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金融科技:變遷與演進
- 未央網主編
- 15170字
- 2019-10-22 16:11:27
開放銀行
西方金融業稱2018年將是Open Banking——開放銀行服務年,并頻頻對Open Banking展開熱烈討論——那么,Open Banking從何而來,根源、意義和影響在哪里?
西方金融業靜悄悄地發起了這場足以顛覆傳統銀行模式的革命:金融數據共享,一舉把全球金融科技競爭帶入下半場。
銀行業者驚呼這是銀行互聯網化后金融業最大的變革;金融科技者激動地稱之為繼虛擬貨幣、人工智能之后,金融科技的下一個熱點。而以措辭嚴謹著稱的《經濟學人》雜志對此毫不吝嗇用詞,直接描述它為銀行業的“地震”。
金融變革來襲,各國如何應對?
英國政府的競爭和市場管理局(Competition and Markets Authority, CMA)于2016年開始主導Open Banking計劃,經過近兩年準備,2018年開始在英國各大型銀行逐步實現。
2016年歐盟通過PSD2(Payment Service Directive 2,支付服務規劃2)法令,規定自2018年1月13日起,歐洲銀行必須把支付服務和相關客戶數據開放給第三方服務商。目前該計劃的準備已經到收官階段。
在美國,因著名的《多德-弗蘭克法案》而成立的消費者金融保護局(Consumer Financial Protection Bureau, CFPB)于2016年11月就金融數據共享廣泛征求社會意見。在經過一年的研究后,2017年10月18日CFPB發布金融數據共享的9條指導意見。
澳大利亞于2017年8月發布《Review into Open Banking in Australia(Issue Paper)》長遠規劃。新加坡、日本和韓國等金融強國也都相繼推出各自雄心勃勃的金融數據共享戰略。
雖然各國對金融數據共享的稱謂五花八門、實現的途徑不一,但是都有一個核心的理念:通過金融數據共享,推動傳統銀行和金融科技公司更深層次地協作和競爭,最終追求用戶利益最大化。
建立在金融數據共享基礎上的宏偉藍圖已經初具輪廓:未來銀行的基本業務可以像樂高積木一樣模塊化,金融服務可以按需求“拼湊”業務模塊,增加服務的彈性和多樣化。而銀行將成為高度開放共享的金融服務平臺。金融科技公司和銀行的關系由競爭轉為合作,共同構成共生共存的金融生態圈,就像手機App和手機操作系統一樣。
西方國家為什么全力推動金融數據共享,目前它們進展如何?金融數據共享對金融業各方有何影響,有什么成功的案例和挑戰?最重要的是,這些振奮人心的金融變革對中國有什么影響和沖擊,未來我們如何構建有中國特色的金融數據共享體系?
數據割裂是全社會的損失
馬云先生說:“人類正從IT(Information Technology)時代走向DT(Data Technology)時代。”在DT時代,數據成為最有價值的資產。數據的價值在于關聯,但是在現實中,數據大部分是割裂和分散的,金融行業尤為突出。
譬如,你在工商銀行有存款,在平安銀行貸款買房子,在中信證券公司交易股票,同時還有招商銀行的信用卡。個體是金融交易數據的生產者和所有人,而這4家金融機構是數據的保管者。但不同的金融機構造成同一個個體的數據是割裂的。由于數據對機構來說具有重要的商業價值,他們并不會輕易主動對外開放。
金融數據的不開放使各方損失巨大。
對個人來說,最直接的損失是無法輕易對比服務和費用,從而無法選擇價廉物美的金融產品。更大的損失在于,個體無法得到全方位金融數據,因此限制了有效資產配置和規劃。由于缺少完整全面的數據支持,大數據分析和人工智能投資理財等先進的技術成為擺設。
對金融科技公司來說,盡管也可以通過很多方式獲得非金融數據,但是這些數據的含金量比不上銀行個人金融交易數據的含金量。倘若無法打破銀行數據壁壘,金融科技公司將始終處于劣勢,其發展必然受到制約。
對銀行來說,數據不公開只是對自身業務的一種暫時性保護。這種數據封閉的代價是銀行將失去利用共享數據和金融科技公司的創新技術的機會,從而很難為客戶提供更加多元的產品和服務。在客戶對金融服務要求越來越高、科技界巨頭跨界競爭越來越激烈、社會和監管對開放數據的呼聲越來越強烈的大潮下,閉關自守的銀行將失去構筑平臺生態圈的機會,路將越走越窄。
對監管來說,金融數據不公開造成了數據孤島,大大減少了數據的價值,降低了整個社會金融運行的效率并提高了社會成本,同時也助長了因為封閉帶來的金融壟斷,不利于初創金融企業特別是金融科技公司的發展。
總體說來,金融業的數據共享遠遠落后于其他行業。
放眼全球,我們不難發現這是一個共享經濟和平臺經濟崛起的時代:阿里巴巴是世界上最大的零售企業,卻沒有自己的庫存;Airbnb是最大的酒店住宿運營公司,卻沒有一間自建的客房。還有當時市值最大的蘋果公司,其真正的價值在于提供的數字產品平臺。這些明星企業無一不是DT時代的領導者,他們通過數據開放共享在平臺上打造出生機勃勃的生態圈。
然而至今沒有一個開放的金融共享平臺出現。
歐洲和美國模式
在全球競爭中,中國的金融科技公司依靠龐大市場和模式創新走在世界前沿。為了給本國的金融科技公司注入新的活力,西方監管走出了兩條截然不同的推動金融數據共享之路:歐洲政府主導模式和美國市場主導模式。
英國的競爭和市場管理局(CMA)在2016年8月9日發布的一份銀行業調查報告中稱:客戶對銀行有很強的黏性和惰性,雖然客戶每次更換銀行平均能給個人和企業客戶分別節省92和80英鎊,但是英國每年平均只有3%的個人和4%的企業客戶更換銀行。調查顯示,現有的大銀行不想為了客戶的利益充分競爭;新的小銀行和金融科技公司發展艱難。而民眾卻需為此買單:支付更高的費用卻沒有享受到更好的金融服務。
