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下午鳳思靜沒有在藏書閣，林瀟瀟也有些意興闌珊，所以她就沒有多呆，只是一起修復(fù)了一下書籍就告辭而去。

她也沒走多遠(yuǎn)就在后山上看到鳳思靜頹坐在那個顯眼的石頭上，興許是今天被罵狠了，他看上去心情不太好。

林瀟瀟腳步一頓，猶豫了一下，還是向他走去。

但修行之人豈能不知道身后有人靠近，鳳思靜沒有回頭，嘴上卻道：“別過來煩我。”

林瀟瀟有些難過，自從她回來就不受親人的待見，但回想她以前一直都是萬人寵愛的，除開她母親對她有些偏執(zhí)的嚴(yán)苛外她幾乎在親戚眼里就是顆掌上明珠。但是現(xiàn)在……哎……一言難盡。

“怎么了？你母親罵你了？”林瀟瀟問，“你這孩子，她對你要求高一點也沒有錯啊，你們鳳家就你一個嫡子，以后要當(dāng)家主的，要求不高怎么行？”

鳳思靜低頭，也不看過來，他忍住了發(fā)火的欲望，道：“我想一個人靜一靜，你可不可以不要來打擾我？”

“你想聽聽你母親年輕的時候的事嗎？”

鳳思靜轉(zhuǎn)過身來，不敢相信剛剛聽見了什么。林瀟瀟又再說了一遍。

于是，鳳思靜再也沒有趕人的意思，林瀟瀟就坐在了他旁邊，他也不說話，似乎在等她開口。

林瀟瀟想了想，道：“哎呀，一時間不知道從哪里說起……你母親那時候還是挺煩的，以前她總跟我做對……”

“這是為何？”

林瀟瀟輕笑，道：“還不是因為你大伯鳳驚塵，你母親總覺得他對我比親妹妹好，整天吃哥哥的干醋。”

……太難想象了，現(xiàn)在這么一個雷厲風(fēng)行的女家主以前竟是這樣子。

于是，林瀟瀟說了不少他們以前的事，鳳思靜竟然也沒有什么疑惑，他不覺得這個女孩子是個瞎編亂造的人，她說的事他雖沒經(jīng)歷過，但一些發(fā)生在鳳家的事她說的有理有據(jù)，鳳家哪個院子有什么似乎都一清二楚，更有甚者她連燕北的山都知道在哪個位置。

這個……林瀟瀟確實是母親的舊友不假，卻也是因為什么事消失多年，連林家的人都不再提起這個人。

林瀟瀟說的口干舌燥，她稍微休息了一下才說：“你看看，就連你母親也經(jīng)常挨罵的，更何況是你？”

“不是因為她罵我。”

“什么？”

鳳思靜卸下心里防備，鼓起勇氣道：“是我父親，前輩你大概不知道，我父親是個書生，只因當(dāng)年文章寫的好，母親便去提親，招他做了上門女婿，可惜母親似乎不喜歡他，母親的靜音閣從來不會讓父親踏足，他們夫妻情分也是名存實亡了。有幾年父親總往外面跑，我找人查了才知道他養(yǎng)了外室，于是我這幾日把那個外室趕出了京城，我母親今天就來罵我了。”

林瀟瀟理解不了太多成年人的世界，她雖然和鳳英他們同輩，但畢竟沒有真正經(jīng)歷過那些歲月，她懵懵懂懂，也跟鳳思靜一樣理解不了鳳英。

“你父親的事……你別管了，以后少參合大人的事了，等我出關(guān)了，我去會會他。”

“謝謝前輩。”

林瀟瀟甜甜的笑，那種莫名的親切感讓鳳思靜安心不少，他不喜歡追問別人的隱私，所以就沒有過問過林瀟瀟的私人問題，但他知道，林瀟瀟和他們一家人還有師尊肯定有千絲萬縷的關(guān)系。

