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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第一次鴉片戰爭和戰后中國社會的開始半殖民地化

第一節 第一次鴉片戰爭和《南京條約》的簽訂

一、林則徐的禁煙措施

林則徐(1785—1850),福建侯官人,出身于官僚地主的家庭,受傳統的封建教育,通過科舉考試而參與了封建統治階級的上層集團,但他不同于一般的封建士大夫,他為學“實事求是,不涉時趨……盡識先朝掌故及兵刑諸大政,益以經世自勵”[1]。他一生擔任過河工、漕運、鹽政、屯墾等重要職務,對人民疾苦很關心,所以“一時賢名滿天下,至兒童走卒,婦人女子,皆以公所蒞為榮。輒曰:‘林公來,我生矣。’至以公所行政,播諸歌謠,荒村野市,傳之以為樂”[2]。鴉片問題發生爭論時,林則徐正在湖廣總督任內,他是當時禁煙運動的領導者和實踐者,他在武昌、漢口、長沙等地設立禁煙局,收繳大批煙土煙槍,配制戒煙藥丸,禁煙運動在當地雷厲風行地展開,“不特開館興販之徒,聞風遠竄,并吸食者亦恐性命莫保,相率改圖……并有耆民婦女,在路旁叩頭稱謝,據云其夫男久患煙癮,今幸服藥斷絕,身體漸強等語”[3]。可見林則徐認真禁煙,確實收到很大成績,也因此而深受人民的愛戴。

林則徐奉命去廣州禁煙,在到達廣州以前就仔細調查了鴉片貿易的情況。1839年3月10日到達廣州后,日夜傳詢行商、散商,又借舉行“觀風試”為名,向當地知識分子了解鴉片貿易的情況。經過縝密的調查研究,林則徐知道當時尚有22只滿裝鴉片的躉船停泊在伶仃洋面,這些躉船是鴉片的策源地,要禁絕鴉片,必須消滅這個禍害的根源。但是林則徐又深知當時陳舊的廣東水師太不中用了,假使直接派兵出海去搜繳躉船上的鴉片,英國鴉片販子一定會利用船炮的優勢,武裝抗拒,廣東水師在“洪濤巨浪之中,未能確有把握”[4]。于是林則徐從另一方面入手,于3月18日分別給中國公行商人和外國商人發出諭帖,一方面揭穿了中國公行商人包庇鴉片貿易的行為,指出“查節次夷船進口,皆經該商等結稱并無攜帶鴉片,是以準令開艙進口,并未駁回一船,今鴉片如此充斥,毒流天下,而該商等猶混含出結,皆謂來船并無夾帶,豈非夢囈?”[5]并歷數其暗立股份、諂媚外商、偷漏銀洋等罪狀,令公行商人在三天內向外商取得永不夾帶鴉片的甘結稟復;另一方面,責令外國鴉片商“將躉船鴉片盡數交官……收明毀化,永絕其害,不得絲毫藏匿”,并要他們出具甘結,寫明“嗣后來船永不敢夾帶鴉片,如有帶來,一經查出,貨盡沒官,人即正法”字樣。林則徐又在諭帖中表示:“此次本大臣自京面承圣諭,法在必行,且既帶此關防,得以便宜行事,非尋常查辦他務可比。若鴉片一日不絕,本大臣一日不回,誓與此事相終始,斷無中止之理”[6]。這種徹底認真的態度、公正嚴明的作風和堅定不移的意志,使中外鴉片販子們大為恐慌。

當時英國商務監督查理·義律聞訊,立即從澳門趕到廣州,教唆英商拒交鴉片,并企圖攜帶通緝在案的大鴉片商顛地(Dent)逃出廣州。林則徐早已警惕到這一點,預先做了布置,將顛地截回廣州商館內,派兵嚴密封鎖,斷絕了商館和躉船的交通。林則徐周密的布置和迅速的行動粉碎了義律和鴉片販子的詭計,迫使他們交出了所藏的20 383箱鴉片,另有兩千余麻袋共重二百數十萬斤(其中有美商的鴉片一千多箱)。從1839年6月3日起,鴉片都集中在虎門海灘銷毀,林則徐和兩廣總督鄧廷楨同心協力,“督率文武員弁,公同查核,目擊燒毀。俾沿海居民,及在粵夷人,共見共聞,咸知震詟”[7]。這一偉大行動向全世界表明了中國人民純潔的道德心和反抗外國侵略的堅決性。

鴉片貿易是英國資產階級積累財富的重要手段,也是英國政府重要的財政來源。英國資產階級當然不會甘心歇手,他們施展一切辦法來破壞中國的禁煙。首先,查理·義律命令英國商人拒絕具結,公開表示要繼續進行鴉片貿易,并用各種卑污手段偷賣鴉片。據林則徐奏:“并聞義律宣言于眾,更要大賣鴉片,現在拿獲漢奸煙犯多名,皆已供明在某某夷船上買出,贓證確實可憑。且又分遺三板,東駛西奔,凡潮州、南澳、高、廉、雷、瓊該夷船所不應到之地,無不竄往,每以劈柴作為招牌,明寫鴉片一個洋銀幾元字樣,于潮漲時隨流送入各口內,誘人售買,遇有兵船驅逐,膽敢先放槍炮,恫嚇抵抗。”[8]其次,義律命令英國商船聚泊虎門口外之尖沙嘴一帶,一概不準開入黃埔,停止正常貿易,企圖造成中英之間的僵局,以制造武裝侵略的借口。再次是放縱英國水兵在廣東沿海行兇,毆斃中國農民林維喜,又拒絕交出兇犯。最后,當兩艘英國兵艦從印度剛駛抵中國沿海,義律有了武裝力量更加膽大妄為,竟于9月4日在九龍海口無理攻擊中國水師,中國水師奮起抗擊,從午刻相持至晚間戌刻,英國武裝雙桅船被擊翻,英船退回海洋。

由于英國方面的挑釁行為,所以在虎門銷煙以后,反對鴉片的斗爭并沒有結束,1839年的整個下半年,林則徐和廣東人民繼續在和英國侵略者進行斗爭。林則徐雖然是封建統治階級的上層分子,但他和腐朽的官僚士大夫完全不同,他一方面抱著百折不回的禁煙決心,要“竭其愚悃,冀為中原除此巨患”[9],“禍福死生,早已度外置之”[10],但另一方面,也認識到這次斗爭的艱巨復雜,并沒有被收繳鴉片的勝利而沖昏頭腦。為了貫徹禁煙法令,他努力整頓廣東海防,修筑炮臺,添購外國大炮二百多尊,整飭水師,以防侵略者武裝進犯。他清楚地知道,要在海洋中作戰是沒有把握的,所以主張“堅壘固軍”,“以守為戰”。他在布置防務中最主要的一點就是相信人民的力量。他到達廣州以后,“察看民情,所有沿海村莊,不但正士端人,銜之刺骨,即漁舟村店,亦俱恨其強梁,必能自保身家,團練抵御”[11]。他又“具知夷人極藐水師,而畏沿海梟徒及漁船%戶,于是募丁壯六千人”[12]。他時時刻刻在警惕敵人的武裝攻擊,曾經五次請求朝廷“敕下沿海嚴防”。另外他又十分重視調查研究,《圣武記》說“林則徐至粵,日日使人刺探西事,翻譯西書,又購其新聞紙”。他在禁煙過程中,開始接觸并了解許多有關西方國家的新知識,一天一天地擴展著自己的眼界。例如林則徐初到廣東,擬了一個給英國女王維多利亞(Queen Victoria)的照會,其中還說“大黃、茶葉、湖絲等物……貴國若不得此,則無以為命”,“天朝之所以能臣服萬國,正有不測之神威”等等蠢話,但是半年之后,他修改了這個照會,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反復勸說英國政府禁販鴉片,所以外國侵略者的喉舌澳門報紙也不能不說林則徐留心外國事務,“觀其知會英吉利國第二封信,好似初學知識之效驗”[13]

由于林則徐堅決的禁煙決心和在一定程度上依靠人民,又出于他肯努力了解西方國家的情形,因此他在對付查理·義律的挑釁行為時能夠采取正確的對策。首先,他堅持英商必須具結不帶鴉片,具結本來并不是一個可靠的保證,英國鴉片販子即使具了結也難保不販鴉片,可是,當前的問題是英國鴉片販子連這種不可靠的書面保證也不肯做,這分明是公開蔑視中國的禁煙法令,要繼續進行販毒活動。具結是當時禁絕鴉片的最起碼的條件,作為禁煙負責人的林則徐應該而且也必須爭取外商具結。其次,林則徐堅持要英方交出毆斃林維喜的兇手,因為這不僅關系林維喜一個人的生命問題,并且還關系著保障中國主權的問題,一個外國人在中國領土內犯了法,究竟應該受中國法律的制裁呢,還是可以逍遙法外?林則徐堅持交兇正是為了維護中國的獨立主權。這兩個要求完全是合理的、必要的。同時林則徐也逐漸認清英國和其他國家,英國政府和英國商人以及英國一般商人和鴉片販子之間的區別,他認為英國商人一定不愿舍棄對華貿易的利益,所謂“貿易者彼國之所以為命……有斷斷不敢自絕之勢”,“若果英夷憚于甘結,竟皆歇業不來,正米利堅等國之人所禱祠而求,冀得多收此利者”[14]。根據這個認識,林則徐采取分別對待的政策,提出“奉法者來之,抗法者去之”的辦法,不管哪一國的商人,只要肯具不帶鴉片的甘結,就允許繼續貿易。美國商人看到有利可圖,首先具結入口,截至1839年年底,具結開進廣州貿易的商船已有62艘,其中美國船54艘。這說明林則徐分別對待的措施是正確的。