為了讓民眾受惠于金融科技的創新,也為了讓新的小金融服務公司能與大銀行公平競爭,CMA主導并推動金融數據共享方案,其核心在于Open Banking,即開放的銀行服務計劃。CMA認為,Open Banking的關鍵在于讓個人與小企業及其他第三方服務商與銀行安全地共享數據。這種共享數據的好處直接體現在:個人可以通過簡單的統一界面管理所有金融賬戶,從而更加便捷地根據個人需求選擇合適的金融產品,也更加有效地管理資產。CMA規劃了一系列改革路線圖,要求英國各大銀行在2018年逐一落實。
歐盟也有類似英國的戰略規劃,不過他們先以最基礎的支付業作為突破口。根據自2018年1月13日起開始正式實施的PSD2規定,歐洲銀行的支付服務和相關客戶數據對客戶授權的第三方開放,目的是增強歐盟支付行業的競爭力和創新力。
澳大利亞、新加坡、日本和韓國都加入了英國和歐盟的陣營,采用的都是政府主導、自上而下推動金融數據共享的模式。
而美國走出了一條截然相反、自下而上的市場主導模式之路,其原因主要有以下3點。
首先,美國的法律為金融數據共享奠定了基礎。2008年金融風暴后的產物之一《多德-弗蘭克法案》是自20世紀30年代以來美國出臺的一項最全面的金融監管改革法案。其法律條文第1033條明確規定,用戶或者用戶授權的機構有權獲取該用戶在金融機構的金融交易數據。雖然該法案沒有具體規定如何共享用戶數據,但是明確表示新成立的消費者金融保護局有保護用戶共享數據的權力。這些規定為美國金融數據共享鋪平了道路。
其次,美國的金融市場競爭激烈,金融機構開放程度高。與歐洲金融業由幾家大銀行占據絕大部分市場相比,美國金融市場的參與者眾多,除了幾家知名大銀行外,還有大大小小9000多家金融機構。在競爭如此激烈的金融環境中,美國的金融機構都把發展金融科技作為重點。一些有實力的銀行主動開發數據接口,轉型成為平臺型金融服務公司,積極參與并推動金融科技的發展。從整體上看,美國金融機構相對開放包容,更加愿意主動與金融科技公司合作,也更加愿意開放金融數據。
最后,美國金融科技公司整體實力較強。硅谷和紐約孕育出眾多充滿生命力的金融科技公司,其中一類就是個人財務綜合管理服務公司。最典型的代表為Mint公司,它是一家成立10年之久的老牌個人財務管理公司,根據2016年數據,Mint擁有兩千多萬名用戶(每10個美國人中就有1個人有Mint賬戶)。用戶只要授權就可以通過Mint網站實時管理幾乎全美個人所有的金融賬戶:儲蓄、房貸、車貸、信用卡、學生貸、退休金和股票等賬戶。該公司已經同美國99%的金融機構簽訂數據合作共享協議。通過一站式數據歸集,Mint還能提供消費分析、財務規劃和賬單支付等增值服務,給用戶提供極大的便利。除Mint公司之外,Prosper Daily、Yodlee和Penn等多家個人財務綜合管理公司也自發地實現了金融數據共享的商業模型。
美國的法律體系、金融市場環境及金融科技公司發展的程度決定了美國主要靠企業之間自下而上自發地參與數據共享。但是缺乏統一監管和規范,也給行業帶來了不小的阻力。為了解決這個問題,消費者金融保護局在2017年10月18日提出金融數據共享九條指導意見,全面闡釋監管的態度,期望借此引導和促進美國金融數據共享的快速發展。
英國CMA的Open Banking專項報告主席Alasdair Smith在報告發布當天說:“我們今天發布的改革將對未來幾年銀行業產生深遠的影響。”
他有理由這么認為。銀行的互聯網化只是觸及互聯網精神的皮毛,金融數據共享和開放才是互聯網精神的精髓。共享金融數據的新模式將會給金融服務業帶來新一輪的巨變,這些巨變正在滲透行業的方方面面。
有些銀行將在巨變中被淘汰。失去客戶和數據的壟斷優勢,銀行利潤將會受到很大影響。然而,積極擁抱新模式的銀行將會轉型為金融服務基礎平臺。成為平臺的銀行不僅僅直接向客戶提供服務,而且可以通過平臺上的金融科技公司向客戶提供間接服務。通過數據共享,平臺型銀行的產品更加豐富,數據的價值將得到提升,因此不僅能留住老客戶,還能吸引新客戶。憑借金融服務平臺的品牌、影響力和金融牌照優勢,轉型后銀行的主要收入來源變得更加多元,除了傳統的金融服務收費外,平臺服務也有可能成為利潤增長點。
以花旗銀行為榜樣的數家國際大銀行,以及以美國中部堪薩斯州CBW為代表的幾家社區銀行,是銀行轉型的成功典范。
對于金融科技公司來說,好處顯而易見。金融科技公司通過數據共享,借助銀行提供的金融平臺服務,不需要金融牌照就可以開展金融服務,同時還能獲得大量用戶數據,有助于技術優化和用戶體驗的提升。
各國金融數據共享計劃實施結果已經在金融科技公司初顯成效。英國推動Open Banking后,掀起金融科技公司的新一輪蓬勃發展浪潮。歐盟的PSD2給歐洲支付也帶來百花齊放的格局。而美國的個人理財綜合網站,將會在新的數據共享指導意見下更加欣欣向榮。
當然,受益最大的還是用戶——金融產品越來越豐富和多樣,成本越來越低。各種金融產品和服務之間的比較一目了然,也更加容易統一管理,不會再有眾多賬號、記不住的密碼和五花八門的密匙等煩惱。智能資產管理門戶將成為個人金融活動的唯一入口,人工智能和大數據等技術找到了施展的天地。支付、借貸、記賬和理財等金融服務與場景無縫連接,融為一體。享用金融服務像使用水和電一樣便捷。
就像馬云先生在解釋IT和DT區別時所說:“IT時代是以自我控制、自我管理為主,而DT時代,它是以服務大眾、激發生產力為主的技術。”金融數據共享符合DT時代用戶對金融服務的期望,必將成為不可阻擋的趨勢。
中國模式?
