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國化馬克思主義整體性研究
- 肖貴清
- 11080字
- 2019-11-08 19:49:33
二、中國化馬克思主義稱謂的提出及其內涵的演變
中國共產黨在把馬克思主義與中國實際和時代特征相結合,不斷進行理論創新,實現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過程中,提出了中國化馬克思主義這一稱謂。中國化馬克思主義這一稱謂最初是指稱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第一次歷史性飛躍的理論成果———毛澤東思想。隨著中國共產黨領導革命、建設、改革的實踐以及黨的理論創新的發展,中國化馬克思主義又不斷增加了許多新的思想內容。從整體性的視角來說,中國化馬克思主義包括毛澤東思想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體系這兩大理論成果,是中國共產黨人90多年理論創新成果的總稱。
(一)中國化馬克思主義稱謂提出的背景及緣由
中國共產黨是以馬克思列寧主義武裝起來的工人階級政黨,中國共產黨成立伊始,就把馬克思主義寫在了自己的旗幟上。在大革命時期和土地革命戰爭時期,由于黨還處于幼年時期,還不能把馬克思主義與中國革命的具體實際很好地結合起來,因此,在指導中國革命的問題上,曾經先后出現過陳獨秀右的錯誤,以及土地革命戰爭時期,黨內連續三次“左”的錯誤,這些錯誤都曾經給黨和革命事業造成重大損失。尤其是以王明為代表的“左”傾教條主義者,把共產國際決議和蘇聯經驗神圣化,機械照搬照抄蘇聯經驗和馬克思主義的“條條”,其后果是不但不能很好地消化和吸收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而且也使馬克思主義這一產生于西方資本主義國家的理論,難以在中國這塊古老的東方土地上生根、開花和結果。其原因在于,即使是馬克思主義這一放之四海而皆準的真理,如果不與中國革命的具體實際相結合,也只能是空洞的理論,不能發揮其指導實踐的作用。
第一,黨在不斷領導中國革命的實踐過程中深切地體會到,必須把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與中國革命的具體實際和時代特征相結合,形成符合中國實際的理論即中國化的馬克思主義。
1930年5月,毛澤東在《反對本本主義》一文中初步提出了馬克思主義與中國實際相結合的思想。他指出,“中國革命斗爭的勝利要靠中國同志了解中國情況”。他還提出:“馬克思主義的‘本本’是要學習的,但是必須同我國的實際情況相結合?!?a href="#jz_1_37" id="jzyy_1_37">[4]應當說,這是毛澤東關于馬克思主義與中國具體實際相結合思想的最初表達。
1938年10月,在黨的六屆六中全會上,毛澤東在會上做了題為《論新階段》的主題報告。毛澤東首先指明了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前提就是要科學地對待馬克思主義,要把馬列主義當作行動的指南,而非教條。他說:“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的理論,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理論。不應當把他們的理論當作教條看待,而應當看作行動的指南。不應當只是學習馬克思列寧主義的詞句,而應當把它當成革命的科學來學習。不但應當了解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他們研究廣泛的真實生活和革命經驗所得出的關于一般規律的結論,而且應當學習他們觀察問題和解決問題的立場和方法。”[5]為此,他號召全黨更加普遍、深入地學習馬克思列寧主義的理論。最為重要的是,毛澤東在報告中提出了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內涵。他指出:“馬克思主義的中國化,使之在其每一表現中帶著中國的特性,即是說,按照中國的特點去應用它,成為全黨亟待了解并亟須解決的問題。洋八股必須廢止,空洞抽象的調頭必須少唱,教條主義必須休息,而代替之以新鮮活潑的、為中國老百姓所喜聞樂見的中國作風與中國氣派?!?a href="#jz_2_38" id="jzyy_2_38">[6]這段經典性的論述說明,一方面必須使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另一方面必須把馬克思主義和中國的民族特點相結合,把馬克思主義的基本原理用中國的語言和表達形式表現出來,使其體現出中國作風和中國氣派。