查理·義律的各種破壞活動并沒有動搖林則徐堅決的禁煙意志,反而把英國整個的對華貿易拖入了絕境。大批英國商船被義律強迫長期停在尖沙嘴一帶,船中裝運的洋米、洋布、棉布潮濕霉爛,弄得一些英國商人對義律“怨懟同聲”。這時,林則徐又下令斷絕英國商船在海上的食物和淡水供應,使英國商人更為狼狽。有些英商就不愿遵守義律的命令,自己向林則徐要求具結進口,林則徐根據“茍知悔悟,盡許回頭”的原則,批準了這個要求。1839年10月英商船擔麻士葛號(Thomas Coutts)首先遵式具結入口。11月初,另一商船撒克遜號(Saxon)也準備具結入口。這兩艘英國商船的具結入口,使查理·義律的破壞陰謀遭到破產,他便蠻不講理地使用武力。11月3日,當撒克遜號入口時,義律率領兵艦兩艘在穿鼻洋面阻止,并首先發炮攻擊保護進口英船的中國水師。中國水師發炮回擊,水師提督關天培“親身挺立桅前,自拔腰刀,執持督陣”[15],鏖戰兩小時,英艦一艘受傷,倉皇退走。

林則徐在廣東努力籌劃,費盡心血,一方面堅持“鴉片必須清源”,另一方面審慎地采取合情合理的對策,對一般貿易寬大對待,“使邊釁不致輕啟”,這種政策已經收到了初步的效果,使義律和鴉片販子們的挑釁陰謀都成畫餅。但是清王朝內部,上自皇帝,下至各省督撫,卻和林則徐的態度不同,他們中間可以分為兩種人:一種人以穆彰阿和琦善為代表,他們是根本反對禁煙的,這種人在以前就曾經發表過許多謬論,企圖取消禁煙法令,當禁煙運動蓬勃開展時,他們散布謠言,中傷禁煙派,誣陷林則徐、鄧廷楨,說他們“以查拿為希旨,以掩捕為貪功,以偵緝為詭謀,以推鞫為酷刑”,在6月公布的“查禁鴉片章程”三十九條中,反禁煙派更利用職權,規定“吸食之案,只準官弁訪拿,不許旁人訐告”[16]。這種把群眾排斥在禁煙運動之外的做法,實際上就是取消禁煙。另一種人以道光皇帝為代表,他們是清王朝的最高當權派,由于鴉片貿易侵犯了封建統治的利益,所以他們也主張禁煙,但是他們沉溺在腐朽專制制度的盲目自大氣氛中,頑固傲慢,閉塞無知,不肯睜一睜眼看看實際情況。當9月初九龍海戰以后,道光帝批示林則徐:“既有此番舉動,若再示柔弱,則大不可,朕不慮卿等孟浪,但誡卿等不可畏葸。”[17]林則徐采取分別對待的政策,允許愿意具結的英船入口貿易,道光帝則反對這個辦法,說:“究系一國之人,不應若是辦理”,“所辦未免自相矛盾”[18]。當時順天府尹曾望顏迎合道光皇帝的自大心理,主張斷絕與一切國家的貿易關系,嚴格實行封關禁海,甚至“中國大小民船,概令不準出洋”[19]。到11月穿鼻洋海戰勝利后,道光帝更加昏昏然了,認為“仍準通商,殊屬不成事體,至區區稅銀,何足計論……著林(則徐)等酌量情形,即將英吉利國貿易停止,所有該國船只,盡行驅逐出口,不必取具甘結,其毆斃華民兇犯,亦不值令其交出”[20]。林則徐遵旨于1840年1月5日正式封港,斷絕中英貿易。

顯然,道光帝的盲目自大和強硬傲慢的態度和林則徐不同。林則徐從捍衛民族利益出發,能夠看到人民群眾中潛在的反侵略力量,也愿意探究外國的情況,因此采取了合情合理的對策。而道光帝僅僅從維護自己專制統治的利益出發,不了解禁煙斗爭的復雜性,也不了解國內國外的實際情況,因而采取了盲目強硬的對策。在禁煙運動中,由于林則徐的堅持,道光帝的指導政策雖然沒有全部發揮作用,但是這種盲目強硬的態度本身就包含著轉化到妥協投降的可能性,因為當道光帝盲目地把資本主義英國當做弱小的藩屬國家看待時,他的強硬態度是必然的,但一旦他發現弱小的不是英國而是自己時,為了維護自己的統治,他就立即會裝出搖尾乞憐的模樣。歷史證明,在后來的戰爭中,道光帝由于指導致策的錯誤而碰得頭破血流,最后不得不向英國侵略者表示屈服。

1840年初,中英兩國實際上已經進入戰時狀態。林則徐本著以守為戰的原則,一方面對聚泊海洋中的英國兵艦、商船采取經濟封鎖,斷絕其食物和淡水供應,廣東人民積極支持林則徐的措施,據《夷氛聞記》說:“濱海村落,初尚利夷厚值,接濟其食用;及是,以則徐出駐海澨,罔避風雪暑雨,辛勤籌辦,群知感愧,相戒無復私售”[21],這就使得英國侵略者大感威脅;另一方面,林則徐又招募一批疍戶、漁民、鹽工,組成突擊隊,“假裝濟夷辦艇,作為內應,配合各隊水勇”,“乘月黑潮退,出其不意,分起潛出,乘上風攻其首尾,火器皆從桅擲下”,又“潛伏島嶼,隨時挈小船攻撲,先煉釘夷船四旁,使受火一時難脫,重給賞資。與兵勇約法七章,訓練既嫻,人知運用,踴躍爭先”[22],這種依靠人民的分散的突擊的作戰方式,是在當時條件下對抗外國侵略軍的一種有效辦法。1840年的整個上半年,林則徐便是用這種辦法來和英軍周旋。據林則徐奏報:1840年2月,燒毀英國大小船艇23艘,篷寮6處[23];5月間,又在小濠海邊燒毀辦艇4艘,篷寮5間[24];6月間,又在磨刀洋面“占住上風,出其不意,火船闖進夾燒,各線民(按:為假裝賣食物給侵略者、以為內應的人)亦于假辦艇內,同時縱火……將火箭、火罐、噴筒等物,紛紛拋擲。又將載有煙箱之夷船,燒毀一只。另有夷船一只,桅帆著火,棄碇駕逃,經夷眾將火撲救,先后延燒大小辦艇十一只,又燒毀近岸篷寮九座。其沖突竄逃,各夷船彼此碰撞,叫喊不絕。夷人帶傷跳水,燒斃、溺斃及被煙毒迷斃者,不計其數”[25]。英艦遭到火攻以后,“每日東飄西泊,莫定行蹤,夜更游弋不停,深恐我兵復用火船,潛往燒毀”[26]。澳門新聞紙也膽戰心驚地說:“中國若放得各火船得法,各船定必大受其害,此系算是第一次,后來恐怕中國人若一練熟,駛火船有準頭,即更有危險之事,故我等切當小心提防之。”[27]由于林則徐和廣東人民嚴密的防守,一直到1840年秋,英國侵略者在廣東總是占不到便宜。

二、琦善的賣國行為和廣州戰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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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禁煙運動的消息傳到英國以后,在英國國內引起了很大的波動。大資產階級對戰爭很有興趣,他們以此為借口展開了對華戰爭的狂熱宣傳,英國著名城市如倫敦、曼徹斯特、利物浦、格拉斯哥等地商會都要求英國政府采取“迅速的、強有力的、明確的對策”,“利用這個機會,將對華貿易置于安全的、穩固的、永久的基礎之上”[28]。有些資產階級更露骨地說:中國的禁煙運動“給了我們一個戰爭的機會,這對英國是很有利的,因為這可以使我們終于乘戰勝之余威,提出我們自己的條件,強迫中國接受。這種機會也許不會再來,是不能輕易放過的”[29]。假使考察了1837年和1838年英國的經濟危機,那就不難理解英國資產階級這種狂妄叫囂的意圖。他們清楚地知道,侵略戰爭會給他們帶來巨大的利潤,以彌補在危機中所受的損失。他們久已期望用大炮來轟開中國的大門,以便鴉片和商品在中國通行無阻,他們狂熱地盼望在劫掠戰爭中積累財富,正像馬克思所指出的,“這些牧歌式的過程,是原始積累的主要要素……那種商戰……在對中國的鴉片戰爭等等中,繼續發生作用”[30]。當時,英國人民是反對這場齷齪戰爭的,有些正直的人們認為鴉片貿易“給英國國旗帶來了莫大的侮辱”[31],可惜這種正直的見解不可能影響英國政府的決策。當時英國政府積極進行戰爭準備,外交大臣巴麥尊(Palmerston)公開表示對中國的政策“就是先揍他一頓,然后再作解釋”[32]。1840年2月20日英政府任命喬治·懿律(George Elliot)和查理·義律為對華談判全權代表,并指示了對華侵略的步驟和談判要求。4月初,英國議會里經過三天辯論,終以9票的多數通過了軍費支出案。6月初,喬治·懿律率領48艘船只和4 000名士兵,到達了中國沿海。英國侵略軍最初在廣東、福建進行封鎖和騷擾活動,但由于林則徐和鄧廷楨(時已調任閩浙總督)防范嚴密,未能得逞。隨即英國侵略軍遵照其政府的指示,要“先強占一海島以要挾中國政府”,因而越過廣東、福建北上,進攻舟山島之定海。當時,清政府在沿海并無作戰準備,7月初,定海知縣姚懷祥等力戰犧牲,英軍占領定海。英國侵略軍一踏上中國的土地,便大肆掠奪。一個英國軍官說:“軍隊登了岸,英國旗就展開,從這一分鐘起,可怕的搶劫光景就呈現在眼前。暴力地闖入每一幢房子,劫掠每一只箱篋,街道上堆滿了書畫、桌椅、日用器皿和糧食……這一切都被席卷而去,剩下來的只是被無情炮火擊斃擊傷的死尸和傷員。有的被打掉一條腿,有的兩條腿全失去了。好多人為榴霰彈所傷,肢體破碎,凄慘可怕。直到再沒有什么東西可拿的時候,搶劫才停止。”[33]英國侵略軍這種海盜式的掠奪作風一直貫串在整個戰爭過程中,這是和戰爭本身的性質相聯系著的,英國資產階級進行這次戰爭的目的就是要剝削和奴役中國人民,他們在士兵中竭力鼓吹要“懲罰”、“鞭打”中國人民,英國軍隊的殘暴劫掠行為正是反映了英國進行戰爭的侵略的和非正義的本質。

