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接下來的行程可以說是一路順風，一行人緊趕慢趕總算是到了金城郡治允吾外不遠，再過了前面的黃河就快到定軍屯的地盤了。想來對方膽子再大也不敢深入到這來行兇，應該是再沒什么大礙。

經此幾役，王雙與他們的關系也融洽多了，一路上有說有笑，只是大家都對王家塢堡避而不談。

小黑是個健談的性子，他熱情地說道：“少莊主，你可知道早些年咱們金城和隴西本是一家？”

王雙隨口答道：“也曾聽說過，兩郡分分合合，確實也曾是一家。不過老子不愛讀書，都是聽說的。”

鄧艾插口道：“少莊主豪氣沖天，想來是個當將軍的好料子。”

“嘿嘿，當將軍，老子倒是做夢都想。”當將軍一直是王雙的夢想，這話算說到他心頭去了。

不料，鄧艾又說道：“不過要當將軍，不讀書可當不好啊。”

王雙眉間皺得和群山一般：“哦？上陣廝殺，憑的是拳腳刀槍，讀書有什么勞子用？”

鄧艾笑道：“你可曾聽說過一個叫呂蒙的？”

王雙想了一會，搖搖頭道：“沒聽過。”

鄧艾解釋道：“這呂蒙字子明，是東吳的大都督，大都督就是……就是比將軍還大很多的官。”

“哦？”王雙看似頗感興趣，比將軍還大很多，那應當就是很大很大的官了。

鄧艾又說道：“初時，他也不愛看書，只當了個領幾百兵的低級軍官。不過吳主孫權勸他說要多讀書，然后他果真讀了很多書，后來就當上了大都督。”

“哦，那看來是要看點書。”王雙若有所思的樣子，他可不想只當個帶幾百人的低級小官。不過轉而他又懊惱地說道：“可惜老子不識字。”

“不識字？”鄧艾有些意外，這個時代的百姓不識字不奇怪，不過王雙算是個大族的子弟，按說應該不會不識字才對。

王雙面上有些掛不住，訕訕道：“小時候我爹也請過些教書先生，不過那些迂腐老頭都讓老子打跑了，書也就沒念成。要不前日倉叔讓簽字的時候，老子也不會光摁個手印。”

鄧艾搖搖頭笑道：“沒事，等到了屯里，再找個好些的先生不遲。”

王雙下意識地想要拒絕，可一想到當將軍的事，又忍住了。

州泰在邊上聽著忽然插口道：“少莊主，你剛才說王管家讓你簽字，簽的什么？”

王雙想了想應道：“也沒什么，說是我不在家，官府要問起來，家里的事不好說，就先把用得著的文書簽好了備著。唉！老子也不懂，這些東西都是倉叔在辦。”說起這些瑣碎事，他就頭疼。

州泰又追問了一句：“說沒說是什么樣的文書？”

王雙想了想答道：“也沒說什么，說是官府要來查房產田地之類的。”

鄧艾本來還覺得州泰不該問人家的家事，可聽著聽著也感覺不對勁，官府什么時候沒事要查百姓的田地？再看州泰一臉若有所思的樣子，越發覺得異樣，細想一下，確實蹊蹺。

他猶豫了一下開口道：“少莊主，在下有一不情之請，還請勿見怪。”

王雙豪氣地應道：“咱們是過命的交情，有什么情不情的，你說。”

鄧艾舔舔嘴唇說道：“能不能讓在下看看貴莊的房產田契？”這個還真是個“不情之請”，哪有個外人沒事要看別人家的“房產證”的？

王雙一愣，隨即爽朗地說道：“有什么不可以的。”

隨即沖著前方車隊喊道：“王田，把那個花梨木箱取來。”

一個小廝應了一聲，趴在在居中一輛馬車里翻了好一會兒，才捧著個明黃色的木箱跑來。

鄧艾看著微微搖頭，這個莽漢，這樣重要的東西不隨身帶著，就這么丟在馬車上，丟了怎么辦？

王雙拎過來，隨手遞給鄧艾說道：“都在這里了，你看看。”

鄧艾剛想伸手接過，想想不合適又把手縮了回去道：“在下就不看了，少莊主看看有沒有異樣就好。”

“嗨，這能有什么不對的。”王雙一臉滿不在乎的樣子，大刺刺地揭開盒蓋，隨手拿起幾張絹紙。

隨即，他的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圓，蒲扇大手在小盒子里翻來翻去，抓起一張看兩眼就扔下，又抓起一張看了又扔，如是再三。

王雙的臉越來越陰沉，牙關緊咬，額角青筋暴露。饒是不識字的他也看出來這些房契、地契有問題，因為這些絹紙上……

根-本-沒-有-字

“王田，哪個王八蛋動過這箱子？”盛怒之下的王雙如同一頭怒吼的雄獅，那副睜目張須的樣子讓人膽寒。

那個叫王田的小廝戰戰兢兢地答道：“沒……沒有啊……”

王雙手上一道黑影閃過，粗大的馬鞭將那小廝打了個踉蹌：“還說沒有，沒有動過，里面東西哪去了？”

那小廝捂著臉上的血痕委屈道：“稟少莊主，真……真沒有啊，那箱子裝車后就一直壓在下面，想動也動不了啊。”

王雙怒由心生，又是一鞭子：“還敢狡辯，東西呢？”

那小廝吃了兩鞭子，再也站不住了，跪在地上嗚咽道：“少莊主，真沒有，不信您問大伙，這么多人都看著的，捆得嚴嚴實實的，誰能動了馬車啊？”

王雙正在氣頭上，哪聽得下這些，跳下馬來，鉆到馬車上自己翻找了半天，仍是一無所獲。良久，才失魂落魄地坐在車轅上，不知想些什么。

看他稍稍平靜了一些，鄧艾這才上前低聲說道：“少莊主，恐怕裝車后真就沒人動過。”

王雙雖然是個大大咧咧的性子，卻也不傻，自也琢磨出事情不對，他黑著臉抬頭看著鄧艾問道：“你是說？”

鄧艾坐在他身邊，點點頭，并沒有直接回答，反問道：“早前一直想問你，之前那個內奸抓到了嗎？”

王雙麻木地點點頭應道：“嗯，是個管后廚的小廝。”

鄧艾追問道：“他承認了？你親耳聽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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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孫權勸學，出自《資治通鑒》：初，權謂呂蒙曰：“卿今當涂掌事，不可不學！”蒙辭以軍中多條。權曰：“孤豈欲卿治經為博士邪！但當涉獵，見往事耳。卿言多務，孰若孤？孤常讀書，自以為大有所益。”蒙乃始就學。

及魯肅過尋陽，與蒙論議，大警曰：“卿今者才略，非復吳下阿蒙！”蒙曰：“士別三日，即更刮目相待，大兄何見事之晚乎！”肅遂拜蒙母，結友而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