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致諸弟:勉事事應(yīng)勤思善問
- 曾國藩家書(國學(xué)大書院)
- 曾國藩
- 1432字
- 2019-11-15 14:54:25
原文
四位老弟足下:
去年十二月二十二日寄去書函諒已收到。頃接四弟信,謂前信小注中誤寫二字。其詩比即付還,今亦忘其所誤謂何矣。
諸弟寫信,總云倉忙,六弟去年曾言城南寄信之難,每次至撫院赍奏廳打聽云云。是何其蠢也!靜坐書院三百六十日,日日皆可寫信,何必打聽折差行期而后動筆哉?或送至提塘,或送至岱云家,皆萬無一失,何必問了無關(guān)涉之賚奏廳哉?若弟等倉忙,則兄之倉忙殆過十倍,將終歲無一字寄家矣!
送王五詩第二首,弟不能解,數(shù)千里致書來問。此極虛心,余得信甚喜。若事事勤思善問,何患不一日千里?茲另紙寫明寄回。
家塾讀書,余明知非諸弟所甚愿,然近處實無名師可從,省城如陳堯農(nóng)、羅羅山皆可謂明師,而六弟、九弟又不善求益;且住省二年,詩文與字皆無大長進。如今我雖欲再言,堂上大人亦必不肯聽。不如安分耐煩,寂處里閭,無師無友,挺然特立,作第一等人物。此則我之所期于諸弟者也。
昔婺源汪雙池先生一貧如洗,三十以前在窯上為人傭工畫碗,三十以后讀書,訓(xùn)蒙到老,終身不應(yīng)科舉。卒著書百余卷,為本朝有數(shù)名儒。彼何嘗有師友哉?又何嘗出里閭哉?余所望于諸弟者,如是而已,然總不出乎立志有恒四字外也。
買筆付回,刻下實無妙便,須公車歸乃可帶回。大約府試院試可得用,縣試則趕不到也。諸弟在家作文,若能按月付至京,則余請樹堂看。隨到隨改,不過兩月,家中又可收到。書不詳盡,余俟續(xù)具。兄國藩手草。
道光二十五年二月初一日
譯文
四位老弟:
去年十二月二十二日寄去的信估計已經(jīng)收到了吧。不久就收到四弟的來信,說前一次信中的小注中寫錯了兩個字。那首詩很快就寄給你了,至于錯在何處現(xiàn)在我也記不起來了。
諸位弟弟寫信,總說倉促忙碌。六弟去年曾說過在城南寄信的難處,每次要到撫院赍奏廳打聽等,怎么這樣蠢呢?三百六十天都靜坐在書院,天天都可以寫信,何必打聽信差出發(fā)的日期,然后才動筆呢?要么送給主管寄信的官員,要么送到岱云家,都萬無一失,何必去問無關(guān)緊要的赍奏廳呢?如果弟弟們都說忙,那么為兄豈不是比你們忙十倍,恐怕一年到頭都不能給家中寄去一個字的書信了!
送給王五的第二首詩,弟弟有些看不懂的地方,就不遠幾千里寫信來問,表明弟弟是很虛心的,我收到信后很高興。如果每件事都能像這樣勤思善問,還怕沒有一日千里的進步?現(xiàn)在將詩的意思用另外的紙注明得很詳細,寄回家供弟弟參閱。
我明知讓弟弟們在家塾讀書,弟弟們心里很不愿意,但近處實在沒有名師可以跟從,像陳堯農(nóng)、羅羅山這兩位先生都可以說是省城里的好老師,但六弟、九弟又不善于向人家求教;況且在省城住了兩年,詩文與字都沒有大的長進。如今我雖然想再為弟弟們求情,可是堂上大人必定不會再聽。既然如此,不如安下心來,培養(yǎng)耐心,長久住在家中,甘于寂寞。既不拜老師,也不亂交朋友,傲然挺立,做個第一等的人物,這就是我現(xiàn)在對弟弟們的期望。
婺源汪雙池先生,過去一貧如洗,三十歲以前,在窯上為別人打工畫碗。三十歲以后,才開始讀書訓(xùn)蒙,一直到老,終身都沒有參加科舉考試,卻也著書百多卷,最終成為清朝名儒,他何嘗有師友,又何嘗走出家鄉(xiāng)一步?我期待弟弟們做到的,就是如此而已,總不外乎“立志”“有恒”四字。
至于買筆寄回一事,目前實在是沒有方便的機會,等到舉人們回鄉(xiāng)時才可以帶回。諸弟在府試、院試時大概還來得及用上,縣試估計是趕不上了。弟弟們在家里寫的文章,如能按月寄到京城,那我就請樹堂看。寄到之后就改,不過兩月之內(nèi),家中就可收到已改過的文章。信中寫得不夠詳盡,其余的以后再具體說吧。兄國藩手書。
道光二十五年二月初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