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生死
- 唯武飛揚
- 藏影天下
- 2484字
- 2019-10-12 23:47:30
巨響過后,樓上便又傳出一聲衣袂掠空之音,來人竟似已遁逃出了樓外,旋即樓內一陣陰風狂卷,呼嘯著倏然追了上去。
周圍的陰冷氣息開始漸逐漸消散,儲笑的內氣立時占據上風,壓制住了體內陰氣的侵蝕,須臾后,渾身的氣血也穩固了下來,不再被迫出體外。
“此地不宜久留。”
雖然不知道剛才是誰在樓上和邪祟動手,但這人肯定不是來此救人,要想活命,還得靠自己努力。
儲笑強忍著失血過多產生的眩暈,搖搖晃晃地站起身,朝著剛才方起武等人發出聲響的方位,摸黑走了過去。
走到附近,他腳步忽然一個趔趄,像是絆到了什么東西。
儲笑蹲下來摸索,發現躺在他腳下的,竟是一具干瘦的人軀。
這人的皮膚像是曬干的臘肉,干枯起皺,薄薄地裹在了骨骼上,渾身的血氣應是已被邪祟奪去,以致整個人形同一具干尸。
儲笑摸索到了這人的心口處,驚喜地發現他還有心跳,只是已極其微弱,當下他便潛運內氣,替這人搬運起氣血。
一番救助過后,這人體內的陰氣暫被內力鎮住,心跳也稍稍有力起來,儲笑連忙扶著這人向外走去。
沒走兩步,儲笑迎面又撞到一人,心知這也是自己人,他便奮起余力,將兩人挾在肋下,勉力送出了樓外。
隨后儲笑又折返進屋,四處摸索,不久又將余下一人找到,背出了樓。
這時,儲笑已累得氣喘吁吁,頭暈眼花,可他心下清楚,若是待會那邪祟再出現,他們幾個人恐怕都難幸免。
是以他并不敢耽擱,背著一人,又手拖兩人,一步一挪吃力地朝遠處行去。
無星無月的死寂深夜,凜冽的寒風中,一條荒廢已久、野草橫生的廢棄街道上。
一個喘得如同破舊風箱的血人,拖著三個干尸一樣的男子,一搖一晃,卻堅定不移地走在這荒涼陰森的街道上。
街道盡頭,黑暗中忽然出現了一個人,除了一雙灰暗色的蒼老眸子,全身都是黑的,就像是幽冥中來的勾魂使者,專程在這等待迷失的靈魂。
一盞綠幽幽的燈籠乍然亮起,灰暗色的眸子中反射出兩道幽綠的光芒,仿佛是鬼火閃動,就這么幽幽地盯著不遠處的那個血人。
那血人不禁停下了腳步,打量起眼前這個不速之客,他旋即像是松了一口氣,問道:“顧大人派你來的?”
不遠處的黑衣人沉默了一會,舉著燈籠緩緩地走了過來。
這是一個消瘦的老人,戴著一頂四四方方的黑色綸帽,全身裹在一件黑色的斗篷內,一只滿是褶皺、并不光滑的手提著一盞綠色燈籠,就這么靜靜地站到了儲笑身前。
老人打量了儲笑一陣,用帶著惋惜,卻又冷漠干硬的語氣說道:“你活不久了!”
任誰在這黑暗恐怖的地方,被這猶如勾魂使者的古怪老者說上這么一句,心里恐怕都會感到恐懼,感到害怕。
儲笑聽后,卻哈哈大笑起來,像是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一般,他笑得上氣不接下氣道:“原來你不是鬼,倒是嚇了我一跳?!?
老人道:“你不怕死?”
儲笑道:“至少我現在還活得好好的?!?
老人嘆了口氣道:“原來是個傻子,只有傻子才會只顧眼前,不顧往后。”
儲笑莞爾道:“相比于每天都患得患失的人來說,活在當下未必是件蠢事。”
老人深深地看了一眼儲笑:“你流得血太多了,體內的邪氣已損壞了你的臟腑,若是剛才你選擇不救這三人,用內氣一直鎮著那邪氣,回去悉心調理一番,還有可能痊愈。如今,你怕是只有一年不到的壽命?!?