英艦占領定海以后,又開往大沽,把外交大臣巴麥尊的書信送交直隸總督琦善,信里面開列著賠款、割地等等侵略性的要求。

定海失陷、英軍北上的消息引起朝廷里的極大震動。封建統治者想不到遠在數萬里外的“蕞爾小邦”會一下子打下定海,而且又跑到北京附近,當時由于政治、軍事的十分腐敗,清政府根本無法應付這種猝然而來的事變。在滿朝恐慌的氣氛中,反禁煙派又抬頭了,他們紛紛出來指責林則徐“措置不當”。特別像琦善,他既是反禁煙派的首領,又擔任著正當英國侵略軍沖擊前線的直隸總督職位。試看琦善在十年直隸總督任內干了些什么,他在自己的奏折中說:“天津存兵共止八百名,除看守倉庫、監獄、城池暨各項差使外,約止六百余兵”[34],“山海關一帶本無存炮,現飭委員等,在于廢棄炮位內,檢得數尊,尚系前明之物,業已蒸洗備用”[35]。琦善一方面抱怨禁煙派給他惹來了災禍,另一方面又在外國的堅船大炮面前恐懼萬分,為了避免外國的攻擊,又為了脫卸兵備廢弛的責任,他就玩弄封建官僚慣用的狡猾手段,把來到大沽口外的兇惡的英國侵略軍說成“甚屬恭順”,把英國的侵略要求說成是因遭林則徐攻擊,含冤負屈,故來要求昭雪,他還恫嚇清政府,“邊釁一開,兵結莫釋,我皇上日理萬機,更不值加以此等小丑跳梁,時殷宸廑”[36]。“天津切近京畿,凡鹽漕銅船,皆由此來,最為咽喉重地,設使邊釁一開,該夷狡焉思逞,頻相滋擾,致我勞師糜餉,所關非細。且海道處處可通……又安得有如許弁兵,曠日持久,無時無處,不加堵御,誠恐防不勝防”[37]。這些包含著恫嚇實質的委婉言辭,深深觸動了以道光帝為代表的清政府的當權派。從前,他們由于思想閉塞而小看了英國,沒有料想到禁煙的斗爭會發展到武裝的斗爭,英國的侵略炮火震驚了他們的幻夢,他們希望用最小的代價來止息干戈,換取“太平”幻夢的重圓。正像道光帝所說,要以“片言片紙,連勝十萬之師”[38],于是清政府的對策來了一個轉變,從禁煙轉到“撫夷”。道光帝下令把林則徐、鄧廷楨撤職,另派琦善為欽差大臣赴廣東進行談判,并斥責林則徐:“外而斷絕通商,并未斷絕,內而查拿犯法,亦不能凈,無非空言搪塞。不但終無實際,反生出許多波瀾。思之曷勝憤懣,看汝以何詞對朕也。”[39]林則徐最后上了一個“密陳夷務不能歇手”片,勸告道光帝把禁煙斗爭堅持到底,建議用粵海關稅制炮造船,并愿赴浙江前線,隨營效力,道光帝把這些正確主張一概斥為“無理可惡”、“一片胡言”[40]。這時候的清王朝完全轉到妥協派的“撫夷”的立場上去了。

從1840年9月起,妥協派琦善受清政府的重用。據一個英國軍官說,琦善在大沽口外初次跟英國侵略者接觸時,就“坦白地承認英國人是受虐待了,假如我們在廣州圖報復而懲罰林,也是林的應得之咎”[41]。他在給英國侵略軍的照會里,勸他們回廣東談判,“慷慨”地表示“要必能使貴統帥有以登復貴國王,而貴領事亦可伸雪前抑”[42]。英國侵略軍得到了這個保證,就駛回廣東。當英軍返棹南下的時候,清政府的妥協派眉開眼笑,以為大功告成,道光帝在上諭中再三強調“立意羈縻”、“不開邊釁”的政策,琦善說英國侵略者“情詞恭順”[43],伊里布(兩江總督)說他們“形尚恭敬”[44],山東巡撫托渾布更荒謬地稱“夷眾數百人,一齊出艙,向岸羅拜……夷人如此恭順,實出意料之外”[45],妥協派陶醉在他們“片言退雄師”的“勝利”中。其實,英國侵略者并不是真正歇手了。滿天雷雨即將降臨,英國侵略者自己說,在大沽口退兵的“最大理由是季節已經太晚,灣中不能進行有充分而有適當效果的攻勢,所以這個步驟并未耽誤任何秘密行動”[46]

1840年11月底,琦善到達廣東,他索性向侵略者討好到底,把林則徐設置的一切防御設備都拆除了,把招募的勇丁也解散了,還要懲責從前抗英有功的將領。他辦事完全獨斷獨行,“自以專辦海口,無與他人,一切不復商諸巡撫,即司道以下,非召不得入謁”[47],卻特別相信漢奸鮑鵬,鮑鵬本是英國老鴉片商顛地的“幸童”,是英國鴉片販子一手培養起來的奴才,禁煙運動展開,鮑鵬被通緝在案,潛逃山東,通過山東巡撫托渾布的引薦而成為琦善的心腹,琦善就是依靠著這個流氓漢奸和英國開始談判。

這時,英國方面的全權代表喬治·懿律因病退職,查理·義律暫時代理其職務。義律對于鮑鵬“待如奴仆而寄以耳目”[48],通過這個漢奸,“內地情形意見,悉為所泄”[49]。英國方面向琦善提出恢復中英貿易,賠償貨(煙)價,開廈門、福州為商埠以及割讓香港等條件。顯然,這些賠款割地的條件是有損封建國家的主權和尊嚴的,即使從封建統治的利益出發,也不可能輕易地接受這些條件的。查理·義律知道這一點,他一方面向琦善施加壓力,不僅在談判桌上“一啟口而即言打仗”[50],并于1841年1月初突然進攻虎門海口外的沙角、大角炮臺,副將陳連升、陳長鵬父子均力戰犧牲,這個突然的襲擊使琦善大為震恐;另一方面,查理·義律又通過鮑鵬去收買琦善,據左宗棠說:“去冬果勇楊侯(即楊芳)奉詔北行,有人自侯所來云:‘侯言琦善得西人金巨萬,遂堅主和議’”[51]。英國侵略者用威脅利誘的手段迫使琦善就范。1841年1月 25日琦善竟喪心病狂地和敵人簽訂了“川鼻草約”,接受英國所提出的條件。

我們可以很清楚地看出:從大沽口的談判一直到廣州的談判,琦善所執行的是為了一小撮人的利益而出賣國家主權的妥協退讓政策,這一點連當時的許多士大夫都曾明確地指出過。但是在將近一百年后,蔣廷黻卻出來大做翻案文章,說琦善是“下了一番知己知彼的工夫”,“把中外強弱的懸殊看清楚了,而且公開的宣傳了”[52];而林則徐“于中外的形勢實不及琦善那樣的明白”[53],而且又“不肯犧牲自己的名譽去與時人奮斗”[54]。這種翻案文章完全是荒謬的,蔣廷黻所謂的“知己”實際是對中華民族反侵略偉大潛力的否定,所謂“知彼”實際是被外國的堅船巨炮所嚇倒,夸大敵人力量,低估自己力量,這正是失敗主義、投降主義的思想根源,而之所以產生這種思想,又是由其階級地位決定的。琦善是代表當時封建統治中最腐朽最黑暗的勢力,他們早已通過鴉片貿易和外國侵略勢力聯系在一起,為了維護自己的利益,就不惜出賣民族的利益。

“川鼻草約”簽訂以后,琦善故意向政府奏報防御的困難,說什么“地勢無要可扼”,“軍械無利可持”、“兵力不固”、“民情不堅”,總之,“藩籬難恃,交鋒實無把握”,只有“暫示羈縻于目前”[55],并且把私自割讓的香港說成是“粵東外洋”一個無關緊要的小地方,其用意是想蒙混耳目,以便清廷容易批準。當時,清王朝雖然希望用微小的讓步來換取“太平統治”,但在沒有跟英國軍隊正式交鋒以前,馬上賠款割地,這也是封建統治者所不甘心的。在琦善和義律談判的過程中,由于義律的需索無厭,道光皇帝的態度已逐漸從“主撫”轉變到“主剿”。1840年底的上諭中已經表示“著琦善一面與之論說,多方羈絆,一面妥為預備……乘機攻剿”[56]。1841年1月 27日,沙角、大角炮臺失守的消息傳到北京,清廷即正式下詔宣戰,派皇侄奕山為靖逆將軍,戶部尚書隆文、湖南提督楊芳為參贊大臣,從各省調集軍隊開往廣東。恰恰在這個時候,廣東巡撫怡良聽從了林則徐的勸說,向清廷揭發琦善私割香港的罪行,島上駐兵已被所謂“恭順”的“英夷”出令驅逐,居民也將被逼歸順,成為英國臣民。一切全出意料之外,氣得道光帝大罵琦善為“辜恩誤國”,立即下令鎖拿琦善進京。從此談判停頓下來,雙方進入了戰爭。

