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名: 唐宋中國與日韓工藝美術交流研究作者名: 朱彥本章字數: 10284字更新時間: 2019-12-06 15:09:50
1.2 文獻綜述
因為我們的研究是一項開創性的工作,因此在文獻綜述時將涉及三個層次:一是關于東亞工藝美術交流研究零星片斷的匯集;二是對唐宋時期中、日、韓古代史料的系統梳理;三是對現存實物資料的甄別和選取。
1.2.1 既往研究
研究首先需要了解的是中國與日本、韓國工藝美術交流的背景情況,對此,已有不少文化交流史、貿易交流史和交通史方面的專著。
中日文化交流史方面,日本學者木宮泰彥的《日中文化交流史》(52)是迄今為止最為權威的一部著作,著作中的“隋唐篇”“五代·北宋篇”“南宋·元篇”涉及我們研究的唐宋時段,“隋唐篇”分別從遣隋使、遣唐使的人員構成、航路,對文化的吸收和貿易情況,遣唐學生、學問僧對文化的吸收,唐人、印度人、西域人的入籍和文化的移植,“五代·北宋篇”分別從五代時的日中交通、和北宋的往來,“南宋·元”篇分別從和南宋的貿易、入宋僧、入籍宋僧和文化移植等方面來展開論述,史料運用全面豐富,對文化交流的歸納詳略得當,是我們了解唐宋時期中日文化、貿易、交通情況的提綱挈領式的重要著作。木宮泰彥同時還有名為《中日交通史》(53)《中日佛教交通史》(54)的著作,也大致是以《日中文化交流史》為藍本,更強調交通路線和人員往來的梳理。另如由中日學者聯合主編的《中日文化交流史大系》是一套十卷本的卷帙浩繁的中日文化交流叢書,叢書分法制、歷史、宗教、思想、藝術、文學、科技、民俗、人物、典籍十個方面分卷加以論述,橫向揭示文化交流在兩國產生的廣泛影響和深遠意義,縱向追溯中日文化交流史的軌跡與流變過程(55)。其中與工藝美術交流相關的藝術卷(56),分繪畫、雕刻、工藝、書法、樂舞·戲曲·電影五個章節予以論述,雖然蜻蜓點水,不過對中日工藝交流的某些軌跡也有所勾勒。此外,周一良先生的《日本史與中外文化交流史》(57)是一部關于中日文化交流的論文集,其中有《唐代中日文化交流中的選擇問題》《鑒真的東渡與中日文化交流》《入唐僧圓珍與唐朝史料》《榮西與南宋時中日經濟文化交流的幾個側面》等幾篇關于唐宋時期中日文化交流的論文,勾稽史實,發掘問題,富有啟發性。此外,日本史學界對遣唐使的研究已有百年歷史,森克己的《遣唐使》(58)、東野治之的《遣唐使》(59)《遣唐使與正倉院》(60)《遣唐使船》(61),古瀨奈津子的《遣唐使眼里的中國》(62),森公章的《遣唐使與古代日本的對外政策》(63),上田雄的《遣唐使全航海》(64)是其中卓有成就的代表性著作。當然,中國學者也積極參與到遣唐使的研究中,韓昇的《遣唐使和學問僧》(65),王勇主編的《東亞坐標中的遣唐使研究》(66)圍繞遣唐使為主的史實、交通、文化、藝術等展開論述,都有一定的參考性。
