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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不存在的休息時間(五)

06

嘴上不停提醒著我要逃跑的嵐,實際上在逃跑上并沒有表現得多么積極。她要是真的像她說的那么急切著盼望逃跑,那么就不應該對我說那些多余的話。盡管看上去是在征求我的同意,但正如她所說,現在的我是一個沒有任何用處的廢人。只有白癡才會想聽廢物的意見——顯而易見的是,作為隸屬國家機關的精英人士,嵐不可能是白癡。

她不是白癡,不是蠢人,但行動里充斥著太多與她的風格相矛盾的累贅。所以我認為她并非是想要傾聽我的意見,而是為了說服自己才說那些話的。她對于自己的行動抱有疑問,在兩個方案之間舉棋不定。換句話說,在這種時候行事果斷的嵐——猶豫了。

她下了一個連我這個外行人都能看出來的昏招。在尚未脫離戰場的情況下,在隨時都有可能再度遭遇襲擊的情況下,她沒有果斷地做出恰當的選擇,而是在兩個選項間猶豫。犯下這樣的低級錯誤,實在不像是這個自稱無所不知的女孩的作風。

當然雖然不像她的作風,但不是不能解釋的。根據我的判斷,嵐從不露怯的原因在于她那犯規的特殊能力。無論什么樣的人都瞞不過她的眼睛。只要有那樣的眼睛在,被人暗算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的。某種程度上,嵐的性格是建立在這一能力上的——因此,她充分信任著這個能力。

正因為她信任著自己的能力,所以才能肯定周圍不存在著對自己有敵意的人。也就是說,在她看來,周圍沒有敵人。所以形勢雖然嚴峻,但不見得沒有留給她猶豫的空暇。

不排除敵人在遠處——但關鍵在于我們現在的位置是狹小的地底。周圍是焦黑的墻壁,有可能對我們發起襲擊的只剩下遠處那些被嵐認定為無害的一般人群。換而言之,我們現在身處死角。

敵人進攻的盲區,

十分安全的地方。

所以嵐才會不抵抗地——讓自己猶豫了。

我想,她并不是沒有意識到自己在做沒事蠢事。她可能只是心存僥幸而已——因為在這么安全的情況下還被襲擊(可事實上已經被襲擊過一次了),那真的是太倒霉了。這么倒霉的事,不大可能碰上,更不可能連續碰上。

只是這一次很倒霉。

唯獨這一次很不幸。

在即使是死角的情況下也能襲擊我們,能做到這種事的人,偏偏被我們遇上了。

“——”

雖然沒能理解發生了什么。

雖然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

但是——確實,就在我的旁邊,嵐的左胸綻放了一朵血花。那是鮮艷得只能讓人認為是從制造血液的心室流出來的血紅之花。我剛開始以為是她即興發揮的魔術表演,但看她軟軟地倒下時便打消了這一想法。

失去了她扶持,我的身體不自然地向旁邊倒去——不,如果只是沒了支撐,應該是原地倒下。也就是說,在嵐失去意識之前,她用力地把我推開了。

我在倒地的過程中試圖看清楚襲擊者的面貌。當我抬頭時,能夠看見的只有掛著照明設備的天花板。襲擊者?真的有這種東西嗎,不由自主地產生這種想法。

我是一個廢物。在這種情況下什么都做不了,所以我只能發出自己唯一能發出的聲音。

“救救我們,王倩——!?。。?!”