當奕山等還沒有到達廣東的時候,英方已風聞清廷的強硬態度,立即先發制人,進攻虎門要塞諸炮臺。這里原有的防御工事已為琦善撤掉,防守力量很薄弱,提督關天培和士兵在強弱懸殊的情況下英勇抵抗,并派人到廣州向琦善(時革拿之令尚未到廣州)“哭求增兵,全省文武亦皆力求。琦善初僅允二百,繼至五百”[57]。1841年2 月26日,大批英艦圍攻橫檔、永安、威遠、靖遠、鎮遠諸炮臺,提督關天培、游擊麥廷章等督率兵勇,發炮回擊。可是,各炮臺兵力薄弱,又都孤立水中,不能相互接應,琦善又隔岸觀火,拒發援兵。當晚,炮臺失陷,關天培等壯烈犧牲,炮臺上的幾百門大炮和無數糧秣彈藥均被侵略軍奪去。27日,英艦又開進內河,內河的防御更為薄弱,守衛烏涌炮臺的兵將不戰先走,烏涌失守。琦善又將二沙尾要隘的守軍撤走,使得廣州門戶大開。3月,侵略軍逼近了廣州城郊。

這時候,參贊大臣楊芳已到廣州。楊芳是鎮壓白蓮教起義的大劊子手,積功封果勇侯,但是他在對外戰爭中卻是一個十足的飯桶。侵略者是由水道入侵的,他卻不在水路設防,偏偏在離河五六里的陸上安設許多大炮,炮彈打不到河面,所以英艦得以長驅直入。他還荒謬地以為“夷炮恒中我,而我不能中夷,我居實地,而夷在風波搖蕩之中,主客異形,安能操券若此?必有邪教善術者伏于內。傳令保甲遍收所近婦女溺器為厭勝具”[58]。這種指揮思想,當然不會有取勝的希望,結果,楊芳的“厭勝具”不靈,英艦開到黃埔,破鳳凰崗兵營、搶占獵得炮臺。楊芳走投無路,只得走琦善的老路子,向侵略者乞降,要求朝廷批準英商貿易,被道光帝痛斥一頓。這時候,道光皇帝所指靠的靖逆將軍奕山已經姍姍地到達廣州了。

奕山是清王朝在廣州戰役中的最高負責人,卻不可能把抵抗英國侵略者的任務寄托給他。在他身上充分反映了清王朝的政治腐敗和軍事混亂,充分反映了和人民大眾相對立的腐朽階級的思想行動,也充分反映了清王朝在戰爭中的盲目冒進政策。奕山到廣州以后,給清廷第一個奏折就大談“粵省情形,患不在外而在內”,他捏造一篇謊話把廣東人都稱為“漢奸”,甚至自己“一切奏稿及緊要公文,督飭隨帶司員,隨時親自檢束”,制造火器的地方,也要“擇其秘密處所,易于關防……凡匠役人等,準入不準出。即奴才等親身試驗,并不隨帶一人”。他最后的結論是“防民甚于防寇”[59]。我們知道,在以弱對強的反侵略戰爭的一般情況下,絕大多數人為民族氣節所鼓舞,都會團結起來抵御外侮的,這種全民族團結對外的精神是以弱勝強的最重要的保證。而奕山呢?他不僅感覺不到全民族反侵略力量的支持,而且,如同陷入四面楚歌之中,疑神疑鬼,小心翼翼,把人民看得比侵略者還可怕,試問這樣的統帥如何能團結人民、指揮戰爭的勝利?假使再把奕山和林則徐的看法對比一下,一年多以前,林則徐還說過“察看民情,所有沿海村莊,不但正人端士,銜之刺骨,即漁舟村店,亦俱恨其強梁,必能自保身家,團練抵御”。林則徐相信廣東人民有著反侵略的堅決意志,以后三元里的抗英斗爭證明林則徐的看法是正確的。但是奕山的看法卻完全相反,為什么同是統治階級而看法卻完全相反呢?這是因為當時國內階級矛盾已經十分尖銳,奕山代表著統治階級中腐朽黑暗的勢力,從思想深處對人民抱絕對的敵對態度,即使大敵當前的時候也絲毫沒有改變他們的這種反動觀點,他們瞧不起人民力量,不愿意也不敢于動員人民,甚至還摧殘人民的力量。“廣東商民呈訴冤詞”中說:在奕山指揮下的湖南兵“徒有剿夷之名,反有害民之實,動輒欺良害善,濫冒邀功,種種罪惡,發數難堪。且于本月初二、三日,當居民倉皇奔走之時,或乘機搶奪者有之,或乘勢奸淫者有之,甚至以壯勇為漢奸,不容審訊,私自殺戮,削其骨,食其肉,剖其心,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嗚呼!壯士助兵以抗敵,而兵反將壯士作奸民。無罪受毒,見者傷心,聞者流涕。以湖南之兵如此作為,定必倚勢作威,常存殺民之心,不奮殺夷之志,不祥之兆,早已先形,無怪乎遇敵之不克也”[60]。這段呈訴給奕山的話作了一個很好的注釋,“防民甚于防寇”實際上是這些腐朽的將軍們拿來掩飾對人民燒殺搶掠的罪行的。

同時,奕山等也提不出任何像樣的作戰計劃。當時還留在廣州的林則徐提出實行防御的六項建議,主張堵塞水道、籌備船炮、挑募水勇、探測夷情等,這個建議被目為迂遲而未曾采用。隨奕山出征的那些貴族子弟“皆利在一戰”[61],以便得功,慫恿奕山盲目地布置了一次可笑的夜襲,他們連作為夜襲的主力部隊也沒有準備好,臨時拉人湊數,“會四川營余丁四百,愿充其數”,才勉強湊成了一支突擊隊。當然這樣的統帥、這樣的指揮是絕沒有勝利希望的,而且奕山偏偏選擇了敵人力量集中的地區進行冒險的一擊,結果,英軍一個反撲,奕山的軍隊被打得七零八落,不但夜襲沒有勝利,連城郊重要據點泥城炮臺、四方炮臺(即耆定炮臺)等都被英軍占領。奕山在冒險失敗之后,縮進廣州城內,軍隊亂成一團。《夷氛聞記》記載當時的情況:“時內外兵萬七八千,軍令皆撤入城,都司守備以上,無一人在城外者。貢院號舍八千有奇,令舍住一兵,而兵往往拆數號通為一,攜所自備物居之,因不能容,則令其自擇居民間空舍,客兵各招引其同隊,三五成群,撬門挈具而入,隨地駐足,于是夾雜散處,布滿內城,營主但知按籍記其兵數,實不知兵所寓何地,同寓何人,遇有號召,輒出小旗,沿街市招呼,有畏征發,匿不出者,非領餉之期,無從見而問所駐地也。”[62]

英國侵略軍乘勝包圍廣州城,在高處架炮轟擊城內,“大吏茫然無所措,圍住于佛寺中,戈什哈哼鼻涕一聲,督撫認為火箭,滿座皆驚,旁觀竊笑”[63]。后來奕山派廣州知府余保純與英軍接洽投降,英方勒索贖城費600萬元,并限令奕山等退出廣州城。5月27日奕山接受了投降條件。

明明是戰敗投降,奕山等卻謊奏“焚擊痛剿,大挫其鋒”,還編了一套鬼話,說英軍攻城之際“正欲開炮,煙霧中望見白衣神像,立于城上,遂不敢轟擊”[64]。清廷也明明知道奕山打了敗仗,這時候,封建統治者第一次領教了外國大炮的厲害,不敢再堅持盲目的“討伐”政策。好在英方只勒索600萬元,就肯休兵退去,統治者樂得借勢下臺,上諭說:“該夷性等犬羊,不值與之計較。況既經懲創,已示兵威,現經城內居民紛紛遞稟,又據奏稱該夷免冠作禮,吁求轉奏乞恩,朕諒汝等不得已之苦衷,準令通商”[65]。說了這一套門面話,就批準了奕山的投降。

三、三元里人民的抗英斗爭

清王朝怯懦的行動和卑鄙的謊言恰恰和廣州人民英勇抵抗外國侵略的行動形成鮮明的對比。廣州人民認識到英國侵略者是自己的死敵,他們自發地聯合起來打擊英國侵略軍。當英軍占領四方炮臺后,就四出騷擾,“大肆淫掠,奸及老婦”[66],廣州城郊的義勇丁壯自動起來參戰,義勇領袖陳棠等曾經夜襲英船,并協助清軍作戰,殺死英國高級軍官一人。新安縣舉人庾體群也率壯丁在穿鼻洋面襲擊英船。在奕山宣布投降的前一天,廣州各鄉人民領袖在牛欄崗召開會議,商討作戰計劃,并分頭發動群眾。奕山投降的第二天,幾百個義勇乘敵不備,攻克龜崗炮臺。廣州人民機智地用各種突擊方式來對付踏上祖國領土的強盜侵略者。一個英國軍官懊喪地說:“我方人員曾經幾次被人襲擊,這些人顯然是在田間作工的農民,一到他們以為有機可乘,可以攻打一個孤立者時,是會拿起一支火繩槍而試圖射擊他的。”[67]