對目前中國金融業來說,共享金融數據并打造開放金融平臺的理念過于超前。中國的銀行業還在快速追趕西方發達國家的進程中,盲目、不切實際地生搬硬套西方經驗不適合中國金融業的發展。
金融數據共享在國外還屬于發展初期,目前對中國銀行業幾乎沒有直接影響。但是這并不意味著我們可以高枕無憂而漠不關心。在經濟全球化、金融國際化的大環境下,隨著中國進一步融入全球金融體系,國外金融行業的巨變必然會間接影響到中國。
如果未來中國的銀行要追上并趕超國外,走向世界金融舞臺中心,那么現在西方的金融數據共享變革就是一個絕佳的學習機會。外國銀行積極擁抱數據共享的意識、金融科技公司靈活多樣的合作方式、數據共享上的技術突破以及國外監管經驗,都值得我們借鑒和學習。
對中國金融科技巨頭來說,這是機遇也是挑戰。
螞蟻金服、騰訊財付通、陸金所、百度金融和京東金融等中國金融科技公司巨頭們已經走上國際化道路。國外的金融數據共享變革為這些公司開拓海外市場提供了絕佳的機會。譬如支付寶和微信支付將因歐盟PSD2的實施而從中受益,借此他們可以更加容易地進入歐盟各國的支付市場。
而挑戰的一方面來自于國外的科技巨頭。由于金融數據的共享和開放,綁在國外科技巨頭上的最后一道枷鎖已經打開。可以預見,Google、Apple、Facebook和Amazon(即“GAFA”四大巨頭)將跨界金融行業,形成對國內“BATJ”強有力的挑戰。
中國金融科技業面臨的另一方面挑戰來自于中國銀行業。國外的金融科技公司體量不大,它們是金融數據共享主要的受益方。然而中國的金融科技巨頭本身的規模不可小視,并且擁有巨量的客戶數據。中國銀行業在開放金融數據共享的同時,必然要求中國金融科技公司相應開放自身數據。如何平衡雙方利益是不小的挑戰。
基于中國特有的國情和金融環境,在金融數據共享的大潮下,中國走的道路必將有別于歐洲和美國的模式。
金融數據共享勢必引發全球金融巨變。變革的浪潮將席卷銀行、金融科技公司和個人。監管也必須相應調整和改變。正因為共享的是最核心的金融數據,牽扯到各方利益,因此金融數據共享面臨諸多挑戰和困難。
金融數據共享面對的“四座大山”
挑戰一:銀行的抵制。
銀行的利益首當其沖。對銀行來說,金融數據共享等于把自己最寶貴的資產拱手相讓。在金融科技公司不斷蠶食銀行業務的大環境下,開放金融數據的直接后果是客戶的流失和利潤的減少,甚至會面臨生存問題。
2016年普華永道咨詢公司的一個調查報告指出,在Open Banking的大潮下,以居民為服務對象的銀行和支付最有可能受到影響。銀行業估算將損失24%的業務。
面對可能產生的嚴峻后果,很多銀行抵制金融數據共享。在美國消費者金融保護局收到的社會意見中,銀行和銀行協會的代表各自提出了擔憂和疑慮:金融科技公司享受大多數據共享的好處,銀行為何需要承擔與之相關的費用;有些銀行規模小,預算有限,而且IT系統老舊,根本無力承擔數據共享的負擔;一些銀行認為數據共享等于主動交出市場和客戶控制權,本身對銀行來說極其不公平;目前沒有統一法規,加上基于用戶隱私安全考慮,很多銀行認為不應該貿然推進金融數據共享變革。
如何通過設置合理有效的機制,平衡銀行的利益,打消其顧慮并調動其積極性,是金融數據共享通往成功路上的最大障礙。
挑戰二:用戶數據的安全和隱私保護。
如果說醫療數據代表的是個體的生理特征,那么金融數據則體現的是用戶的金融屬性。因此金融數據共享和醫療數據共享一樣,面臨安全和隱私保護問題。
銀行一直是客戶信賴的數據保管者,因為銀行耗費巨大的財力和人力保障數據與隱私安全,同時面臨諸多法律規范。在金融數據共享推進中,監管機構、銀行和個人最大的疑慮是:金融科技公司如何保障共享數據的安全和用戶隱私?
