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兒拿出半袋薄荷葉,借著蠟燭的火焰慢慢點燃。齊澈喝茶喝到打冷戰。
“別喝了。沈家的茶,散發寒性。每個人面色都很冷漠。這茶,不適合你喝。”朵兒歪著頭,心不在焉的對他說道。
“你怎么知道?”
“我母親喜歡用花換茶,時間長了就積攢一些經驗。那些花開的特別好看,賣茶葉的貨郎很喜歡。可他們不知道,那是用亡者骨頭上面覆蓋土培育,才長出來特別好看的花。”朵兒緩過神回望他,“你別害怕。我們住的花谷,是戰場拋尸的死亡谷。那些人來不及收尸,就會帶走他們的腰牌,尸體扔在花谷深處。溫度濕度很好,也很適合種花養草。那些走不出去的怨氣,讓花變得非常漂亮。”
齊澈喝茶后已經覺得寒冷,被她這么一說開始犯惡心。夾了一塊火炭放到爐子里,“好好的薄荷葉,為什么要燒掉?”
“羅義以前不這樣。穩重,關心人。經常獨來獨往。唉…也許我們這幾個人,從來沒完全認識對方。”朵兒燒掉最后一片,遺憾道:“我也不確定他是在幫我,還是在害我?你呢?有什么故事說來聽聽?我怕呆的無聊,他還沒回來就提前睡著。”
齊澈苦笑道,“我可不會講故事。”
“凌風劍肯定有故事!”朵兒瞪大眼睛抓著他的胳膊撒嬌,非常期待的表情。
“也許吧!從我第一次拔出凌風,能感受到內心的平靜。心空,清寧,安然。這就是我的感受。”齊澈摸著佩劍上的穗,結束了它的“故事”。
朵兒扶著額頭非常無語。手腕上的羽葉又露了出來,白色的玉質上不僅有紅色,還有淡藍色纏縛。齊澈伸手觸碰,涼的刺手。他猛地縮了回去,“這么涼?”他又伸手貼著朵兒的額頭,更驚慌的迅速縮手,“怎么會這樣?”
“你那么大反應干什么?這是修士們常說的相生相克,用來壓制體內的靈氣。冷,對我來說不算什么。你要是看到我眼中的火焰,就真的會發生大事了”朵兒狡黠的笑著,抬頭看向門口。于白推門進來。
于白坐到朵兒對面,很嚴肅一句話不說。很久才冒出一句,“風邪陣,你們聽說過嗎?”
朵兒揉著太陽穴,對齊澈道:“還不如不等他呢!風邪陣在山谷,半人高的草堆,還沒走到陣法中心,就能被那里的蟲子啃得眩暈……”
“你知道?”齊澈抬眼看她。
“嗯。就是…知道而已……”朵兒回答的含糊不清,急忙躲到一邊,不去看他們。
齊澈倒是無所謂,“什么時候出發?”
于白索性一次說個夠,“沈宗主,意圖讓咱們破風邪陣。當初的陣法只是補救,并沒有破壞。我還是有顧慮。畢竟咱們這些人都沒有去過那個地方。”
朵兒坐到一邊擦劍,覺得背后被人盯著難受,“你們倆別指望我。雖說冷玥能感受到怨氣的位置,但我不敢承諾一定辦到。這明顯是他的試探,去其糟粕保留精英…”
“我明知道,也只能被迫答應。這關乎羽山的未來…于白收回目光,“我想在你們這將就一宿。”
朵兒理解他的難處,一時泄憤正話反說。于白是羽山未來最有希望的當家人,在困難面前又怎可低頭?齊澈和于白一起回屋就寢。朵兒凝望著劍上的紅色紋路,心又一次沉入谷底。
只能安慰自己走一步說一步……
早晨,沈家仆人帶著早飯進院。和正在鍛煉的陳星打過招呼,在空地上擺飯桌。來回走動的聲音把大家吵醒。
朵兒用凈水抹了一把臉,還沒擦干就跑出來。隨便撿了一個點心往嘴里塞。擺桌的仆人掩面笑她。陳星看到,推了朵兒一下,“你也不知道吃的斯文一點。昨晚,于白師兄干什么去了?那么晚回來?”
“反正不是什么好事。多吃點吧!現在有的吃就不錯了。”朵兒席地而坐,端起粥吹了吹滿足的喝了一大口。
大家陸續聚過來吃早飯。
莫鵬一臉不屑,看著碗里的東西,埋怨道:“你們就是什么都愿意混在一起,往一個鍋里放。這上品的東西就要有上品的樣子。上不了臺面的,該有自知之明,自覺下堂獨自攪勺子。”說著斜眼看朵兒。
文雅可能一宿沒睡好,正一臉的不悅,聽到莫鵬懟人就來了火氣,而且還是數落朵兒!她騰地摔了手里的饅頭,打的粥飛濺出來。朵兒擦掉濺到臉上的粥,撿起饅頭接著吃。
“怎么?莫家就這點氣度?一大早就分什么三六九等高低貴賤?出來夜獵辦事,不求搭把手,只求您不在旁邊礙事。”文雅說完,凌厲的目光瞪著他。
朵兒附到陳星耳邊,“昨晚我是錯過什么?文雅可不是輕易發火的人。”
“昨晚莫鵬酒后,罵我們兩家,是仙門各家能調遣的看門狗。兩家沒有子嗣接任,而且說仙門之中,女子爬不上高臺……”陳星不忍繼續說,端起粥碗堵上嘴。
莫禪坐下默默吃早飯,朵兒拍拍她的肩膀算是安慰。有這樣的哥哥,也真是夠丟人的……
莫鵬見所有人不搭理他,簡單吃了點又回屋休息。沈家的飯菜,說不上精致,但絕對有營養。仆人撤掉空出來的碗碟離開。沈拙背了一個大布袋進來,在地上鋪開圖紙。于白和齊澈互相交換眼色,看來風邪陣是必須要破了。
朵兒無奈搖頭,心想沈宗主是急于想知道里面的秘密。又要利用自身的地位,籠絡人心……
沈拙叫住朵兒,“一起看看吧!”