毛澤東的號召得到了中共中央其他領導人的贊同。其中,張聞天在《組織工作要中國化》一文中指出:“馬克思主義的原則、方法是國際性的,但我們是在中國做組織工作,一定要嚴格估計到中國政治、經濟、文化、思想、民族習慣、道德的特點,正確認識這些特點,再來決定我們的斗爭形式、組織形式、工作方法。我們要的是國際主義的內容,民族的形式,我們要使組織工作中國化……不僅要懂得馬克思主義的原則,而且要在民族環境中來實現這些原則?!?a href="#jz_3_38" id="jzyy_3_38">[7]劉少奇也認為,共產黨員應該“研究自己所處的時代和本國無產階級所處的各方面情勢的特點,把馬克思列寧主義的普遍真理和本國革命的具體實踐結合起來”[8]?!笆且耨R克思列寧主義創始人那樣,站在馬克思列寧主義的立場,用馬克思列寧主義的觀點和方法,去解決無產階級所領導的革命運動中的各種問題?!?a href="#jz_5_38" id="jzyy_5_38">[9]在黨的七大上,毛澤東進一步明確要把馬克思列寧主義與中國革命實踐相結合。
需要強調的是,馬克思主義與中國實際的結合只是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一個方面,還需要進行理論上的創新。1941年9月10日,毛澤東在中共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上做的題為《反對主觀主義和宗派主義》的講話中說:“我們反對主觀主義,是為著提高理論,不是降低馬克思主義。我們要使中國革命豐富的實際馬克思主義化。”[10]在黨的七大上,劉少奇對毛澤東的這一思想做了發揮,他指出,“由于中國社會、歷史的發展有其極大的特殊性,以及中國的科學還不發達等條件,要使馬克思主義系統地中國化,要使馬克思主義從歐洲形式變為中國形式”[11],必須“依據歷史進程每個特殊時期和中國具體的經濟、政治環境及條件,對于馬克思列寧主義作獨立的光輝的補充”[12]。張聞天也指出:“問題在于要使普遍規律同我們的實際相結合,使馬列主義理論得到發展?!?a href="#jz_4_39" id="jzyy_4_39">[13]
從以上論述可以看出,毛澤東等黨的早期領導人認為,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就是要把馬克思主義與中國革命實際相結合、把馬克思主義與中國傳統文化相結合,并在此基礎上總結革命經驗,使中國實際馬克思主義化,創造出符合中國實際的馬克思主義理論。應當說,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命題的提出,為中國化馬克思主義概念的提出奠定了重要基礎,或者說,兩個概念的提出和使用相輔相成。
隨著中國革命實踐的發展,1938年夏天,毛澤東明確提出,中國共產黨要出自己的“主義”。他在給抗大學員做報告時指出,馬克思主義是馬克思提出的,我們要出自己的“主義”。在另一次會上,他又提出,要達到政治目的就要突出政黨,提出主張,建立主義。毛澤東的思路非常明確,就是要把馬克思主義與中國革命的具體實際相結合,在中國革命豐富的實踐經驗的基礎上,形成自己的“主義”,建立適合中國國情的“新馬克思主義”。[14]
1942年2月,毛澤東在強調“善于應用馬克思列寧主義的立場、觀點和方法”的同時,提出要“進一步地從中國的歷史實際和革命實際的認真研究中,在各方面作出合乎中國需要的理論性的創造”[15]的任務。毛澤東指出:“中國共產黨人只有在他們善于應用馬克思列寧主義的立場、觀點和方法,善于應用列寧斯大林關于中國革命的學說,進一步地從中國的歷史實際和革命實際的認真研究中,在各方面作出合乎中國需要的理論性的創造,才叫做理論和實際相聯系。”[16]毛澤東在這里所說的“善于應用”,指的就是對馬克思主義的繼承和發展,也就是用馬克思主義的基本原理指導中國革命的實踐;而所謂“理論性創造”,就是根據中國革命的實際,提出自己的“主義”,創造出合乎中國實際的馬克思主義理論。同年3月,他又指出:“我們要把馬、恩、列、斯的方法用到中國來,在中國創造出一些新的東西。只有一般的理論,不用于中國的實際,打不得敵人。但如果把理論用到實際上去,用馬克思主義的立場、方法來解決中國問題,創造些新的東西,這樣就用得了。[17]”這里所說的“創造些新的東西”,就是要形成體現馬克思主義立場、觀點和方法,又符合中國國情、能夠解決中國實際問題的新的理論。