共享數據的隱私和安全挑戰來源于3個方面。首先,基本的安全性,即如何保證在共享過程中數據不會被盜用和篡改,隱私不會被侵犯。其次,使用范圍和透明性,即如何保證共享數據只能在客戶授權范圍和時間內使用;如何用直接明了的方式讓用戶了解什么數據被共享、誰在使用以及有何風險;用戶如何收回共享授權,如何保證收回共享授權后數據真的被共享方永久刪除。最后,明確職責,即保證客戶在共享數據的安全和隱私受損后,應該找誰負責,如何補救,以及如果補救處理不當如何申述等。
保障數據的安全和隱私在任何行業都是一項艱巨的任務,而金融業的數據直接涉及個人財產,所以這項任務就變得更加重要而且充滿挑戰。金融數據共享涉及多個企業之間的利益和職權劃分,成為參與各方面臨的最大難題。
挑戰三:公平原則的維護。
共享金融數據的目的在于打破不公平的數據壁壘,可是在打破舊的不公平后,如果處理不當,有可能會引發新的不公平。
譬如在推進金融數據共享中,金融科技公司是受益方,而數據接口的技術開發由銀行來承擔——如何創造機制來打破這種責任和利益不匹配的不公平?又譬如在金融數據共享所倡導的銀行轉型成為平臺生態圈后,必然造成強者恒強、大者越大的格局。大銀行更加容易壟斷并擠壓中小銀行的生存空間,如何在效率和公平上找到合適的平衡?再譬如金融科技公司在使用共享金融數據給客戶提供金融服務的時候,是否也與銀行一樣受到同樣的法律法規監管?如果要在金融數據共享的監管上區別對待銀行和金融科技公司,如何把握尺度以杜絕法規的不公平造成的監管套利?
挑戰四:模式的選擇。
金融數據共享的最終目標是最大化消費者的權益,但是“條條大路通羅馬”,推動金融數據共享有多種途徑。如前文所述,英國和歐盟根據自身情況選擇自上而下的模式,由政府主導制定政策,銀行配合。而美國選擇自下而上的模式,由銀行和金融科技公司均衡博弈,以市場機制推動為主、監管為輔。
兩種方式各有優劣。自上而下的方式就目前看來實現成果效率高,但是公平性欠缺,同時很容易扼殺商業和技術的創造性,甚至會給一些實力欠缺的銀行和機構造成巨大的負擔,導致發展不可持續的后果。自下而上的方式提倡市場主導,可以激發創新,達到市場各方利益均衡,可是缺乏有效的金融數據共享標準,效率不高;同時離開政府的大力推動,銀行開展金融數據共享的積極性不高,因此進展緩慢,也不易保持公平性。
銀行的抵制、數據安全和隱私的保護、公平原則的維護以及實現模式的選擇——這些重任如同四座大山壓在監管者的肩上。在銀行不愿主動變革、金融科技公司和個人勢單力薄的境況下,監管者無疑是金融數據共享發展最大的推力。
監管者不僅要平衡各方的利益,維護用戶數據的安全和隱私,力求公平公正,還要根據實際情況選擇最佳的實現方式。同時監管者還要確保數據共享的標準,統一共享的規范;需要協調監管內部各個部門之間的政策,如果必要,還需要協助立法機關對法律法規進行適度調整。這些都非常考驗監管者的智慧。
金融科技監管決定金融數據共享模式
由于每個國家的經濟發展水平不同,金融環境成熟度差異大,各國對未來金融的發展都有不同的戰略布局,因此對金融科技也采用了相應的監管模式。金融數據共享作為未來銀行變革的趨勢之一,對其監管方式的選擇,不可避免地受到各國金融戰略布局尤其是各國金融科技監管模式的影響。
各國的經驗只能參考,無法照搬,最合適的模式只能由自己探索。但是了解各國監管的現狀和背后形成原因,有助于我國發展適合中國國情的金融數據共享監管體系。
全球金融科技有3種不同的監管模式。
第一類,主動型監管(Active Regulation)。適合以英國為代表的國家驅動型金融科技發展。
這類國家包括英國、歐盟國家、新加坡、澳大利亞、日本和韓國。它們都有較為發達的金融業,都在打造全球或者地區的金融中心。區別于美國和中國,這些國家既沒有技術也沒有市場的優勢。為了發展金融科技,監管挺身而出成為金融科技主要的引導和推動力量。其中以英國最具代表性。英國致力于把倫敦打造成世界金融中心,因此在監管金融科技上也是推陳出新,不遺余力。“監管沙箱”(Regulatory Sandbox,又譯為“監管沙盒”)便是英國推出的創新金融監管的一部分。由于“監管沙箱”松綁了現有金融法規對金融科技發展的束縛,促進金融創新的效果明顯,因此很多國家紛紛效仿。
第二類,限制性監管(Restricted Regulation)。適合以美國為代表的技術驅動型金融科技的發展。
優秀的人才體制和成熟的資本環境,加上硅谷特有的技術創造力,美國形成了以技術創新為主的金融科技業態。而美國對本國金融科技采用“按部就班”的功能性監管,即無論金融科技以何種形態出現,都會抓住其金融本質,把所涉及的金融業務按照其功能納入現有金融監管體系。金融科技公司和金融公司的監管一視同仁,美國這種限制性監管是相對比較嚴格的。
正因為如此,加上美國銀行巨頭積極在金融科技上的布局,以“GAFA”為代表的美國眾多科技界巨頭都未大規模涉入金融領域。美國的金融市場雖然不小,但金融機構服務完善且普及,留給金融科技公司發展的空間并不大。優秀的金融科技公司發展到一定階段,都會碰到市場體量、金融牌照和數據等方面的瓶頸。這導致美國優秀的金融科技公司眾多,卻沒有出現大型的金融科技“巨無霸”。美國各界也在反思,是否相對嚴格的監管阻礙了金融科技的創新和成長。因此,監管趨勢在逐步調整和松綁,推動金融數據共享就是其中一項舉措。