1841年5月30日,廣州人民的抗英斗爭走向最高潮,三元里附近一百零三鄉的人民在“三星旗”的指揮下,集合成一支浩浩蕩蕩的隊伍,這支隊伍中有普通農民,有秘密會黨,有以“好義善斗”著名的紡織工人(時稱“機房仔”),也有鄉鎮的一些愛國士紳,他們利用“社學”的組織,團結成一支反侵略的武裝力量。當天早上,約有五千義勇荷槍攜矛,逼近英軍陣地——四方炮臺。英軍司令臥烏古率千人迎戰,義勇們按計劃退到三元里附近,人數逐漸增加,所謂“老弱饋食,丁壯赴戰,一時義憤同赴,不呼而集者數萬人”[68],恰好雷雨大作,義勇們乘勢將英軍切成幾段,進行肉搏,英軍槍炮全濕,又加道路泥濘,“夷兵俱穿皮鞋,三元里四面皆田,雨后泥濘土滑,夷兵寸步難行”[69]。戰斗多時,“夷兵方舍命突圍出,無奈人如山積,圍開復合,各棄其鳥槍,徒手延頸就戮,乞命之聲震山谷”[70]。一直到下午四時,英軍大隊敗回四方炮臺,但一部分英軍被圍在牛欄崗高地上,英方派去的援兵也被包圍在內。消息傳出,人人興奮鼓舞,準備展開更大規模的戰斗。英方調軍布防、慌張異常,三山鄉和佛山鎮等地的群眾又乘英船調兵備虛的機會,突出襲擊。最后,查理·義律只得向廣州官府求救,奕山命廣州知府余保純至三元里解圍。余保純到三元里,一會兒向鄉民打躬作揖,說好說歹:“現在已經議和了,洋人們不會再來侵犯了,你們放了他們罷”;一會兒又板起面孔,虛聲恫嚇:“將來萬一有事,要你們負責”。這樣做作了好多時候,于是“紳士潛避,民以官故,不復誰何”[71]。清朝官吏不但不能抵御外侮,反而幫助敵人逃出了重圍。

三元里的抗英斗爭是中國人民自發起來反對外國侵略的第一個戰斗,雖然遭到了反動統治者的破壞,但它在中國歷史上寫下了光榮的一頁,它鼓舞了廣東和全中國人民的反侵略斗爭,使人民知道“官兵不可恃”、“鬼子不足怕”。正像這次斗爭的領導人之一林福祥所說:“三元里一戰,我義勇只死二十余人,而夷兵已死二百余名。夷兵俱有火槍火炮,而義兵只用長棍、短刀,又何嘗見夷兵之可怕,又何嘗見夷兵之利害,斷無可勝之法乎?”[72]甚至廣州的有些官僚也肯定三元里人民的英勇斗爭,如廣東臬司王廷蘭說:“粵省此番用兵,所調各省之兵萬有七千,不可謂不多;各庫銀款數百萬,餉不可謂不足;木料買自廣西,火藥槍炮解自江西、安徽,軍裝器械不可謂不備;而卒至決裂潰敗,一至于比,實由于當事既鮮有章程,用兵復漫無紀律……初十日,百姓雖有傷亡,然人眾可恃,愈擊愈多。斯時我兵在城者萬余,齊參贊新到,有生力軍五百名,近在金山。如其有令,兩路齊出接應鄉民,使其腹背受敵,縱不克聚而殲旃,亦剿殺過半矣,乃計不出此。不知義律何時將余守請出,屬其彈壓,又不知余守何時私書城外,為夷人解圍……蓋逆夷自破虎門以來,未有如此之受創者也。事機之失,至今扼腕!”[73]

英國侵略軍連續遭到廣州人民的打擊,在廣州城外站不住腳,于6月初退出虎門。在撤退的時候,還厚著臉皮出告示說:“百姓此次刁抗,蒙大英官憲寬容,后毋再犯。”群眾馬上出示反駁:“爾既妄夸厲害,何以不敢在林大人任內攻打廣東?”“若非我府尊為汝解圍,各逆其能保首領下船乎?”“不用官兵,不用國帑,自己出力……若不殺盡汝等豬狗,便非頂天立地男子漢。”“汝等無避,卜日交戰。”在這次廣州人民的斗爭中,侵略者開始嘗到人民鐵拳的反擊,他們夾著尾巴,逃出了虎門,寧肯另選地方去威嚇清朝官吏,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不敢再到廣州來耀武揚威。

英國侵略軍遭到廣州人民的打擊,狼狽地退出虎門,廣州人民的武裝得到進一步發展。1841年6月,升平社學成立,包括十三社八十余鄉,團練數萬人。7月,東平公社成立。升平社學和東平公社成為廣州人民反侵略斗爭的核心組織,“當是時,人人思奮,翹首企足,以款夷為辱,將待夷船之再入也,而盡殲之。廣管數縣,游手之眾,收勇籍者十之八,緣是內河村落,盜匪亦無復竊發,蓋豐其衣食,時其訓練,日飽食于臺墩,力無所用,無不摩拳擦掌,以待一試”[74]。一直到鴉片戰爭以后,廣州人民仍堅持著反對英國侵略者進入廣州城的斗爭。但是,這個斗爭在一定條件下又必然會轉化成反對清朝封建統治的武裝起義,清朝官僚們也預先看到了,如曹履泰奏稱:“社學之民數萬,一夫嘯聚,頃刻即成事端;以之恐嚇英夷者在此,而不受地方官約束亦在此。”[75]封建統治者擔心斗爭鋒芒會有一天轉向自己,因此千方百計地阻礙和限制人民力量的發展,甚至后來公開地大規模地對廣州人民進行屠殺。

四、浙江和江蘇的戰役

英國侵略軍從廣州撤退,糊里糊涂的清朝政府以為戰爭已經結束,命令沿海撤防。8月間,廣州方面忽然接到英方新任對華談判全權大臣璞鼎查(Sir Henry Portinger)的通知,說要北上天津求見宰相。原來英國政府沒有批準“川鼻草約”,而且責備查理·義律未能在戰爭勝利的形勢下勒索更多的利益,所以,派璞鼎查代替義律,策劃向中國中心地區發動更大規模的進攻。

1841年8月25日,英軍進犯廈門,金門總兵江繼云力戰犧牲,鼓浪嶼、廈門相繼失陷。十日后,英軍離廈門北上。9月25日,英軍進攻定海,總兵葛云飛、鄭國鴻、王錫朋率5 000士兵英勇抵抗,英艦29艘圍攻定海六晝夜,“先有火輪船二,三板船一駛進竹山門,總兵葛云飛督施巨炮折其大桅,因竄去。十四日連檣來攻曉峰嶺時,壽春鎮總兵王錫朋率本鎮兵八百名素稱勁旅,為之防御,適當其沖,與逆夷鏖戰相持四日,雖互有殺傷,逆不得入。十七日夷逆漢奸分番迭至,壽春兵已喪大半,寡不敵眾,王錫朋被炮折一股陣亡,嶺為逆夷所據,蜂擁登岸轉攻竹山門。處州鎮總兵鄭國鴻身先士卒,麾兵奮拒,忽逢炮轟,甚至肢體糜爛以殉。逆夷乘勢直犯東岳宮,葛云飛勢孤莫支,遂以身殉”[76]。10月1日,定海再度失陷。這次定海的英勇抗戰,連英國軍官也不得不承認“有些漢軍軍官表現得很英勇,漢軍總司令葛將軍在長列炮臺中陣亡。他的僚屬和我們的軍隊短兵接戰,都英勇地與他同時殉節。高地上的旗手選了一個最顯著的地位,站著搖旗,絲毫不怕落在他四旁的從輪船打來的炮彈。最后弗萊吉森號的一顆炮彈把他打倒,另一個人趕緊取其位而代之”[77]

接著英國侵略軍進攻鎮海,扼守鎮海城外制高點的浙江提督余步云貪生怕死,事前就說了“一家三十余口,可憐”[78]的泄氣話,英軍登岸,他首先逃跑,欽差大臣、兩江總督裕謙力戰不支,投河而死。10月10日,鎮海失陷,10月13日,英軍又乘勝占領寧波。這次鎮海戰斗,雖然因無恥將領余步云的逃跑而影響了軍心,但士兵們自發地進行了出色的戰斗,跟侵略軍多次肉搏。英國軍官描述這次戰斗的情況說:“在這些人之中,有許多人奮死決戰,顯然有不戰勝而戰死的決心。”[79]

英國侵略軍侵占定、鎮、寧三城之后,四出劫掠。據侵略者自供,占領寧波之后,就搶劫了“可供兩年之用的谷和十二萬元左右的現金和紋銀,堆著大堆大堆的錢,其價值當不可勝數”[80]。據定海教諭金士奎等稱:英軍“成群結隊,或數十人,或百余人,凡各鄉各岙,無不遍歷,遇衣服銀兩牲口食物,恣意搶奪,稍或抵抗,即被劍擊槍打……或因傷殞命,或受傷沉重,痛苦顛連,不堪枚舉……而夷船之在內港游奕者,遇女眷必被劫去,數十萬生靈,如坐針氈,延頸待斃”[81]。殘暴的英國侵略者還用駭人聽聞的酷刑來對待浙江人民,“殺人者先以刀割裂其皮,納入水銀,周身灌注,遂活剝而懸焉”[82]。不管侵略者如何殘酷地鎮壓,浙江人民仍奮起襲擊侵略者,有些人組成黑水黨,“于大江中,置八槳船,伺英人出,狙擊之”[83],英國侵略軍時時處處都有遭受突擊的危險。

