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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別延安,兩情依依 赴重慶,初遇險情

  • 魔窟十年
  • 馬識途
  • 7172字
  • 2019-10-09 17:22:10

且說肖強他們坐八路軍的軍車,一路順風,到了延安遠遠看到那座寶塔,一車人都禁不住叫起來,唱起來。賈云英唱得最得意。

到延安后,在填學習的自愿表的時候,他們都改了名字,肖強改名叫李唯平。他們幾個被指定填的是抗大。賈云英抱定坐不改姓,行不改名,還是叫賈云英。指定她填陜北公學分校。她看肖強填的是抗大,提出要求也分到抗大。組織上沒有同意,后來不知道什么原因,也許是因為賈云英匯報了一路上肖強怎么機智地幫助她擺脫了特務吧,當然恐怕最重要的是組織上已經知道肖強在川大有一段不平凡的經歷,讓他改進陜北公學高級研究班去學習。賈云英知道后,又要求調到陜北公學普通班去學習,也沒有得到批準,還是要她去栒邑上陜北公學分校。她去向肖強訴說她的愿望,肖強努力說服她:

“革命嘛!哪里不一樣?”

“但是我們就隔得遠了?!彼敛浑[晦地把“我們”拴在一起來說話。

肖強也很感動,從漢中上路,他總是牽心掛腸的想著她。她那含情脈脈的眼神老在肖強的眼前晃動,他承認他是對她有意了,而她更是有明顯的表露。直到在西安分手,她還感到十分惋惜,希圖阻止肖強去河南?,F在他們走在一起來了,又是志同道合,她那愛情的幼芽,在延安這個戀愛十分自由的環境里,自然萌發并且茁壯地成長起來。她想和肖強朝夕往來,也是很自然的事。但是肖強還是努力按捺住自己的感情,努力說服自己,同時也說服她。

在一個月白風清的夜晚,他們在延河邊散步,這是多么愉快的夜晚,肖強對賈云英說:

“只要我倆愿意好下去,即使分開了,不能朝夕相見,也沒有什么,可以經常通信嘛。一切要服從革命的需要呀?!?

“這種道理誰不懂,但是我……我怕……”她把身體依偎在肖強的手臂上。

“你可以信任我,我們會天長地久地好下去的?!毙娸p輕摟住她的腰肢,望著她那在夜色中發光的眸子。

肖強最后用秦觀的《鵲橋仙》的一句詞來安慰她:“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然而她依偎著肖強哭了,真是一個多情的小姐。

她到栒邑去了。三天兩頭給肖強來信,肖強也寫了不少的信。革命的愛情是世界上最珍貴的東西。寫信比當面更能表達得真切。真是“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渡”,肖強期望著在那“鵲橋歸路”上,“柔情似水,佳期如夢”的美好日子快速到來,幾個月后,他們快要結業了。

但是事情發生了出人意料的變化。肖強和賈云英一塊分到華北前線去打仗的愿望不能實現了。肖強在高級研究班已經入了黨。結業之后,分配工作時組織上要他回四川工作。肖強聽后簡直發懵了。

那個時候,凡是到了延安的,哪個不是血氣方剛的青年,一心想的是為了中華民族的解放,到華北的烽火前線,在槍林彈雨中為祖國、為人民流盡最后一滴血。肖強在陜公高級研究班畢業后,想的也是這樣。誰知道他畢業的時候,領導叫他去談話時,卻這樣問他:

“你知道你為什么進了高研班嗎?”

“我不知道?!毙娀卮?。

“你沒有感覺到在這里學的課程,有一些與眾不同嗎?”

是這樣。他們在這里學的課程,有一些特別,但是肖強以為那些都是在敵戰區活動用得著的,當然該學習。

領導開導肖強說:“抗日民主統一戰線,我們是要堅持的,但是國民黨里很有一些頑固派,抱定宗旨,不消滅共產黨,死不瞑目。他們在大后方建立龐大的特務組織,學的是德國法西斯格殺打撲那一套,專門對付共產黨和進步分子,破壞抗戰。反共高潮現在又起來了,必須打退他們的逆流,因此需要一些同志專門和他們進行公開的和隱蔽的斗爭,這就是你的任務?!?

