響了很多心理學家,甚至美國心理學奠基人威廉·詹姆斯(William James,1842—1910)也對其理論十分推崇。

催眠術是科學和藝術的綜合體,在學術研究之外,催眠術還會被當成一種表演和觀賞的藝術。在20世紀30年代到50年代,催眠被普遍用在舞臺表演及電影與電視劇中。其中有幾部關于催眠的電影極大地影響了民眾對催眠的認知,現代大多數人從這些媒體上獲得的催眠知識都是錯誤的。電影、電視和舞臺上的催眠秀,為了吸引觀眾眼球,往往夸大其詞或做各種搞笑動作,導致人們對催眠產生恐懼或過高的期望。

20世紀前半葉,行為主義的崛起,加之弗洛伊德對催眠的排斥,以及影視作品中對催眠神秘色彩的過分渲染,使得對催眠術和催眠治療的學術研究熱急劇降溫,妨礙了催眠理論的進一步發展和應用。

直到1943年,美國耶魯大學的著名心理學家克拉克·霍爾(Clark Hull,1884—1952)出版其著作《催眠與受暗示性》,才重新引起了學術界對催眠研究的興趣。霍爾的另一個重要貢獻是引導艾瑞克森走上了催眠研究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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