中韓文化史交流方面,較有代表性的著作是楊昭全、何彤梅的《中國—朝鮮·韓國關系史》(67),這部書中“隋與百濟、新羅的關系”“宋與高麗之關系”“遼、金與高麗之關系”等章節詳細論述了唐宋時期中國與朝鮮半島的人員、交通、貿易和文化方面的往來,對工藝美術品交流的背景和形式有所梳理。陳尚勝的《中韓交流三千年》(68)是另一部關于中韓文化交流通史方面的力作,全書對兩國的經濟、科技、思想文化、典章禮俗、文學藝術分別作了簡略但卻全面的勾稽,對官方交流和民間交流的著力尤多。此外,陳尚勝的《入唐新羅人與唐羅文化交流》(69)《唐代的對外開放政策與唐羅關系》(70),黃約瑟的《武則天與朝鮮半島政局》(71),金文經的《唐代新羅僑民的活動》(72),陳秦夏的《高麗·宋朝之間史路臣程考》(73),申采湜的《宋代官人的高麗觀》(74)等也是關于唐宋時期中國與朝鮮文化交流方面的重要論文。
其次,在貿易交流史方面,經濟日報出版社出版的九卷本《中國經濟通史》中由寧可主編的隋唐五代卷(75)、漆俠著的宋代卷(76)中都有對唐宋時期中國與海外諸國貿易情況的論述。日本學者桑原騭藏的《唐宋貿易港研究》(77)則以貿易港為中心展開中國與海外諸國貿易交流的討論。另外,陳高華、吳泰的《宋元時期的海外貿易》(78),黃純艷的《宋代海外貿易》(79)是關于宋代海外貿易的斷代史研究。涉及東亞三國之間貿易交流的研究,比較有代表性的有日本學者石井正敏的《九世紀日本·唐·新羅三國間貿易》(80),森克己的《日宋貿易研究》(81),宋晞的《宋商在宋麗貿易中的貢獻》(82),黃寬重的《宋、麗貿易與文物交流》(83)等。值得一提的是韓國學者全海宗的《中韓關系史論集》(84)共收錄19篇論文,對中韓經濟文化交流多有開拓性的研究,其中的《中世紀韓中貿易形態初探》將中世紀的中韓貿易區分為官方貿易、附帶貿易、民間貿易與私密貿易等形態,并對它們進行考證和述評;《論麗宋交流》則系統探討了兩宋時期兩國交流的背景、交通路線以及政治、經濟和文化的交往,并指出宋商在兩國貿易中發揮的重要作用,在論述到經濟交流時,對史籍中出現的高麗貢品和宋的回賜品進行了整理,梳理了工藝美術交流品目的基本資料。
最后,在交通史研究方面,除了零星見于各種關于東亞交流研究中的航線、港口方面的內容外,專題史研究中比較有代表性的是陳高華、陳尚勝的《中國海外交通史》(85),在關于隋唐五代十國和宋元部分的章節中,詳細論述了中國與海外諸國的交通概況、海上航線、港口和貿易物品等內容,是關于中國古代海外交通的一部權威之作。
在解決了工藝美術交流的背景知識以后,我們要詳細介紹與本論題直接相關的工藝美術交流研究,這部分內容目前還尚欠線索清晰、細節豐富的整體性研究,現在學界已有的成果主要還是以一種零星、片斷的面貌出現。對此,除綜述部分外,我們將按照織繡印染、陶瓷、漆器的工藝美術門類劃分來予以介紹。
(1)綜述
杭間先生的《中國工藝美學史》(86)將唐宋時期的工藝美術風格概括為“雍容典麗的大唐風范”和“理學主流下的宋元工藝美學思想”,從整體上為我們把握工藝美術風格的東傳奠定了基本認識,其中若干重要論斷,比如“唐代工藝美術的風格,除了體現一種雍容典麗的風格外,又有多種風格共存,如早期的秀美、工整、質樸,中期的富麗、豐滿等。還有一點,即唐代文化的中外交流有很大部分是體現在工藝上的,唐代工藝同樣以宏大的氣魄通過人民日常生活的交往,將中東甚至歐洲的優秀工藝傳統吸收融合,為我所用,因此這個時期的工藝美學思想又不是完全可用唐代本土文化的背景來解釋的,某些風格的形成,要從更大的范圍內去考察,如波斯文化的影響等”(87),“宋代文人在人與物的關系上,也有著與理學相當不同的見解。他們各從自己對生活日用的體悟出發,對人與物的關系,對物的認識提出了自己的觀點,他們的內容甚至與現代設計理論有異曲同工之妙。這種對于物的正確認識,深刻地影響了宋代工藝美術領域的造物的活動”(88),等等,幾乎都是關于唐宋工藝美術風格的圭臬之說。
