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關于英雄的前程

“歡迎來到，小潔的68號車站！”

我一臉疑惑和苦笑。

“小潔的68號車站？”

抬頭看巨大的金色鎏金招牌，上面過果然用蒼勁的書法寫著：

——小潔的68號車站——

這樣的一行大字。

這車站，就叫這名字么？

這么直接？

不是應該叫什么京城站、云中站之類的按照地名命名么？

“哎呀，英雄，你是了解我的，我從來就是一個直截了當的人么？對不對？”

小潔說這話的時候，顯得十分嫵媚。

不不不，離我遠點。

有錢人果然可以為所欲為。

而且一面之緣，我不了解你。

“可是我了解你啊？我天天都在看、都在搜索關于你的欣慰和報道。不瞞你說，我現在甚至敢說我比你都更了解你自己。”

小潔說這話的時候，愉悅的轉來轉去，就像是一個初入樹林的小鳥。

幾年不見，小潔家的產業已經發展這么大了么？

有點后悔當初沒把她爸爸的那一皮箱鈔票扔到江里。

不過仔細想想，就算消滅了她的父親，也還會有千千萬萬這樣借著風口起飛的暴發戶，就算把那只皮箱扔進江里，還是無法阻止撿起來的人不成為下一個大BOSS。

算了還是不要想了，越想越頭痛。

于是英雄在一堆人的簇擁裹挾下，兩只腳都沒動，不知道怎么就移動到了小潔家的專列上。

美輪美奐，富麗堂皇。

用盡英雄所有貧瘠的詞匯，英雄也只能說出這樣兩個詞匯。

所以說，多讀點書，很重要。

穿過列車的連接處，是一節充滿現代科技感的高級房間，在一眾各色服飾的美女中間，包裹著一個大腹便便的年輕人。

“來，我先給你介紹一下，這位，張總，帝國最大的液體燃料壟斷集團的副老總，自從帝國建立，張家祖孫就世世代代從事這個行業，到張總這里，已經是第三代人了……”小潔分開人群，向張總引薦英雄。“這位是堅守云中城十年，號稱帝國北壁的英雄。”

“帝國baby？”張總只有二十出頭，卻長著一副四十歲中年人的身材，肥頭大耳的臉上滿是麻子，他的視線正穿過各種前凸后翹的縫隙，懶洋洋的射了出來，照到小潔的身上。“你叫帝國baby？有什么才藝？”

場面一度陷入尷尬。

小潔之后重新介紹：“我說的是我身后的這位，是個將軍，北方的北，墻壁的壁。”

“哦……”他慢悠悠的出了一口氣。“這樣啊……”

卻絲毫沒有看一眼英雄和阿福。

英雄一直看著這場鬧劇，沒有說話，

阿福終于忍受不了這樣的怠慢，憋不住開口諷刺了一句：“我才知道原來我拼死守護的，是世襲制度啊！”

小潔聽后臉都綠了，只好姍姍挪動步伐：“我們去王總那里看看，張總您先忙吧！”

離開上一節車廂后，還沒等小潔說話，英雄先問：“你帶我上來的，這是什么列車？”

“是富人的專列啊！你個傻子！”小潔把臉都繃紅了。“都是我家的大客戶，你們別亂說話！”

“我沒求你帶我們上來啊？”英雄還是很倔。

他一輩子都是這樣，硬的像一塊石頭。

“新帝登基，大家都要進京慶賀，我專門帶你坐一趟順風車，你可別給我搞事情啊！”

小潔的父親，在三年前，終于壟斷了帝國的鐵路運輸行業。

小潔在幫助家里經營鐵路后，便在全國以自己的名字命名了一千三百五十五個車站。

正如各位所見，我們就是從編號為68號的地方出發的。

地名？

無所謂的。

只要錢財和勢力足夠大，不光是地名，甚至是廟宇和地標建筑，都是可以更名的。

當然，有些文物級別的，還不能亂搞的。

不過這都不重要。

在這個國家，錢能夠買的東西，確實挺多。

英雄也是在后來在回歸社會后，才漸漸發現的。

“哦……富人專列啊……”英雄抬起頭，若有所思的樣子。

“好了好了，快點回到我的車廂吧！”小潔好像氣得不輕，只扔下一干跟班，獨自往前走。“還有一節車廂，你可別再給我搞事情了。”

