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瀟瀟氣餒，心里把燕文旭那小子全家罵了一遍，捂著胸口灰溜溜的回了玄機院，仿佛剛剛豪言壯志都喂了狗。

她低著頭，剛踏進院門，就看到一雙白鞋，林瀟瀟心里慌亂，隨即抬頭，映入眼簾的是墨星霽那張面若冰霜的臉。

他不生氣了？

林瀟瀟猶豫著開口：“你……”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渾厚的靈力就從她的命脈穿入她的五臟六腑。于是林瀟瀟剛才被嚇的吞進去的那口淤血退無可退，被他的靈力逼了出來。

她一口淤血吐出來后，整個人輕松了不少，趕緊答謝：“多謝。”

墨星霽才道：“你不必謝我?！?

林瀟瀟道：“當然要謝你，這些天你一直都有在照顧我，我知道你很好，所以……多謝。只是我們畢竟不是一路人，我在這里太久了四大家族很快就回發現我存在的，他們對我恨之入骨你是知道的，我不想因為我讓你受到牽連?！?

“如果我連你都保護不了，我當這個仙師有何用？”

這樣淡淡的一句話，林瀟瀟卻恍如隔世。

她望著這個不染塵埃的白衣少年，他還是那個風華絕代的少年，和十五年前一樣，但他高潔無暇，而自己卻是被踩在腳下的淤泥，她只會沾染他，她手上那么多條四大家族的人命，她能給他帶來的只是煩惱罷了。

林瀟瀟想起那段逃亡的日子，那在最骯臟的角落里她啃食著惡靈不斷的喂養自己的內丹，她必須強大起來，要做個了結。

后來，她走到最后，她失去她最愛的人，她的太子哥哥、阿淵和三哥。

她幾乎費勁一切把小鬼王封回了體力，并且封閉了內息以防它再次跑出來，她都在問自己要不要打開它，但每次的答案都是否定的，她恨小鬼王，比四大家族的伏魔陣更讓她恨，所以后來他們逼她跳江，她義無反顧不再反抗，一切因果不再重要，她生無可戀。

回想起來，她用過最邪惡的法術，她曾是修仙者的恥辱，這樣的她……何德何能讓他如此保護？

墨星霽道：“你剛剛去了哪里？”

林瀟瀟回神：“什么？”

“你身上沾染了山門的花香，你去過山門?！?

他不是疑問，他是肯定。

林瀟瀟無奈，點點頭，她也不否認。

他又道：“像你這樣的凡人，回到山下能做什么？在林家做回下人？”

林瀟瀟搖頭：“我不回林家了?！?

“……瀟瀟……”

“你不用這么看著我，我回林家只不過為了拿幻影而已，這個京城林家已和我毫無關系?！?

林瀟瀟最怕他這樣的眼神，她透過他的眼睛能看到他似乎在同情她，她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她寧可他像以前一樣對她冷冷冰冰的，也不要他的一絲同情，這樣的同情會讓她產生誤會。

她告辭回到房里，這才看到她房間有些亂，似乎有人剛剛匆忙的翻找過什么，她一目了然，難怪剛剛墨星霽站在院外氣息微亂，原來他回頭沒有看見她，正在慌忙的找她。

她不敢再往下想，她怕不是她所想的那樣……

夜里噩夢纏身，林瀟瀟又夢到她走投無路時跑入皇城，跌跌撞撞的到他寢殿，那寢殿緊閉，她用力的拍打著，求他出來救救他們，這時門卻突然打開，他高高在上的看著她，拿著破月，不由分說的對她刺來，他劍發高超，破月刺穿她的心口。

林瀟瀟頓時警醒，滿頭大汗。

?“林瀟瀟，你到底在想什么？難道你還在癡心妄想什么？”

漫漫長夜，沒有誰能給她答案。

第二天，墨星霽找了一下林瀟瀟，才看到她在他的書房里，頓時心里松了口氣。

此時林瀟瀟抱著一把通體漆黑的劍靠在門邊，痞里痞氣的看著他。

墨星霽遲疑了一下，才走了過去。

林瀟瀟當然不會放過任何調侃他的機會，：“墨君，你到底藏了我多少東西？要不是我自己發現了夜鶯，你打算什么時候給我？”

夜鶯劍，劍如其名，它通體漆黑，從劍柄到劍身，無一不是。

這把劍是一夜成名的。

這把劍與鳳驚塵頗有淵源，十幾年前那場天劫大家都對鳳驚塵蔚周末而死感到惋惜和疑惑不解。

太子殿下與她從小長大又有婚約，那場天劫下太子殿下挺身而出很正常，不過是一個男人該做的事，那是風花雪月的歌頌。但鳳驚塵呢？他是家中獨子，承擔的是整個家族的興衰，他和林瀟瀟自然沒有兒女情長的恩怨，他為何也如此義無反顧？