第三類,被動式監管(Passive Regulation)。適合以中國為代表的市場驅動型金融科技的發展。
與美國相反,中國的金融科技以市場和商業模式為驅動。中國的巨大市場需求和有待完善的現有金融服務體系,給中國金融科技的發展提供了廣闊的空間。在短短幾年內,中國金融科技茁壯成長,已成為全球金融科技的領頭羊,在第三方支付、網絡借貸等方面遙遙領先其他國家,并孕育出螞蟻金服、陸金所、京東金融這樣的金融科技“巨無霸”公司。目前中國對金融科技的監管正在逐步調整,以解決前期快速發展所帶來的一些問題和風險。但是總體上,監管環境仍屬于相對寬松。
這三類金融科技的監管模式,對應了各國對金融數據共享的三種不同態度。
首先,主動型監管的國家是全球推動金融數據共享的主力。
英國和歐盟無疑是最積極的推動者。兩大標志性政府舉措——英國的競爭和市場管理局(CMA)的Open Banking改革方案及歐盟的PSD2,規劃出未來Open Banking發展的雄偉藍圖。
英國監管當局意識到,雖然給予政策上的松綁,本國金融科技公司的規模還是相對較小。一是因為本國市場不夠大,二是傳統銀行在數據上占據優勢并形成壁壘。英國政府率先推行Open Banking戰略,決定讓數據松綁。英國的財政部早在2015年就成立Open Banking工作小組,聯合多家大型金融機構、研究學者和消費者代表,制定并推出Open Banking標準。CMA在2016年發布Open Banking規劃,成立專門委員會,制定未來詳細的工作計劃,將最早于2018年實現階段性成果。英國通過引領全球的Open Banking,進一步強化倫敦的全球金融創新中心地位。
歐盟國家尤其是德國一直很重視本國銀行數據的共享。2010年德國推出“Open Banking Project”。該計劃7年來積累銀行開放數據的寶貴經驗,也通過開源軟件提供眾多優秀的銀行API(API的全稱為Application Programming Interface,即應用程序編程接口,指的是一個應用程序的預先定義的函數,目的是使外部調用該應用程序時,既無須訪問源碼也不用理解內部工作機制的細節,直接按照接口參數調用即可)。歐盟作為一個整體,在2016年1月推出PSD2,規定自2018年1月13日起,所有在歐盟的支付數據都必須對第三方服務商開放。同時配套的歐盟統一數據保護法案(General Data Protection Regulation,GDPR)也將在2018年5月生效,替換20多年前的過時的數據保護法案,為Open Banking推進提供完善的法規體系。
在英國和歐盟的帶動下,許多國家紛紛加入。最積極的非澳大利亞莫屬,緊隨其后的是新加坡、日本和韓國。
澳大利亞政府在2017年8月發布專項報告《Review into Open Banking in Australia》,詳細闡述澳大利亞如何選擇最佳的Open Banking模式,在法規上如何調整,以及如何制定相應的路線圖和時間表。作為跟隨者,澳大利亞政府強調Open Banking作為開拓性前沿政策所面臨的諸多挑戰,因此密切關注其他國家特別是英國和歐盟在這方面的進展。
新加坡的金融管理局(MAS)專門成立金融數據API注冊中心,推動各金融機構積極加入數據共享。該中心已經有6大類,134個API接口。花旗銀行、新加坡華僑銀行(OCBC)和渣打銀行是該中心3家主要的數據共享銀行。
日本國會在2017年5月26日通過了內閣提出的日本銀行法案修正案(又稱“金融科技法案”)。該法案重點在于促進日本金融科技發展,其中有專門條款用來鼓勵金融公司和金融科技公司通過公開API共享數據,讓用戶能夠通過規范的API共享數據渠道,全面地管理跨機構賬戶信息。
韓國在2016年8月成立了由韓國金融電信清算機構(韓國官方清算組織)和Koscom公司(韓國大型金融IT公司)共同管理的公開API數據平臺。該平臺有16家銀行和25家證券公司加入,同時對包括金融科技公司在內的第三方機構開放,共同推動金融數據共享。
其次,美國暗潮涌動,蓄勢待發。
美國監管并沒有公開支持金融數據共享,但美國卻是金融數據共享最盛行的國家。原因在于《多德-弗蘭克法案》為美國金融數據共享奠定了法律基礎;美國的金融市場競爭激烈,金融機構相對開放包容,更加愿意主動與金融科技公司合作;美國金融科技公司整體實力較強,多家個人綜合財務管理公司已經實現了客戶金融數據的共享。
由市場推動的美國式自下而上的金融數據共享也有顯而易見的弊端:由于沒有統一的標準和明確的法律規范,金融科技公司不得不與眾多金融機構分別簽訂數據合作協議,連接不同的數據格式,過程復雜,成本巨大。金融科技公司和大金融機構合作時處于劣勢,因為數據源掌握在對方手里。2015年,摩根大通(JP Morgan)和第一資本(Capital One)因為在用戶數據安全方面與Mint公司產生分歧,曾一度中斷給Mint公司的用戶提供數據。