浙江戰爭使得事態更嚴重了,清朝不僅丟失三個城池,而且死了一個封疆大吏,乘勢下臺的想法破產了,“太平”統治保不下去,清朝只好重整旗鼓,準備應戰。10月18日派另一皇侄奕經為揚威將軍,侍郎文蔚、蒙古副都統特依順為參贊大臣,從陜西、湖北、江西、安徽、河南、四川等省調兵赴浙,其他沿海各省亦紛紛調兵設炮,團練治防。但是,奕經和奕山一樣,代表封建統治的腐朽黑暗勢力,他所走的也幾乎是和奕山一模一樣的失敗主義、投降主義的老路。他從北京去浙江,一路上游山玩水,“隨員楊熙、聯芳、阿彥達,侍衛容照,并少年得志,蘇城故金粉繁華地,歌闌舞榭,最足動人豪興,所攜仆隸,雖諳師中紀律,受供張率如平時,不及加意裁抑,一時人多費重,訛言四起”[84],后來鬧得太不像話了,江南一帶人言藉藉,奕經等才不得不開往浙江,路上慢吞吞地走了四個月。他一到浙江,也和奕山一樣,把當地人民都當做漢奸,說“曹江以東,到處漢奸充斥,商民十有七八。孰奸孰良,竟莫能辨”[85]。宿遷舉人臧紆青建議“募選魯汴江淮勇士萬人,加以沿海漁疍,與近場鹽梟,并及江湖土盜二萬……不區水陸,不合大隊,不克期日,水乘風潮,陸匿叢莽,或伺伏道路,見夷即殺,遇船即燒,重賞懸格,隨報隨給,人自為戰,戰不擇地……然后應以大軍,伏舟港口,內外交逼而盡殲之”[86],這是在一定程度上依靠人民力量的分散作戰的辦法,也是當時以弱抗強的較好的辦法。但奕經不用,卻相信一些荒謬的情報,說:“逆夷知大兵已到,中情畏怯,東駛西竄,來去無常……又定海有夷船開行時,各夷眾俱流淚相送”[87],而且奕經和文蔚“于臘之望夜,同夢夷黨悉棄陸登舟,聯帆出海,寧波三城已絕夷跡,迨偵探,果有運械歸船之事,以為佳兆昭著,連城恢復,在指顧間。于是定議克期進剿”[88]。兩個同夢人冒冒失失訂了一個夜襲計劃,當地人民曾積極地配合作戰,寧波、鎮海城內都有人民做內應,但是這班將領事先不做準備,攜帶火器很少,戰時又大多逃跑,結果英軍進行反攻,不但鎮海、寧波未曾收復,連慈溪也被英軍占領,奕經逃到曹娥江以西,再也不敢露面。

奕山指揮的廣州戰役和奕經指揮的浙江戰役,是清朝在第一次鴉片戰爭中對抗英國侵略軍的最大的兩次戰役,每次戰役都有兩三萬人參加,并且有全國各地的支援,但是兩次戰役都在盲目、混亂和錯誤的指導下歸于失敗。失敗的主要原因在于清朝不敢相信人民,因而也不愿意動員、號召人民參加斗爭,而且他們和人民一直抱敵對態度,當人民自發地起來反抗侵略時,清朝統治者反而加以限制、破壞,甚至把抗英人民誣蔑為漢奸而加以陷害。回顧中國歷史上所有的對外戰爭,當社會矛盾比較緩和、政治比較清明之時,統治者就能夠在一定程度上動員和利用人民的力量,戰爭也就會取得勝利,至少也會取得優勢;相反,當社會矛盾非常尖銳、政治上十分腐朽之際,統治者時刻擔心著人民武裝力量的興起會連自己的腐朽統治一起摧毀,在這種情況下,統治者就不愿意也不敢于動員、利用人民的力量,對外戰爭就必然出現失敗、妥協、投降的結局,這幾乎是一個規律。清朝到嘉慶、道光帝統治時候,國內階級矛盾十分緊張,政治、軍事都已腐朽透頂,人民起義頻仍,封建統治者害怕人民武裝甚于害怕外國侵略,所以奕山有“防民甚于防寇”的話,其他將軍、官僚們的奏折中也一再誣蔑人民為漢奸。當然,在每次對外戰爭中都有些民族敗類為虎作倀,趁火搶劫的事情也是有的,但這畢竟是很少數,清朝將軍、官僚們幾乎把全體人民當做漢奸,而且把明明是抗戰有功的人也稱為“游棍刁徒”[89],這就不能不說是由于階級本能而造成的。總之,封建統治的腐朽,和人民的尖銳對立,這是戰爭失敗的主要原因。再加上軍伍廢弛、指揮混亂、武器落后等等因素,就使戰爭成為一敗涂地、不可收拾的局面。

有人說,第一次鴉片戰爭失敗的主要原因是由于中英兩國社會發展程度的懸殊,因為當時英國已經是資本主義社會,中國還是一個封建社會,落后的封建社會不可能抵擋先進資本主義國家的侵略。這個看法還不夠全面,不夠確切。當然,英國在社會發展程度上是先進的,因此它在軍隊的訓練、組織方面比清朝高明一點,指揮也好一些,并且擁有新式武器,這一些是戰爭中對英軍方面的有利因素。但是英軍對于一個地大物博、人口眾多而又具有悠久革命傳統的中國進行侵略戰爭,這樣就產生了許多不利因素。它的軍隊很少,當時英國分布在本土和殖民地的全部軍隊不過10萬人,參加侵華戰爭的只有1﹒5萬人;他們的“堅船大炮”只能在沿海沿江發揮威力,進行陸地戰斗就有很多困難;又由于水土氣候不習慣,軍隊中病亡率極高,在侵略軍第一次占領定海期間,“軍隊中流行疫病,三四百人已被安葬,大約有一千五百人在醫院中,英勇的蘇格蘭來福槍聯隊完全消瘦到皮包骨,勇敢的第四十七團的情形簡直不見得好一些”[90];再加上補給線太長,補充食物、軍火非常困難,從英國本土到中國要航行四五個月的時間。由于這些原因,英軍只能夠集中兵力,攻打沿海沿江的某些城市,特別因為英軍所進行的是侵略性的非正義的戰爭,1﹒5萬軍隊要和4萬萬人民為敵,它絕不可能深入中國內地。假使清朝統治不是那樣的腐朽,而能夠在一定程度上利用人民的力量,采用堅壁清海和分散突擊的戰略方針,那么當時是有可能把英國侵略軍拖垮趕走的,至少也能相持下去,不至于慘敗。社會發展程度的高低對于戰爭勝負有一定的關系,但是并不直接決定著戰爭的勝負。

也有人認為,在戰爭中,清朝廷時戰時和,方針動搖,舉棋不定,這是戰爭失敗的主要原因,而清廷和戰方針的不定又是由于最高統治者道光皇帝優柔寡斷所致。這個看法顯然是不正確的。和戰不定固然是招致戰爭失利的一個因素,但所以和戰不定主要并非由最高統治者個人性格所決定的,正因為封建統治者與人民對立,無從吸引人民中深厚的反侵略潛力,所以它在反侵略斗爭中顯得軟弱畏怯,反映到政策上就是和戰不定。假如當時國內矛盾緩和,統治者敢于從人民中找尋支持,那么道光帝本人也會像漢武、唐宗一樣有勇氣有決心來“宣揚國威”。在這里,個人的特點恰好受社會條件所制約,忽略這一點,便會陷入歷史唯心主義的錯誤。

英軍在浙東獲勝之后,于5月間又攻陷乍浦。接著,侵略軍為了集中兵力攻打清朝財富之區,于6月間進犯長江。

清朝統治者在兩次大敗以后,發現自己在對外戰爭方面是很不中用的,為了保全自己的統治,有些官僚又重提“撫夷”的主張,如浙江巡撫劉韻珂上書論“十項焦慮”,旁敲側擊地勸說朝廷“隨機應變,妥協辦理”,其中說:“去冬杭州、湖州、紹興等府所屬各縣,匪徒聚眾搶掠,勢甚鴟張……當此人心震擾之時,難保不潛相煽惑,散而復聚。況上年雪災之后……小民度日維艱……安保此外不另有不逞之徒,乘機而起。”[91]這時,道光帝雖然還盼望敗后求勝,要將軍們“激發天良,申明紀律”[92],“復振軍容,激勵將士……遇有可乘之機,尤宜痛加攻剿”[93],但他也明知敗局已經不能挽回,因此派遣耆英為欽差大臣帶同原來因與英國妥協而被革職的伊里布赴浙江前線,試探投降的條件,上諭中遮遮蓋蓋地透露出求降的心理,他說:“朕至誠待物,從不以逆夷為懷,如果得利相安,不致別圖滋擾,區區之施,實非所吝,蠢爾丑類,何足為仇。”[94]很顯然,這時候作為清朝最高統治者的道光帝向侵略者求和是有一定顧慮的,因為他還是第一次和資本主義國家發生武裝沖突,不了解資本主義侵略的性質和方式。按照中國封建社會的慣例,異族的戰勝常常會迫使最高統治者稱臣納貢,甚至會引起改朝換代。道光皇帝最擔心的是自己皇位能不能坐下去,所以他一方面再三誡諭大臣“勿存茍安之見”,要大家“和衷共濟、鼓勵戎行”,另一方面卻向侵略者試探議和條件,準備在“不得已”時投降。

