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美洲作物的傳入與推廣

玉米　甘薯　馬鈴薯

在中國人民為了獲得更多的耕地以增加糧食生產，而作大規模遷移的形勢下，玉米、番薯和馬鈴薯等美洲作物適逢其時地來到了中國。

15世紀末，歐洲人哥倫布發現了新大陸。從此，美洲人的糧食作物被帶出了美洲，傳播到世界各地。之后不到半個世紀，玉米便抵達了中國。據文獻記載，玉米來到中國的時間是嘉靖十年（1531）。再過半個世紀，甘薯于萬歷八年（1580）也傳到了中國。在17世紀，馬鈴薯也傳到了中國[10]。傳入中國的美洲作物還有花生和煙草等。

玉米原來叫玉蜀黍，各地的俗名很多，有番麥、玉麥、玉黍、包谷、包蘆、棒子、珍珠米等名稱；又叫六谷，意思是五谷之外的又一種谷。玉米從傳入中國到明末約一百年時間里，已經傳播到河北，山東、河南、陜西、甘肅、江蘇、安徽、廣東、廣西、云南、浙江、福建等十多個省份。在清初的半個世紀里，遼寧、山西、江西、湖南、湖北、四川六省，也有種植玉米的記載。到18世紀初，玉米已傳播到全國大多數省份[11]。玉米是一種生長迅速又高產的糧食作物，而且玉米粒在成熟之前就可食用。在它的故鄉墨西哥干旱地區，一粒種子可收獲70—80粒；在米卻肯地區，收獲150粒竟被認為是低產；而在克雷塔羅附近的良田，最高能達到800粒[12]。它在傳入中國之后，也有“種一收千，其利甚大”的記載[13]。玉米高產的特點，是它迅速被世界各地引進傳播的原因。雖然在17世紀之前，玉米種植在中國主要限于西南地區，在習慣吃稻米的東南地區不受重視，北方的華北地區可能因為氣候的原因，到19世紀尚未大面積種植，然而在進入18世紀之后，玉米在中國的推廣速度加快，不僅在西南地區已成為主要的糧食作物，而且在長江中游以及漢水流域也已開始大量種植。據估計，在清代中葉，玉米的種植面積至少已占耕地總面積的6％左右[14]。到20世紀，一方面由于人口繼續增長，高產作物備受青睞；另一方面由于氣候轉暖，相對于其他作物北方的大部分地區更適宜于栽種玉米，玉米在北方漸漸超過粟和高粱，成了主要的糧食作物。

甘薯在傳入中國之后，傳播的速度不及玉米，但它在一些地區很快成為主要的糧食作物，而且得到士大夫和官府的極力推廣。甘薯傳入中國時稱為番薯，后改稱甘薯，又作甘藷。各地名稱不一，有紅薯、紅苕、山芋、地瓜等名稱。甘薯在明代只有廣東、福建、浙江和江蘇四個省份種植，似沒有玉米傳播快，但它卻引起了明末著名農學家徐光啟的特別注意，在他的《農政全書》里詳細地論述了栽培甘薯的方法。他還作《甘薯疏》，大力鼓吹，并多次從福建引種到松江、上海。到清朝初年，江浙也有了大量生產。在清初的一百年中，關內各省，除山西、甘肅二省外，其他省份都先后引種了甘薯。

甘薯與玉米一樣，也是一種高產作物。據清人陸耀《甘薯錄》說，當時人們栽種甘薯，“畝可得數千斤，勝種五谷幾倍”。甘薯的單位面積產量特別高，并且耐旱、耐雨，在較為貧瘠的山坡地、新墾地可以種植，病蟲害較少，因而相當穩產，這些特點是它獲得迅速傳播的原因。在山東，甘薯的普遍種植，很快形成了“紅薯半年糧”的糧食格局。嘉慶五年（1800）前后，無論東南還是北方，甘薯都成了窮人的主食。

馬鈴薯俗稱洋芋或土豆，傳入中國的時間稍晚，大約在17世紀，它的種植地區也只限于福建。到18世紀，馬鈴薯才由福建慢慢傳到長江流域的一些地方。但到19世紀前半期，在一些高山區，特別是在四川盆地邊緣和漢水流域，馬鈴薯已成了重要作物。19世紀晚期和20世紀前期，馬鈴薯在甘肅、內蒙和東北普遍種植[15]。

這些曾經為美洲文明作出過巨大貢獻的糧食作物，在十六七世紀傳入中國之后，雖然以較快的速度傳播到全國各地，但大面積的種植，而成為主要的糧食作物，是進入18世紀之后的事。中國的南方人習慣于吃稻米，北方人則以粟、麥為主。采用新的糧食果腹，有一個適應的過程，甚至可以說是一個被迫的過程。中國人采用美洲的高產糧食作物，顯而易見的原因是因為原產稻、粟、麥等糧食的不足；而美洲糧食作物在進入18世紀之后的快速推廣，也正是因為中國人口在成倍增長。大體說來，玉米的傳播首先在西南地區，爾后由長江中游以及漢水流域逐漸向北方地區推廣；甘薯則首先在嶺南和東南地區種植，然后經江浙地區向華北地區和長江中游山區推廣；馬鈴薯的傳播情況與甘薯基本相同。這種傳播的途徑，與當時的移民路向大體一致。明清時期發生在長江流域和南方各省的移民趨向，主要是從人口稠密的大河下游的三角洲地區，向大河中游和上游逐漸推進。雖然在移民的過程中，人們首先總是尋找生活便利的低地平原、湖泊周圍來開墾種植，但隨著人口的增加，人們不得不朝著大河的上游和這些大河的支流深處進發。用元朝人王禎的話說，這是一個“田盡而地，地盡而山”[16]的過程。伴隨這個過程，來自美洲的糧食作物，被帶到大河中上游的山地，它們成了定居于此的人們的主要糧食作物。因此，在16—19世紀的四百年中，尤其是十八九世紀的兩個世紀中，玉米、甘薯和馬鈴薯等美洲作物的傳入和推廣，對于中國移民浪潮的趨向和中國人口的繼續增長，都起到了關鍵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