這一次同樣是我聲嘶力竭的悲鳴。

07

故事并非有一面構成的。

好比李少輝、嵐、王倩三人遭遇的襲擊。僅僅只有被襲擊一方,是無法形成故事的。一次襲擊中,必須要有人飾演被襲擊方和襲擊方才能形成關于襲擊的故事。

就在李少輝被襲擊者的突襲弄得措手不及,甚至差點丟掉性命的時候。

作為襲擊者的他——這個名為陳亞天的男人,只是十分平靜地盯著顯示器上的畫面。

顯示器的畫面上能夠看見已經沒有抵抗能力的小女孩和從一開始就已經被廢掉行動力的李少輝,還能夠看見那個陳亞天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辦法對付的桃發女人。

現在開第二槍已經晚了——他想。在王倩已經反應過來的現在,光憑槍械是沒辦法傷害他們的。和陳亞天預計的一樣,即使用爆炸來分散他們的注意力,也僅能獲得一槍的機會。所幸的是這一槍命中了,并且成功地殺死了那名對別人而言十分棘手,對他而言不過是個普通女孩的藍發妖精——嵐。

從結果來看,他的計劃成功了。利用同伴的定制炸彈重傷了李少輝,接著趁他們松懈的時候給予嵐致命一擊。光憑一個人做到這一步,陳亞天很難不認為自己成功了。

畢竟。

畢竟他一個人就差點將這次需要八個人執行的任務完成了。

想到這,身為職業殺手的他開始后悔了。如果這時候有其他隊友埋伏在那附近——或許就能讓此時沒有人指揮的王倩陷入絕境。

“不過那樣一來——計劃就沒辦法像現在這樣順利了吧?!?/p>

那個藍發的怪物,

那個不講道理地窺視人心的怪物。

要是隨隨便便接近她——就算沒有直接與她接觸,都有可能會曝露自己。只要被那個嗅覺敏銳的棘手人物注意到一點端倪,這次計劃就沒辦法成功了。

事實上,為了確保這次計劃能夠成功。陳亞天在兩天前就準備了一間幾乎與外界隔離的房間,就連食物也是事先買好的。他切斷了自己與外界的一切聯系,就是為了不讓嵐注意到破綻。

對比嵐的盲目自信,他的小心是正確無誤的。哪怕只是一次偶然的外出時與不相干的路人碰面,而這個路人又在兩天后與嵐相遇了,那么就有可能導致這次計劃的流產。盲目地信任自己能力的嵐的確有這樣做的資本,所以陳亞天的擔憂絕不是杞人憂天。

陳亞天是一個小心謹慎到哪怕有一絲風險都不會去執行計劃的老牌殺手。這一次的計劃亦是如此,不會正面和李少輝一行人接觸,即使失敗了也不會有危險。美中不足的就是因為過于謹慎而錯失了結束這次任務的機會。

不過沒關系——陳亞天樂觀地想到。他認為自己既然已經重傷了對方,那么只需要和合作對象匯合之后,就一定能輕易把對方擊潰。哪怕是錯過了這一次機會,他也相信下一次的機會就在不遠的將來。

自己只要繼續維持這份小心謹慎,讓自己遠離戰場,就一定能抓住下一次機會。陳亞天的想法便是如此單純,但并不能說不對。他有著得天獨厚的能力,利用那個能力,什么時候都能創造出機會。

只不過他沒有想到。

他當然不會想到。

就像是李少輝和嵐沒有想到一樣。

他根本不會想到——自己已經沒有下一次機會了。

“前輩真是厲害呀?!?/p>

這時候,突然響起第二個人的聲音。

本來應該只有陳亞天一個人,為了切斷他與外界聯系的密室里,響起了她的聲音。

“在我還在悠悠哉哉的逛街的時候,前輩已經制定并且實施計劃了嗎?丟下包括我在內的其他七名隊友,獨自一個人行動,還差點成功了——真厲害呀。對了,房子的主人已經被前輩殺了嗎?尸體應該在其他房間里吧——應該有做處理吧,畢竟要是有奇怪的臭味就糟了,會引起別人注意的?!?/p>

她聲音開朗得就像一個活潑的孩子——不,光從體型上看,也會認為她是一位天真無暇的孩子。

“你是怎么來的……”

“真奇怪啊。前輩怎么會問這種問題呢?我當然是打開門進來的。”

是的——無論再怎么接近密室,這里也曾經是普通人居住的房子。即便窗戶已經被封死,但門是不可能消失的。她當然是通過門進來的,可陳亞天想聽到的答復不是這個。

“我是說……你——怎么知道我在這?”