尚剛先生的《隋唐五代工藝美術史》在織繡印染、陶瓷和其他門類章節中,對流傳至日本正倉院的各個門類的工藝美術品多所引用、闡釋,在結語部分論及唐代工藝美術傳播異域的情況時,提綱挈領地談到唐代工藝美術對日本、朝鮮的影響:“日本是中國的近鄰,日本人又渴慕唐朝文明,因此,中國工藝美術對它的影響自然也會更深刻、更全面。正倉院里的藏品雖有不少來自中國和朝鮮半島,但更多的還是日本的制作,但它們常常同中國產品酷似,如有的蠟纈屏風,假使沒有墨書的提示,就很難相信并非出自唐人之手,至于朝鮮半島,那里距中國更近,雙方的各種往來更頻繁,工藝美術受中國的影響自然也就更大”(89)。這段論述不僅適用于唐代,也適用于其他時期的中日韓工藝美術交流,因為地緣上的相近,在工藝美術面貌上朝鮮半島作品總是要更接近中國風格,而日本無論是在工藝美術的風格還是技藝上都有間接取法朝鮮的嫌疑。
(2)織繡印染
江南地區自古便是絲綢生產的重要地區,依托天時地利的豐富實物資料以及與日、韓等國的頻繁來往,在絲綢藝術東傳方面率先展開了研究。較有代表性的論文有王翔的《論中國絲綢的外傳》(90),從絲綢外傳的路線、作用和影響方面論述了中國絲織技術對域外的影響。在中日絲綢藝術交流方面,有趙豐的《中國絲綢在日本的收藏與研究》(91),梳理了中國絲綢品在日本主要公私博物館中的收藏情況和日本學者對此展開的相關研究;包銘新的《中國的傳統染織紋樣及其對日本染織紋樣的影響》(92)選取了一些有代表性的中日紋樣類型進行了聯系對比;《〈日本美術史〉染織與服飾中有關蜀江錦資料摘譯》(93)介紹了日本各機構收藏的具有代表性的蜀錦實物,并對某些品種比如暈繝錦、龜甲錦等與日本的聯系有所提示;日本學者尾形充彥的專著《正倉院染織研究》(94)則對正倉院染織的歷史、種類、紋樣、織造技術、紋樣組織、染色情況等做出了全面而深入的研究,其中大量援引在現代科學技術輔助下的調查結果,并與歷史記載相互對比印證,是當今關于織繡印染一種極富代表性的實證研究模式。而在中韓絲綢藝術交流方面,較有代表性的論文是祁慶富和申敬燮的《中韓傳統織繡印染中的牡丹紋樣》(95),通過論析牡丹紋樣在韓國的流傳和演變,為東亞紋樣交流的個案研究做出了示范。
(3)陶瓷
大約從20世紀二三十年代開始,日本學者便開始從中國輸入日本的貿易陶瓷的研究,直到今日,相關的研究成果可謂汗牛充棟,較有代表性的著作有日本學者三上次男的《陶磁貿易史研究》(96),詳細論述了唐宋時期以中國為中心的貿易陶瓷遠銷世界各國的情況;奈良縣立橿原考古學研究所附屬博物館編《貿易陶瓷:奈良·平安時代的中國陶瓷》(97)詳細介紹了奈良、平安時代(大致相當于中國的唐宋時期)日本出土中國貿易陶瓷的主要器型與遺跡分布,并與同時期中國出土的陶瓷器情況做出對比分析,是一部卷帙浩大、資料翔實的考古分析報告。龜井明德的《日本貿易陶瓷史研究》(98)是一部關于日本出土貿易陶瓷的研究文集,其中如《日本出土越州窯瓷器的諸問題》等論文均是貿易陶瓷研究領域內富有學術價值的重要論文。矢部良明的《唐三彩與奈良三彩》(99),森村建一的《瀨戶美濃窯對福建陶瓷的模仿和中日禪僧》(100),弓場紀知的《唐代晚期多彩釉陶器的系譜——以大和文華館收藏兩件唐代晚期多彩釉陶器為核心》(101)等論文是關于中日陶瓷交流特殊品種的個案研究。