美國消費者金融保護局(CFPB)也意識到缺乏具體規范的問題,因此于2016年11月對公眾征求意見,引發各界的激烈討論。針對面臨的種種挑戰和問題,CFPB在2017年10月推出金融數據共享九大原則,在金融數據共享的獲取、范圍和使用、監控和知情、授權支付、安全、公開、準確、追責和效率方面,詳細闡述了監管的指導意見。
CFPB從保護消費者權益出發,傾向于推動金融數據共享,以打破大型金融組織的數據壟斷和壁壘。可是偏偏非常不巧,2016年年底美國政局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美國共和黨全面主導參眾兩院。特朗普和共和黨極力反對奧巴馬時期民主黨通過的《多德-弗蘭克法案》,上臺后多次修改該法案。而CFPB恰恰是該法案的直接產物,因此CFPB的權限存在巨大不確定性。
在如此政局不明朗的過渡期,CFPB并沒有全力推動金融數據共享。一方面是因為美國政壇的變化,另一方面也是給美國多點時間觀察英國和歐盟推行Open Banking的成效。
在金融數據共享上,英國和歐盟是波濤洶涌,美國是暗潮涌動,而中國卻風平浪靜。或許中國的時機還未到來。
當今銀行業面臨的挑戰
挑戰首先來自客戶對銀行業越來越高的期望。在移動互聯網時代,客戶對銀行業提供的金融服務要求已經不僅僅局限于基本的支付、儲蓄和理財,客戶需要金融服務在更加便利、快捷和高效的同時成本也更低。客戶需要金融服務能結合用戶的實用場景,像水和電一樣,按需出現。總之,客戶期望金融服務能帶來個性化和智能化的數字體驗。
其次是來自跨界競爭對手的挑戰。在數字體驗上遙遙領先的,恰恰是對銀行業虎視眈眈的跨界競爭對手:科技公司。除了為數眾多的小而美的金融科技創新公司外,實力雄厚、既大又全的中外科技業巨頭也跨界進入金融服務領域:美國摩拳擦掌中的“GAFA”和中國早已進入金融服務領域的“BAT”。它們具有得天獨厚的技術和用戶優勢,以及提供極致客戶體驗的基因。
科技巨頭們還有一個“核武器”,那就是它們的平臺戰略。每個科技巨頭都擁有一個充滿生命力的平臺、一個自我演化的生態圈。這些自帶流量和客戶的科技巨頭跨界金融業,給銀行帶來巨大的震撼。螞蟻金服和京東金融的成功凸顯了銀行業自身的不足及其面對的越來越大的競爭壓力。
再次,銀行業技術水平落后。如果把科技公司的先進技術比作“飛機大炮”,銀行業內部的IT系統只能算“小米加步槍”。銀行業現有的IT系統大多建于20世紀中后期,采用的技術和系統構架理念相對陳舊和落伍,造成公司內部數據很難統一,部門與部門之間數據割裂。加上長期的系統升級和打補丁,銀行業IT系統顯得異常臃腫,不僅效率低下而且維護成本極高。銀行業已經意識到自身IT系統落后的嚴重性,可是重新構建一個新系統成本極高,風險也不小,尤其會對銀行業的穩定性產生不可預測的影響。改變核心IT系統對銀行業來說阻力重重。
最后的挑戰是來自監管的壓力。如果沒有監管的驅動,銀行業是不會積極主動改變的。銀行業有跨界競爭對手夢寐以求的金融牌照和客戶交易數據兩大法寶。憑借這兩大優勢,銀行業的金融霸主地位很難被撼動。各國監管也都意識到該點:由牌照和數據產生的金融行業壁壘給社會和消費者帶來額外的成本,與普惠金融的大趨勢格格不入。近幾年,各國監管紛紛在金融牌照申請上松綁。在金融相對開放的西方國家,金融科技公司申請金融牌照的案例比比皆是。即便在金融管制相對嚴格的中國,騰訊的微眾銀行和阿里的網商銀行依然取得了銀行牌照。監管已經發出信號:金融牌照不再是銀行業的護身符。
然而客戶數據依然是銀行業的保護傘。客戶的金融交易數據仍然牢牢把握在銀行業手中而無法開放和共享。如前文所述,各國監管開始重視并著手解決這一難題:英國的Open Banking、歐盟的PSD2、美國的金融數據共享指導意見,還有澳大利亞、新加坡、韓國和日本等國家正在緊鑼密鼓地籌備符合各自國情的金融數據開放政策。各國監管把金融數據的“不共享”當作金融壟斷的最后一道壁壘。
客戶的期望、對手的跨界競爭、自身IT系統的落伍加上監管的驅動,銀行業已經被“逼”到了墻角——銀行業迫切需要新的商業模式來適應未來金融數據共享時代。
6種變革方式
銀行業的變革勢在必行,但改變從來都不會一蹴而就。適合銀行業的是切合實際并循序漸進的新商業模式,是既能充分利用銀行業現有的體系架構又不需要“傷筋動骨”徹底改換底層核心系統的技術改進,是與對手既有競爭也有合作的開放模式。在金融數據共享席卷全球的大潮中,銀行業無法置身事外,選擇合適的方式參與金融科技的變革是銀行業必然的選擇。
第一種方式:內部研發和實驗室。有研發實力的大銀行不惜花重金在自己的研發部門,探索如何利用新技術改造現有的系統、產品和服務。比如匯豐銀行(HSBC)研發的人臉識別注冊、美洲銀行(Bank of America)推出的智能客服等。除了現有的研發部門,國際大行還設立多個內部實驗室,以更好地促進內部創新,比如巴克萊銀行的Rise實驗室、RBC在硅谷的創新實驗室等。內部研發的優點在于可控性強,但缺點是技術創新程度和應用場景范圍會受到內部固有的局限。
