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金靈猴下世已有一月，期間趙歸臥不思眠，坐不想啖，生活百無聊賴，現在也是這般，修為方面不見增進，只是倒退。

“唉！”金靈猴下世之時，趙歸便在山前植了一棵心樹，現在已亭亭如蓋，此刻正倚著樹干望天賞云，觀著哪朵云的形狀，都似金靈猴一般，或站，或坐，或學人揖禮，或抓耳撓腮。

“小兔崽子，去把尺柯叫出來，不然我踏平你玉成峰！”一聲暴喝乍起，炎無盡手提火龍槍，駕著兇獸騰根，掠空而來。

“滾遠點！”趙歸一反常態，一臉兇戾，沉聲喝罵道。

炎無盡先是一愣，再是仰天大笑，笑聲戛然而止，長槍搠來，帶起一條火龍。

“炎無盡！你這是什么意思！”尺柯驚怒聲音響起，幾道清風止住槍勢，炎無盡收槍回身，冷聲道：“你沒忘記快到了我們全教功德大會的時候吧，我奉教主命令來通知你，你和我一隊，嘿嘿，你可要小心提防！”

尺柯眉頭緊鎖，擺袖冷哼。

“火靈小輩的徒弟，派頭挺大！”四面八方傳來聲音，向玉成峰山頭推來。

一道黑影閃在兇獸騰根身邊，一只大手攥緊其喉嚨，再把炎無盡夾在另一只手腋下，腳步輕挪，停當在玉成峰。

“赤腳上道。”尺柯作揖恭敬道，身后趙歸不情愿地點了個頭。

“嘿嘿，徒兒怎得不開心，不打緊，為師拿了兩個玩具給你。”赤腳上道改揪住騰根尾巴，甩飛起來，在又重重摔在山崖壁上，直震得整座玉成峰動彈。

“好不好玩？”赤腳上道扭頭問道，趙歸嗤之以鼻，不作回應。

“這樣啊，那玩這個，這個肯定好玩。”赤腳上道把騰根扔下萬丈山崖，掐著炎無盡脖子，提得雙腳離地，見著趙歸眼中閃動興奮興奮之色，哈哈大笑。

“赤腳上道，這樣怕對火靈上道沒個交待。”尺柯大驚失色，伸手想要阻攔，“哼！就是一百個火靈小輩一起發難又奈我何！你且進去，這是我和徒弟的時刻！”赤腳上道冷哼一聲，一道疾風卷地而去，推著尺柯，進了內室。

“赤腳前輩，，我師尊火靈上道久未相見，還請往焚邪洞一敘！”炎無盡深感前途不明，挺著脖子，搬出救兵大喊道，滿以為他會多少給個面子，怎料，赤腳上道嘿嘿一笑，“去是肯定要去，只是不是現在，火靈小輩的火菩提釀這些年不知又多了多少壇，肯定少不得我。”扭頭望向趙歸，殷勤道：“徒兒你看，這是為師在人間尋來的軟骨散，且與他吃了，拿他與你玩玩為師在人間學來的游戲。”伸手捏住炎無盡鼻子，逼著張嘴，怎料這人愣是能十幾分鐘不呼不吸，也死不張嘴。赤腳上道輕咦一聲，一拳砸在炎無盡肚上。登時面有醬色，嘴巴大張，正要合上，卻為時已晚，一把把油紙上的白色粉末全部塞進炎無盡嘴里，嬉笑著扔掉油紙，道：“徒兒你且看，雖然他有仙力護體，定也夠一炷香的時間。”不消片刻，炎無盡全身真如被人抽筋拆骨一般，軟綿綿一紙張。

赤腳上道把炎無盡雙手放在腦后，像繩線般打了個結，再把身子對折，雙腳放在手下，整得似個蛋一般。“徒兒，且看著為師在人間學來的花樣！”赤腳上道把炎無盡放在腳邊，拿腳尖提起，踢到另一只腳，再又踢回來，一腳揚起，爆踢趙歸方向。“徒兒踢回來！”赤腳上道大聲喊道。只見炎無盡一臉怨毒之色，發不出聲，口型卻是，“你要敢踢，我要你命！”