還沒等英雄回答，小潔又回頭補充了一句：“算了，你就別說話了。”

沒問題。

我本來也不想和這些垃圾說話。

英雄原本是這樣想的。

但，老天總喜歡戲弄世人。

這次穿過的車廂，同樣富麗，不過走的是復古路線。

同樣的美女環繞中，有一個年輕人。

但這次，由不得英雄不開口。

因為對方先看見了他，并搶先攔住通道，過來找茬。

“哎呦？這不是英雄隊長么？”一個死胖子分開美女人群，一臉假笑。“今天刮的是什么風？”

娘希匹的，冤家路窄。

英雄不說話。

“王總？你們倆認識？”小潔并不知道兩人之間的恩怨，一臉驚訝。

這個事兒，說來話長。

王總，叫王忠國。目前是帝國最頂級培訓機構的副總。

別看起了這么一個又義又專的名字，其實是個不折不扣的偽君子。

當年英雄還在晉北支隊當大隊長，這個王總才是個剛剛歌唱專科畢業的小毛頭。

小子嘴上像是抹了蜂蜜一樣，不僅蒙騙了當時的上司，一個昏庸的將軍，甚至還一度騙過了英雄，拜了英雄為師。

英雄因為早年沒有得到家里的關愛，所以有一個年輕的小伙子跟在自己身旁，確實心里是挺高興的。

可后來，在一次作戰中，貪生怕死的王總無正當理由違背命令，拒絕了一個毫無危險的工作。

兩人便發生了口角，最終引發了一場斗毆。

他哪兒是英雄的對手。

于是便使小聰明，躺在地上假裝被打傷暈倒，被抬到醫院死咬住自己頭痛。

其實，屁事沒有的他，每天晚上還回家吃飯睡覺。

但大家都死咬住英雄打人是不對的，各種處理英雄。

英雄的母親本來就不喜歡這個將自己拴在人間的孩子，而前面也說過了，英雄的父親是個無賴的廢物，偷賤耍滑欺負自己家人內行，真遇上這樣的事情，膽小怕事早就躲得沒影兒了。

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英雄，當時還很年輕，在沒有辦法的情況下，由不愿意死皮賴臉的呆在自己安逸舒坦的高位，自愿寫申請，調往戍邊部隊了。

這件事，徹底改變了英雄一生命運的軌跡。

也開啟了他之后悲劇的人生。

其實，時候再想想，真沒點什么，卻能被一幫子人弄成這樣，真是好笑。

在英雄離開京師，去戍邊后，小王竟然厚著臉皮爬回來繼續留在隊伍里，就當什么都沒發生一樣。

兩年后，正逢帝國建國N十年大慶，機構組織了一場合唱，小王竟憑借一副好嗓子，在作為領唱向上級的匯報演出后，堂而皇之被留在辦公室里成為了一名行政人員。

之后借勢打力，一路向上爬。不到一年的時間里，竟然成為了副老總。

于是他也就成為了這個作戰機構有史以來第一位，也是惟一的一位不會打，卻憑借唱歌當上老大的上層。

這些事，是后來認識阿福后，從阿福口中聽說的。

而聽到這些的時候，英雄已經在邊境上，苦守了整整三年了。

英雄至今都無法忘記，當他得知這個消息后的氣憤和悲哀。

他也想過當初發生事情后，有沒有其他的可能性或者更好的選項，卻萬萬沒有料到竟是這樣的結局。

這件事也深深地影響了英雄的世界觀：

這個世界是荒誕的。

從此以后的英雄，變得嗜酒如命。

可能現在你還看不出來，但事實是，英雄當初在得知故事的發展后，一夜間將云中城內所有能找到的酒全灌了下去。

而后沉沉昏睡了整整三天。

在第三天的黃昏，他蘇醒后，干的第一件事兒，便是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來。

像一個迷路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