第二種方式:建立加速器和孵化器。意識到內部研發和實驗室這種方式在創新上的局限性,很多銀行把目光投向外部。與初創企業合作,幫助孵化早期創新金融科技成為一種共贏的模式。銀行業通過加速器和孵化器,可了解第一手的創意和技術,并且獲得優先投資優秀初創企業的機會。銀行業還能引導初創公司,針對銀行業現有的體系進行技術研發和產品開發,從外部推動銀行業的變革。優秀初創企業也能充分利用銀行業資金、渠道和應用方面的扶持,得到快速成長。
美國的富國銀行(Wells Fargo)、荷蘭國際集團(ING)、美國硅谷銀行(Silicon Valley Bank)、日本三菱日聯金融集團(MUFG)、南非標準銀行(Standard Bank)都采用這種模式。其中新加坡星展銀行(DBS)設在中國香港的FinTech孵化器成效斐然,在兩年內已經成功孵化出17個優秀創新項目。加速器和孵化器模式的優勢在于靈活、成本低、創新力強;劣勢在于銀行對項目控制力不足,早期的項目影響力還不夠。
第三種方式:創立全新獨立的數字銀行品牌。銀行業為了適應數字化銀行的需要,同時凸顯與傳統銀行的區別,集中銀行內創新資源,創立全新且相對獨立的數字化銀行品牌。比如日本三菱日聯金融集團旗下的Jibun Bank、法國BNP Paribas旗下的Hello Bank、意大利UniCredit金融集團下的Buddybank。
全新獨立的數字銀行的優點在于:可以集中優勢資源,擺脫原有銀行體系固有的束縛,同時能給用戶提供全方位的數字化服務,打造一個全新數字化銀行的形象;缺點在于成本高,創新度略顯不足。
第四種方式:與大型金融科技公司戰略合作。銀行業意識到金融科技公司代表的是一股不可忽視的變革力量,成熟金融科技公司提供的創新產品和服務也是銀行業現有客戶所需要的,但是通過銀行業內部開發顯然成本過高。銀行業和大金融科技公司的合作正成為目前的趨勢和主流。
我國的工農建交大銀行分別與“BATJ”進行戰略合作;花旗銀行和PayPal、美洲銀行和FutureAdvisor(全球知名的智能投顧公司)、富國銀行和SigFig(全球知名的智能投顧公司)、英國巴克萊銀行和Circle(全球知名支付公司)、摩根大通和TrueCar(在線智能買賣汽車平臺)都結成了合作關系。
銀行業和大型金融科技公司合作的好處立竿見影,可以迅速給銀行業現有客戶帶來全新增值服務和產品;不足之處在于銀行業對產品的控制力較弱,并不一定能掌握合作的主動權,同時銀行業相應的內部創新會受到抑制。
第五種方式:投資和并購金融科技公司。在投資和并購領域西方銀行一直非常活躍,尤其是在對自身行業有深遠影響的金融科技領域。很多成長起來的知名金融科技公司,早期都得益于銀行的資金扶持。比如西班牙的桑坦德銀行投資了Ripple(知名跨國區塊鏈支付公司),摩根斯坦利投資了Affirm(在線消費信貸平臺),荷蘭銀行ABN AMRO投資了Digital Asset Holding(著名分布式賬本技術服務公司)。
對于估值合理、成長空間大并具有重要戰略意義的金融科技公司,銀行業會毫不猶豫地利用自己雄厚的資金優勢進行并購。比如高盛并購了Honest Dollar(一家先進的退休資金管理服務公司)、法國的Societe Generale銀行并購了TagPay數字銀行。值得一提的是我們經常使用的微信二維碼掃描也離不開銀行資本的支持。南非標準銀行2016年收購的FirePay支付公司是二維碼掃描技術的先驅和領導者,微信和其他二維碼掃描都利用了它提供的服務。
投資和并購的好處在于對公司更多的控制主動權,也更容易融合內部和外部的創新資源,快速地提升數字化金融服務;不過需要承擔巨大的投資風險,成本不菲。
第六種方式:開放的BaaP金融平臺服務模式。除了直接提供服務給客戶,銀行業通過開放API接口,也提供服務給第三方金融科技公司從而間接服務客戶。銀行業轉身成為金融服務的基礎平臺,與金融科技公司的關系從競爭變為合作共贏。同傳統的軟件和計算都轉為軟件即服務(Software-as-a-Service, SaaS)和云計算一樣,銀行業變成一個按需配置的金融服務平臺(Bank-as-a-Platform, BaaP)或云金融平臺。
通過這個平臺,銀行業既能發揮銀行品牌、風控和牌照優勢,又能充分利用客戶數據以及現有的基礎設施,加上金融科技公司的技術,給客戶提供更加豐富多元的產品和服務。同時還可以通過平臺的服務費,彌補因為開放數據而造成的客戶和利潤的流失。更加關鍵的是,銀行業不需要對核心系統大動干戈,只需要配置合適的API接口,就能滿足共享數據的外部需求,還能有助于內部數據之間的交互,可謂一舉多得。
銀行業成為BaaP或者云金融平臺是最具有競爭力和最有可能與跨界的科技巨頭一爭高下的模式。
成功轉型的銀行
監管大力推動金融數據共享,最需要的是銀行業的積極配合。有遠見的銀行早已走在監管的前面,投入金融數據共享的變革大潮中。
1.花旗銀行是國際大銀行積極擁抱金融數據共享的典范