由此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出,到了抗日戰爭時期,隨著抗日根據地的不斷鞏固和發展,黨和毛澤東一方面運用馬克思主義的立場、觀點和方法認真分析、研究和總結中國革命的實踐經驗,另一方面又在醞釀提出中國革命的新的理論。
第二,隨著抗日戰爭的發展,中國共產黨逐步由小到大,由弱變強,成為一個全國性的大黨,廣大人民群眾迫切需要了解中國共產黨對時局的主張以及對未來中國前途的認識,中國共產黨也需要舉起自己的旗幟,提出自己的“主義”,領導全國人民堅持抗戰。
抗日戰爭進入相持階段后,中國共產黨和國民黨在抗日民族統一戰線內部的斗爭日趨激烈。1938年12月,張君勱發表《致毛澤東先生一封公開信》,主張取消邊區、取消八路軍和新四軍。他提出,在目前階段中,“既努力于對外民族戰爭,不如將馬克思主義暫擱一邊,使國人思想走上彼此是非黑白分明一涂,而不必出以灰色與掩飾之辭”。國民黨所謂的“理論家”葉青也公開主張:“三民主義可以滿足中國現在和將來的一切要求。它的實現,中國便不需要社會主義了,從而組織一個黨來為社會主義而奮斗的事也就不必要了。”[18]蔣介石也在1939年9月發表了《三民主義之體系及其實行程序》的長文,提出“以黨治國”“以黨建國”的主張,實際上就是以國民黨來“管理”一切并負起責任,以三民主義為最高指導原則,立即建設一個新中國。我們的希望,是要使抗戰勝利之日,即為建國完成之時。[19]很顯然,蔣介石的用意就是以三民主義對抗中國共產黨堅持的馬克思主義,在理論上和政治上樹立國民黨的絕對權威。
為了爭取抗戰勝利之后的有利態勢和主動地位,1943年3月,國民黨又出版了以蔣介石名義出版的《中國之命運》一書,公然宣揚“一個中國”(中華民國)、“一個主義”(三民主義)、“一個領袖”(蔣介石),歌頌封建主義,鼓吹法西斯主義,公開提出既反對共產主義又反對自由主義(資產階級民主主義)的主張,主要是反對共產主義,反對共產黨的民族民主革命的理論和實踐。
為了反擊國民黨在思想領域的反共、反民主的宣傳,也為了宣傳自己的政治主張,中國共產黨將對自己領袖和思想主張的宣傳提到重要地位。在這一時期,毛澤東連續發表了《中國革命和中國共產黨》《〈共產黨人〉發刊詞》《新民主主義論》等文章,系統地闡述了新民主主義革命的理論。尤其值得注意的是,毛澤東在這些著作中,論述了新舊三民主義、新舊民主主義以及三民主義和共產主義的區別與聯系。中國共產黨人在政治上高舉馬克思主義旗幟的同時,也開始系統地提出自己關于中國革命的主張和理論。
中國共產黨成立后,一直致力于踐行孫中山先生提出的三民主義綱領,第一次國共合作能夠形成的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在于中國共產黨在民主革命時期反帝反封建的革命綱領即最低綱領與新三民主義“基本上相同”[20]。因此中國共產黨人才宣布愿為其徹底實現而奮斗。即使是在國共合作的統一戰線破裂之后,中國共產黨人也沒有否定和拋棄三民主義,而是一直致力于實現三民主義的綱領。毛澤東在《新民主主義論》中指出,“無論如何,在反帝反封建的任務沒有基本上完成以前,新三民主義是不會被一切有良心的人們放棄的……如果說,一九二七年反動之后,還有許多真三民主義者繼續為中國革命而奮斗,那末,在一個民族敵人深入國土的今天,這種人無疑將是成千上萬的。我們共產黨人將始終和一切真誠的三民主義者實行長期合作”[21]。但是,中國共產黨人除了民主革命的綱領,還有共產主義的最高綱領,完成民主革命的任務,只是中國革命的第一步,將來還要進行社會主義革命。毛澤東在這一時期的文章中,系統闡述了中國共產黨對于中國革命的主張,提出了自己的“主義”。
在黨的七大前后,中國共產黨提出了中國化馬克思主義的稱謂即毛澤東思想的概念,以此來指稱自己的理論和主義。
(二)中國化馬克思主義概念的提出
根據已有材料,中國化馬克思主義的概念與毛澤東思想的概念是同時提出的,同時,中國化馬克思主義稱謂的提出也與黨對馬克思主義中國化認識的深化相聯系。
1942年2月,張如心在《解放日報》上發表《學習和掌握毛澤東的理論和策略》一文,提出并使用了“中國馬克思列寧主義”的概念。他指出:“毛澤東同志的理論和策略正是馬列主義理論和策略在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中的運用和發展,毛澤東同志的理論就是中國馬克思列寧主義?!?a href="#jz_3_42" id="jzyy_3_42">[22]從目前所查閱的資料來看,張如心是最早提出并使用這一概念的人。