陳亞天警惕地看著她。他會待在這里的事情,沒有告訴任何一個人。他擅自行動,目的就是切斷自己和別人的聯系。為此他甚至不惜殺害無辜的人類,只為了找到一個合適的地點。

做到這一步,

卻還是被發現了。

“我不知道喔——我只是發現了而已。剛才,前輩襲擊了‘目標’,是吧。前輩的能力我是知道的噢。所以啦~我只是通過現場的痕跡,順著方向來到了這里?!?/p>

找的我可辛苦了——她貌似不滿地說道。

“你的意思是——當時你就在那附近?”

“對喔,從爆炸開始,到那個藍發妖精倒下為止,我一直都在——老實說,看到嵐倒下,我真是想對前輩你豎大拇指了。真不愧是能夠讓子彈不受障礙物影響的超能力,在攻擊待在死角里自以為安全的人時,簡直讓人防不勝防呀?!?/p>

讓子彈不受障礙物影響——這就是陳亞天賴以生存,即使不用出現在嵐的視野里也能殺死嵐的特殊能力。

準確來說,就是能夠無視障礙物——妨礙子彈命中目標的障礙物都能夠無視。子彈不會因為水泥、鋼板一類的障礙物停下。當然像人類一類的生命體并不能無視,類似兔子一類的動物就沒有問題。具體能做到哪一程度,陳亞天也沒有具體測試過。

但至少——在隔著一條街的情況下命中在地鐵站里面的嵐,是一件可以輕松做到的事情。

“所以說,你是根據現場彈孔的痕跡——”

陳亞天沉浸在解開對方是如何找到自己位置的謎題中,因此忽略了。

忽略掉了對方回答中既是無意又是有意地露出的破綻。

要是注意到了這個破綻,即便是結局無法回避,但至少能夠發現真相。

但是他并沒有察覺到。要說的話,完全被自己的突然造訪打亂手腳的陳亞天會忽略了破綻,可能也在她的預料之內。但不管以謹慎著稱的殺手的致命失誤是不是她的算計,都已經對結局沒有影響了。

“不止是彈孔,還有聲音——我是根據開槍時的聲音判斷出前輩的具體位置的。”

“……你是認真的嗎?”

“當然是認真的。我這雙耳朵可是很好用的,什么樣的聲音都能聽見呢——況且,我基本上是不撒謊,也不開玩笑的?!?/p>

她朝他走近了。路過被丟在地上,陳亞天為了應對兩天伙食而買的壓縮餅干時,她猶豫了一下?!敖Y束后再吃吧”,她念叨著類似這樣的話,繼續前進。

結束——陳亞天這次的表現總算不愧于他的謹慎殺手的稱號。他在想“結束是指什么結束?”這一問題。他不認為對方是指完成這次需要八人合作的委托后再去吃餅干。

“結束是指?”

到頭來,他判斷直接問本人會更好。這個抉擇是英明的,因為她是不會特意隱瞞的。一旦對方主動問,她就會坦白真相。雖然過程可能會有點坎坷,但她不會說謊——最多,只是用曖味的言語混淆視聽。

“嗯?前輩覺得是指什么呢?是指成功捕捉目標之后呢,還是說是把獨自行動的前輩帶回‘大本營’之后呢,又或者是——”

陳亞天注意到了。他看著自說自話的她逐漸靠近的時候,確實注意到了那被她緊緊握在手中的兇器。那是一把光憑肉眼都覺得是能夠將金屬切開的鋸齒狀匕首。她的身體幾乎快和黑暗融為一體,陳亞天再度后悔起自己為什么沒有把燈打開,不然他應該能夠更早注意到。