肖強當然知道國統區有特務組織的活動,在川大的時候,“民先”就很為特務的搗亂而頭痛,所以組織上專門要肖強混進他們辦的“學生生活社”去打聽消息。但是肖強再也不想干這種事了。肖強找理由說:

“但是,我并不懂得怎樣和他們進行斗爭呀?!?

領導說:“不懂可以學嘛,在斗爭中學習嘛。我們選中你不是沒道理的。從你的家庭出身、社會關系,適合干這一行。同時你在四川大學干過一陣隱蔽斗爭,干得還比較好,介紹你的電報我們看到了。同時你帶幾個人到延安來,一路上也應付自如,很不錯嘛?!?

肖強辯解說:“那是因為我們披著國民黨的老虎皮,手里捏著他們的公文嘛?!?

“但是,你把和你不相干的賈云英很巧妙地搶救出來,護送她到了延安呢。”

肖強說不過他們,只好服從分配,同意回四川。肖強問:“回四川干什么具體工作呢?”

“你先到重慶,去南方局報到,具體的聽他們談,就是他們提出要人的。不過我現在可要提醒你,由于工作性質的不同,從現在起”,領導強調說,“我說的是從現在這一分鐘開始,你的行蹤不能告訴任何人,包括賈云英在內。為了照顧情緒,只準你給賈云英寫一封信,說你已經被調到華北前線工作去了。而且告訴她今后在根據地被敵人分割的情況下,也很難通信?!?

這對肖強簡直是一個極大的打擊,也是一個極大的考驗。他努力約束自己,革命連生命都不顧,還能顧及個人纖細的感情嗎?他相信自己是一個經得起考驗的黨員。那時候經得起感情的考驗,可說是一個新黨員的標準。組織上不主張他們再見面。肖強也是這樣想的。老實說,他當時非常害怕和賈云英見面,害怕經受不住感情的折磨。肖強決定給她寫一封告別信。

肖強有幾天沉湎在感情的激動中,很不容易靜下來寫一封信。后來終于懷著極大的激動,忍著極大的痛苦寫完了這一封信,表達了他的極深的感情。

肖強在信里說:“無數的先烈為了革命,獻出他們最寶貴的生命,我們為了革命,毫不吝惜地獻出我們熾熱的愛情,這正如詩人裴多菲說的:‘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兩者皆可拋’。只要把‘自由’二字,換成‘革命’二字就成了,‘若為革命故,兩者均可拋’。”……

“你背叛了你的豪門貴族的家庭,放棄了他們為你提供的最富有的物質生活和所謂錦繡前程,投奔革命,這是一種犧牲。我們自己用全部心血培植起來的愛情之花,也許會由于我們不再灌溉以我們的心血,而日見枯萎。對你來說,這又是一種犧牲。你已經是共產黨員了,也許你將實現你的夙愿,到那烽火前線去沖鋒陷陣。那里是需要貢獻鮮血和生命的地方。干枯饑渴的祖國母親,多么需要你用鮮血去喂養她,這對你來說,又可能是一種犧牲,最重大的犧牲。三種犧牲,物質的、精神的、生命的,都集于你一身了。這是不幸嗎?不,這才是最大的幸福。一個人一生有一種犧牲就夠了,而你可能三種犧牲兼而有之,這不是最大的幸福嗎?犧牲,對于一個革命者來說,就是作為他的人格的完成,精神的升華,永恒的獲得。這就是人生的最高境界,你將為此而自豪。我也將為獲得這種最高境界而努力,我也將為此而自豪……”

“我們是血肉之軀的人,我們對生活、物質的享受和愛情的滿足,也同樣是需要的。我們在長長的旅途中播下的愛情種子,在延安的革命雨露中萌發、滋長,而且盛開出艷麗的鮮花,它將結成堅實的甜果,象寶石一樣,無論有什么人事變化,無論有什么風暴摧折,但愿我們把愛情之果深深埋在我們的心底,它將在春天到來的時候,重新萌發滋長,開出鮮花來,我們的愛情象紅寶石一樣鮮紅,一樣玲瓏剔透,一樣閃射出美麗的光輝,更重要的是和寶石一樣堅不可摧。……”

“古代詩人蘇東坡在一首詞中說:‘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這恐怕是人生的真理。就象那月有圓缺,天氣有陰晴一樣,我們的愛情注定有悲歡,有離合。這里有失望,但更有希望,月缺將圓,天陰將晴,我們悲離之后,將有歡合。我相信自然界的這個真理,我也相信人世間這個真理。我們現在悲離了,讓我們固守住我們的愛情,也許會合的日子終將叩開我們的心扉。讓我們堅信并且永遠地等待著吧。不過這個時間的概念,也許是幾年、十年、二十年,一輩子,以至永恒。就讓我們希望它幾年、十年、二十年,一輩子以至永恒吧。一顆寶石鑄成了,將永遠存留在世界上,十萬個大氣壓力,一千度的高溫也是莫奈何它的。我們兩個鑄造的寶石呢?我相信也一樣,將永遠留在人間。讓我們相信這一點?!?