1942年7月1日,朱德在《解放日報》上發表《紀念黨的二十一周年》一文,也提出了“中國化的馬列主義”的概念。他指出:“今天我們黨已經積累下了豐富的斗爭經驗,正確地掌握了馬列主義的理論,并且在中國革命的實踐中創造了指導中國革命的中國化的馬列主義的理論?!薄拔覀凕h已經有了自己的最英明的領袖毛澤東同志。他真正精通了馬列主義的理論,并且善于把這種理論用來指導中國革命步步走向勝利?!?a href="#jz_1_43" id="jzyy_1_43">[23]
1943年7月5日,王稼祥在《解放日報》上發表《中國共產黨與中國民族解放的道路》一文,指出:“中國民族解放整個過程中———過去現在與未來———的正確道路就是毛澤東同志的思想,就是毛澤東同志在其著作中與實踐中所指出的道路。毛澤東思想就是中國的馬克思列寧主義,中國的布爾什維主義,中國的共產主義?!?a href="#jz_2_43" id="jzyy_2_43">[24]“它是創造的馬克思主義,它是馬克思列寧主義在中國的發展?!?a href="#jz_3_43" id="jzyy_3_43">[25]
1943年11月10日,鄧小平在北方局黨校整風動員會上的講話中也使用了“中國化的馬列主義”的概念。他指出,“我黨自從一九三五年一月遵義會議之后,在以毛澤東為首的黨中央領導之下,徹底克服了黨內‘左’右傾機會主義,一掃主觀主義、宗派主義和黨八股的氣氛,把黨的事業完全放在中國化的馬列主義,即毛澤東思想的指導之下”[26]。
1945年4月23日,朱德在黨的七大上指出:“毛澤東同志以火焰般的熱情,關懷中國人民的被壓迫,并信任人民群眾的創造力,信任人民群眾的力量,信任人民群眾的勝利,形成著中國式馬克思主義特出明哲和特出靈活的智慧而以不屈不撓的鋼鐵的意志,大無畏的勇敢,不知疲倦的工作,組織我們的黨,組織我們的人民,和各種右的和‘左’的機會主義作了不調和的斗爭,率領著我們黨和我們人民,向民族及人民的敵人沖鋒陷陣和繞路前進。”[27]朱德在演說中不僅使用了“中國式馬克思主義”的提法,而且對為中國化馬克思主義的形成做出突出貢獻的毛澤東做了很高的評價。這里需要指出的是,在當時,并不存在所謂的個人崇拜問題,而主要在于回擊國民黨所謂的“一個領袖”的宣傳。朱德還指出:“中國共產黨在偉大的中國革命長期艱苦斗爭中創造了中國革命的政治理論,中國革命的實際政策。這個中國革命理論與實踐的代表便是毛澤東同志,這是中國式的馬列主義,這是馬列主義運用到中國革命環境的新的發展和創造?!薄榜R列主義與中國革命實踐相結合所創造出的中國馬列主義,即毛澤東主義?!?a href="#jz_1_44" id="jzyy_1_44">[28]
同樣,在黨的七大上,周恩來指出:“我們還是依靠了我黨領袖毛澤東同志的英明領導。他指示了我們以新民主主義的方向,他教育了我們以中國馬克思主義的思想和學說,他領導了我們經過中國革命三個歷史時期,創造了偉大的革命力量,經歷了無數次革命斗爭,克服了無數次艱難困苦,達到了今天的初步勝利?!?a href="#jz_2_44" id="jzyy_2_44">[29]
在黨的七大上,對中國化馬克思主義的概念做出最多論述的當屬劉少奇。劉少奇在黨的七大上所做的《關于修改黨章的報告》中,使用了“中國的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馬克思主義”的概念,并對毛澤東思想做了科學的概括和全面的論述。他說:“毛澤東思想,就是馬克思列寧主義的理論與中國革命的實踐之統一的思想,就是中國的共產主義,中國的馬克思主義?!?a href="#jz_3_44" id="jzyy_3_44">[30]“毛澤東思想,就是馬克思主義在目前時代的殖民地、半殖民地、半封建國家民族民主革命中的繼續發展,就是馬克思主義民族化的優秀典型。它是從中國民族與中國人民長期革命斗爭中……生長和發展起來的。它是中國的東西,又是完全馬克思主義的東西?!?a href="#jz_4_44" id="jzyy_4_44">[31]中國化馬克思主義是“依據歷史進程每個特殊時期和中國具體的經濟、政治環境及條件,對于馬克思列寧主義作獨立的光輝的補充,并用中國人民通俗語言的形式表達出來,使之適合于新的歷史環境和中國的特殊條件,成為中國無產階級群眾與全體勞動人民群眾戰斗的武器”[32]。毛澤東“在理論上敢于進行大膽的創造,拋棄馬克思主義理論中某些已經過時的、不適合于中國具體環境的個別原理和個別結論,而代之以適合于中國歷史環境的新原理和新結論,所以他能成功地進行馬克思主義中國化這件艱巨的事業”[33]。與黨的其他領導人只是一般地使用“中國化的馬列主義”和“毛澤東思想”的概念不同的是,劉少奇對中國化馬克思主義進行了比較深入的論述。