儲笑道:“生死由命,富貴在天,一萬年嫌他太久,往后不過只爭朝夕。”
老人臉上浮現出一絲冷笑,哼道:“好個伶牙俐齒的小子?!?
話音一落,一只干枯地手掌閃電般印在了儲笑的胸口,儲笑頓時‘哇’地噴出一大口鮮血,砰然倒臥在了地上,生死不知。
彌漫在附近的霧氣愈加濃了,黑衣老人的身影漸漸隱沒,又一眨眼的功夫,躺在地上的儲笑等人也消失了蹤跡。
驕陽東升,噴薄萬道金光。
燦爛的朝暉,攜帶著磅礴無盡的生機和希望,掃盡了天地間一切的黑暗陰晦,魑魅魍魎。
州城保和坊的臨街上,以往早早就會開門做生意的周記面莊,今日卻是大門緊閉,這不由令那些每天早起,來店里要上一碗早面,幾碟小菜,再配點周記特制的秘醬的老顧客,搖頭失望而返。
“唉,摩印會那些反賊真是不干好事,好好的太平日子不過,他們造什么反哪?”
“這些反賊可不是省油的燈,咱們金州城能不能守得住還兩說呢?聽說西街老李的兒子,昨天在路上撒了泡尿,就被拉去充了軍,你們說說這世道?”
“被官軍拉去還好,我可聽到消息,這摩印會都是些被蠱惑地邪教徒,手底下可黑著呢,據說一路上屠了不少村莊,殺得是人頭滾滾,血流成河,城外百里內都已看不到人煙?!?
眾食客搖頭嗟嘆了一會,就面帶憂色地各自散了。
此刻,未開門的周記面莊內,一個滿臉絡腮胡,只穿著件搭膊的精瘦漢子,正得意地哼著曲,在燒滾的鍋灶前和著面團。
這漢子手法嫻熟麻利,不一會的功夫,一團面就被他拉成了一鍋纖長勁道的面條,看著淡黃的面條在熱湯里上下翻滾,他從碗櫥中取出一個大海碗,調了點粗鹽,蒜瓣,蔥花,又從壇子中舀出一勺紅亮的醬油,滴了少許芝麻熬出的香油,便將煮得恰好的面條撈了出來。
漢子端著這碗面坐到一張方桌前,那桌上早已擺好了幾碟精致的小菜,從筷筒中抽出一雙竹筷,他便打算品嘗這精心準備的早餐了。
一切看來都仍安好,雖然州城被反賊圍了,但想來城里的那些守軍也不是吃素的,靠著厚實的城墻還能抵擋一陣,漢子臉上不由浮現出一絲笑容,悠閑自得的享受起眼前的美味。
突然,那扇插上門閂、緊緊關著的店門悄無聲息地打開了,屋外金燦的朝陽一下子照進了店內,數之不清的細小灰塵在光柱中不斷回旋飄舞。
吃得正香的絡腮胡漢子,手中的筷子不禁微微一顫,端碗的手卻依舊很穩,并沒有一點面湯灑出來,只是他的臉色已變得十分難看。
低著頭,味同嚼蠟地迅速吃完碗里的面條,這漢子才放下碗,抹了一把嘴道:“門外的朋友,為什么不進來一敘?!?
門外這才邁步走進一個人來,這是一個長相溫文的中年人,神情瀟灑淡然,裹著一件淡青色的長袍,緩步來到了店堂中間停下。
店內的漢子眼神帶著深深的忌憚,緊盯著這中年人的一舉一動,瞧見這人臉上似帶著一絲欣賞,打量起店內的環境。
那漢子欲言又止了幾回,方才大著膽子開口問道:“不知先生光臨小店,可是有什么見教?”
那中年人這才像是注意到店內還有人在,轉過頭瞧了眼絡腮胡漢子,卻并未馬上答話。他反而是拉過了一旁的凳子,端坐于上后,才似笑非笑道:“血煞?還是叫你張小樓?不對不對,如今讓我想想,你又該叫做周大安了,不知我猜得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