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房門，飛雪伸了個懶腰，陽光撲打在她的臉上，屬于少女的玲瓏身姿在地上清晰勾勒成影。

風兒輕輕，吹在臉上和脖頸間，干爽而清涼。飛雪舒適地瞇了瞇眼，像只慵懶的貓兒一般。這樣站了一會，她才睜開眼，四處掃視。

“唰，唰唰……”

耳尖微動，隱約間聽到后院有一陣陣細微的響聲傳來。飛雪的眼睛滴溜轉了轉，嘴角輕輕翹起，而后背著手，抬著輕快的步子走了過去。

滿地堆積著厚重的落葉，青紅黃三色交錯，踩在上面咯吱咯吱地響。越是靠近，越能感受到迎面襲來的勁風，一陣比一陣鋒利，像冰涼的刀片貼著臉頰劃過。飛雪被風吹得不得不瞇著眼，卻有一片葉子吹在了臉上，她抬手摘下，再抬頭，看到了漫天的落葉……

五彩斑斕的落葉，被同一股氣流所操縱著，一會兒被卷起，一會兒被沖散，時而漫天飄落，時而隨風旋舞，絢美得令人眼花繚亂。而那唰唰的聲音，則是利劍撕裂空氣，快速揮動的破空之聲。

飛雪輕瞇了眼，在不遠處站定。只見落葉如雨，男子持劍而舞，身姿燕般輕盈，豹般敏捷，眼眸銳利，氣息凜冽，長劍橫掃處，落葉飛揚。一頭墨發散落狂亂，一襲玄衣獵獵作響，渾身氣勢冷厲孤傲，如月下冷竹般的清寒。而那張面容……俊逸雋美如天成，眉應溫潤冷面沉。一張薄唇如刀刻，一雙寒眸似雪冰……不是沈淵是誰？

飛雪眸底閃過一抹精光，并不出聲驚擾，而是站定靜靜觀賞。沈淵也不曾停頓，只是在看到她的一瞬間，冷厲的氣息悄然斂走大半，劍鋒也少了咄咄逼人的銳氣。

飛雪越是看，眼中的光芒越來越盛，明亮而璀璨。忍不住動了動手腕，翻轉間，玄冥劍便握在了手中。

“阿淵，我陪你練！”

一聲落下，沈淵臉色瞬間一變，忙出聲喝止，“阿雪，別鬧！”

刀劍無情，萬一不慎傷著碰著怎么辦？

誰知飛雪劍尖一挑一勾，輕巧地挽了一個劍花，如平地起浪，頓時有許多落葉被卷了起來，繞在她身旁飛舞。飛雪一把劍使得優美利落，明澈的雪眸中盡是暢快之意，還沖他調皮地眨了眨。

沈淵看她劍法嫻熟，便不二話，打起精神，一招霧里看花就探了過去。

劍影連綿，如在人眼前起了一層薄霧，仔細看去，霧中仿若有一朵曇花在幽然盛放，重重透明的花瓣旋轉著打開后一片片零落凋散，很快便只剩下其中包裹的最嬌嫩的花蕊，似乎下一刻就要在眼前徹底綻放……在目不轉睛地期待見證美艷的一瞬間，卻是殺氣凜然而至，圖窮匕見！

飛雪不客氣地一聲哼笑，既然你霧里看花，那我就辣手摧花！玄冥劍一震，以摧枯拉朽之勢，破開重重迷霧，直取花蕊！

沈淵一雙眼眸瞇了瞇，卻是一聲不吭。飛雪猛然將劍影挽成的曇花擊碎，周圍氣流卻一變，曇花不是霧中的花，而是鏡中的花，鏡花水月！

好一場鏡花水月，只見原先的迷霧，也成了密密麻麻的劍網牢籠，飛雪更像是飛蛾撲火般將自己送了進去，一時間只得不停格擋后退。兩把劍每一次交鋒，都爆發出巨大的尖銳嗡鳴之聲，劍氣激揚，兩人的發絲在空中狂舞。兩雙眼同時對視，沈淵目光冷冽，飛雪目光肆意。

是的，確實是肆意，帶著點兒張狂、邪氣的肆意。眼兒輕挑，嘴角斜勾，有一種傲然霸氣從她身上釋放出來，即便天地動搖，也不可一世！

此時此刻，沈淵的心微微一熱，目光微微柔軟。無數的落葉在他們身側旋轉、飛舞，似乎形成一個獨有的空間，只將他們圍繞。若忽視橫在兩人中交錯的劍鋒，遠看去，就像是戀人間親密對視一般。

飛雪被他目光看得手上稍一停頓，正想問還要不要接招，卻聽沈淵一聲低笑，劍光震顫，又有更凌厲的劍意從那冷寒的劍影中淬出，劍影藏劍。

飛雪猝不及防，下意識后仰躲過，身體卻一個不穩，一聲低呼自口中溢出……說時遲那時快，沈淵眼見她要摔倒，便伸手攔住了她的腰，可飛雪卻忽然抓住了他的左肩，沈淵倒吸一口涼氣，竟然跟著一起栽倒下去。

“嘶……！”

“唔……！”

兩道悶哼聲響起，兩把劍哐當脫手掉在了地上，空中的落葉悠悠飄下來，院中忽然一片寂靜。

飛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然后她就拽著沈淵一起摔下來了，全身上下被撞得很疼，連嘴巴都像是磕到了什么。

她吃疼地微微睜開眼，就看到沈淵那張放大的臉，墨玉般的眼一眨不眨地看著她。

四目相對……

飛雪愣愣盯著他的眉眼……睫毛那么長，軟軟地掃過她的眼，癢絲絲的，漆黑的眸底一片深邃，里面也映著她的模樣……

飛雪眨了眨眼，很久很久才意識過來，她好像，和阿淵親吻了？

至于沈淵，也是愣住了，大腦一片空白，身體僵硬地維持著這個姿勢，兩個人就這樣靜靜對視……

眼前忽然黑了下去，是飛雪抬手捂住了他的眼，將他的臉推開。沈淵魂歸來兮，慌忙從地上彈了起來，迅速背過身，耳根一片霞色。

飛雪也站了起來，喘了喘氣，拍拍胸口，不知為什么，里面跳得有些快。心緒一時間混亂紛雜，她對他背影輕輕喊了一聲，“阿淵……”

沈淵一僵，沒有應聲。

飛雪眸光微微流轉，忽然盯住了他的耳垂，像是發現了什么好玩的東西一般，眼里有一道戲謔的光閃啊閃。

上前，扯了扯他的袖子，只聽那輕軟的聲音悠悠響起，“阿淵……你為什么不看我？”

沈淵還是僵著，沒有動。

“阿淵，你害羞了么？”

“……你剛剛，是不是親我了？”

沈淵呼吸一重，握了握拳，聲音沙啞地說了一句，“抱歉?！?，竟然從她手中抽出衣袖，快步走了。

走了……！

飛雪怔住，在原地看著他堪稱落荒而逃的樣子，半晌，都愣是沒反應過來，只有嘴角抽了抽。

竟然能把人逼走……也是難得。連落在地上的劍都忘了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