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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并非人類的少女(二)

02

“你說會不會。”

我問。

“你說會不會在我們亡命逃跑的時候。某個地方的不知名的某個人正在像個白癡一樣享受生活。我們的危機對此時的他或者她而言,如同不存在一樣。”

她沒有回答。她緊緊閉著的同時在微微顫抖的眼皮使得她的表情看起來離安詳甚遠,殘留污漬的臉上如今已經看不見那神氣的模樣,即使穿著血紅色的長裙也沒能讓她看起來超然物外,變成凡人的她只剩下胸口起伏能夠讓人確信她沒有喪命。因此,這樣的她——嵐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是在我的意料之內的。

要是失去意識的嵐能夠在這種時候對我的話起反應,那才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但是——

她僅僅只是失去意識這種程度,毋庸贅言,這也是我沒有預料到的。

我親眼所見——親眼看見從她的左胸處綻放出作為色彩而言妖艷得有些過分的紅色血花。若那不是我的幻覺,那這一定意味著她的心臟被人用類似子彈的東西貫穿了。正是因為心臟被貫穿了,所以才會在瞬間往外濺出夸張的血液。

明明心臟被貫穿了,受了怎么想都應該死去的嚴重傷勢,但我目前卻只能夠用“失去意識”來形容嵐現在的狀況。也就是說,她還活著。

“不是還活著,只是沒能死去而已。”——她曾經這樣評價過我與她自己(實際上就是在剛才)。我原以為這只是一句意味曖味的諷刺之語,現在看來或許別有深意。

總而言之。

本來應該爆炸中身亡的我沒能死去,以慘不忍睹的方式尚存于世;本以為心臟被不知道哪里來的子彈貫穿的嵐會因此死去,卻也同我一樣沒能死掉。

我和她——兩個雖然沒能死去,但也不能說“仍然活著”的兩人正一左一右被桃發的女人用雙手夾在腋下。

聽到我狼狽得離主人公這一形象相去甚遠的求救聲后,王倩立即帶著我和嵐離開了隨時可能遭遇第三次襲擊的地鐵站(同時也是火車站)。

當時情況緊急,為了追求效率,我們兩人便從中間被她用手夾住。嵐因為身材嬌小(也可以說是迷你)的緣故,即使被夾著也沒有什么違和感;而身材比起王倩要高大一些的我則顯得有些滑稽,不倫不類的模樣就像是在坐嬰兒車的成年人,惹人發笑。我第一次感受到了身體長大后的壞處——如果我現在還是十四歲,就不會有這樣的煩惱。

不知道人們常說的“長大的煩惱”中有沒有這一點,但至少我現在就為此而煩惱著。

嵐姑且不論——我一名成年男性被看起來要比自己小一點的女性夾在身上奔跑,這也太招搖了。想象一下一名穿著打扮接近十六歲女子高中生品位的女人夾著一個半死不活, 全身都有燒傷痕跡的男人在大馬路上以就連運動員都只能望其項背的速度在奔跑的畫面——我甚至不愿意承認自己就是構成這一絕妙場景的元素之一。

我感到羞恥。明明剛剛才經歷了只有在電影里才能見到的驚悚場景,不僅同伴,就連自己都差點死去。在這種情況下,我沒有感到后怕,也沒有產生對同伴安危的擔憂,只是在羞恥。

對自己所作所為感到羞恥——為了讓這羞恥的畫面結束,我讓王倩停了下來。

“夠了。”

王倩沒有說話。

也沒有停下。

我從她稍微有丁點變化的呆板表情里判斷出她不明白“夠了”在此時此刻意味著什么。或許她現在腦內正在思考“夠了”是指什么夠了。因此我換了一個措辭。

“停下。”

這次她聽明白了,只是明白得有些過頭了。她本來保持著即使博爾特來也只能對自己一直以來的努力訓練產生疑問的速度,卻在我一聲命令后立即停住了。被她用手臂和腋下夾在中間的我體驗了一回類似急剎車的不適感,仿佛腦漿都快從眼睛里噴出來了。