朵兒瞥了一眼,笑道:“先不說這圖的來歷。就憑我們這些人,你覺得能進去嗎?破陣期間,遇到什么狀況?不是事前就能預估全面的。”
“我去過……”沈拙突然嚴肅起來。所有人向他們投去驚訝的目光。“那里所有的草木,沾有當時布陣散落的靈力。把他們召喚出來,就能知道獲取力量的方法。”
“你要那東西做什么?”朵兒的聲音冰冷,少有的陌生感,也豎起了自己的敵意。
沈拙眼中浮現邪笑,“如果魔童現世,對所有人不是好事。掀起更大的風波前,必須要掌握那些人之前走的路。”
于白大聲質問道:“什么魔童?你到底要利用我們做什么?”
沈拙轉身換了一副笑面,“十幾年前,那些師父們聚起來干嘛?當然是為了壓制魔童出世,才部下五星陣法,又做了五把劍,讓特別的人帶走。對外只說是謠傳,其實他們真的竭盡所能做到了。話說回來,如今我們要完成當年沒做完的事。”
莫鵬狂笑,“你騙誰呢?魔童現世?”
“我像是說謊的人嗎?”沈拙冷笑,“怨氣凝結,黑風席卷。只要心里有怨念,就會中招互相殘殺。你說這不算危險嗎?”
朵兒陰著臉,背手回屋,把所有人扔在外面。
沈拙不在乎他們的目光,繼續解釋道:“事情過后,那些前輩,死的死,隱居的隱居。五把劍隱于世間。我父親發出邀請,很多人帶著自己的佩劍,都沒能走出風邪陣。仙門修士,除奸邪,是大家必須做的。有危難的可能,也要去查驗一番確保無事。難道不是嗎?”
陳星對他心生厭惡,拉起文雅,“他已經不是當初的沈拙。我們還是做好自己份內的事。別讓于白師兄為難。走,咱們去找朵兒。”莫禪隨著二人一起進屋。
院里剩下于白和齊澈,還有看熱鬧的莫鵬。沈拙向于白躬身施禮,“于白師兄,一會出發可好?”
于白倒吸一口冷氣,“容我商量片刻。”
沈拙做了請的手勢,站在原地等他回話。
她們三個圍在一起討論要不要加入,爭得不可開交。朵兒失望的坐在地上,拎著涼透的茶壺偶爾灌一口。陳星想讓朵兒拿主意,看她不為所動并且發愣看著身邊的燭臺,心中怒火更加旺盛。
于白推門進來,齊澈跟在他身后隨手帶上門。
“容我講一句。”于白很為難,望向朵兒。
朵兒淡淡的回了一句,“我沒意見。”算是明確意見。
文雅倒是無所謂,平日練習手中攢了很多符篆,正是測試的好機會。陳星表示反對,她怕出亂子,也怕莫鵬在關鍵時刻故意傷人。
莫禪心灰意冷道,“于白師兄,我是莫家人。約束不了兄長的心性。但作為羽山弟子,我聽你的。”
于白點頭,“沒關系,我盡量不讓你為難。那么,咱們說說風邪陣!”
“風邪風邪,不同于平常流動的風勢。或是鬼魅聲,或是孩童啼哭聲。心中最怕的,就會被這陣風顯現出來。聲音入耳,住于心,牽動靈氣。攪動心智,極容易走火入魔。甚至對身邊的人發動攻擊。這樣的風邪陣,是鎮壓上古不散怨靈設下的結界。”朵兒一番說辭,招的她們三個女孩子瞪大眼睛自覺不可思議。她苦笑,解釋自己剛才的話,“羽山的藏書閣,留了不少好物。閑著沒事,那里看的。”
齊澈在一邊沉思不搭話。
文雅心急詢問他,“齊道長并非羽山弟子,可聽有一些坊間傳聞?不妨說來聽聽。”
“我沒什么可說的。”他搖搖頭,“我下山時,正是師父閉關期間。所以……”
于白有些為難,就算齊澈鼎力相助,朵兒不懼危險。陳文兩家能輕易讓他們的孩子,面臨這樣的危險嗎?如果破陣不成功遭到反噬殞歿,那么師父將面臨仙門指責。
朵兒看著大家焦急又毫無頭緒,下意識碰了手腕,下定決心道:“讓羅義也跟著一起去吧!多一個人多一份保障。”
于白等大家的意見,陳星和文雅見師兄不吭氣,就更沒有理由反駁。這一戰關乎生死,也關乎未來。收拾好必備的東西,沈拙又集結了一些門生,二十多人的隊伍出發。他們騎著馬,朝著風邪陣所在的峽谷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