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氏山莊中，氣氛有些微妙。

雖然顧寒枝的要求令他有些詫異，但祈月顯然是讀懂了他的話語。

不交朋友，那便是敵人了。

祈月一時有些躊躇，他覺得顧寒枝殺人的嫌疑很大，異象也極有可能是他通過邪惡的儀式引起的，但是那一瞬間顧寒枝散發的殺意，讓自覺看透對方的祈月失去了信心。

祈月懷疑自己二人不是顧寒枝的對手。

“交朋友是在下的愛好，但祈月從不與大奸大惡之徒為伍。”祈月頓了頓，目光炯炯地看著顧寒枝，“在下懷疑山莊發生的一切乃是顧道友所為，不是顧道友是否有證據自證清白？”

“自證清白？”顧寒枝沉吟一聲，搖了搖頭，“為什么要我自證清白？為何不是你拿出證據證明你的懷疑沒有錯誤？”

“呃……”祈月一時有些語塞，從來沒有人對他的話語提出質疑。

他實在太優秀了，無論是天賦資質，才情品性，還是身份地位，在修行界的年輕一代中都屬于最頂尖的那一批人。同門的弟子將他的話語視作金科玉律，以他為楷模；其他宗派的修行者，遇到爭執也往往會賣他一個面子。

“如何？祈道友既然懷疑在下，那就拿出證據。”

“哥，你看看仔細這些尸體。”就在祈月思索時，一旁祈星顯然是發現了什么，出聲提醒道。

祈月聞言仔細打量起這些尸體。

這些尸體明顯被劍器所殺，傷口光滑而平整，連衣袍的切口都是整齊平滑，而且都是一擊斃命，說明兇手是一名用劍好手，而且劍術高超。

祈月下意識地飄向顧寒枝的雙手，那是一雙完美的手，纖細、白皙、光滑、修長，足以讓任何女子自愧不如。但那不是一個使劍者的雙手。常年練劍的人，手指關節往往比尋常人更加粗大，而且手掌會布滿老繭。

即使是掌握飛劍之術的劍修，在練成飛劍之術前也要精通凡俗劍術，他們執劍近身御敵的本領，超越凡俗的任何一名劍術大家。

從這點來看，顧寒枝不太符合兇手的特征，這也是一開始祈月阻止祈星的原因。但顧寒枝的話語讓他不得不懷疑他是兇手。

若是祈月早些到來，遇到的是殺人兇手顧寒枝，肯定會從顧寒枝布滿老繭的雙手斷定他兇手的身份。

可惜現在的顧寒枝軀體內已經換了主人，而且這具身軀更是由一柄仙劍為引重新塑造的完美之軀。

“哥，看他們的表情。”

見祈月依舊皺著眉頭，祈星開口道。

表情？

細細看去，死者們的表情是不盡相同，但大體上都是驚恐、憤怒與不可置信。驚恐、憤怒在死者的臉上都尋常不過，這是人的本能，但是為什么會有不可置信的表情呢？

想到顧寒枝自稱是顧氏的少家主，祈月仿佛意識到了什么，下意識地看了祈星一眼，而祈星對著他點點頭。

顯然，祈星早就意識到了這個問題。

祈月眼睛一亮，現在幾乎可以斷定，顧寒枝就是兇手，或者說，真正的顧寒枝就是兇手。

祈月與顧寒枝交流的時候就發現了，這個男子的言語完全不像是正常人，他連一些基本的常識都不懂。

那么，他不得不懷疑這具軀體內已經換了一個靈魂，畢竟強大修行者因為種種原因使用奪舍之術的占據他人身軀，或者修行者被邪靈奪舍的例子在修行界并不少見。

回憶起顧氏山莊上方那個邪焰滔天的漩渦，祈月心頭一震，顧寒枝的言行中沒有流露任何的惡念，甚至十分滯笨，但他可以想象能從中脫身的存在是多么的邪惡。

“顧道友，請回答祈月一個問題。”祈月將視線轉向顧寒枝，身上散發出一股危險的氣息，“你占據這具身體究竟有什么目的？”

“哥，你是說……”祈星眉頭一皺，她還沒有想到這一步。

“嗯，我懷疑真正的顧寒枝已經被奪舍了。”

祈月上前一步，雙目不知何時蕩漾著銀白色的光芒，“請回答我的問題！”

“……真是無趣，難怪蝶說和聰明人打交道最是麻煩。”顧寒枝瞇瞇眼睛，語氣像是自言自語，“我的目的？我的目的是毀滅世界。”

“毀滅世界？就你這樣的呆瓜，也想毀滅世界？！哈哈哈！祈月，既然他不是兇手，要不算了吧，你看他像是能毀滅世界的人嗎？”祈星忍不住笑出了聲，要是這樣的人能毀滅世界，那她祈星能毀滅這個世界一百次。

“祈星，別鬧。”祈月可笑不出來，表情嚴肅“閣下所言可是實話？”

“祈道友可真是古板，一點也不幽默。”顧寒枝搖搖頭，“開個玩笑，不瞞祈道友，在下已經失去了所有的記憶，眼下只想好好度過這一生。”

被看穿身份是必然的，畢竟他沒有一點人生經驗與常識，蝶已經為他預想了好幾種暴露的場景，只要不透露自己天魔的身份，承認奪舍并沒有什么大不了的。

失去了所有記憶？

祈月皺皺眉頭，顧寒枝的之前的言行確實像一個失億之人。

如果他說的是真的，那該如何處置他？

祈月有些頭大，畢竟無論正道還是魔道，甚至妖魔中都有許多名宿有過奪舍的經歷。如果顧寒枝說的是實話，放過他也無妨。但祈月下意識覺得顧寒枝的身份沒有他說的這么簡單，畢竟那個黑暗漩渦溢出的惡念是如此猛烈、恐怖。

“那這么說，你現在孤家寡人嘍。”祈星眼珠一轉，狡黠的光芒一閃而逝，“祈月肯定是不放心你的，但又不可能殺你，畢竟顧寒枝本來就該死。既然如此，你不如和我們一起回業天宗吧。”

“祈星，不要胡言亂語。”

“哥，難道我說的有錯嗎？你忘了遲燕長老也是……”祈星看起來有些不服氣，反駁道。

“好了，別說了。”祈月有些頭大，他這次離開業天宗，除了奉掌門的安排拜訪無相宗外，另一個任務就是將逃離業天宗的妹妹帶回宗門。

祈星和祈月雖然是兄妹，但性格迥然不同，祈月穩重、嚴肅，而祈星叛逆、跳脫。禁閉

祈星兩個月前違反了門規，被罰關三個月的，師尊本以為能讓她安靜一會，沒想到她竟然用秘寶破開禁制，偷偷溜出業天宗。

“那我當你同意了。”祈星得意地說道，“喂，呆瓜，怎么樣，跟我混吧，我是業天宗的‘星’，我保證在業天宗沒有人能欺負你，天天吃香的，喝辣的。”

粗鄙之語！粗鄙之語！你可是業天宗的“星”，言辭則能如此粗俗！

祈月想起找到祈星時，這家伙竟成了一個世俗幫派的幫主，帶著一幫子地痞流氓招搖過市。

師門敗類，敗壞業天宗名聲，決不能放她獨自下山了！祈月心中默默想著。

“怎么樣？跟我混吧。”祈星再次邀請。

“……你的意思，是要和我交朋友嗎？”顧寒枝愣了愣，有些驚喜地說道。

在天魔界孤獨的歲月中，他是多么希望成為一個真正的人，可以擁有一個真正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