惡向膽邊生，怒從心頭起，趙歸亮明腳底，踹中炎無盡面門，踢了回去，“好徒兒！”赤腳上道哈哈一笑，用力過猛，一腳把炎無盡踢上天去，久久看不見落下，“來了，來了。”就在赤腳上道等不耐煩，要飛身察看的時候，上方出現個芝麻大點的黑點，高聲喊道。“可惜時間快到了，徒兒玩不了了。”赤腳上道飛身上天，一腳橫踢，巨大的力道把炎無盡送了出去，真是一瞬間就到了千丈之外。

“徒…”赤腳上道落在地上，還待再說，趙歸卻已經轉身進了殿內。“哈哈哈！好徒兒！就是這般隨性灑脫，才合轍本尊胃口！”赤腳上道一抖袖袍，仰頭大笑，徑飛離開。

“炎無盡說的功德大會是什么意思？”趙歸找到尺柯，蹙眉問道。

“全教下山，完成教派下達的任務，應對妖邪，完善功德，每十八年，便有一次。”尺柯焚起白玉鶴首爐，雙膝向上盤腿而坐，平靜道。

“十八年一次，這么說我就是你上次完善功德時，撿回來的？”趙歸蹲下身子，與尺柯齊高，好奇問道。

“正是你和本教有緣，要不然憑當時的軒然洪濤，你怕早是葬身魚腹。”尺柯意行周天，飄然不聞趙歸言語，下意識回答道。

趙歸點點頭，起身入了后院，徑往金靈猴墳包而去，到了跟前，見著泥土堆在兩邊，挖了個大坑，金靈猴尸首已是不翼而飛，驚叫出聲：“師兄，金子它不見了！”

尺柯聞訊驟至，抓起抷土在鼻前一過，皺眉道：“好強的妖氣！而且猜不出到底是哪種妖獸，一種味道黏著另一種，一種味道下面覆著另一種。”

趙歸只是嘆氣，想著說不得木碑中的遭遇，便尋了個金靈猴最常躲著的樹冠，枕臂而眠。

尺柯拿不定主意，抓起抷土放入衣袖中，找墨卿去了。

赤腳上道在一個山頭站定，懷里掏出一具猴尸，半邊已經腐爛，另半邊也是發皺發灰。

“這猴尸好強的妖氣，要不是我眼上功夫到位，還看不出什么蹊蹺來。”赤腳上道鼻子嗅嗅，“猿老兒整日見著我就訴苦，說甚猿界小輩不堪重用，竟是些撓虱子，抓痔瘡的酒囊飯袋，這次送他件大禮，且看他舍得不舍得與仙命果一枚，助這猴子起死回生。”再飛起身，雙足一跨，便是周遭景色不同，天色異于先前。

“唉！”翌日清晨，趙歸醒轉，落定在地，空手舞了套玉成劍法，全程在看的尺柯撫掌而笑，“緩過來了？”

趙歸收手而立，“昨夜金子進了夢里，口吐人言，對我再三稽首，要我勤于練法，精于習術，今日起，我便不再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罷。”

尺柯拿出份紅帶束著的玉帛紙，笑道：“看看吧，教派給你下的任務。”

“我也有？”趙歸帶著疑問，伸手接過。

“這是自然，但凡教派中人，不論高低上下，都有實力相對應的任務。”尺柯點點頭，從懷中掏出自己的一份，“我的，是和炎無盡一起，鏟除玄沙荒地的妖狼部落。”

趙歸解開紅帶，攤開玉帛紙，一字一句道：“凌云縣除妖。”

尺柯應了一聲，“這還是比較輕松的，一般的家妖都不會是什么厲害角色，大多半是狐鼠蛇之類的小妖。”

