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湖湘文化要略(第二版)
- 杜純梓
- 3163字
- 2019-11-29 17:10:28
第二節 秦漢隋唐時期湖湘文化的初步形成
湖南上古本土文化與楚文化的融合、湘楚文化與中原文化的浸潤和交流,為湖湘文化的形成奠定了基礎。至秦漢隋唐時期,湖湘文化有了基本的輪廓和雛形。秦漢隋唐大一統多民族國家的鞏固、經濟社會各方面的發展,使得湖湘文化初步形成。
一、秦漢時期湖湘文化初露端倪
秦統一六國后,湖南成為中央王朝統治下的大一統多民族國家的一部分。在這樣的社會歷史條件下,秦漢時期國家統一的民族文化開始形成。
這一時期,湖湘地區的社會、政治、經濟、文化獲得了較大的發展。主要原因是在當時全國統一的背景下,北方、中原及各個地域的大量移民涌入湖湘,帶來了包括生產技術在內的不同的地域文化。
秦朝統一后,在湖南地區有著大量的駐軍,帶來了隨軍人員的南移。據史書記載,秦始皇曾譴發50萬人“戍五嶺”,其中就有五分之二駐扎湖南。根據對里耶秦簡的研究,秦簡的發現處即為秦代軍隊的駐扎地。隨著秦朝短暫政權的瓦解,由于北方中原地區的兵禍,加之天災,或者官府組織進行,造成北方和中原地區人口開始大量向南遷徙,使得湖南地區人口大規模增加,人口數從西漢元始元年的71萬增加到東漢永和五年的281萬,增長近3倍。在所增殖的人口中,既有本地人口的自然增殖,也包括大量的外來移民。而隨著外來移民的進入,湖湘地區人口的民族成分開始發生較大變動。從秦始皇開始,到東漢時期,中原人口的南徙使湖南境內的各少數民族先民逐步向西部、西南部,以至向湖南境外西南山區遷移,而廣大江湖平原地區則成為中原人和楚人聚居地,他們又同部分土著居民日益融合,構成湖湘地區的漢民族的主體。
這種由移民而形成的不同地域文化的融合,為湖湘文化的初步形成注入了新的文化思想。此外,秦朝統一后實行的“車同軌,書同文,行同倫”體制,共同的政治、經濟體制和意識形態體系取代了各個地域文化的原有的自然發展,逐步形成中國文化的共有的價值系統,使得湖南不僅融入中央王朝統治體系中,也融入中華文化的體系中,成為大一統多民族國家不可分割的重要組成部分。
在經濟方面,牛耕的普遍使用提高了農業的生產水平,使得秦漢時期湖南在當時的糧食不僅能夠滿足內需,而且還大量外調。某些手工業已達到全國領先的水平。如馬王堆出土的輕薄素紗禪衣重49克,其經緯絲纖度已達到與近代繅出的最精細的纖度相當的程度。[83]東漢時湖南耒陽人蔡倫發明了造紙術,為人類文明的發展做出了貢獻。
在文化方面,黃老之學在當時的湖南已十分流行,并形成了有別于先秦道家的“黃(帝)老(子)道”,被稱為“秦漢新道家”,它甚至成為西漢王朝的治國指導思想。長沙馬王堆漢墓出土帛書中,就有關于黃老道的著作,說明道家在秦漢時期對湖南地區的文化已經產生了深遠的影響,它為以后道教在湖湘地區的傳播奠定了基礎。馬王堆漢墓出土的3幅古地圖,說明當時湖南天文學與地理學已發展到較高水平。馬王堆漢墓出土的大批帛畫與古樂器,反映出當時湖南在藝術上的突出成就。
二、魏晉南北朝時期新的文化基因的注入
魏晉南北朝時期,相對于中原而言,湖湘地區社會仍然較為穩定,這種穩定為湖湘文化的持續發展創造了基本條件。北方及中原的移民繼續不斷遷入較為穩定的南方地區,由此開始了中國經濟文化重心南移的過程。這一時期,湖南先屬孫吳、西晉,后依次歸于東晉和宋、齊、梁、陳四王朝。數百年間,戰爭使得全國的人口大幅度減少,湖南地處江南,相對而言受戰禍兵災又較小,社會比較安定,加之北方人口的南遷,湖湘地區得到進一步開發,經濟、文化都有長足的進步和發展,這也使得湖南地區成為朝廷賦稅的重要來源地。
