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精大戰(zhàn)，許多人只記得了至夜仙尊，卻極易忘記他身后的另一個人，那便是元始仙尊。

至夜和元始在同一時代出世，又是僅有的被封為仙尊的兩人，遂產(chǎn)生惺惺相惜之情。可惜后來至夜仙尊力竭戰(zhàn)死，神魂四裂而消散于天地間。元始仙尊哀痛世上再無知己，又忿恨自己沒盡力分擔(dān)，于是自散靈力，降為天尊，后又離開九重天仙境，幾千年不見蹤影。”

“……之前與你說過，我和兩個哥哥，一個姐姐是由同一人誕生而來的罷？那是至夜仙尊四裂的神魂，被元始天尊收集起來，用靈力供養(yǎng)在瓊?cè)A玉池里，后來成的我們。”

飛雪說到這兒，特意停了停，順帶緩口氣。

一大串講下來，沈淵聽得一愣一愣的，眼兒輕眨，在溫暖的燈光影下，顯出幾分呆萌。

飛雪暗笑一聲，故意湊近了，拿手捏住他的鼻子。沈淵低了眼簾，無奈地拉下她的手，憋出一句，“聽起來……很神奇。”

飛雪挺驕傲地?fù)P起頭，“是吧，你也覺得？……其實(shí)其他仙人也不知道，我們?yōu)槭裁磿@么出現(xiàn)，就連元始天尊也不知。總之很神奇……就出現(xiàn)了。”

“后來元始天尊便教授我們修煉了。這個叔父哪里都好，就是老喜歡把一句話掛在嘴邊，說我們是至夜仙尊轉(zhuǎn)生的奇跡……哦，他和至夜仙尊結(jié)拜了兄弟，所以我們叫他叔父。”

“我們幾個，是比較特殊。不過其他仙人不是這么來的啦，他們都是有血親的。只是覺醒靈根之后，壽命被無限延長，血親都在短短百年里先他們而去了。

在人間待的時間越長，仙人越不能被凡人所接受，看到的世事滄桑也越多……所以，仙人自己在世上其實(shí)是很孤獨(dú)的。正因如此，才有了九重天仙境，這樣一個只有仙人的世界。”

在九重天，時光是漫長的，日子是清閑的，頂多惆悵一下怎么打發(fā)時間，糾結(jié)完便又過得無憂無慮。在那里，只管盡情和肆意，忘卻紅塵，丟下紛擾，什么也不必想，活得自在逍遙就好。

想想在仙境度過的五百多年，學(xué)法術(shù)，學(xué)咒語，偶爾趁元始天尊不注意，還偷偷與其他三個小伙伴一起翹學(xué)，御劍在仙境到處飛行，順便搞搞破壞……飛雪嘴角不自覺揚(yáng)起，一雙眼亮晶晶的。

那樣的日子，也挺好的嘛。

“……若說仙境有什么不好，或許是生活過得太安逸、太無聊了罷。許多仙人嘴上雖說著不愿來往人間，卻悄悄把元始天尊的窺元鏡借了又借。嘿嘿，他們躲起來透過窺元鏡偷看人間的樣子，別提多有趣，可惜總是被我撞見。明明心里就是極想去人間的，偏偏要在臉上掛一副云淡風(fēng)輕，不屑俗世的高深模樣，于是……到最后，窺元鏡就被我劫走了。”

沈淵想想那樣的場景，不由得輕輕莞爾，“那你也看了，看見了什么？”

“……不看白不看嘛。”飛雪吐吐舌，又聳了聳肩，“我啊，看見有人歡笑，有人哭，有人嗔怒，有人怨。當(dāng)時我真的不明白，凡人怎么會有那么豐富的情緒？我們仙人，即便是笑，也是抿著嘴淡笑的，即便是怒，也是直接靈力對轟完事的，根本不需要……咳，根本沒有這么多種情緒。原先我覺得沒什么，但看過窺元鏡后，便覺得他們乏味得很。要不是元始天尊不讓我們下凡，還聯(lián)合天帝設(shè)置針對我們的結(jié)界禁制，我真的好想來人間看看。”想到之前一直被禁足在仙境，飛雪郁悶地皺了皺鼻子。