安慰一下鳳思靜，林瀟瀟就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雖然才住了幾天，她就能猜到屋里有人等她。

林瀟瀟剛走近，就聽到悠悠的琴聲傳來，那琴聲悠揚(yáng)動聽，調(diào)子拉的很長。林瀟瀟依稀記得上次聽墨星霽彈琴已經(jīng)是十幾年前皇族謝師宴的時候了。

那時候他一身白衣，面若玉雕，傲雪凌霜。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看似隨意的撥弄著七弦古琴，琴聲卻無時無刻不在擾亂在場人的思緒。

后來大家都知道二皇子容貌絕色驚為天人，琴藝更是精湛通靈，能撫慰人心。

林瀟瀟就在門口癡望，卻不想已打擾到撫琴之人，他左手輕輕一放，收回琴音，才抬起頭來。

那面容一如既往的精致，他眼神飄散，似乎有些難為情。

林瀟灑心里編排：“不就是彈個琴而已嘛，那么不好意思干嘛？”面上卻看似無常。她自然走進(jìn)房屋，盤坐在他對面。

“回來了？”他開口。

林瀟瀟點頭，這才看到他是放下頭發(fā)，并沒有束發(fā)。

“你……洗頭了？”

他點點頭。

她總算知道他剛才為什么不好意思了，他是不是也在體驗一下她說的普通人吹著風(fēng)晾干頭發(fā)是什么感覺？哈哈哈……這也太……可愛了吧？

不過平時他都是一絲不茍的，如今看他披頭散發(fā)，再配這么一張臉，確實有種說不出的邪魅。

“你這樣子頭發(fā)怎么會干？衣服都濕了，你還是用靈力驅(qū)干吧。”

“無妨。”

……

林瀟瀟失笑，伸手幫他把眼前的頭發(fā)放到耳后，可憐這個人從來沒有體驗過平民百姓的生活，現(xiàn)在難得突破一下自己，卻被她這么赤條條的撞見，自然有些不好意思。

似乎意識到自己在干什么，林瀟瀟的手愣在原地。

墨星霽也退了一下，把頭發(fā)瞬間驅(qū)干，慢慢站了起來，收好琴，才把飯菜移了過來。

“吃飯。”

林瀟瀟看著他盡心的幫她布菜，總覺得壓制在內(nèi)心的小秘密就再也不能控制了，她已經(jīng)不是一個修行者，不能控制自己的感情，所以她一點辦法沒有。而他一直是這么淡漠，似乎只是一個朋友，或許朋友也談不上。

林瀟瀟難得的沒胃口，盡管桌上的食物都是她喜歡的，她也只是隨意扒了扒，放下了筷子。

墨星霽以為她為自己的靈力擔(dān)心，安慰道：“靈力的事情急不來的。”

他聲音里帶著一種安慰，或者更想一種引誘。林瀟瀟張了張嘴，就又想跟他傾訴衷腸。

唉……她在心里嘆了氣。

“我不是擔(dān)心靈力……我只是……”算了算了，不說也罷。

墨星霽疑惑：“只是什么？”

“……只是……只是……怕我太，”太貪心了！

林瀟瀟覺得自己窩囊透了，一句話也說不完整，哪里還有以前那個林大小姐的魄力？

她憋紅了臉，楞是沒有把話說明白，也不知道是不是惱羞成怒，她沖到院子里拿起破曉鞭就對著空氣抽了兩下。

罷了罷了！罷了罷了！她何德何能？不過是因為太子哥哥墨星霽才對她這么好，她哪能……哪能胡思亂想？

墨星霽站在身后，問：“林瀟瀟，你到底怎么了？”

林瀟瀟轉(zhuǎn)頭，已是往日的嬉皮笑臉，他皺眉，似乎不滿意她這樣的反應(yīng)。

“我？我能有什么事？”

墨星霽：“沒事你為何不好好吃飯？”

林瀟瀟收回破曉，不耐煩道：“我不好好吃飯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你以前不是很討厭我嗎？現(xiàn)在干嘛要管那么多，你不嫌煩嗎？”