當然,中國學者關于唐宋時期東亞陶瓷交流研究也成果頗豐,較有代表性的著作如萇嵐的《7—14世紀中日文化交流的考古學研究》(102)對日本出土的7—14世紀中國遺物(主要針對陶瓷器)、出土遺物所反映的7—14世紀中日貿易、文化交流發展階段、中日文化交流諸問題的探討等方面均有詳細的介紹與論述。熊海堂先生的《東亞窯業技術發展與交流史研究》(103)從東亞陶瓷窯爐與窯具的分類及其宏觀分布、中國古代窯爐技術發展與交流史論、中國古代磚窯及其技術的東傳、中國古代的窯具與裝燒技術交流史、朝鮮半島窯業技術發展與交流史、日本窯業技術交流史論等方面論述了東亞窯業技術的交流情況,雖然內容偏重窯業技術,但其系統性和整體性卻為陶瓷工藝美術交流研究提供了重要的科學基礎。稍微細分一下,中日陶瓷交流方面有謝明良先生的《貿易陶瓷與文化史》(104),其中《日本出土唐三彩及其有關問題》《日本出土唐宋時代陶瓷及其有關問題》《臺灣海域發現的越窯系青瓷及相關問題》等論文均是關于日本出土中國陶瓷的重要論述,所論及內容不僅是資料介紹,也涉及中日陶瓷交流中關于功能、造型、裝飾等方面的聯系,在某些局部問題的探討上已經相當深入。此外,一些零星的論文也間有可取之處,比如馮小琦的《中國古代瓷器對日本瓷器的影響》(105),詹嘉的《日本陶瓷受中國文化影響的演進》(106),方憶、水上和則的《“天目”釋名》(107),劉志國的《磁州窯對日本陶瓷的深遠影響》(108),王子怡的《中日陶瓷茶器文化比較研究》(109)等。在中朝陶瓷交流方面,韓國著名陶瓷學者鄭良謨的《高麗青瓷》(110)在詳細介紹高麗青瓷的各個方面時,尤其注重與中國陶瓷的比較。其余較有代表性的論文有林士民的《浙東制瓷技術東傳與朝鮮半島之研究》(111)《北洋航路拓展與朝鮮半島制瓷文化的交流》(112),沈瓊華的《浙江青瓷與高麗青瓷》(113),李廷仁的《高麗青瓷的生產、流通及其對華交流中建立的形式特征——以康津地區的青瓷為中心》(114),李仲謀的《青出于藍——十二世紀高麗青瓷與北宋》(115),彭善國的《宋元時期中國與朝鮮半島的瓷器交流》(116),韓盛旭《高麗青瓷的變遷及對華交流》(117),蔡琴的《高麗鑲嵌青瓷中葡萄紋飾的由來》(118),金允貞的《韓國出土宋代青白瓷的現狀與特征》(119)等。
(4)漆器
漆器研究方面,較有代表性的著作是王世襄先生的《髹飾錄解說》(120),其中在對《髹飾錄》條目作解說時,不少地方都援引了日本的例子加以對比、印證,比如在說到蒔繪起源時,王世襄先生便以中國歷史以來便有的描金漆器加以辨析考證,說明漆器描金技法是起源于中國。以《髹飾錄》研究為中心,最近還出現了一部卓有成就的新著,即長北先生的《〈髹飾錄〉與東亞漆藝:傳統髹飾工藝體系研究》(121),在介紹中國傳統漆工藝技法時,多處與日本、韓國的漆工技法展開對比分析,不啻為一部關于東亞漆藝技法的系統研究之作。然后就是日本著名漆藝家岡田讓的名作《東洋漆藝史研究》(122),也是側重于漆藝研究。日本根津美術館編《宋元之美——以傳來的漆器為中心》(123)展覽圖冊,前言部分附有木田知生的《宋元時代》、王麗萍的《日宋工藝品交流》、西田宏子的《宋元時代的漆器》、板倉圣哲的《宋元雕漆中的赤壁——兼談宋代的繪畫工藝》、小池富雄的《尼崎臺和若狹盆》等文,分別從宋元時期中日漆器交流的背景、史實、裝飾、造型等方面展開論述,堪稱關于中日漆器交流研究的典范之作。
