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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雨不留客

  • 此去是江湖
  • 孽先生
  • 3119字
  • 2019-10-10 15:58:33

野廚子不說話了,掌柜他們更沒有什么能說的。茗瀾漸漸發(fā)現(xiàn)自己出口的每一個字都石沉大海,于是也沒話了。整個菜館子都安靜了下來,只剩下茗瀾吃菜發(fā)出的聲音。

女人可以愛吃,但很少有哪個女人真就吃到胃滿腸滿,挺著個鼓脹的肚子,從酒樓飯店走出來。

大約七成飽左右,茗瀾戀戀不舍地擱了手中筷子。她想再好好謝謝野廚子,卻發(fā)現(xiàn)原本還在角落里坐著的身影已經(jīng)不見了。

“那個野廚子走了嗎?”

“沒錯,剛走。”掌柜的答道。

茗瀾點點頭。

兩個素不相識之人,因為偶然相遇,產(chǎn)生了一頓飯的緣分。飯吃完,緣分就盡了,人自然要散。

“菜不錯,我吃得很滿意。店家,下次我來,就嘗嘗你們真正拿手的招牌菜,千萬別讓我失望啊。”

“那是那是。”

掌柜忙不迭應(yīng)和著,卻不覺又用袖子擦了一回冷汗。

野廚子那樣的頂尖大師傅,可不會天天到這里來,掌柜確實沒什么信心能接下茗瀾的刁難。如果能自己選,他恨不得這女娃子從今往后再也別來。實際上在掌柜他們心里,早就留下了一片濃重的陰影。

離開菜館子,幸福的感覺稍退,孤獨又一次涌來。

街上有風(fēng)。先是小風(fēng),然后是大風(fēng),又沒多久風(fēng)已經(jīng)大到讓人只覺得呼吸也困難起來。突然幾點微涼落在臉上,接著越來越多的雨點噼里啪啦從擠滿烏云的天上掉下來,又摔在地上把自己撞個粉碎。

七月的天氣就是這樣,風(fēng)云變幻時晴時雨,誰也琢磨不透。茗瀾匆匆忙忙就近找地方躲雨,不知是巧還是不巧,竟又讓她碰上了野廚子。

五月里,一日三雨,得留客之名。如今七月,日間只有一場大雨,卻得了留客之實。

“是你,野廚子,咱們又見面了。”

野廚子不說話,只是又從布袋子里掏出一塊肉干放進嘴里,兀自嚼著,發(fā)出咯吱咯吱的難聽聲音。此時離得近,茗瀾才終于發(fā)現(xiàn)他吃的肉干是什么,那居然是一條又枯又皺的手指頭!

手指頭畢竟不大,三兩口就被啃了干凈。

野廚子又把手探進布袋子,這一次他的手沒有立刻捏著肉干伸出來。他皺了皺眉,再低下頭,手中把布袋子顛倒過來抖了抖。

原來袋子里已經(jīng)空了。

野廚子仔細地疊好布袋子,用麻繩在外面纏了幾圈揣進懷里。他提起自己的酒囊,拔出軟木塞子,放在鼻尖底下聞著,片刻之后他又搖了搖頭,似乎很不滿意。

“小女娃。”

“什……什么……事……”

茗瀾的所有勁兒都用在控制腸胃,努力不讓自己嘔吐出來,以至于說話都斷斷續(xù)續(xù)顯得有氣無力。

“你的肚子還餓嗎?”野廚子問。

“不……不……不餓……”

茗瀾很勉強地回答。

“噢,對了。差點忘記,你剛吃完東西出來,那還是我親手做的,整整三十五道菜下肚,又怎么可能會餓呢。”野廚子拿手揉了揉肚子,“可是我餓啊。”

說到這里,野廚子已經(jīng)兩眼放著兇光盯向茗瀾。

“你要的菜我請你吃了,錢不用你付。可是現(xiàn)在我餓了,你又正巧趕上,我只希望你回請我一次,這要求不過分吧。”

野廚子揭開褐色外袍,緩緩抽出一尖一方兩把廚刀捏在手里,一步一步逼近過來。

“小女孩兒的舌頭和嘴唇最嫩,正宜切來給我佐酒。”

茗瀾的武功不弱,又有一柄細劍隨身,此時本不該怕的,可是野廚子大嚼手指的情景不斷浮現(xiàn)在她腦中,那般直擊心靈的恐怖畫面,讓她手腳都忍不住酸軟起來。

酸軟無力的手腳絕對敵不過漢子的雙刀。這場傾盆大雨,竟似成了她生命中最后的風(fēng)景。

“為什么要吃人!”

茗瀾拼盡全力喊出這句話。

很難得,這次她的聲音沒有停頓,更神奇的是,這聲大喊之后,她的心情也逐漸平復(fù)下來,胃部的痙攣也輕松了許多,力氣開始恢復(fù)了。

“我沒吃人啊。”野廚子微笑著解釋,“分不清好壞,只會簡簡單單去吃些聽來的名貴吃食,只有豬才會這么蠢,同樣也只有豬,才會真心實意覺得那些庸俗粗糙的東西好吃。”

說著野廚子把手向前一指。

“你就是豬,你們都是豬。人吃豬,本就天經(jīng)地義。”

茗瀾沉默了。

她總算看出來,眼前這人根本就是個瘋子,正常人與瘋子之間又怎么有可能正常對話呢?