她不僅理解了要停下來,還過度解讀成了“在原地停下”。

這孩子——意料之內地十分較真。

但較真歸較真,這種個性絕對不是什么好事。

至少我不認為它是個好性格。

尤其是——在王倩身上,這樣的性格會產生難以想象的破壞力。

就像現在——我的胃部已經被折騰得不像樣。胃酸,沒消化干凈的食物一齊涌了上來,所幸這次也被我咽了下去,沒有吐出來。嗯?我剛剛說了“也”?不,我并不是多么習慣于把要吐出來的東西咽回去,這次之所以咽回去,只是不像太顯眼而已。

雖然現在這副半死不活的模樣已經足夠引人注目了,但我還是想盡可能地收斂一下。我沒有忘記自己正在被追殺的事情,也沒有忘記自己現在離死只差一只腳的距離,在這種時候停下來我也不覺得是在自尋死路。這么大搖大擺地在大街上跑,等于是在不斷向敵人報點。

而且,

比起讓我們不太招搖,更加重要的是我們不能一昧地,漫無目的的逃跑。

得先想好該逃去哪里才行。

當然,這樣的事不是該停下來想的。我在被王倩當做娃娃一樣夾著的時候,也有憑借著接近于模糊——不,已經是完全模糊的意識認真地想了自己該逃到什么地方。我意外地想到了說不定可行的方法。

說不定是可行的,

但也說不定完全行不通。

但總比什么都不做要好得多。

正是因為想到了這點,我才讓王倩停了下來。

“進那間房子里。”

有太多事情需要處理。

比如說我的傷勢,

比如說嵐的傷勢,

再比如說現狀的整理。

一直在跑是沒辦法處理這些事的。

“進去那里面——我要思考一下接下來該怎么做。”

我不確定隨隨便便在大街上找的一間屋子是否安全。對方已經展示出了即使躲在死角也能下手的特殊能力,藏在屋子里也不一定是安全的。更何況街上的屋子本身就存在一定危險性,也許屋子的主人是一個脾氣暴躁的中年人,看到我們進來就會表現出過分的攻擊性。但我可以確定,一直在街上逃跑不會是件安全的事。

我也想過要不要去醫院、警察局一類的地方。

這些去處理論上是可行的,但存在著一個致命的破綻。不,應該說是兩個。

第一,我不知道該怎么走。李少輝可能熟悉這里,但我對這里一無所知。我現在連自己腳下這片地到底是哪個區都不清楚。

第二,我不知道怎么和人溝通,尤其是用這副模樣和人溝通。我更擅長利用自己小孩子的特點來與人溝通——但我現在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童心未泯用在這時候——會顯得很惡心。

一直長不大的人比起說童真其實更適合說是沒有擔當。

沒有擔當的大人在這個社會是不適格者,是令人感到惡心的生物。

所以,我是沒辦法用溝通來解決第一個問題的。

沒辦法在這種情況下和人解釋清楚我為什么要去醫院或者警察局。

所以歸根結底就是我沒辦法去醫院和警察局。

最終只能選擇隨便進一個地方——哪怕是類似于薛定諤的貓不確定是危險還是安全的民居平樓。

要是我能知道什么地方是安全的,什么地方是可以藏身的,那我大概會說出“去那種地方不行,我們去那吧。”這樣的話來否決自己憑著直覺選出的平房。但我做不到——只有十四年人生經驗的李少輝沒有那種厲害的能力。

“不,不行的。去那種地方不行。我們去那吧。”

本來應該昏迷不醒的人突然開口了。

她睜開了眼睛,盯住了另外一邊的平房。

在我看來,那是一間和我選擇的樓房沒有什么區別的居民樓。

然而——或許在有著不同尋常的目視能力的嵐看來,那是一間值得我們在這種危急關頭去挑選的隱匿地點。

“就去那棟樓。”

能夠竊取人記憶與思想的女孩在這一刻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

不,倒不如說。

她對于我而言,任何時候都是決定性的——“過去”是,現在是,不出意外的話,接下來也仍舊會是。

不出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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