魏晉南北朝時期,“刀耕火種”的湖南粗放農業逐步向精耕農業轉變,再加上優越的自然條件,農業生產得到較快的恢復與發展。湖南開始成為全國大米的重要產地和供應地,三國時,“長沙好米”之名已流傳于北方和中原地區。湖南除盛產大米外,還大量種植粟等糧食作物。糧食的豐足,也促進了牲畜飼養業的發展,更帶動了工商業的繁榮,以糧食為原料的釀酒業、農副產品加工以及陶瓷、紡織、金屬冶煉及金屬器、玉器制作等工業在湖南特別發達和興盛。隨著農業和手工業生產的發展,以及船舶交通的發達,各地產品交易增多,從魏晉到南朝,湖南的商業也獲得了發展。作為早期中國封建社會的巔峰時期,湖南以世家豪族為代表的封建大土地所有制和封建的莊園經濟也得到了充分發展。
與此相應的是,作為魏晉南北朝時期的一種突出的社會思湖,反映世家豪族意識形態的清談和玄學在湖南也盛極一時。玄學是清談的主要依據和內容,清淡是對玄學的闡述和表現形式。湖南當時頗有名氣的清談家和玄學家有劉先、虞授等,他們都崇尚“老莊”。由于崇尚“老莊”和清談玄學之風的盛行,以道家經典為其理論依據的道教在湖湘地區得到廣泛的傳播。道教的主要據點在南岳衡山。衡山的祝融峰有南岳觀,其他地方的著名道觀有巴陵的青霞觀、醴陵的登真觀等。
佛教傳入湖南也在魏晉之際。湖南最早的一座佛教寺廟為長沙麓山寺,建于西晉初年。稍后又有巴陵君山寺、圓通寺、桃源凈照寺、衡陽上圓清寺、衡山衡岳寺、攸縣證果寺等一批佛教寺廟的出現。[84]
魏晉南北朝時期,湖湘地區在文學藝術方面也產生了一些人才,取得了相當的成就,如三國時湖南著名文士劉巴、南朝的陰鏗,還有蔣琬、桓階、車胤等。東晉羅含所著《更生論》是湖南最早的哲學著作。同時湖湘地區也出現了一批歷史學家和地理學家,他們在歷史和地理方面的撰著,為我國古代科學的發展做出了貢獻。史學家鄧粲所撰的《晉紀》和一些關于湖南地理的著作就是典型代表,他們都受到了中原主流科技文化發展的影響。[85]
三、隋唐時期湖湘文化嶄露頭角
隋唐時期,國家由分裂重新走向統一,湖南與中原的聯系比過去加強了,中央也加強了對地方的控制。唐代宗廣德二年(764),湖南作為一個獨立的、具有重要政治戰略意義的行政地域概念及人文地理概念正式形成,在此基礎上,湖湘地區的社會政治、經濟、文化有了長足發展。
隋唐時期,湖南多數地區農業得以發展,水稻已實行一年二熟制,還種了小麥與粟、黍等,以及經濟作物茶葉、桑、苧麻和棉花等。安史之亂后,北方農業凋敝,糧食問題十分突出,湖南地區的糧食更大規模北運。隋唐時期在農業經濟恢復和發展的基礎上,各種手工業生產得到了很大發展。這在湖南地區最突出的是瓷器業,以前的青瓷燒制工藝已發展到釉下彩燒制工藝,如長沙銅官窯的釉下彩瓷器代表了當時國內瓷器生產的最高水平。湖南傳統的有色金屬礦,如朱砂、水銀、金、銀礦的開采和冶煉,到隋唐時期也在繼續發展。湖南地區商業的發展,在唐代主要反映在瓷器方面,長沙銅官窯的釉下彩瓷器還遠銷朝鮮、日本、印度和東南亞地區,甚至遠達非洲。到五代馬楚時期,湖南則以茶葉貿易最為突出。
隋唐時期湖南文學獲得了相當大的發展,特別是中唐以后,產生了諸如劉蛻、李群玉、胡曾、曹松、僧齊己等在全國頗有名氣的詩文作家。五代時馬殷據湖南為國,使得湖湘文化有了更大發展,特別是在長沙聚集了一批文人,如鄧洵美、韋鼎、廖昌圖等人,對湖南文學的發展起了重要作用。此外,許多杰出的政治家、思想家、文學家因各種不同的原因來到湖湘地區,如王昌齡、柳宗元、劉禹錫等人都先后貶謫到湖南。湖湘大地各族居民的生產生活實踐、山川風物等為這些外籍文人提供了創作的土壤和條件,同時他們又促進了湖南詩歌的興盛和文學的發展,對湖湘文化的發展產生重大影響。
隋唐時期,湖南還先后開辦了石鼓、岳麓兩所書院,是見諸記載的中國書院之始,開創了湖湘以崇學重教著稱的先河。此外,湖南在唐代出現了全國第一流的大書法家歐陽詢、歐陽通父子及懷素,他們都是湖南長沙人。在這一時期,湖湘文化開始以地域思想文化特色而嶄露頭角了。
由此可見,在秦漢隋唐時期受大一統政治、道教、佛教等因素影響,湖南地區的經濟文化得到進一步發展,湖南地區的地域文化初步形成,初具雛形的湖湘文化開始步入中華文化發展的歷史舞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