耆英、伊里布到達前線向侵略者投送照會,希望“兩下即時戢兵,重開關市”,并主動送還英國俘虜,但是英國侵略者置之不理,他們知道要在中國取得更多的利益,便須把炮彈更多更遠地打到清朝統治的要害地區。6月,英國侵略軍進入長江,攻打吳淞口。

和清朝統治者的態度相反,江蘇人民和一部分將領、士兵的反抗斗爭卻愈來愈激烈。英軍進攻吳淞時,江南提督陳化成堅守西炮臺,擊毀敵艦兩艘,侵略軍繞攻側面。兩江總督牛鑒是個膽小鬼,戰爭激烈的時候,“急遣弁檄退兵,軍門(軍門即陳化成)不允,檄三至,弁伏地叩求,終不為動”[95],結果牛鑒一溜煙兒地逃跑,影響軍心,全軍潰散,陳化成力竭戰死,上海失守。牛鑒為了掩飾他怯懦逃跑的罪責,向道光帝報告:“逆夷兇猛,迥出尋常意料之外,此次挫折,臣目擊身經,方知兇焰非可猝制,委非將士不肯用命”[96],其用意是夸大敵人的力量,催促朝廷趕快投降。

英軍攻占吳淞、上海后,企圖向西推進,遭到內地人民和部分士兵的英勇抵抗。它是孤軍客軍,不敢離開戰艦深入硬戰,只得退出吳淞,沿長江西上。這時候,清朝大官僚連應戰的勇氣也沒有了,“入江所經各州縣,制府(按:指兩江總督牛鑒)皆令不許開炮,遺之牛羊,即揚帆經過,而牧令將弁,自幸無事,無不掩旗息鼓,先行回避……此等御敵之法,百姓不知,惟制府知之”[97]。一路上侵略者掯勒需索,向瀏河居民征集“牛百、雞千、鵝百、雞子萬,并蔬果等物”,向常熟索取“牛羊粟米蔬果等物,約數千金”[98],但是中國人民并不是好欺侮的,“賊抵江陰時,別于靖江泊數十艘,征索牛米,一童子立城上,忿擲石擊斃一白夷,賊遂飛炮攻城,鄉民競執耰鋤迎敵,江口沙滑,賊屢跌,輒擊斃之,凡三十余人,明日由小路潛進,土人于道旁積石罅中施槍,婦豎悉拾石奮擊,又殪數十人,閱數日,又乘夜登岸,僅半里許,忽火把四起,鑼聲如雷,賊大駭奔走,殪沙石間者又數十人,遂揚帆遁”[99]

7月中,英艦迫近鎮江,駐防副都統海齡不分青紅皂白,“縱兵殺人,目為漢奸。漢奸對夷匪言,副都統誤以為對滿洲、蒙古言,凡他邑人在城中習懋遷者、充工役者、作僧道者、為仆及行乞者,以非土音,均被縛去,略一詰問,即殺十三人于小教場,其眾人具保狀證為良民者,不得已竿擲城外,免于斧鉞,復死于傾跌。而里巷中曉行者、暮行者與夫行城下者,不問何人,胥用鳥槍擊斃草莽無算。閉城之先,副都統即疑滿城皆是漢奸,日捉數人送邑令提訊,邑令錢燕桂訊明釋放,即指錢令為漢奸,乘其出城,閉門不納”[100]。所以英兵未至,鎮江城內已經充滿著恐怖的氣氛。7月17日,英軍開始進攻,參贊大臣齊慎、湖北提督劉允孝懼戰逃跑,“率萬眾之師,歇馬丹陽,解衣避暑矣”[101]。只有幾百個青州旗兵自發地起來抵抗,和7 000名英軍發生了一場約三小時的激烈巷戰,英軍損失極大。恩格斯評論這次戰斗說:在鎮江,英國人“才知道:滿清軍隊雖然沒有軍事技術,可是決不是沒有勇氣和奮發精神的。那里的滿清軍隊總共只有一千五百人,但他們卻勇敢拼死地應戰,直至全軍覆沒為止……在這次戰斗中,英軍損失了一百八十五人。為報復這個損失起見,他們在劫城的時候大肆屠殺,因為英軍作戰時那種極端殘酷的手段,是和引起這次戰爭的貪欲無厭的私販行動完全相符合的。如果英軍在各地都遇到了同樣的抵抗,他們就不會取得南京”[102]

但是,由于清政府腐敗,人民、士兵和個別將領的英勇抵抗沒有能挽救戰爭失敗的局面。鎮江失守以后,官僚地主力主撫議,他們一面害怕英國的船堅炮利,一面又害怕中圖人民反抗英軍的行動會變成反對清朝的起義。鎮江失守前夕,耆英、伊里布向朝廷陳說局勢危急,要求執行“羈縻”、“綏寇”的措施:“查瓜州在鎮江對岸,為南北往來要區,該夷堵塞口門,占據江面,居心實不可問。且文報往來隔絕,糧餉轉運維艱,凡商販米貨等物,均不能由瓜州鎮江進口,情形萬分支絀。倘鎮揚兩郡驟被逆鋒蹂躪,旋即開帆,直抵金陵,則省城重地可危;其余沿江沿海地方,亦必聞風震悚,自相擾亂,將見外患未除,內訌又起。言念及此,憂心如焚。”[103]同時,牛鑒也上奏說:“當此人心震恐之余,蘇、浙、淮、揚,亦有不支之勢。由長江而至安慶府城,水程不過六七百里,安徽亦將有風鶴之警。且連日以來,鹽梟處處蠢動,放火肆搶,雖經查拿數起,不能禁止。伏乞皇上睿謨乾斷,迅賜保全之策,以綏疆土而拯民命。如逆船駛至金陵,并懇圣恩,準臣設法暫事羈縻。”[104]的確,人民力量的興起,這是腐朽的統治者最為擔心的事情。這時候,不僅從前的妥協派大唱投降論調,就是從前那些盲目的主戰派也噤若寒蟬,“自時事中變,識時務者,不復言兵”[105]。在這種情勢下,道光帝授權耆英、伊里布“慎持國體,俯順夷情,俾兵萌軍戢,沿海解嚴……不必慮有掣肘,以致中存畏忌,仍于事無益”,妥協派畢竟壓倒了主戰派,獲得全勝。

1842年8月初,英國侵略軍陳兵南京城下,南京的大官僚們亂成一堆,派人接洽投降。英國方面開列條件,要求全部接受,并佯作攻城之勢,“諸帥已膽裂,即夜復書,一切唯命”[106]。和約沒有經過會商形式而全部被接受下來。

五、《南京條約》的簽訂

1842年8月29日,中國近代史上第一個不平等條約——《南京條約》——在英艦皋華麗號上簽訂,代表清朝政府簽字的是耆英、伊里布,代表英國政府簽字的是璞鼎查。

《南京條約》共13款,其中規定:中國永遠割讓香港給英國,由英國“常遠主掌,任便立法治理”。從此以后,香港就成為英國在遠東的軍事和商業基地,這就給英國進一步深入侵略中國以極大的方便。

條約規定:中國開放廣州、廈門、福州、寧波、上海等五個通商口岸,在這些通商口岸,英人可以自由居住,自由貿易,這便使封建中國的門戶完全洞開在外國侵略者的面前。

條約規定:中國賠款2 100萬元給英國,其中600萬元賠償煙價,300萬元賠償商欠,1 200萬元賠償軍費。由于巨額賠款的壓榨,中國人民更陷入了貧困的境地中。

條約規定:英國進出口貨物納稅,“均宜秉公議定則例”,這是協定關稅的開端。靠著這種特權,英國商品可以大批運到中國來,吮吸中國人民的血汗。

條約規定:英國商人在各口岸可以自由和中國商人交易,不必通過“公行”。從此,英國侵略者可以越過“公行”制度的障礙,挑選和培養為自己利益服務的買辦商人。

總之,《南京條約》是屈辱的、痛心的條約,是英國侵略者套在中國人民頭上的第一重枷鎖。它開始剝奪中國的主權,它標志著外國侵略者打開中國市場的開始,標志著中國從獨立自主的封建社會逐漸走向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的開始。

《南京條約》對于英國在華特權僅作了一般的規定,至1843年,英國又強迫清政府訂立了《五口通商章程》和《通商附粘善后條款》(即《虎門條約》),具體規定了《南京條約》中的一些細則,其中規定船鈔“每噸輸銀五錢”,貨稅中,茶葉每擔納稅二兩五錢,棉花每擔納稅四錢,其他尚議定了133種進出口貨物的稅則,大多接近于值百抽五,此外內地通過稅規定“照舊輸納,不得加增”。這種稅率是世界上最低的,特別是由于《南京條約》內“秉公議定”這個含混而毒辣的措辭,中國方面就不可能自己修訂稅率。本來關稅是保護本國工商業發展的重要工具,關稅稅率起著調整進出口貨物、保障本國工業品獲得市場的作用,任何一個獨立國家都有自己的關稅政策,關稅主權的喪失就像掘開了江河的堤防,外國商品的洪流必然泛濫全國,淹沒中國資本主義的新生嫩芽,這一點正是中國人民一百年來極大的恨事。

《五口通商章程》和《虎門條約》除規定實施《南京條約》的具體細則外,又另加了許多重要的不平等條款。

第一,凡中國人民和英國僑民交涉詞訟,英國領事有“查察”、“聽訴”之權,“其英人如何科罪,由英國議定章程法律,發給管事官照辦”。這是所謂的“領事裁判權”的開始,從此,英國資產階級不必遵守中國法令,也不受中國政府的約束,他們都能夠爬到中國人民的頭上,為所欲為。

