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從讀者到知識受眾
傳統圖書館學在研究圖書館時,為了能夠深入、有效率,將圖書館的構成要素解析出來,比如認為圖書館的要素有圖書、讀者、館員、建筑與設備、工作方法等,然后再依不同要素分科治學。要素的劃分對圖書館學研究起到了積極推進作用,但這種劃分也存在明顯的不足:讀者怎么會是圖書館的一個要素呢?就像商場與顧客、醫院與病人、銀行與儲戶,無論從主客體關系的角度、價值實現的角度來看,顧客、病人、儲戶怎么也不能成為商場、醫院、銀行內在的構成要素,他們應該是這些機構外在的事物。為什么讀者會被當成圖書館的一個要素呢?用“知識考古”的方法考察分析,我們會發現這是圖書館學囿于“圖書館”的研究范式決定的。因為在“圖書館管理說”“圖書館事業說”占據主流的時代,只有屬于“圖書館”中的事物才是圖書館學觀照的對象,對不屬于圖書館的事物進行研究那就是一種越界。讀者理所當然是圖書館學中的重要命題,但它也只能屬于圖書館的要素才會被賦予研究對象的合法性。傳統圖書館學對文獻的研究局限于館藏文獻,對讀者的研究局限于到館讀者,至于社會公眾的閱讀行為、閱讀生活,那就是顧及不了的事情了,因為它已經超越了“圖書館”的界線。然而,這種“館內學科”在限制自己視野的同時,也使自身的發展走入困境。
(1)讀者與知識受眾的含義
20世紀初年的中國圖書館界,多仿日本語而將圖書館的讀者稱為“閱覽人”或“閱書人”。直至1929年5月徐能庸編譯的《圖書館學九國名詞對照表》,仍將英文reader、德文Leser、法文Lecteur等譯為“閱覽人”,釋曰:“常至圖書館中翻閱圖書或研究學問者”[11]。20世紀30年代以后,報紙雜志上“讀者”一詞漸漸流行,圖書館界方逐步棄掉“閱覽人”或“閱書人”轉而使用“讀者”。不過,“讀者”依然是專指到館借閱書籍人群的一個集合名詞,它是一個有圍墻邊界的詞匯。但是現代圖書館是平等、自由獲取知識信息的一種制度安排,圖書館學把對服務對象的研究僅局限于到館讀者,這就顯得落伍了。圖書館學不僅應該關注到館的讀者,也應該關注一切社會公眾。我們應該將對到館讀者的研究延伸到一切有可能接受圖書館服務的知識受眾上面?!?span id="6ikqjrc" class="kindle-cn-bold">知識受眾”是在以往讀者概念上借鑒大眾傳播學“受眾”而形成的一個新概念。它指的是一切通過知識媒介接受知識、獲取知識的人。雖然其概念外延較“讀者”要廣,但它也有明確所指。
學術語詞的變化折射出學術觀念的變化。新學術語詞不僅能反映某種新認識或新思想,而且也是現實生活發展提出的一種必然訴求。譬如每一種新的知識媒介的出現都會產生使用新媒介的群體:書籍的出現產生了讀者,廣播的誕生產生了聽眾,電影、電視的發明產生了觀眾,互聯網的普及培養出大批網民。如今人們獲取知識不再依靠“文字閱讀”這個單一途徑,而是正由視覺捕捉向聽覺捕捉、觸覺捕捉、味覺捕捉以及全感捕捉的多元化方向發展。顯然,建立在紙質印刷品基礎上的“讀者”概念,已經不能涵蓋當代社會知識獲取者的含義,這就像“圖書”不能涵蓋各種新型載體的文獻一樣。因此,我們有必要用新的概念來指稱知識社會中的知識獲取者。當然,從約定俗成的角度來看,我們依然可以使用“讀者”這個詞匯,但我們的意識卻不能再因襲其舊了。
(2)讀者與知識受眾的基本權利
研究重心從圖書轉向圖書館,這是圖書館學的一變;從圖書館再轉向知識和讀者,這必將又是一變。而我們正處于這個變化期之中。在這個新的歷史時期里,讀者與知識受眾的地位將得到突出與放大。所以對他們權利的研究——這一過去圖書館學教科書中沒有的內容——就成為新的課題。知識受眾權利是知識受眾作為知識獲取者這樣一個特殊權利主體所享有的合法權利。雖然目前我國還沒有公布圖書館法,但從憲法精神和各種普通法的規定中,我們可以“遷移”出一些原則,用以確定知識受眾所具有的合法權利。知識受眾的合法權利具有鮮明的人身特點,是與其人身緊密相連的;知識受眾權利是知識受眾在獲取知識活動中所享有的權利。這些權利包括:平等獲取知識權、自由選擇知識權、知識信息知情權、知識服務保障權、批評建議和監督權等。