此外,還有一批各有側重的論文也有一定的參考價值,比如程紅梅的《漆器與古代中日文化交流》(124),李強的《中日漆藝交流的物證》(125),汪天亮的《中日漆藝探源暨工藝技法比較》(126),以及關于中韓漆藝交流的鐘聲的《韓國螺鈿漆器發展與中國漆藝淵源考略》(127),小林公治的《中國螺鈿史研究情況與課題——以亞洲螺鈿史建設為目標》(128)等。
1.2.2 文獻史料
文獻史料在工藝美術研究中的重要性,已經通過文獻梳理取得豐碩成果的工藝美術史家尚剛先生對此深有體會:“實物雖是工藝美術史料的當然核心,但是,文獻不可或缺,并且,在中國工藝美術史的研究中,對文獻的探討特別重要,這既是因為時間懸隔,今見的實物在當時的地位、價值、意義如何,現在不可能全部明了,又因為年代湮遠,今見的實物絕不是古代工藝美術的全部,不能說明工藝美術史上的眾多現象。因此,文獻既是解說實物的歷史依據,又是補足實物欠缺的知識來源。特別是在史學傳統優秀、文字記載豐富的中國,文獻永遠發揮著不可替代的作用。這應為中國工藝美術史的研究者時刻銘記”(129)。在我們關于東亞工藝美術交流的研究中,對于工藝美術交流品目、交流時間、交流形式,以及工藝美術品在傳播過程中的使用變遷等基本情況,都必須仰賴文獻記載才能得到一個相對清晰且系統的框架,因此這也是我們采用竭澤而漁的方式不憚勞煩地盡力梳理的工作意義之所在,而梳理的范圍,不僅包括唐宋時代的中國文獻,也涵蓋大量目前尚未引起學界關注的日、韓古代文獻。
1.2.2.1 貢納之審視:中日韓的史志傳統
朝貢與回賜是東亞工藝美術物品交流的主要形式,關于唐宋時期中日和中朝之間貢納品目的記錄,中國的文獻主要保存在正史與政書之中:正史如《隋書》(130)《南史》(131)《北史》(132)《舊唐書》(133)《新唐書》(134)《舊五代史》(135)《新五代史》(136)《宋史》(137)《遼史》(138)《金史》(139)和《契丹國志》(140)等;政書如《冊府元龜·外臣部》(141)“朝貢”“褒異”“請求”,《唐會要·倭國、新羅》(142),《玉海·朝貢》(143),《文獻通考·四裔》(144),《宋會要輯稿·蕃夷》(145),《朝野僉載》(146)《皇朝類苑》(147)等。
日本的文獻主要是奈良、平安時代編纂的六國史,即《日本書紀》(148)《續日本紀》(149)《日本后紀》《續日本后紀》《日本文德天皇實錄》(150)《日本三代實錄》(151)。
韓國的文獻主要是記述朝鮮半島新羅、百濟、高句麗的正史《三國史記》(152),以及高麗王朝的正史《高麗史》(153)和《高麗史節要》(154)。
這里還要提一筆的是,史書中的文字最終指向的是制度,與制度相關者,在日本還有一類文獻就是律令,律令制是東亞古代中央集權的統治制度,唐時開始盛行,后來傳至朝鮮半島、日本、琉球、越南等儒家文化圈。隋唐時期的律法條文有律、令、格、式四種形式,日本仿照唐制建立“律令格式”,包括律令、格、式三個方面。律是對各種違法行為的懲罰條文,令是關于制度、規章的規定,大寶元年(701年),日本以中國的永徽律令為范本編纂了《大寶律令》,養老二年(718年)又制定《養老律令》,其中的《衣服令》可見當時某些織繡印染品在國家禮儀制度中的使用情形(155)。律令只是粗略的規定,而在實施中的一些詳細條目則以“式”的形式被確定,天長五年(927年)編纂而成的《延喜式》(156)就是日本平安時代中期最為重要也最詳盡的一部律令,其中包含了大量極有價值的工藝美術史料,比如關于各種禮儀場合出現的工藝美術品目。