沈淵輕笑了笑，“如今，你來了。”

飛雪隨之也笑了，點(diǎn)點(diǎn)頭，“嗯，是啊，我來了。來了之后，我感覺人間真好！不僅認(rèn)識了你，認(rèn)識了小蛇，還有蔣阿婆，白杏兒，阮懷山……你們都很好。我很開心。”

“雖然，也有不開心的……”

一個小孩興沖沖地從人群里跑出來，卻不慎被絆倒，手里的花燈飛了出去——

飛雪一頓，只來得及伸手一勾，將花燈隔空接住。小孩很是堅(jiān)強(qiáng)地自己爬起來，蹭蹭地跑到飛雪面前，癟著個小嘴，睜著雙圓溜溜的黑葡萄似的眼睛，仰著小臉干巴巴地望著飛雪不說話。

飛雪笑了笑，彎腰將花燈遞給他，“摔沒摔疼？這次要拿穩(wěn)了哦。”

小孩接過花燈，一聲不吭地轉(zhuǎn)身跑了。跑了有十幾步遠(yuǎn)時，才停下腳步，回頭對她像模像樣地鞠了一禮，聲音小小的，糯軟地道，“謝謝……姐姐。”

飛雪看著小孩重新鉆進(jìn)了人群里，嘴角輕漾著笑意。而沈淵看著飛雪的側(cè)顏，含笑目光輕軟。

“對了，說到哪了？”飛雪轉(zhuǎn)過頭，盈盈笑問。

花燈絢爛，光華流轉(zhuǎn)，她驀然回首，笑意盈盈、眉眼彎彎的模樣便這樣撞進(jìn)了眼底，看得沈淵一呆。

來來往往的人潮里，她輕盈地向他走來，然后神色自然地拉起他的手，帶著他往前走去。

不知怎地，沈淵腦里閃過一句話，心忽然麻了一下。

——千千萬萬人里，我只要你。

“阿淵，是不是該你說了？”

飛雪才想起他們原本說好的，一人說一件。沒想到她說得興奮，一下子說了這么多。

完全沒給沈淵發(fā)揮的空間了。

沈淵卻是有些局促起來，掩唇輕輕咳了一聲，眼神瞟了瞟，“你要不要，也……也拿一盞花燈？”

“花燈？”飛雪狐疑地念了一遍。正奇怪他語氣怎生如此別扭了，卻見迎面一大群花燈飄了過來。

五光十色，樣式各異，有蓮花形狀的，雕著玉兔的，四角串著蟠桃小飾件的，燈籠紙上畫著嫦娥奔月的……忽然間全簇?fù)碓诹搜矍啊?

推著花燈車的老伯見二人停下來，笑呵呵地道，“姑娘，要不要買一盞花燈？”

“我……？”飛雪指了指自己，迷茫地瞪大眼睛，有些呆愣愣的。

沈淵臉色有些不自然，不自然的微紅，還好夜色里看不大出來。他低聲問，“你喜歡……哪一盞？”

“真的可以？”飛雪眨了眨眼，又眨眨眼，眼底漸漸放出璀璨的亮光，既興奮，又有些不敢相信。

可是剛問完，她的眸光就閃了閃，忽然狡黠地沖沈淵一笑，“阿淵，你是不是想賄賂我？”

沈淵：“？”

飛雪自以為看透了他的小心思，得意地哼哼道，“我說了這么多啦，不是要輪到你了么？你在故意轉(zhuǎn)移我注意力，是不是？”

沈淵的眉挑了挑，正要說話，卻被老伯搶先一步，呵呵地笑道，“小姑娘，想那么多干嘛哩？我們這兒啊，男子給女子送花燈，是用來表達(dá)愛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