1945年6月14日,《解放日報》發表了《團結的大會 勝利的大會》的社論,指出,“經過二十四年三次革命戰爭的考驗,我們黨創造了這個完全適合國情的中國化的馬克思主義”[34]。
從以上材料可以看出,中國化馬克思主義的概念與毛澤東思想的概念幾乎是同時提出并使用的,除了這樣兩個概念以外,黨的七大前后,還有毛澤東主義等等提法,當時,“中國化馬克思主義”“中國化馬克思列寧主義”“毛澤東主義”“毛澤東思想”,實際上都是同義語,都是用來指稱中國共產黨人自己的“主義”,都是用來命名黨對馬克思主義的新發展,因此并沒有什么實質上的不同。至于為什么后來沒有堅持使用中國化馬克思主義的概念,而更多地使用了毛澤東思想,主要在于后者更能體現中國革命理論的特質和中國特點。也應該指出的是,在黨的七大文獻以及劉少奇《關于修改黨章的報告》中,中國化的馬克思主義和毛澤東思想這兩個概念是同時存在的。
此外,黨的七大前后,對于毛澤東的宣傳和歌頌在黨的歷史上的確是空前的。其原因一是經過延安整風,全黨在中國化馬克思主義即毛澤東思想的基礎上達到了新的團結,中國化馬克思主義成為全黨的指導思想;二是為了回擊國民黨所謂的“一個主義”和“一個政黨”的宣傳。因此,不能簡單地把這一問題稱為個人崇拜,這不符合歷史事實。然而,當時的宣傳也確實存在著比較突出的問題,那就是沒有把中國化的馬克思主義作為中國共產黨集體智慧的結晶,忽略了黨的其他領導人的貢獻。歷史地看,在當時要做到這一點是不現實的,這種情況也符合當時的歷史背景。
新中國成立后,在黨的文件中,不再提及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概念。關于這一問題,學界有相當詳細的論述和考證,這里不再贅述。與此同時,也鮮見中國化馬克思主義的概念,在黨的文件中,也只是使用毛澤東思想的概念。
改革開放以來,首先是學界,繼而在黨的文件中,重提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命題,因此,也就重新出現了“中國化馬克思主義”和“當代中國的馬克思主義”的稱謂。不過,其內涵已經有了新的變化。
1992年,江澤民同志在黨的十四大報告中使用了“中國的馬克思主義”的概念,指出:“我們黨是以馬克思列寧主義毛澤東思想作為指導思想的工人階級先鋒隊。馬克思主義是深深根植于實踐并在實踐中不斷發展的科學。建設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理論,是馬克思主義同中國實際相結合的最新成果,是當代中國的馬克思主義,是指引我們實現新的歷史任務的強大思想武器?!?a href="#jz_1_46" id="jzyy_1_46">[35]黨的十四大通過了《關于〈中國共產黨章程(修正案)〉的決議》,把鄧小平建設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作為指導思想寫進了黨章。在這一時期,我們黨的創新成果被稱為鄧小平建設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1993年11月2日,江澤民同志在學習《鄧小平文選》第3卷報告會上的講話中指出:“改革開放十五年來,我們黨在理論上取得的最大收獲,就是在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與中國實際相結合的第二次歷史性飛躍中,創立了建設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理論。這一理論,第一次比較系統地初步回答了中國這樣的經濟文化比較落后的國家如何建設社會主義、如何鞏固和發展社會主義的一系列基本問題,用新的思想、觀點,繼承、豐富和發展了毛澤東思想,是馬克思主義同中國實際相結合的最新成果,是當代中國的馬克思主義。”[36]這一段論述,既把建設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稱為“當代中國的馬克思主義”,又闡明了其與毛澤東思想的關系。
1997年,黨的十五大首次提出了鄧小平理論的概念。江澤民同志在黨的十五大報告中指出:“鄧小平理論是當代中國的馬克思主義,是馬克思主義在中國發展的新階段。”[37]很顯然,此時所講的“當代中國的馬克思主義”已經不是指毛澤東思想,而是指改革開放以來,黨對毛澤東思想繼承和發展的創新理論。黨的十五大把鄧小平理論作為黨的指導思想確定下來。