1.2.2.2 日常之細節:文書·銘文·資財帳
唐宋時期的中國工藝美術品大量輸入日本,并始終是日本工藝美術效仿取法的對象。在日本文獻中,有幾類涉及日常生活中的工藝品品目及使用情形。
第一種是文書,以正倉院文書為代表。正倉院文書現藏正倉院中倉,內容涉及正倉院戶籍、正稅帳、官職牒以及各種出納記錄、出納帳等,其中可以看到各種工藝美術品的調用情況,比如《造佛所作物帳》(157)《但馬國正稅帳》(158)《內匠寮解》(159)《經疏出納帳》(160)《寫經雜物出納帳》(161)《雙倉北雜物出用帳》(162)《倉代西端雜物下用帳》(163)《經卷納柜帳》(164)等,值得注意的是,被工藝美術史學者時常援引的《東大寺獻物帳》(165)也屬于正倉院文書中比較重要的一類,相似的還有《法隆寺獻物帳》(166)等。
第二種是銘文,代表文獻是經過整理的《正倉院寶物銘文集成》(167)。
第三種是資財帳,一般是指寺院領有財物的明細,值得注意的是,因為奈良、平安時代禮佛的興盛,日本不少寺院都珍藏有皇家捐贈的國寶級文物,比如天平勝寶八歲(756年),在圣武天皇故去的第四十九天,光明皇后將天皇生前喜愛的寶物獻給了東大寺的盧舍那大佛,記錄這批寶物的文書,就是《東大寺獻物帳》,足見當時日本寺院文物收藏的盛況。資財帳中理應提請注意的有《法隆寺伽藍緣起并流記資財帳》(168)《大安寺伽藍緣起并流記資財帳》(169)《法隆寺緣起資財帳》(170)《阿彌陀悔過料資財帳》(171)等。
1.2.2.3 宗教之往來:寺志與游方傳
因為寺院珍藏文物的寶貴,記載寺院緣起、供養記、勸進帳和資財帳之類的寺院文獻也值得我們注意,其中有時候會提到工藝美術品的來源及收藏情況,比如《元興寺緣起》(172)《藥師寺緣起》(173)《四天王寺金堂本尊再興勸進帳》(174)《元興寺伽藍緣起并流記資財帳》(175)《興福寺資材帳》(176)等。《大日本佛教叢書》中輯錄寺志叢書共四冊,收錄了日本歷史上相對全面的寺志文獻。
游方傳也是日本的提法,顧名思義,是指中日僧人記錄到他國傳法的見聞,其中亦涉及大量當時寺院供養的精美工藝品,以及由僧人為了傳法需要攜往他國的工藝品目,常被工藝史家引用的有記載鑒真東渡的《唐大和上東征傳》(177),記載日本求法僧人圓仁的《入唐求法巡禮行記》(178)等。《大日本佛教叢書》輯錄有游方傳叢書四冊,其中《鑒真和上三異事》(179)《入唐五家傳》(180)《入唐記》(181)《海東高僧傳》(182)《成尋所記入宋諸師傅考》(183)等亦有一定的參考價值。當然,中國文獻中也有一部著名的游方傳,即北宋人徐兢于宣和六年(1124年)以國信使提轄官隨使高麗后歸國所著的一部觀察高麗山川、風俗、典章、制度以及接待之儀文、往來之道路的圖文史冊《宣和奉使高麗圖經》,對當時高麗工藝美術造作多所記載與評述,并兼及與宋代器物的比較,是我們了解當時兩國工藝美術及時人審美態度的重要文獻。
1.2.2.4 生活之圖像:壁畫、佛畫與繪卷