不過他雖然注意到了匕首,卻沒有注意到故意把匕首露出給他看也是她本人有意為之的。從她進入這個近乎密室的房間里后,他的一切行為都已經被她掌控——所以無論陳亞天采取什么樣的做法,也不可能改變他的結局。

結局從一開始就已經注定——從襲擊嵐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注定會迎來這個結局。

作為一名殺手,

作為一名殺死了數不勝數的人類,就連無辜之人也會下手的殺手,

作為這樣的殺手,無論他用的手段多么的狡詐陰險,他都確確實實地殺死了許多人,因此積攢下來的經驗絕對不是擺來看的。他雖然不明白為什么身為“同伴”的她會做出這種事,但他還是舍棄多余的求知欲,理解到了她在做什么。

她——要殺了自己。

“為什么——”

盡管他已經不想知道理由,可是還是下意識問了。

雖然問了,但他不會等待對方的答案。

他身為殺手,身為殺人的專家,他絕不會在這種情況下束手就縛。

他能夠選擇的武器有放在手邊撐著腳架的狙擊步槍,以及懷里用來應對緊急情況的自動手槍。他并非槍械的天才,但對于槍械的使用也算是得心應手。在這種近距離的情況,他決定用手槍來發動突襲。

“為什么?”

相同的話,但截然不同的戲謔語氣。

她笑得就像一個得到生日禮物的孩子。

帶著這樣的笑容,她動了。

再次重復,陳亞天是一個小心謹慎到哪怕有一絲風險都不會去執行計劃的老牌殺手。但不管是什么樣萬全的計劃,都有可能會出現意外。為此,他也有在賭上性命——應該說是為了保護性命地鍛煉身體。

盡管距離人類的極限尚有一段距離,但陳亞天已經隱隱窺視到那極限的高度。因此,他作為一名擁有特殊能力的人類,他毫無疑問是強大到能稱為專家的那一類人。

所以他才能在她動手的情況下,拔出了手槍。

拔出了自動手槍。

“——”

然后,被干凈利落的,連屠夫看到了都會拍手稱贊的手法斬下了首級。

斷口是整齊得如同是電腦繪圖時才能看見的光滑切面。理應斷口上面的,陳亞天的腦袋咕嚕咕嚕地滾到了她的腳邊。她看了一眼那顆眼睛逐漸趨于死寂,嘴巴大大長著的腦袋,面露躊躇。

她知道人的腦袋在剛剛掉下來時還殘存著意識。既然有意識,那么就應該能夠聽見她的話。她醞釀了一下語言,回答了陳亞天在腦袋還沒有被砍下來時提出的最后一個問題:

“為什么要殺自己的隊友?那當然是因為,從一開始——能夠對那個目標動手的人,就只有我呀。偷偷動手什么的,是犯規的呀,骯臟的前輩。”

灰發綠瞳的女孩淋浴著從陳亞天尸體上噴出的鮮血,身體多了沖鼻的濃重血腥味,皮膚的觸感變得黏糊糊的。可她并不在意。

她——犬守魂只是露出了符合她外表年齡的天真笑容。

“那么,我開動了——”

她拾起了餅干。

特地去撿說不定已經染上血液的餅干時,犬守魂注意到了那一直亮著的顯示器。如果不是它在工作著,或許到最后陳亞天也注意不到犬守魂握著的匕首。因為有了它,才讓這沒有懸念的獵殺多了一點戲劇性——不過犬守魂不會因為這種事對它道謝。

“已經不見了嗎——逃掉了嗎?呼呼,逃吧,逃吧。不想死的話,就只能逃了吧。”

話說回來——她看著已經沒了李少輝一干人蹤跡的顯示器,突然想到一件事。無論是這個能夠窺看現場的顯示器,還是那個能夠瞞天過海藏在防爆罐里的炸彈,都不像是陳亞天的手筆。

也就是有協助他這次單獨行動的人存在。

那個現在還未謀面的某人——

嗯,下一個目標,就決定是他或者她好了。犬守魂如此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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