這樣的認知終于讓茗瀾完全平靜下來,既然不能講道理,那就只有憑本事活下去了。一道纖細的冷光出鞘,茗瀾的四時風(fēng)雨劍首次在這不周江湖展露鋒芒。

野廚子不愧是頂尖的廚子,一對菜刀使得極為高明。切肉剁菜時候很厲害,與人過招同樣不差,眨眼之間便已經(jīng)連出一十七刀,且角度力道各不相同,縱橫交錯形成一張細致的網(wǎng),沖著茗瀾籠罩過來。

細劍也很巧妙地迎了上去,它并不硬碰硬,而是在刀網(wǎng)中忽左忽右不斷刮擦點撥,攪亂那些精妙的招數(shù)。

等到刀光近身時,網(wǎng)已經(jīng)被生生拉扯出巨大的豁口。

茗瀾平安無事地躲過了所有的一十七刀。

一次失手,野廚子立刻慌了手腳。茗瀾這才看出來,這人高馬大的野廚子居然半點武功也不會,立刻她手中的細劍慢了下來。

茗瀾從未殺過人,這次出劍也不是要殺人的,她只是為了自保。

見此本就準備逃跑的野廚子不退反進,手中雙刀越發(fā)凌厲,連防御也舍棄了。只攻不受的打法配著常年做菜練就的無上刀工,竟是逐漸占了上風(fēng)。

練武的人多半懂得一個道理,那便是“久守必失”。

茗瀾可以殺了野廚子,一直都可以。因為野廚子的刀只是快,卻沒有什么厲害的套路章法,而且他也不防守,所以交手的時候更加漏洞百出。

可是……真要殺了他嗎?

茗瀾在猶豫,她本能地又架開野廚子一招。沒想到野廚子的刀卻在極其狹小的空間里翻轉(zhuǎn)起來,繞了個方向橫切茗瀾側(cè)肋。

噗——

大雨中,這悶悶的聲響并不明顯,卻在此時此刻牽動了兩個人的心思。

野廚子的刀砍到了一樣硬物,不是肋骨,而是一個嵌了金屬飾物的烏木刀鞘!等刀鞘掉在地上之后,茗瀾立刻就知道是誰來了,因為那是直刀的刀鞘,這樣的直刀她只在舜安城巡捕身上見過。

果然,大雨中一個女巡捕走了過來。

“舜安城一等巡捕苗炤在此。大膽匪徒,還不束手就擒!”

野廚子不傻,他很清楚自己的手段連茗瀾都不如,此時又多了一個巡捕,應(yīng)付起來就更難了。既然這樣,為什么不逃呢?

想罷,他果斷轉(zhuǎn)身鉆進漫天大雨中。

茗瀾在看苗炤,苗炤又離得還遠,因為這些巧合,野廚子居然真的成功逃掉了。

“你怎么來了?”

苗炤看著漫天大雨,很久很久,只能長嘆一口氣。

“跟我走吧。”

“去哪?”茗瀾問。

“我家。”

“哦。”

簡短的對話結(jié)束后,兩個人之間又沉默了。

茗瀾是個愛說話的人,往往對方說一句,她能立刻回十句。可每次遇到苗炤,她都不知道要說什么,仿佛是根本忘記了自己是個健談的人。

雨似乎比剛才小了一些。

苗炤在雨中慢慢地走,茗瀾在后面跟著,也是慢慢地走。兩人走到苗炤的住處時,雨已經(jīng)停了。

“為什么帶我到你家。”

這話的語調(diào)微揚,比起問話,更像是女孩在鬧小別扭。

苗炤不回答,只是打開柜子,挑了同樣藍紫色的衣裙遞給茗瀾,自己也拿了干凈衣服換好。鵝黃色的精紡衣裙穿在身上,溫潤柔和的氣質(zhì)瞬間流露出來,這樣的苗炤與巡捕苗炤簡直判若兩人。

“你……”

“最好換上我給你準備的衣服,若是因著了涼病重,不管死不死,我都把你丟到城外亂葬崗去。”

果然,苗炤還是那個苗炤,即使換了衣服也說不出半句好聽的話。

茗瀾哼了一聲,悉悉索索換起衣服來。

“你跟那個漢子怎么打起來的?”苗炤問。

“當(dāng)然要打,不然我現(xiàn)在就已經(jīng)被你丟去亂葬崗了。”

茗瀾沒好氣道。

聽到這話,苗炤果然更在意了。

茗瀾才出來闖蕩江湖不久,這苗炤是知道的,在此之前她估計根本就不認識那個漢子,而且就算認識,依著茗瀾的性格,也不太可能跟人結(jié)仇。既然是新認識的人,又無仇無怨,為什么就到了非生即死的地步呢?

“他是個廚子,不過卻是野廚子。我見他吃人肉,不知是不是從死人身上弄來的,不但吃別人,他還要吃我。說是什么小女孩兒的舌頭和嘴唇正好拿來下酒!”

苗炤倒吸一口涼氣。

吃人的廚子?近來舜安城周遭多有人斃命,死了的人里有幾個,可不正是連尸體都湊不齊嘛。

“莫非兇手就是這個野廚子?”

苗炤暗自嘀咕。

這么想著,苗炤呼吸重了幾分,急忙向茗瀾問那野廚子的特點。

“特點么……”茗瀾手指輕點自己下巴,一邊思索一邊漫不經(jīng)心地說,“他穿著褐色布袍,還有一尖一方兩把廚刀,不會武功但是刀使得很好。對了,他左手背上好像還有個……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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