他知道鳳驚塵做的事也是當日林瀟瀟做過的事。

鳳家的鳳凰神術要練滿十級才能到達頂峰，而鳳驚塵自小天資過人，練到十極本不是什么難事，但他太心急，又或者碰到了難題，在最后一關的時候走火入魔了。

鳳家著急上火，卻也知道此一關是非走不可，要么涅槃重生，要么就魂飛魄散。

那一夜鳳家求了所有大家族長老和家主來布陣護法，林瀟瀟就那樣沖進了鳳驚塵的房間。

彼時鳳驚塵已奄奄一息，眾人搖頭，已覺得他是無需再救，勸說著鳳家給這位天之驕子準備后事。

然而林瀟瀟死活不同意，她沖過去抱住鳳驚塵，林家人怕坐實了林瀟瀟與鳳驚塵有染才逃婚的謠言，趕緊把她拉扯回來。

那時林瀟瀟幾乎瘋魔，她拔出夜鶯，傷了林家家長和其他家族的家主。

眾家長驚訝萬分，他們都知道林瀟瀟修為不錯，竟沒想到能達到這樣的地步，他們也是修煉之人，又都是家里長輩，這么多少竟都攔不住她。

她逼退他們后，把夜鶯插在門口，夜鶯通體漆黑，在黑夜里發出冷冽的劍氣，眾人不再靠近，都看著鳳家主和林家家長，等主人定奪。

鳳家主才勸道：“瀟瀟，我們都理解你的心情，但你不讓我們靠近驚塵，驚塵可就要灰飛煙滅了，如今要是封住他的氣息，好歹還能留……留個全尸啊……”

林瀟瀟聲音從房間里穿來，鏗鏘有力，“鳳叔叔，各位叔父。今日若是瀟瀟救不回阿淵，那今夜瀟瀟就用夜鶯自刎于阿淵門前。夜鶯就插在門口，我若是一個人出這個門，那就是死人。當然，誰要是現在進來，也要問問夜鶯同不同意?！?

那夜鶯劍本來是林輝給林瀟瀟防身用的，它細長柔和，是女子用的，林輝從沒想過林瀟瀟會拿夜鶯開了劍道，更沒有人會相信，本不是什么尚品寶劍，卻有這么大的威力。

鳳家主還想沖進去，卻見到自己的女兒帶著太子殿下和燕家小公子御劍而來，擋在門口，給林瀟瀟護起法來。

“你……你們！胡鬧！”

然而，黑夜即將過去，眾人終于等到鳳凰涅槃重生。

就是那一夜，這把夜鶯劍被大家認知，可林瀟瀟的黑色靈力也藏不住了。

誰也不知道林瀟瀟是如何救活鳳驚塵的，只有墨星霽知道，林瀟瀟只不過把自己的所有靈力都給了鳳驚塵，所以她再也沒有什么正道的靈力，修為高的人一看就知道她不再是修行正道之人。

她就這樣一步一步走向深淵的。

現在想來，鳳驚塵難過鳳凰神術第十極也許都不是巧合。是有人故意讓林瀟瀟在眾目睽睽之下露出了小鬼王之力。

林瀟瀟道：“謝謝你幫我收好夜鶯和破曉?！?

林瀟瀟找回自己的劍，心里其實還是感激的。墨星霽似乎在默默的做了很多的事，他收好她留在這個世上的東西，他把京雨堂變回原來的樣子，他為了確定她到底死沒死竟不怕反噬，給她下了生死咒。

“夜鶯是把好劍，以后可不要胡亂丟棄了?！?

林瀟點頭：“知道了，啰嗦?！?

林瀟瀟拔出夜鶯，夜鶯卻黯淡無光，一絲靈力也沒有。

可惜現在林瀟瀟再也沒辦法帶它達到往日的輝煌了。

今日墨星霽一身水藍色校服，腰間的銀色龍紋腰帶讓他更顯端正，他魚須半束發，戴的是銀色龍紋冠。這是他以前常出門的行頭，看上去竟不減當年半分，都知道修行者容顏不易老，但墨星霽這樣一點沒變的也是少見。

“這位俊美小公子是要出門嗎？”平時林瀟瀟少不了調侃他，但這次是發自內心的感嘆。

“你住這里有段時間了，今夜講武堂游學，你想要去嗎？”

林瀟瀟如今夜里很少出門的，夜里鬼怪惡靈出沒，她很難控制自己的靈力，她要么吞噬它們，要么被它們吞噬，夜游這樣的事情已經離她遠去了。

她認真的問：“我真的可以去嗎？”

“當然。”

林瀟瀟開心的蹦起來，隨即拿這夜鶯在院子里亂舞一通，那樣的動作滑稽又可笑，墨星霽搖搖頭，有時候他都林瀟瀟和墨星澤才是親兄妹吧？都這么不穩重，這么不著調。

過了一會兒他道：“行了，滿頭大汗的，快過來休息。”

林瀟瀟收回寶劍，這才回到屋里，又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趕緊道：“好久沒有除祟了，我可不能穿成這樣，不行，我也要穿回我的黑衣戰袍！”

說完，趕緊往內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