權利與義務是一個硬幣的兩面。權利主體在承擔義務時也就轉換成了義務主體。義務主體通過作為(作出一定行為)或不作為(不作出一定行為)來履行其應當承擔的義務。知識受眾義務是基于其合法權利而產生的合法義務,這些義務大多具有“不作為”方面的規定性。也就是說,他們履行的義務大多為“消極義務”,即不得實施法律法規所禁止的行為,并以此來履行自己的義務。具體而言,知識受眾具有遵守知識服務機構專門法規的義務(如遵守圖書館法或圖書館規程的條款),具有愛護公共財產的義務,具有遵守公共秩序的義務等。在圖書館實踐中,知識受眾合法權益受侵害的現象遠遠超過了他們不履行義務的現象。宏觀上因知識鴻溝的作用,西部貧困農民大部分從來沒見過圖書館,更不用說能平等、自由獲取知識信息;微觀上有些圖書館因“讀者歧視”“霸王條款”等對讀者個體造成的侵權也屢見不鮮。至于開放時間縮水、閱覽空間挪用、亂收費和亂罰款、清規戒律雜多等我國圖書館界的通病,更是對知識受眾的侵權行為。要徹底解決這些問題,圖書館學就要對此進行持續研究。
(3)讀者與知識受眾的需求
讀者與知識受眾的需求是因自身知識缺乏而引起的精神上的需要和欲求。它屬于一種心理感受,因此存在一定的了解難度。但它往往通過愿望、意向等外顯方式表現出來,可以被人間接地認識或理解。這種需求具有對象性,它總是表現為對一定知識信息的追求。了解知識受眾的需求,要先了解其成分、類型、結構等,不同成分、類型的知識受眾,其知識信息的需求差異也很大。比如,我們要了解知識受眾的成分,就要研究他們的性別、年齡、生理功能、民族、文化、職業等,因為不同成分的人的需求不同;我們要了解知識受眾的類型,就可以依照用途把他們的需求劃分為消遣需求、學習需求、研究需求,依照對象把他們的需求劃分為“知識面”的需求、“知識線”的需求、“知識點”的需求,依照程度把他們的需求劃分為潛在需求、現實需求等。研究需求類型有助于圖書館提供針對性的知識服務。
搞清知識受眾的需求,不僅是提高圖書館等知識集合服務水平的法寶,而且有利于催生一些新型知識集合。例如有一本英語詞典叫《頻度英語》,它利用計算機把英語中使用頻率最高的4800個單詞抽出來,然后按使用頻率的高低排序,甚至在詞義解釋上也將高頻的義項排在前面。這部詞典打破了按ABC字母排序的慣例,化解了學生背了前面忘了后面的頭痛問題,也使學生能快速確定自己掌握的詞匯量。與以往的英語詞典相比,這種真實學習需求“激發”出來的詞典就非常有創意。還有一本《唐詩鑒賞詞典》(上海辭書出版社1983),初版時在出版界引起許多詬病,甚至被誣為“以名亂實”。但該書撰稿人多為一流專家,其融文學賞析讀物和工具書為一體的編寫體例滿足了大眾欣賞、查考古典文學的需求,所以多次重印,20余年行銷200余萬冊,甚至許多人把它當做生日、結婚等喜慶活動的贈禮。
(4)讀者與知識受眾的服務
研究讀者與知識受眾的需求,是為了使圖書館與知識集合能提供優質的知識服務。進入21世紀以來,圖書館服務正在發生巨大變化,以往提供文獻為主的服務形式正轉向既提供文獻又提供知識內容、解決讀者問題、實現知識增值的知識服務上來。知識服務的研究正行進在兩條并列軌道上:一是人文的探究,一是技術的開發。人文探究與技術開發是各種圖書館與知識集合實現優質服務的重要推力。以公共圖書館為例,館藏免費向公眾開放、為殘疾人提供無障礙環境、用流動書車把書籍送到邊遠的鄉村、為兒童組織故事會、舉辦元宵燈謎競猜活動等,這些都是人文探索推動的結果;而多館通借通還的智能借書卡的通行、網上電子文獻的館際互借、利用網絡技術為讀者推送定制參考項目、開放課件的遠程傳輸、利用無線射頻技術(RFID)實現的文獻智能定位管理等,這些都是技術開發推動的結果。而且這些技術本身就蘊涵了人文關懷。人文探究與技術開發就像蒼鷹的兩翼,托起了圖書館知識服務的水平。
圖書館服務的創新改變了人們以往對服務的簡單、感性的看法,使圖書館員意識到好的服務不僅取決于工作態度,還取決于新理論、新方法、新技術的支持。知識服務正在成為應用圖書館學中一個生機勃發的研究領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