應了聲是，趙歸揣進懷里，隨手摘了枚果子，拔腿走出后院，進了內室，細細翻閱揣摩登仙心法中六式。

“一個月時間，夠也不夠我再上一個臺階？”尺柯心中暗想，丹田內仙氣演化諸天星象，進入了種極其玄妙的境界。

烏飛兔走，一月時間轉瞬即到，尺柯叮囑趙歸不要輕信他人，提前三日，和炎無盡去了玄沙荒地。

趙歸把尺柯相贈的三尺短劍插在腰間，幾件換洗袍子和日用胡亂疊在包裹里，系綁在背上，再又小心翼翼把中土珠放在懷里。站在山頭，回頭望了眼玉成府邸，啾鳴一聲，仙鶴振翅從云頭飛來，伏低身子，趙歸跨坐上去，便徑飛山腳去了。

炷香功夫，仙鶴足沾平地，等趙歸跳下背來，便又展翅飛離。

“凌云縣，該往哪走？”趙歸目下望去，身處一座茂密叢林，腳底延伸向三個方向，是兩條經年累月，行人過客踩出來的羊腸小道，左邊這條，則是可供兩駕馬車同行的寬闊大路。

偶有一個灰衣漢子從身邊經過，行色匆忙，雙手緊緊捂著綁在胸前的包袱。

“問他一問，想是人間的事懂得必定比我多。”趙歸神出鬼沒，出現在漢子身后，拍拍肩頭。

“啊！”漢子大叫一聲，噌一聲，蹦出有三米遠，膝蓋一軟，跪伏在地上，磕頭如搗蒜，“好漢饒命！好漢饒命！小的身無長物，賤命一條，好漢要了也沒甚用處，且饒小的一命吧！”

趙歸走近，蹲下身子，饒有興致問道：“我饒你什么性命，我干的就是殺人劫道的活！”

“哎呦！”漢子慘呼一聲，磕頭頻率越發快了，說時遲那時快，漢子突然抬頭，手里攥把明晃晃的匕首，便往趙歸咽喉扎來。

“！”趙歸眉頭一皺，并指夾住刀刃，腿腳高抬，踩住漢子后背，直讓后者叫苦不迭，連連求饒。

“爺爺爺爺，放小的一條生路吧。”漢子一計不成，繼續先前撒潑求饒，恨不得舔得趙歸鞋頭錚亮。

“你要是良民，怎得干這般陰損的下三路，偷襲，我看你死不足惜！”趙歸腳上用力，踩得漢子骨骼吱呀作響，“哎呦哎呦，小的是良民啊，只是今日凌云縣妖邪橫行，善不存一，無奈之下，才習得一般兩般，討活命的伎倆。”

“你是凌云縣的？你這般行色匆匆，是要去哪里？”趙歸再三詰問。

“凌云縣住不得人了，往來的樵夫漢子，池里扎個猛子，就成條黑魚左右游弋，花半個月的例錢，勾欄找的相好，半夜變成個海螺，找來僧道布壇做法，怎料老虎尾巴露了出來，求將軍派兵鎮妖，卻又是半夜啃食白骨，吸享骨髓。”漢子打了個擺子，不寒而栗道。

趙歸放下腳，由漢子起身，一臉賠笑立在原地。

“你帶我去凌云縣，我去會會這些妖怪。”趙歸得來全不費工夫，笑道。

“爺爺，你別說笑了，你這副身子還不夠他們一天的用度，還是等我去登仙山上找救兵吧。”漢子面如苦瓜，心底直直叫屈。

趙歸搖頭笑笑，腰間短劍抽出，左右一劃，兩棵合抱之木攔腰折斷，疊在漢子去路上。

漢子目瞪口呆，久久說不出一句話來，回過神來第一件事，便又是跪了下來，雙手抓緊趙歸道袍下擺，哭喊道：“仙師仙師，救救凌云縣吧，小的一家還在里面呢。”

“那是自然，帶我去凌云縣便是！”趙歸收劍回鞘，輕聲道。

“是是是。”漢子連連稱是，趕忙起身，飛也似的往來時方向走去，趙歸不緊不慢，跟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