嶺北的別墅區有二三十年發展史，戴家住的還是靠南面最早建起的一批，比起近幾年的新建區，房屋設計偏歐式古堡風。

言梓吟剛把車停到院中，張管家就迎了出來：“少爺，少奶奶，你們回來了？”

“張叔。”言梓吟一如往常禮貌回應。

張叔也在戴家工作幾十年了，小的時候言梓吟第一次跟著哥哥上戴家作客，負責照顧他們的就是張叔，那之后他去戴家比回自己家都勤快，也一直是張叔在照顧。

“張叔，我爸呢？”

在下車的時候戴修川就將身上的衣服整理了一番，現在就連面上的表情都收拾好了。

張叔笑得慈愛，像是見到了自己親兒子似的：“老爺已經在里面等著少爺了，您快進去吧。”

戴修川朝著門口深深地望了一眼，而后大步走了進去。

言梓吟趕緊追上，卻感覺前面的人加快了步伐，以至于她幾乎是小跑著出現在戴堂面前的。

戴堂只是淡淡地掃了她一眼，而后看向已經落座的戴修川，嚴詞聲厲：“幾天沒去公司了？”

戴修川抬頭：“明天就去。”

那一眼，言梓吟莫名覺得背后一涼，說不上什么緣由，她的心開始狂跳。已經不好插話，她就悄悄坐到戴修川旁邊，中間隔著些距離。

“那就好，”戴堂似乎沒有繼續質問的打算，恢復一貫沉穩教導的語氣，“即便是新婚也不能顧此失彼，丟下工作不管。”

戴修川全部應下：“知道了，爸。”

“梓吟你作為妻子也應該多約束著些。”

言梓吟剛松口氣話鋒就轉了過來，嚇得她差點蹬直腿站起來。

約束？怕不是在難為她。

可這話只能在心里打鼓。

“我知道了爸。”

之后就是戴堂和兒子的閑聊，有生活上的，但多是工作上的話題，很多言梓吟連聽都聽不明白，更別提插話。

戴家世代從商，據說從曾祖父那一輩起就靠珠寶行業發家，戴家的男兒每個人腦殼里都裝著一本厚厚的生意經，積攢著很多旁人讀不懂的門道。

以前覺著好玩她時常會拉著戴三哥問這問那，三哥也不嫌她笨，事無巨細地講，她卻總愛聽一半就去撥弄他的發絲，揉捏他的鼻梁，想方設法調皮搗蛋。

或許她骨子里就不是做生意的料，不懂何為得不償失。

養父言質又是藝術發家，這么多年雖然也沒少搞投資炒股，但都是小打小鬧，支撐家族榮譽和經濟命脈的始終還是父親的名聲和威望。

生意人的世界，還是太陌生了。

言梓吟就像個被安置在一旁的花瓶，在安靜中被無視。

記得以前還是言家小姐的時候，來戴家作客雖然鮮少碰上戴家叔叔，但是一旦碰上，對方都會非常熱情地問候她父母的身體以及她的生活工作近況。

“那你上樓去看看你媽媽吧，她應該快睡醒了。”

言梓吟終于回神，正要跟著戴修川起身，就被戴堂喊住了。

“梓吟，爸還有話跟你說。”

言梓吟下意識看向戴修川，后者面上似乎也有一瞬驚滯，但很快就恢復如初，整了整衣襟繞過她上了樓。

算起來她已經有兩年沒拜訪過戴母，一是對方身份特殊不好常去打擾，二是那件事后她和戴修川的關系一度陷入僵局，沒了登門的理由。

兩人的婚禮戴母也沒能參加，所以今天的探望是她第一次以兒媳婦的身份來見婆婆，她格外重視，還特意帶了禮物。

……

言梓吟重新坐下來，不知自己是什么時候開始害怕面對這位長輩的，可能是在戴修川的潛移默化下，又或者是在那場荒唐的婚禮后。

“爸，您有什么要交待的嗎？”

“梓吟，”戴堂的語氣還是那么親切又疏離，“你既然喊我一聲爸，就應該明白，從今以后你姓戴，而不是言。”

這話她一時沒能琢磨明白。

“爸……”

“梓吟，你是個好孩子，識大體明大理，爸也不跟你繞彎子。”

戴堂嘆了口氣，意味深長道：“我們這樣的家庭，有些事本就不該大肆宣揚。對于這些，我們是不是不應該把它搬到明面上來？”他看著言梓吟，言辭未曾猶豫，“畢竟，這事關戴家的顏面，也事關你的顏面。”

戴家的顏面……言梓吟似是懂了，戴堂這是還在為婚禮上的事生氣，事情雖然被壓了下來，但兩家的顏面確實因此受了損。

仔細想想，戴堂在婚禮上甩向戴修川的一巴掌也只是斥責他給戴家丟了臉，而不是辜負了誰，傷害了誰，背棄了誰。

難怪，戴堂明知戴修川自結婚以來就沒回過家卻置若罔聞，還多余叮囑她約束兒子。因為他根本就不在乎守在戴修川身邊的是誰，只要戴修川出軌的事不被擺到明面上，不被有心人拿來大做文章，不傷害到戴家的信譽和顏面，于他這個父親而言，都是無所謂的。

他今天的這番話，既是在給戴修川敲警鐘，也是在敲打她，有些事最好不要過分追究，否則對誰都沒好處。

言梓吟暗自冷笑。有些事？比如她在婚禮上受辱的事？比如她婚姻不幸婚后遭受冷落的事？再比如……

“爸，您是讓我默許莫雅的存在？”她終是選擇直面戴堂，找尋著他眼中哪怕一絲否決。

可惜……

“她本來就存在，即使你不愿意。”戴堂的聲音不急不緩，“你要做你能做的就是讓她變透明。”

本來就存在……是啊，這才是真相，是她言梓吟從莫雅身邊奪走了戴修川，是她最先開始了這局殘棋。

可那是她先愛上的人，是她陪伴多年割舍不下的人吶……

~

言梓吟開著車拼命向逃離別墅的方向駛去。

讓莫雅變透明？不就是要她一邊默許莫雅的存在，防止戴修川狗急跳墻，一邊控制那女人主動爬到明面上來，說白了就是要她借著一個另女人的手牽制自己的男人，再借著自己男人的力量穩住那個女人。

原來，這就是戴家的兒媳婦。

可終究，一切還得怨她自己，若不是戴堂看明白她收不住戴修川的心，何至于對她失望至此。

車子最后鬼使神差地停在了天地酒吧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