“我們將要分手了,到哪里去,進行什么樣的戰斗?我不能告訴你,但是那是前線,是肯定無疑的。那是生死難卜的戰場,我們既然在紅旗下宣過誓,作了許諾,我們的生命和鮮血是屬于黨的,屬于人民的,人民需要,黨需要的時候,就毫無保留地向革命的祭壇供奉出來。我是有這樣的思想準備的,如果你聽到了什么不幸的消息,你當然可以痛哭一場,但是不要為我而永遠悲傷,你應該拿起刀劍,殺向前去,為我報仇。這是我的遺囑?!?

延安是一個多么迷人的地方。雖然這里土地瘦瘠,山嶺荒涼,風雪殘暴,都是現實的。物資匱乏,生活困難,是不言而喻的。但是我們在精神上卻是最富有的。在這里思想是自由的,友誼是真摯的,理想是圣潔的。這是中國最自由,最有希望,最幸福和最干凈的地方。而且我們親眼得見了,這里是愛情之花開得最繁茂和最鮮艷的園地。我是多么留戀這片干凈的土地呀。但愿我們永遠不要忘記:“延河燈火寶塔月,三邊風暴榆林雪,……”

“我到前線去了,也許有一天我們會在前線的烽火黎明中再見,讓我們擁抱吧,流淚吧,歡唱吧。這樣的日子一定會到來。……”

肖強行前托組織把這封告別信轉給賈云英。他知道這將是對賈云英一個不小的打擊,也是一個不小的考驗。老實說,肖強沒有指望今生今世和賈云英再見了。

至于肖強和賈云英后來是不是見了面,后面還有曲折的文章,這里表過不提。

且說肖強奉命悄悄地離開延安,到了四川,神不知鬼不覺地到了重慶。他立即到南方局去報到。董必武同志接見了他。

董老熱情地握住他的手說:“我們正在等你來,電報已經來了。”他從一本書里抽出一張條子來看了一下。肖強瞟了一眼,上面寫的是“杜惟平”,肖強就說:

“我在延安叫李唯平,不叫杜惟平呀,電報上寫錯了?!?

董老笑一笑說:“沒有錯,這就是李唯平?!彼R上擦一根火柴把那紙條燒了。

哦,肖強明白了,組織上為了安全,連電報上的名字都是改了的,這是用的暗語。

董老對肖強說:“你的工作,由組織部和你細談。大體上說,這是抗戰的大后方,卻又是我們的前線,情況很復雜。你是本地人,首先要利用自己的社會關系,找到職業,站穩腳跟,再逐步開展工作,不能急。至于下一步工作,就更需要你動腦筋,下功夫了?!?

什么叫“下一步工作”,董老沒有說。

董老指一指坐在旁邊的一位女同志,她是剛才帶肖強進來的,對肖強說:“以后你同她聯系,你們去談吧?!?

這個女同志就是南方局組織部的廖大姐,這是以后才知道的,當時肖強并不知道。廖大姐把肖強引到一個房間里去,和他細談起來。

廖大姐說:“首先我要對你說的是,你在這里面不要和別人往來,就是認識的人也不要打招呼。絕對不要說你是才從延安來的。你的李唯平這個名字和你去過延安的這一段經歷,從現在起就消失了。你原來在四川的名字叫什么?”

“李亨?!?

“好,李亨同志,你首要的任務就是回到你的老家去,找個社會職業,充分利用你的父親在那里的地位,站穩腳跟,別的以后再說?!彼f的“別的”是指什么,也沒有說。

肖強在延安的時候,領導找他談話,說要調回四川,是南方局要的。大概是回來和在大后方肆虐殘害我黨的國民黨特務進行隱蔽斗爭。現在廖大姐卻沒有這么說呀。但是肖強也不好再問。

“人家要問你這一年多到哪里去了,你怎么回答?”廖大姐問肖強。

肖強沒有想過。答不上來。

廖大姐說:“你要造一段履歷,就說你到河南前線,后來到了鄂西北,你們的部隊被打垮了,你才回家的。你要穿一套國民黨的軍官制服回家。這個,我們已經給你準備好了?!?