第二,在《虎門條約》里規定:“英人攜眷赴五港口居住,或租賃房屋,或租基地建屋一條。英人與家屬所住房屋,準于何處租賃,何處建造,尤應各就地方民情,先行議定,彼此出于兩愿,方可相安”。根據這個含混的規定,1845年英國又強迫清政府簽訂《上海地皮章程》,這就成為外國在華設置租界的開端。

第三,《虎門條約》規定:“西洋各國商人,如準其一體赴各口貿易,即與英人無異。將來設有新恩施及各國,應準英人一體均沾”。這就是所謂的“最惠國條款”,根據這個條款,任何侵略者在中國獲得特權,英國同樣可以享受。

中英《南京條約》簽訂的消息,在歐美引起了極大的激動。美國、法國和其他各國的資產階級十分垂涎英國的既得利益,他們紛紛追蹤而來,向中國進行勒索。

美國是英國在侵華活動中的主要幫兇。在中英戰爭期間,它給英國偷運商品。英國侵華勝利后,美國第一個跟蹤到來,一面派艦隊到中國海面示威,一面派專使顧盛(C﹒Cushing)到澳門,要求清政府訂約,“其意在仿照英夷,并欲駕出其上”[107]。1844年7月3日,清政府在美國侵略者的恫嚇之下簽訂了《望廈條約》。《望廈條約》共34款,除了沒有賠款和割地外,包括了英國在華享受的一切特權,并且所規定特權的內容更加具體,范圍更加擴大。如關稅稅率方面規定,“倘中國日后欲將稅率更變,須與合眾國領事等官議允”,領事裁判權適用的范圍,從刑事推廣到民事,適用地域也從五口推廣到全國。

隨后,法國也派遣專使剌萼尼(Lagrené)對中國進行訛詐。1844年10月24日強迫清政府簽訂中法《黃埔條約》,除了獲得和英、美同樣的利益之外,又規定“倘有中國人將佛蘭西禮拜堂墳地觸犯毀壞,地方官照例嚴拘重懲”的條款。根據這項條款,法國侵略者要求清政府取消1723年(雍正元年)頒布的天主教禁令,清政府在威嚇之下終于1844年12月宣布天主教弛禁。從此,西方各國的傳教士緊隨在大炮和商品的后面來到中國,利用宗教外衣,進行侵略活動。

此外,許多小國也紛紛要求和清政府訂約,清政府根據“一視同仁”的可恥原則,一概答應,先后訂約的有葡萄牙、比利時、瑞典、挪威、荷蘭、西班牙、普魯士、丹麥、俄國等,他們都獲得了英、美、法國所享的特權。

這些侵略者(主要是英、美、法)雖然也存在著矛盾和分歧,但在當時,這種矛盾還沒有充分發展起來,他們在中國問題上,主要是希望打開中國門戶,以便剝削中國人民,在這一點上,他們的步調基本上是一致的。


注釋

[1]金安清:《林文忠公傳》,見《續碑傳集》,卷二四。

[2][3]《林文忠公政書》,湖廣奏稿,卷五,《查拿煙販收繳煙具情形折》。

[4]《林文忠公政書》,使粵奏稿,卷一,《會奏夷人躉船鴉片盡數呈繳折》。

[5]《信及錄》,轉引自郭廷以:《近代中國史》,第2冊,131頁。

[6]《林文忠公政書》,使粵奏稿,卷一,《附呈諭夷原稿并夷稟二件》。

[7]《信及錄》,轉引自郭廷以:《近代中國史》,第2冊,184頁。

[8]《林文忠公政書》,使粵奏稿,卷三,《會奏銷化煙土已將及半情形折》。

[9]林則徐致沈鼎甫函,見《鴉片戰爭》(二),570頁。

[10]致姚春木、王冬壽書,見《鴉片戰爭》(二),568頁。

[11]《籌辦夷務始末》,道光朝,卷八,6頁。

[12]王之春:《防海紀略》,卷上。

[13]1839年12月14日澳門新聞紙,見《鴉片戰爭》(二),412頁。

[14]《籌辦夷務始末》,道光朝,卷八,6、9頁。

[15]《林文忠公政書》,使粵奏稿,卷七,《會奏穿鼻尖沙嘴迭次轟擊夷船情形折》。

[16]《清實錄》,道光十九年五月戊戌。

[17]《籌辦夷務始末》,道光朝,卷八,17頁。

[18]道光十九年十月十六日會奏朱批,見《鴉片戰爭》(二),119頁。

[19]《籌辦夷務始末》,道光朝,卷九,617頁。

[20]同上書,卷八,36頁。

[21][22]《夷氛聞記》,卷二。

[23]《林文忠公政書》,兩廣奏稿,卷一,《燒毀匪船以斷接濟折》。

[24]同上書,卷二,《焚剿夷船擒獲漢奸折》。

[25]《林文忠公政書》,兩廣奏稿,卷二,《焚剿夷船擒獲漢奸折》。

[26]轉引自范文瀾:《中國近代史》,上冊,31頁,北京,人民出版社,1956。

[27]1840年3月7日澳門新聞紙,見《鴉片戰爭》(二),453頁。

[28]《英國藍皮書》,1839年9月30日曼徹斯特商人致巴麥尊子爵,見《鴉片戰爭》(二),634頁。

[29]《英國藍皮書》,1839年10月21日安德晉·安德森致拉本特函,見《鴉片戰爭》(二),661頁。

[30]《資本論》,第1卷,949頁。

[31]《鴉片罪過論》,見《鴉片戰爭》(六),554頁。

[32]丁名楠:《第一次鴉片戰爭——外國資本主義侵略中國的開端》,見《中國科學院歷史研究所第三所集刊》。

[33]轉引自《殖民地保護國新歷史》,第2卷,261頁。

[34]《籌辦夷務始末》,道光朝,卷一二,7頁。

[35]同上書,道光朝,卷一四,34頁。

[36]同上書,道光朝,卷一四,31頁。

[37]同上書,道光朝,卷一三,37頁。

[38]《籌辦夷務始末》,道光朝,卷一六,3頁。

[39]同上書,道光朝,卷一三,4頁。

[40]同上書,道光朝,卷一六,21頁。

[41]《英軍在華作戰記》,第二章,“赴白河口之行”。

[42]《籌辦夷務始末》,道光朝,卷一四,39頁。

[43]同上書,道光朝,卷一四,37頁。

[44]《夷寇雜錄》,卷三,轉引自郭廷以:《近代中國史》,第2冊,290頁。

[45]《籌辦夷務始末》,道光朝,卷一五,14頁。

[46]《英軍在華作戰記》,第二章,“赴白河口之行”。

[47][48][49]《夷氛聞記》,卷二。

[50]《籌辦夷務始末》,道光朝,卷一八,26頁。

[51]《左文襄公書牘》,卷一,《與賀庶農書》。

[52]蔣廷黻:《中國近代史》,18、23頁。

[53]蔣廷黻:《琦善與鴉片戰爭》,載《清華學報》,六卷三期。

[54]蔣廷黻:《中國近代史》,23頁。

[55]《籌辦夷務始末》,道光朝,卷二二,12~16頁。

[56]同上書,道光朝,卷一八,16頁。

[57]《夷艘入寇記》,見《鴉片戰爭》(六),114頁。

[58]《夷氛聞記》,卷二。

[59]《籌辦夷務始末》,道光朝,卷二七,33~34頁。

[60]《入寇志》,《廣東商民呈訴冤詞》。

[61][62]《夷氛聞記》,卷三。

[63]佚名:《粵東紀事》。

[64]《籌辦夷務始末》,道光朝,卷三〇,3頁。

[65]同上書,道光朝,卷二九,13頁。

[66]《夷氛聞記》,卷三。

[67]《英軍在華作戰記》,第三章,“攻陷廣州”。

[68][70][71]《夷氛聞記》,卷三。

[69]林福祥:《平海心籌》,卷下。

[72]林福祥:《平海心籌》,卷下。

[73]王廷蘭致曾望顏函。

[74]《夷氛聞記》,卷三。

[75]《籌辦夷務始末》,道光朝,卷七五,14頁。

[76]范鍇:《花笑庼雜筆》,卷六。

[77]《英軍在華作戰記》,第五章,“廈門和舟山的陷落”。

[78]《夷氛聞記》,卷四。

[79][80]《英軍在華作戰記》,第六章,“鎮海和寧波的陷落”。

[81]《潰癰流毒》,定海難衿金士奎等公牘。

[82][83]轉引自郭廷以:《近代中國史》,第2冊。

[84][86][88]《夷氛聞記》,卷四。

[85]《籌辦夷務始末》,道光朝,卷四四,19頁。

[87]同上書,道光朝,卷四三,27頁。

[89]刑部懲辦抗英運動領導者錢江何大庚折。

[90]《英軍在華作戰記》,第四章,“寧波與舟山”。

[91]《籌辦夷務始末》,道光朝,卷四四,31~32頁。

[92]同上書,道光朝,卷四九,2頁。

[93]同上書,道光朝,卷四七,39頁。

[94]同上書,道光朝,卷四九,1頁。

[95]袁陶愚:《壬寅聞見紀略》。

[96]《籌辦夷務始末》,道光朝,卷五〇,28頁。

[97][98][99][100]楊棨:《出圍城記》。

[101]朱士云:《草間日記》。

[102]恩格斯:《英人對華的新侵略》,見《馬克思恩格斯論中國》,67頁。

[103]《籌辦夷務始末》,道光朝,卷五五,23頁。

[104]同上書,道光朝,卷五五,26頁。

[105]徐繼畬致林樹梅書。

[106]魏源:《道光洋艘征撫記》,卷下。

[107]《籌辦夷務始末》,道光朝,卷七一,8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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