墨星霽愣了一下，不再說話。

林瀟瀟一發(fā)不可收拾：“我說的沒錯吧？你以前確實很討厭我不是嗎？每次我受罰你總是打的最狠。我用小鬼王之力時你也是非常反感，我歪門邪道，你正派仙門，你當(dāng)然看不慣我了。”

“你真這么想我？”

他聲音低沉。

林瀟瀟似乎沒有聽清楚：“嗯？”

“你真這么想的？”

他垂下眼簾，林瀟瀟竟然在他眼里感覺到一絲落寞，這個幾乎沒有七情六欲的人為何總在她面前表現(xiàn)出不一樣的一面，她心里有些后悔剛剛說的那些幼稚的話。

沒等林瀟瀟走近，墨星霽抬腳跨出門檻，看也不看她就直徑離去。

……

林瀟瀟心情復(fù)雜，卻又沒有人能體諒。誰也不能體諒這樣的心情，她不能任由那依賴感爬滿她整個心情，很多東西她求而不得，當(dāng)年是現(xiàn)在也是。

于是，林瀟瀟拿起破曉，喝了一小口酒，就下了山。

京雨堂山門是有結(jié)界的，林瀟瀟以為現(xiàn)在沒有開課，自然沒有設(shè)結(jié)界。卻沒想到這里的規(guī)矩早就變了，她立在山門前有些無奈，她沒辦法出去。

以前每個京雨堂弟子都有令牌可以自由出入，現(xiàn)在林瀟瀟已經(jīng)沒有這樣的特權(quán)了。

偷雞摸狗的事情她陪著太子墨星澤干的不少，這種破結(jié)界的法門她也會，不過她現(xiàn)在的靈力實在微弱到跟凡人一樣，再脆弱的結(jié)界都無法突破。

還好她帶了幻影，這個哨子就是用來破結(jié)界的，林瀟瀟感嘆墨星澤對這種旁門左道有種無師自通的天賦。

幻影需要靈力驅(qū)動，林瀟瀟僅剩的微弱靈力已所剩無幾，她的內(nèi)息是自己封閉的，其實想打開也不難，但到臨了還是下不了決心。

“此去再也回不了頭了，林瀟瀟，你可想好了。”林瀟瀟自問。

林瀟瀟對這段時間的貪戀幾乎著迷，她妄想著在別人的羽翼下安然度日，可如今幡然醒悟。她不能這樣修煉下去了，她根本就無法像以前一樣修行。

只是……她打開內(nèi)息，就真的無法回頭了，與他……也會像以前一樣站在對立面。

幻影在她嘴邊，她內(nèi)丹聚集了靈力，那靈力渾厚，像陳年老酒一樣壓抑了多年，如今只等她打開。

正當(dāng)她蓄勢待發(fā)，身后突然被人拍了一掌，她連忙吞回內(nèi)息，頭腦發(fā)熱，險些走火入魔。

拍她的人轉(zhuǎn)到她前面，兩眼無辜，正疑惑不解的看著林瀟瀟。

林瀟瀟咬牙切齒，一巴掌拍過去，當(dāng)下憤怒至極，大叫：“燕文旭！”

他捂著臉，道：“前輩，你干嘛打我？”

林瀟瀟氣極：“打你算輕的了！你鬼鬼祟祟在我后面干嘛？”她剛想打開內(nèi)息如今被他這么一嚇，傷及根本，必須得回去好好再調(diào)理才行。

“我冤枉啊，我?guī)Я肆钆疲茨愫孟褚鲩T才要給你的。”

林瀟瀟邊打他邊道：“我是那種需要令牌才能出門的人嗎？你知不知道剛剛害我大事了？臭小子！”

燕文旭躲閃不極，肩膀又多了幾巴掌印，他趕緊道歉，說了一通好話，這才找到空隙逃命似的跑回講武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