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中國道路的制度性貢獻
短短數十載,中國發展取得巨大成就,而這樣的成就是在應對國內、國際諸多困難及挑戰下取得的,來之不易,也就更能彰顯其制度的品質與力量。中國幅員遼闊但地區差異巨大、發展極不平衡,人口眾多、資源緊張,文化悠久、歷史負擔重,民族多樣、民族文化差異較大。因此,相對于其他國家而言,中國國家治理局面更加錯綜復雜。就國際形勢而言,國際競爭日趨激烈、共贏空間不斷被壓縮。這使得中國自身的發展軌跡和邏輯也一再受到干擾、挑戰和威脅,但在全球化時代中國又不得不與國際社會合作,融入其中,在狹窄空間中閃轉騰挪、縱橫捭闔。就世界大勢而言,現代社會相對于傳統農業社會更加復雜、變遷更加劇烈迅速,面臨不可回避也無法逆轉的觀念多元和技術進步日新月異的挑戰,中國必須在“時空壓縮”的條件下、在觀念多元的撕扯下追趕工業化、信息化的步伐,其難度可想而知。在這樣的復雜局面下,中國國家治理取得的成就更來之不易,而這長久、穩定、令人矚目的發展必然離不開其背后制度的力量。
雖說制度必須符合國情,任何國家均需找到契合本國實際情況之制度,否則制度不會發生效用;然則任何具有生命力和發揮良性作用的制度,必然都有其普遍的意義和價值。中國制度也不例外。即便不能說所有具體的制度細節都有普遍意義,但中國成就彰顯出的制度抓力和品質,在觀念層面上,至少對諸多發展中國家,或者一些試圖擺脫發展困境、謀求穩定與增長的國家有一定程度的借鑒價值。宏觀上,中國道路的制度性貢獻,可以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一)豐富了世界發展模式和政治制度的多樣性
中國制度的首要價值,是實事求是、因地制宜,不照搬照抄,根據自己的現實建章立制,進而證明了非西方自由民主模式也能帶來成功的治理。二戰及冷戰后,長時間以來模仿西方是“唯一正道”,西方也大力推銷其制度,自以為至此已走向了“歷史的終結”。然而,一方面,照搬照抄移植其制度的國家大都未能走向穩定富強,反而社會分裂動蕩,經濟疲軟,貧富差距拉大,在中東、非洲、南美洲等地幾乎鮮有成功案例;另一方面,西方大國自身也增長乏力、社會分化、民粹主義盛行,逐漸顯出衰退跡象。這一發展軌跡警醒諸國,西方制度不具有普遍性,不一定帶來良善治理;而制度選擇應適合本國實際,一國應根據自己的情況,包括人口規模、資源稟賦、發展階段、歷史傳統、文化習俗、根本制度、民族宗教狀況、周邊國際環境等,還要根據所面臨的問題與挑戰以及發展階段和發展的階段性目標建章立制。事實上,制度及其效用往往與其“嵌入”的社會背景相關。制度要生根、生效,就必須適應、契合“先在”的文化習俗、歷史傳統和制度背景等。后者的影響潛移默化且根深蒂固,會產生巨大的文化和制度慣性,并反過來塑造其中的制度:一來在“生產端”會影響制度的設計及建構,新生制度由其塑造并需與之契合;二來在“產出端”會制約制度的落實和效果的發揮[1]。此時,中國迥異于西方、自主建立的一套適合于自身狀況的制度帶來的良好的效果,一來打破了必須模仿、照搬西方模式才能成功的迷思,二來證明了制度只有符合本國實際、因地制宜才能發揮效用,三來豐富了世界治理模式的多樣性,既增強了其他國家走自主發展道路的信心,又為其他國家建構其發展道路與制度提供了借鑒。
(二)建立了一套后發國家的追趕型治理制度與發展模式
中國制度的本質特征,是建構了一套權威的治國理政制度體系,在政治參與與政治穩定之間保持動態平衡,在保持政治開放性和可參與性的同時,能夠保證政治決策及其落實的權威,能夠集中力量辦大事,推動社會朝政治目標發展。對所有發展中國家而言,其面對的首要問題是發展和追趕。任何制度的建構都要依據、圍繞其目標和重心,不能本末倒置,不能封閉僵化,制度不能過于超前,超越自己的發展階段。利益多元條件下的政治參與是道義目標,但不能過于激進,破壞追趕和發展所需的穩定的秩序環境和團結的共識狀態。巴西就是典型的例子[2]。發展中國家所面臨的問題,需要靠一套有權威的制度來推進。這些國家需要權威力排眾議,在分歧下尋求最大公約數,在此基礎上做出重大決策,并堅定推進決策執行。任何明智、清醒、審慎之人都應該有此種歷史感和現實感。擁有穩定的政治權威、完善精密的行政體系、強勁有力的執行手段、審時度勢的宏觀調控能力,統籌各方、超越分歧、負重前行,能集中力量辦大事,在多項選擇和相互牽扯的目標之間選取最重要、最迫切的目標并使之實現,是發展中國家建構制度所需考慮的首要問題。
(三)保持了能夠及時回應變化和挑戰的制度彈性與可調適性
中國制度的關鍵經驗在于,其能夠保持制度的適應性和靈活性,根據戰略目標和核心矛盾的變化主動適應、自我調適,防止僵化封閉,在變與不變、動與不動之間保持平衡。任何制度如果過于僵化,脫離了早已經變化了的現實,而不是適應現實的要求和重心的轉移,那就必然束縛發展的進程,減緩發展的步伐。中國發展的一條經驗是,中國制度并不故步自封,而是不斷自我革新、自我調適,不斷去適應發展了的現實,進而迸發出巨大的活力。相反,很多國家制度僵化,未能適應現實變化,造成了制度與現實脫節的政治衰敗的窘境。這種自我調適也體現在制度的回應性上,通過不斷回應民眾訴求和突出問題來自我調適和改進。現代社會新問題、新熱點、新爭議層出不窮,制度不可能全知全能,而是要不斷自我改進、自我調適。有學者指出:一個具有代表性的政府必須不只是可以由民眾控制,不只可以增進公眾的利益,而且還必須能對民眾進行回應。一個具有代表性的政府必須存在能讓被代表者表達其意愿的機制,同時這個政府還必須對他們的意愿進行回應,除非政府有很好的理由去違背他們的意愿。這里不需要存在持續的回應行為,但必須持續存在可以進行回應的條件,并時刻準備回應。具有代表性的政府是那種當民眾具有某種意愿時,它就能夠予以回應的政府[3]。制度從來都不是靠純粹理性建構的言辭中的“城邦”,特別是在發展日新月異的現代復雜社會,自然理性試錯、不斷糾正、緩慢建構、逐漸改進的過程才相對合理。想當然的制度革命和“休克療法”,不僅成本更高、代價更大,而且文化和制度中的慣性并不會使之帶來新生,而更可能造成倒退。
這一點已被人類經驗反復證明。
[1]王若磊.依規治黨與依法治國的關系.法學研究,2016(6).
[2]福山.政治秩序與政治衰敗.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5.
[3]皮特金.代表的概念.長春:吉林出版集團有限責任公司,2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