文字以外,亦有當時的若干圖像資料也具有文獻價值,它們提供了器物在使用過程中的色彩、造型以及組合搭配等信息。唐宋時期中國的圖像資料以敦煌壁畫和傳世繪畫為主,敦煌壁畫現有十卷本《中國敦煌壁畫全集》,是比較全面的整理本。傳世繪畫方面,主要以風俗畫和人物畫為主,比如唐張萱的《搗練圖》《虢國夫人游春圖》,周昉的《調琴啜茗圖》《簪花仕女圖》,五代周文矩的《重屏會棋圖》《文苑圖》,宋張先的《十詠圖》,趙光輔的《番王禮佛圖》,武宗元的《朝元仙杖圖》,張擇端的《清明河上圖》,蘇漢臣的《秋庭戲嬰圖》《貨郎圖》,李嵩的《聽阮圖》《貨郎圖》,劉松年的《唐五學士圖》《博古圖》《斗茶圖》《羅漢圖》等。
佛畫是韓國的稱謂,與敦煌壁畫相類似,是關于佛、菩薩、供養人的繪畫,其中提供了當時的器物、家具的造型、擺放位置等若干歷史信息,比如現藏于日本來迎寺的高麗佛畫《水月觀音圖》,韓國湖巖美術館藏高麗佛畫《阿彌陀三尊圖》等。
日本在奈良、平安時代有一種繪卷,類似于中國的風俗畫,演繹佛經故事、小說人物和世俗生活,較有代表性的比如《平治物語繪卷》《法華經繪卷》《華嚴五十五所畫卷》《紫式部日記畫卷》等。
1.2.3 實物資料
在實物資料方面,唐宋時期中日韓的傳世文物和出土器物數以萬計,如何甄別是一個大問題。鑒于東亞工藝美術交流研究的性質,本書采取兩個標準予以取舍。一是對傳世文物的關注;二是對藝術水準的重視。之所以要特別關注傳世文物,是因為東亞工藝美術交流物品的特性決定的,交流工藝美術品的時空變換決定了它們一般采用傳世的方式予以保存。之所以要堅持重視工藝美術品的藝術水準,是因為我們的研究歸根結底是一個藝術史研究,追溯的中、日、韓三國工藝美術風格相互交錯的影響,關注的重點只能放在代表時代水平或藝術特色的器物上,那些制作粗陋、只有使用價值而無欣賞價值者只能付之闕如。
1.2.3.1 收藏機構
傳世文物中最為重要的是日本的正倉院寶物,正倉院藏品現在約有9000余件,包括繪畫、劍、鏡、武器、樂器、佛具、法器、文房四寶、服飾品、餐具、玩具、圖書、藥品、香料、漆器、陶器、染織品、玻璃品等。大部分是由遣唐使和留學生帶回日本的物品,其次尚有部分屬于古代西亞、中亞或地中海沿岸從絲綢之路傳來的真品,此外就是奈良時代日本模仿中華文物所做,或創造之物。說正倉院是東亞藝術的寶庫一點不為過。
此外,日本大量的工藝美術珍品也散見于各個寺院,收藏唐宋時期日本工藝美術品較有代表性的寺院有法隆寺、唐招提寺、東大寺、西大寺、本愿寺、知恩院、圓覺寺、藥師寺、教王護國寺、延歷寺、大德寺等。重要的博物館則有東京國立博物館、京都國立博物館、出光美術館、和泉市久保惣紀念美術館、根津美術館、大和文華館、九州國立博物館、白鶴美術館、大阪市立美術館、大阪市立東洋陶瓷美術館、奈良國立博物館、MOA美術館、德川美術館、靜嘉堂文庫美術館、藤田美術館、天理大學附屬天理參考館、東京藝術大學美術館、泉屋博古館、五島美術館、福岡市博物館、戶栗美術館、潁川美術館、野村美術館、北村美術館、逸翁美術館、愛知縣陶瓷美術館、東京富士美術館、有鄰館、永青文庫、鐮倉國寶館、湯木美術館、石橋美術館、三井文庫等。