她真想得周到呀。

“但是我的爸爸知道我去了延安,我回去對他怎么說?”肖強提出一個新問題。

廖大姐考慮了一下,說:“還是不告訴你父親你去過延安的好,就說到了西安,路被封鎖住了,去不了延安,因此你們去了河南洛陽?!?

“好?!绷未蠼愕狞c子真多呀,肖強想。

廖大姐拿出一張名片,是重慶農場場長羅世光的名片,交到肖強的手里說:“以后你不要到這里來了,有事可以寫信寄重慶農場場長羅世光收。但是你不要去那里找他,那里根本沒有這個人?!?

廖大姐越說越叫肖強不明白,那里沒有這個人,卻叫他寄信到那里,但是他又相信不會有錯的。這里面大有學問,肖強心里暗暗想,還要好好學習。

廖大姐最后對肖強說:“這里也不是你久留之地,你明天就離去,準備回家。國民黨的軍官制服明天早上我給你?!?

第二天早上,廖大姐拿來一套國民黨的軍官制服,并且給肖強一些錢。肖強說:“制服我要,錢我不用了。我知道組織上經濟很困難,我還剩得有錢。我已經回到四川,怎么說我也能混回老家去的。”

廖大姐點頭同意,把錢收回去了。

肖強和廖大姐約好今后接關系的暗號以后告辭走了,臨出門,廖大姐又說:“門外野狗很多,謹防遭狗咬,出門以后多留心!”

肖強當然知道廖大姐說的野狗指的是什么。廖大姐什么都想到了,而肖強卻真沒有想到呢。

肖強出得曾家巖“周公館”的門,很小心地觀察一下,沒有發現可疑的人,放心地走到大街上去。他再仔細看一下,還是沒有發現有人盯他的梢。肖強在街上一邊走,一邊思謀著怎么回到老家去。

肖強想他現在穿在身上的是國民黨軍隊上尉銜的軍官制服,可以大搖大擺地走在重慶的大街上,而且可以去拜訪他爸爸在重慶的好朋友、和他結拜過兄弟的龍大伯了。龍大伯的名字叫大澤,是一個舵把子。照四川袍哥中的行話說,他是重慶“?!盵1]開了的,是一個總舵把子。自己開了山堂,名叫宏澤社,下面在各處設了支社,占了不少“碼頭”,碼干吃凈,兄弟伙三教九流的人都有。憑龍大舵把子的一張名片,可以走通三江四海。就是掌握著軍政大權的地方官和警察、憲兵、特務,也要和他“聯絡聯絡”不敢拿大架子的。肖強這一次回家,想去找他討一張名片,還要一點盤纏錢,憑他和肖強爸爸的關系,這一點想來不在話下。

三年以前,肖強到重慶,曾經到他的公館里去問候過他老人家,地址不用打聽。肖強徑直走到臨江門他的公館里去。在門口通報一聲,馬上有管事出來“請”。肖強到了里屋,按規矩向龍老伯叩了頭,請了安??磥硭臍馍芎?,情緒也不錯,著實把肖強夸獎了一番:“你真是越長越英俊,越象你爸爸,壯飛老弟真好福氣,生了龍子了?!苯又麊枺骸傲钭鸫笕私鼇砜砂蔡俊?

肖強說:“多承老伯下問,可惜愚侄才從鄂北回來,沒有回家,還不知情。這一趟是路過重慶,特來向老伯叩安的?!?

