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煮熟的鴨子就要飛了，李浪帶著余下的兩百賊兵急急趕路。最近兩里都沒再遇到敵人，而且最近的幾次交手，阻力一次比一次小，想來對手已是強弩之末，絕不能輕易放走了。

再追了一小段，眼見前方天空越來越開闊，這崎嶇的山道總算到了盡頭。眾人心頭大振，正要鼓足勁一口氣追上對手。不料最前方那些賊忽然寇又慢了下來，害得身后來不及減速的人再次撞作一團。

“干什么呢？走啊！”

“別擋著道。”

“走不走？不走閃一邊去。”

……

眾人熙熙攘攘，李浪也覺得有些奇怪，前面這動靜看起來也不像是遇敵。

他費勁地擠到前方，只見這里已經是谷口，開闊的原野讓人心情舒坦，卻不見馬車隊，唯有前方這一人一騎格外礙眼。

不錯，有且只有一人，匹馬阻在路口。這人卻不是老對手王雙，而是個眉清目秀的年輕人，既沒有提刀槍，也沒有拿弓矢。

他想干嘛？李浪有些琢磨不透。

“管事的出來說話。”馬上那青年沖著他們高聲喊道。

眾賊寇中一陣悉悉索索之聲，卻沒有人回話。

“我是金城郡屯丞鄧艾，請管事的上前說話。”說話的正是鄧艾，他故意把稱謂簡化，不說定軍屯和代屯丞的“代“字。

賊寇中又小聲議論了好一會兒，這才走出來五個人，其中四人將一個清瘦的中年漢子護在中間。

那人高聲說道：“我就是，有什么話說？”

鄧艾看了他一眼，心說這人一定就是李浪。看著這人年紀不算很大，膽子也不像很大的樣子，應該沒什么勇武，幾次交戰都沒見他沖在前面。

他仍舊面無表情地高聲說道：“這是我金城郡地界，你等私聚兵甲，犯我郡界，是想要干什么？”

那群賊寇中又“嗡嗡嗡”鬧開了，也不知在說些什么。不過猜也猜得到，這些說是匪寇，多數也是些豪族大戶家養的家丁、仆役、打手，真要和反叛的事扯上了關系，多少還是有些心虛的。

那李浪想了想說道：“我等無意冒犯貴郡，不過我家有仇家跑到貴郡來了，草民只是想要將他們抓回去。”

鄧艾厲聲道：“我大漢嚴禁私斗，有仇有怨大可報官處理，你們仇家是誰？你們又是哪家的人？”

李浪嘴角動了動，最終又改口道：“些許小事就不勞煩官爺了，此事與官爺無關，草民們自會處理。”說著一擺手，示意眾人從旁繞過去追趕。方才他就留意到了，那人后面數十丈外就是片郁郁蔥蔥的樹林，搞不好車隊就藏在那。

鄧艾將手指向眾人喝道：“金城郡地界上事就與本官有關，看你等從山那邊過來，隴西地界上的事本官管不著，可要是想在金城犯事……”他故意留著半句話不說。

李浪陰著臉看著對方，這年輕人有些讓他琢磨不透，真是金城郡的官差？有這么巧的事？正好就在這邊境線上撞上他們？

但要說不是，這家伙怎么這么淡定，一副有持無恐的樣子。言語做派看似也不像尋常百姓。

可要說是官差，哪有那么愛管閑事的官老爺。西涼這地界上當官的他見多了，哪個不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管好自己那一畝三分地就算是好官了，還會巴巴地跑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來管閑事？

不對，可能也不是閑事。聽那老小子說王家那老東西找了金城郡的靠山，要把家當搬過去，這事是確定的。這年輕人莫不是就專程來辦這事的？

他有些琢磨不定，一會抬頭看看遠方，一會又盯著鄧艾的臉，想找出破綻，良久才說道：“你想怎樣？”

鄧艾毫不退縮，同樣黑著臉盯著對方看：“是你們想怎么樣？”

李浪挑釁似地說道：“若是我等一定要去抓人呢？”說著向后做了個手勢，之前那些稍稍退后的匪寇們又慢慢向前挪動起來，不過看著是那么的不情不愿。

“哼！”鄧艾嘴角輕輕一撇。

正在這時，遠處忽然依稀傳來陣陣馬蹄聲，距離有些遠，聽不清有多少。

眾賊寇抬眼望去，只見遠處的樹林后揚起大片煙塵，像是千軍萬馬奔騰而來。

鄧艾也不回頭，只冷冷地說道：“那得看我金城大軍答不答應。”

“嘩！”眾賊寇喧嘩起來，不由自主地又向谷內退了兩步，人群擠得更厲害了。

李浪本還有些疑慮，抬頭竭力遠眺，想要看清遠處的情況，不過身邊那四名躁動的下屬卻耐不住了，一個個下意識地向后縮去，這下便把當中的他突出在了陣前。

他想了想，一咬牙道：“好，草民便給官爺這個面子。”隨即邊退邊高聲喊道：“咱們走。”

鄧艾坐在馬上，面無表情地說道：“還沒請教閣下尊姓大名，今日之事本官也好報與府君知曉。”

李浪虛虛地一拱手道：“無名之輩，不勞官爺掛心。”說著一轉身鉆進人群中消失不見了。

鄧艾冷冷地看著這群人消失在視線中，這才掉頭耐著性子慢慢向踱去。

一路上，他緊張地豎起耳朵，生怕聽到山谷口處又傳來什么不想聽到的響動。這時他的額頭上，黃豆大的汗珠止不住地向下落，就連拽著韁繩的一雙手上都滿是汗水，他也不敢在衣袍上擦一下。

直到繞過了那片樹林，王雙和州泰、小黑迎上來，他悄悄地長舒一口氣，抬袖將面上的汗水拭去，這才故作輕松地躍下馬來。

“屯丞好膽識，在下佩服。”說話的是王雙，那嗓門大得和打雷似的，鄧艾都有些怕他把賊寇再召回來。

“屯丞這在馬尾上栓樹枝的疑兵計當真有效。”州泰也贊道，剛才他的心也一直揪著。

鄧艾嘿嘿一笑：“運氣，運氣。”說這話時，他的心底還是有些發虛，這要是運氣不好，遇到個膽大的或是二百五……

幾人說笑兩句，都很默契的領著大隊人馬急急趕路，畢竟沒底氣，萬一對方反應過來，再追上來恐怕就真沒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