韓國的傳世文物一般都保存在博物館中,當然不少考古出土器物也保存在博物館中,比如武寧王陵遺物、新安海底沉船遺物等,比較重要的博物館有國立中央博物館、國立慶州博物館、國立扶余博物館、國立公州博物館、國立光州博物館、國立晉州博物館、國立清州博物館、國立全州博物館、國立金海博物館、國立濟州博物館、國立春川博物館、國立民俗博物館、國立古宮博物館、釜山博物館、京畿道博物館、首爾歷史博物館、大伽耶博物館、首爾市立美術館、湖巖美術館、湖林美術館、通度寺圣寶博物館、和庭博物館、首爾大學博物館、全北大學博物館、三星美術館、梨花女子大學博物館等。
1.2.3.2 圖版圖錄
1.綜述
日本小學館編寫的《世界美術大全集·東洋編》(184)以及《日本美術大系》(185)《日本美術全集》(23冊)(186)《國寶·重要文化財大全》(187)《名寶日本的美術》(20冊)(188)《日本古寺美術全集》(189)《正倉院寶物》(190)(染織、南倉、中倉、北倉)《日本國寶展》(191)等幾種重要圖版叢書均為本論文提供了大量的實例。此外,值得一提的是,日本從1946年迄今,每年秋天奈良國立博物館都會舉行正倉院展,向世人展示部分寶物,至今已經舉辦了65次,每次展覽都會出一本本年度展覽寶物的圖錄,這些圖錄均是我們了解正倉院實物的重要資料。
韓國圖錄方面,《韓國之美》(192)是目前所見關于青瓷、白瓷器、粉青沙器、金屬工藝、木漆工藝比較全面的一本圖錄。《韓國美術五千年展》(193)以圖錄形式選取了韓國歷史上最為重要的近百件工藝美術品圖片,圖錄之后還附有韓國美術發展年表、遺跡分布圖以及“古墳美術”等專文介紹。《韓國古代文化展》(194)和《大高麗國寶展》(195)是分別關于新羅和高麗重要文物的展覽圖錄。
2.織繡印染
因為織繡品的易腐難存,能夠保存下來的織繡品并不多見,日本京都國立博物館編纂的《高僧的袈裟》(196)圖錄,是一部關于宋元時期中日袈裟實物的完整資料。
3.陶瓷
日本國立歷史民俗博物館網站上公開的“陶瓷器出土遺跡數據庫”(197),約有7800件考古報告摘要,覆蓋日本國內出土中、日、韓三國陶瓷器。日本貿易陶瓷研究會編寫的《日本貿易陶瓷文獻目錄Ⅰ——發掘調查報告書等1901—1984》(198)收錄了1901—1984年日本出土的重要陶瓷出土報告名目,據此可對日本出土的貿易陶瓷的產地和數量等有大概了解,也可據此搜索需要的陶瓷報告。
曼谷大學東南亞陶瓷博物館的館長布朗博士的The Ming gap and shipwreck ceramics in Southeast Asia(China,Thailand,Vietnam)(199)和The ceramics of South-East Asia:their dating and identification(200)是關于東南亞沉船陶瓷目前所見的最全面的著作,其中有詳細的沉船編年的數據。《新安海底遺物·資料篇1~3》(201),《新安海底遺物綜合篇》(202)收錄陶瓷器1萬余件。另外一些日本陶瓷圖錄有小山富士夫著主編《東洋古陶瓷》(203)(全7冊)、東京國立博物館編的《日本出土的中國陶瓷》(204)《日本的陶瓷》(205)以及《日本陶瓷》(206)《日本名窯陶瓷圖鑒》(207)《東洋陶瓷》(208)圖錄(12冊)《日本陶瓷大系》(209)。
4.漆器
漆器方面的圖錄主要有《東京國立博物館圖版目錄漆工》(210)《“故宮”雕漆器選萃》(211)《東方漆器藝術》(212)《宋元之美——以傳來的漆器為中心》(2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