作為一家有著百年歷史的國際大行,花旗銀行對金融科技顯示出了靈活進取的積極一面。2015年花旗銀行專門成立Citi FinTech部門,大力推進Citi孵化器,并于2017年舉辦花旗香港金融科技大獎賽(Citi HK FinTech Challenge 2017),以及成立專門的風投基金Citi Venture,積極投資金融科技創新公司。花旗在5年內投了8大類23家知名金融科技創新公司,其中包括R3、DAH、Kensho、Betterment、Plaid和Chain這些大名鼎鼎的金融科技公司。正因如此,在CB Insights根據金融科技分類投資評出的美國十大銀行中,花旗銀行占據榜首位置。

同時,花旗力推與大型金融科技公司合作,創造了新詞“Fintergrate”(FinTech Intergrate),意為與金融科技公司融合。2017年花旗與大牌在線支付公司PayPal簽訂戰略合作協議,讓花旗和PayPal的用戶可以相互使用對方網絡,實現強強聯手。
花旗在開放API和推動Open Banking上也是不遺余力。2016年11月,花旗在全球推出Citi開發者中心,開放包括用戶賬戶、授權、轉賬、信用卡、花旗點數等7大類API。開發者既能方便快捷地搭積木般使用花旗的API模塊“拼湊”出想要的金融應用程序,還能使用花旗的海量數據。借助于花旗的全球影響力及其API的開放性,Citi開發者中心在短短一個月內吸引了1500位開發者。
花旗Citi FinTech應用開發服務的負責人Abhijit Bhattacharya說:“Open Banking對花旗來說,就是讓更多的外部機構和個人使用花旗的API,讓他們使用我們花旗的金融服務。”
花旗代表的是像摩根大通、巴克萊、星展、匯豐等這些積極推動FinTech,擁抱金融數據共享的國際大銀行。
2.BBVA是區域性銀行積極轉型升級的代表
BBVA是一家具有百年以上歷史的西班牙大銀行,這家銀行在2015年就開始積極探索數字化轉型,并在全球范圍內投資和收購創新互聯網移動銀行以彌補自身的不足。BBVA在先后3年內以1.7億美元收購了Simple(美國一家手機移動銀行)、1億美元收購Holvi(芬蘭一家在線銀行)、1.1億美元收購Atom(英國第一家手機移動銀行)。
BBVA的轉型并不僅限于并購,它雄心勃勃地把自己打造成為一家BaaP平臺型銀行。2017年5月,在經過一年測試后,BBVA開放了它的8大類API,成為全球第一家以商業化運作開放API的銀行,實現了BaaP的轉型。任何用戶都可以調用和開發其API,根據使用服務和數據情況付費。比如在線電商,可以在用戶購買電器的支付界面調用BBVA的借款API,方便地使用BBVA的借款服務,如果恰巧用戶是BBVA現有客戶,BBVA還能在用戶授權下調用客戶數據以提供更加精準的貸款方案。對于全部過程,電商只要根據服務和數據支付少許費用即可。
BBVA的全球客戶解決方案主管Derek White在接受媒體采訪時說:“我們通過商業化方式開放數據和服務,真正意義上實現了Open Banking,不僅僅提早符合歐盟的PSD2規范,而且搶先成為數字化體驗的最佳平臺。”BBVA的戰略非常明顯:既然金融數據共享勢不可擋,為什么不先發制人、搶盡先機呢?
緊跟在BBVA后面的是美國的Bancorp和德國的Fidor銀行,它們都是地區性銀行,都在借金融數據共享的大潮積極轉型成為銀行服務平臺。
3.CBW是社區小銀行銳意進取的楷模
CBW的全稱為Citizen Bank of Weir。在2009年之前,這是一家毫不起眼、坐落于美國中部堪薩斯州的小鎮、有124年歷史的社區小銀行。2009年Weir小鎮僅有661個人,而CBW當時的資產規模僅為700萬美元。就是這么一家默默無聞的小微社區銀行,經過8年的華麗轉型,如今成為美國銀行界冉冉升起的新星,也是眾多金融科技公司競相追逐的合作對象。
CBW的轉機發生在2009年。由于受到2008年金融風暴的打擊,CBW開始資不抵債,美國監管勒令其停業關閉。離開硅谷搬到堪薩斯州的前Google工程師Suresh和他的太太買下了這家銀行,并開始對CBW進行徹底的改造,使其煥然一新。Suresh把科技業的創新精神灌注到這家銀行,不僅把高效的數字化手段運用在銀行內部運營上,而且對外開發出500多個API接口以便合作伙伴使用CBW的服務和數據,全力把CBW打造成為服務金融科技公司的全新數字銀行平臺,成為美國本土第一家實現Open Banking的銀行。
在Suresh的經營下,CBW脫胎換骨,成為美國最具有科技創新精神的銀行,并多次被權威機構評為“全美最創新的社區銀行”。
CBW的優勢在于它既有銀行全牌照,又小且靈活,開放且勇于創新,這與大銀行形成鮮明的對比。因此眾多知名金融科技公司,比如Moven(美國著名手機銀行)、Ripple Lab(全球著名區塊鏈跨境支付公司)、都搶著成為CBW的合作伙伴。銀行平臺服務一躍成為CBW的重要收入來源。
類似CBW的還有德國的SolarisBank,它們體現了小銀行在轉型大潮中銳意進取的精神。
從國際大銀行花旗銀行,到地區性銀行BBVA,再到社區小銀行CBW,它們站在金融數據共享大潮上,把故步自封的對手遠遠拋在腦后,成為引領銀行未來轉型之路的弄潮兒。
不開放的銀行,未來岌岌可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