“哦,你去鄂北干什么去了?”龍老伯問。

肖強說:“我前幾年隨川軍出川去河南前線參加抗戰,在鄂北襄河前線打了幾年仗,這才請假回家省親,路過重慶的。”

“哦,少年報國,志向可嘉。你旅途勞頓,就在我這里休息幾天,再回家吧。”

這正是肖強所希望的,當然同意。肖強知道,照“碼頭”的規矩,在走以前,他會給肖強路費的。肖強在龍公館里閑呆著,渾身不舒服,他就走出公館,上街去閑逛。當閑逛到民生路的時候,從《新華日報》營業部門口路過,腳癢癢地很想走進去看一看。正想舉步,廖大姐的話在耳邊響了:“你從此不能和任何過去的進步朋友往來,不和任何進步的東西沾邊。”肖強舉步走了過去。連門口貼報牌上新貼的《新華日報》,很想去看一看大標題也沒有勇氣了。紀律,鐵的紀律!肖強悻悻地在街上走著,百無聊賴,鉆到國泰電影院去看了一場電影,解一解悶。

下午回去的時候,在龍公館的會客室里,龍老伯正在接特客人,看到幾個不三不四的人在說什么,見肖強走進花廳,望了他一眼。肖強不在意,徑直回到后廳小客房里去。這個小客房和會客廳只一墻之隔,是鑲縫木板裝的,約略可以聽到那邊談話的聲音。龍老伯似乎在發脾氣:“胡說八道!他們一定是弄錯了人。告訴他們,敢到我的門口來鬼頭鬼腦的,不跟我打招呼,小心叫他們好看!”

接著聽到來訪的客人在不斷地賠小心,一會就退出去了。

吃過晚飯,龍家的管事到肖強的客房來閑聊,想必是他見龍頭大爺待肖強這么好,有意想來買肖強的好。他知道肖強的父親是龍頭大爺過去的拜把兄弟,現在又是在他們縣里很吃得開的“舵爺”,對肖強加倍地敬重,象講一個笑話似地告訴肖強說:

“真是笑話,總舵爺手下在軍統特務那里混事的兩個兄弟伙今天回來報告,說你李大少爺是從共產黨的辦事處走出來,到了這里的,所以托他們回來跟總舵爺打個照會。被總舵爺臭訓了一頓,他們才回去了?!?

啊!肖強大為吃驚。肖強怎么也不能想象,他從曾家巖出來以后,竟被特務盯了梢,一直盯到龍公館里來。怪不得剛才路過客廳,看到不三不四的人找龍頭大爺說什么,又聽到龍頭大爺發脾氣說的那一句話。

好危險!肖強想,他白天上街,要是進了《新華日報》營業部里去再走出來的話,說不定就要被他們盤查,那可就麻煩了。幸喜想起了廖大姐的話,沒有犯紀律。看起來他才到大后方的第一天就差一點吃了敗仗,在重慶差點翻了船,一點的疏忽便可以帶來不堪設想的后果呀!后來肖強和廖大姐接頭的時候,向她報告了這件事。廖大姐才告訴肖強:“不要以為身后沒人,便判斷沒有被盯梢。他們不僅在‘周公館’對面埋了監視哨,還在遠遠的街頭開了商店,特務從那里出來暗暗盯你,是不容易察覺的?!边@是后話。當時肖強來不及自己責備自己的疏忽,裝得若無其事地淡然回答管事說:

“我看他們是吃飽了,沒事找事。真無聊!”

“是呀,是呀??偠鏍斢枌Я怂麄?,他們再也不敢來胡鬧了。”管事附和著說。

肖強害怕事久有變,還是趕快離開重慶,回家鄉去的好。只要到了家鄉的地界,不管你是天上飛的,地上走的,水里游的,都瞞不過肖強家老太爺的眼睛的。他若算不得我們縣里的第一塊金字招牌,總算得第二塊、第三塊,還怕什么呢。

第二天,肖強向龍頭大爺辭行,說想早點回家省親,以慰高堂懸念。龍頭大爺說:“難得你這份孝心,不留你了?;厝ハ蚰惆执覇柭暫冒伞!?

果然他叫管事去帳房取了一疊鈔票來,連同他的一張名片,交到肖強手里,不準肖強數錢的數目,說:“反正夠你回家就是?!?

肖強說:“只要老伯這一張名片,我就可以走遍天下,還要這么多的錢干什么?”

龍頭大爺聽了幾句給他刷漿糊的話,十分高興,說他的勢力大,能夠吃夠半邊天,還有不高興的?他笑一笑說:“你帶在身上,作零花吧?!?

于是肖強買好汽車票,上車回縣去了。

肖強回他的老家,是如何照廖大姐的吩咐,靠他老太爺的勢力站穩腳跟的,下回再說。

注釋

[1]海(hǎi)土語,意為吃得開,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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