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馬交鋒不是陳末所擅長的，他與北宮玉戰了數個回合發現略感吃力，叫囂道：“可敢下馬一戰！”

羌人好戰，有何不敢？北宮玉冷哼一聲，一捋散在兩肩的長發，系緊額前巾幘，率先下馬。陳末見這人如此直率，也不好意思耍詐，當即跳下坐騎與北宮玉短兵相接。

兩人纏斗多時不分勝負。陳末心中納罕，區區賊匪亦有如此身手？

“胡漢協作”四個字再次出現在腦海里。曄部眾中的某些人想要燃起邊塞之火，不就是通過勾結那些作亂的羌人嗎？難道說這次山谷伏擊就是他們“胡漢協作”的第一步？

陳末環顧四周尋找蒯越的身影，覺得從蒯越身上一定能看出端倪。結果發現蒯越出手狠戾，袖劍一明一滅便是一條人命，已經有數十人死在他的劍下，不像是“暗通曲款”的模樣。

“難道是我多慮了？”陳末暗忖。

就在這時，一個渾厚洪亮的聲音傳來：“不打了，你們曄部眾的頭兒請我來解決一個叫李影的丫頭。你就是竇輔吧，還不倒戈助我！”

原來是麹義久久拿不下竇輔，又見手下被蒯越的“海盜式打法”逐個擊破，心中急了，當下道破身份。

“胡言亂語，我就是曄部眾的主事人，可不記得請你辦過事！”竇輔嘴上這么說，心中早就掀起驚濤駭浪，原來這次涼州之行竟是針對影部眾的一個陰謀。

麹義冷笑一聲：“你們頭兒姓劉，你姓劉嗎！”

原來是暗金統領！竇輔感到四肢僵硬，此刻他面臨一個抉擇——心愛的女人還是沉重的使命。

“你是竇氏唯一的血脈，大將軍沉冤昭雪，竇氏一門重現榮光的希望全在你一人身上，凡事要三思后行啊。”竇輔腦海里浮現出養父胡騰的話。

恍惚間，麹義已經與他擦肩而過。

“不愿助我也別杵在這擋道，反正今日之事我會如實向上峰陳述。”麹義拋下一句話。

陳末明白形勢不妙，若是竇輔、蒯越倒戈，他與李影九死一生，即便兩人袖手旁觀，情況亦是兇多吉少。他賣了一個破綻，順勢撤到李影身旁。

麹義拍馬過來，看了一眼蒯越喊道：“蒯氏的小輩，還不快快停手！我剛剛說得不夠明白嗎？”

方才麹義聚氣發出渾厚而洪亮的聲音就是為了讓在場的所有人都聽見，省得多費口舌。可蒯越看都沒看他一眼，提手出劍洞穿了一人的脖頸。

“他是聾子嗎？”麹義回頭望向竇輔。

竇輔長劍垂落，停在坐騎上一動不動，對麹義的話置若罔聞。

麹義怒道：“兩個廢物！怪不得瞞著你們。北宮兄助我斬殺目標。”

北宮玉二話不說，一刀劈向李影。陳末出劍蕩開這一刀。李影后退兩步舉起弓弩，一箭射向麹義胯下的坐騎，坐騎中箭撲倒在地。

李影思路清晰，明白此刻已經沒有一戰的可能，唯有逃跑才有一線生機。而逃跑的話，有坐騎與沒坐騎霄壤之別。

場上共有五匹馬，陳末、竇輔、麹義、北宮玉各一匹，還有就是拉車的轅馬。現在已經射殺了麹義的坐騎，只要再拿下北宮玉的坐騎，對方就失去了追擊能力，這樣一來就能從容逃脫。

李影快速將短箭上膛，瞄準不遠處北宮玉的坐騎。

麹義在坐騎撲倒的前一刻，雙手撐地一個翻滾卸去力道，穩穩落地。他沒想到李影這一箭不是射向北宮玉，也不是射向他，而是直取坐騎。

麹義看了一眼側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愛馬，怒吼一聲，揮舞環首大刀猛攻過來。

陳末首當其沖，他不能閃躲，否則李影的側身將暴露在麹義的刀下，只能提劍硬擋這一刀。麹義臂力驚人，大刀震退了陳末，并在凍得又干又硬的地上劈出一道溝壑。

陳末虎口破裂，往后退了數步，撞在李影身上方才穩住身形。這一撞導致李影一箭射偏，箭簇沒入馬臀。

駿馬悲鳴一聲，竄入林中不見。

北宮玉趁著這個空當舉刀近身，想要一擊斬殺李影。他忽覺小腿處一陣劇痛，回首一看，只見一只白虎將利齒嵌入他的腿腹之中。

先前北宮玉看到白虎雪神追咬手下，還以為是手下的那些蠢貨誤惹了這只兇獸，現在來看這白虎是對方豢養的異獸。他舉刀揮砍，雪神機警，立時撒口往后一躍躲過。

這時，麹義又一刀劈向陳末的面門。

北宮玉暫時撇下雪神，想要配合麹義一舉擊殺陳末與李影。忽然，他感到一道寒氣沁入后心，某種瀕臨死亡的預兆出現在腦海中——身后危險！

北宮玉陡然轉身，舉刀架住要害。他看到一只長袖拂向胸口，緊接著“鏘”一聲，火光四濺。劍尖撞擊刀背的沖擊力把北宮玉掀翻在地。

原來是蒯越趕到，他落地拂袖道：“陳兄、影主你們先撤！”

陳末心中明白猶豫只會白白錯失良機，他將短劍當作手戟擲向麹義，緊接著一把拉住李影朝著坐騎跑去。

麹義擋開飛來的短劍，邁步欲追，卻被蒯越一劍攔下。

陳末翻上坐騎，一手把李影拉到身前，回首對蒯越喊道：“異度兄，保重！”緊接著一甩韁繩，絕塵而去。

身后傳來蒯越堅決的聲音：“五行演變，陰陽牝牡，萬物化生，各得其正，暗衛之人恪守……”他在背誦暗衛的教義宗旨。

這套宗旨本希望金木水火土五統領、影曄二部眾能互為輔成，各自成就。沒想到現實卻是勾心斗角、自相屠戮。

他人聽來像是諷刺，陳末卻知道，這是蒯越在提醒他與李影牢記這一宗旨，今日蒯越投之以桃，希望他日陳末能報之以李，不要再擴大暗衛內部無意義的內斗了。

“異度兄你這個蠢貨，潰癰雖痛，勝于養毒啊。”陳末暗嘆。

在他看來暗金統領的所作所為不得不說是解決暗衛“病癥”的最好方法——殺了李影，再找機會除掉李儒，拔掉影部眾的勢力，一攬暗衛大權！

這樣一來，即便暗衛整體實力大為削弱，可至少上下一心，人心齊則大事可成。

陳末心想，若是自己與蒯越位置互換，恐怕不會放走對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