江澤民同志在慶祝中國共產黨成立80周年大會上的講話中,從總結80年黨的歷史的角度,對中國化的馬克思主義進行了深刻的闡述:“以毛澤東同志為核心的第一代中央領導集體和以鄧小平同志為核心的第二代中央領導集體,帶領我們黨堅持把馬克思列寧主義基本原理同中國具體實際緊密結合,形成了毛澤東思想、鄧小平理論。這兩大理論成果,是中國化了的馬克思主義,既體現了馬克思列寧主義的基本原理,又包含了中華民族的優秀思想和中國共產黨人的實踐經驗。”[38]與黨的十四大和十五大不同,這一講話中使用的是“中國化了的馬克思主義”。實際上,無論是“當代中國的馬克思主義”還是“中國化了的馬克思主義”,其內涵都是相同的,那就是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新的理論成果———鄧小平理論。
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是一個不斷發展的過程,而作為這一發展過程中產生的中國化馬克思主義理論,也是一個不斷發展的過程。繼鄧小平理論之后,以江澤民同志為核心的黨的第三代中央領導集體,又提出了“三個代表”重要思想,并在黨的十六大上將其作為黨的指導思想寫進了黨章。2003年,胡錦濤同志在“三個代表”重要思想理論研討會上的講話中指出:“‘三個代表’重要思想是面向二十一世紀的中國化的馬克思主義,是指引全黨全國人民為實現新世紀新階段的發展目標和宏偉藍圖而奮斗的根本指針?!?a href="#jz_3_47" id="jzyy_3_47">[39]這里所說的中國化的馬克思主義,是指黨的第三代中央領導集體發展毛澤東思想、鄧小平理論的理論成果———“三個代表”重要思想,也就是說,中國化的馬克思主義又有了新的思想內涵。
黨的十六大以后,以胡錦濤同志為代表的中國共產黨人,在堅持和發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過程中,提出了科學發展觀這一新的理論成果。黨的十七大把鄧小平理論、“三個代表”重要思想、科學發展觀有機整合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體系。
習近平同志在中央黨校2008年春季學期開學典禮上的講話中,把毛澤東思想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體系稱為馬克思主義中國化過程中兩次歷史性飛躍產生的兩大理論成果。在講話中,他深入論述了新時期形成的中國化馬克思主義———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體系的內在聯系。鄧小平理論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體系的開創之作,是最基礎的重要組成部分;“三個代表”重要思想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體系承上啟下的極為重要的組成部分;科學發展觀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體系的重要創新成果。它們都屬于新時期中國化馬克思主義的理論成果。習近平還從五個方面分析了鄧小平理論、“三個代表”重要思想、科學發展觀既一脈相承又與時俱進的內在聯系。“說一脈相承,一是它們都堅持以馬克思列寧主義、毛澤東思想為指導,在理論淵源上一脈相承;二是它們都堅持為建設和發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而奮斗,在理論主題上一脈相承;三是它們都堅持解放思想、實事求是、與時俱進,在理論品質上一脈相承;四是它們都以社會主義初級階段這一基本國情為立論基礎,在理論基點上一脈相承;五是它們都堅持以人為本,把實現好、維護好、發展好最廣大人民的根本利益作為全部理論的出發點和落腳點,在理論目標上一脈相承。說與時俱進,是說鄧小平理論、‘三個代表’重要思想以及科學發展觀等重大戰略思想,都堅持從實際出發,注重總結改革開放不同時期、不同階段的新鮮經驗,注重探索和回答不同時期、不同階段遇到的新矛盾、新問題,在理論創新和理論發展上都作出了各自的獨特貢獻。它們既相互貫通又層層遞進,體現了新時期以來我們黨理論創新成果的科學性體系、階段性成果和發展性要求的內在統一?!?a href="#jz_1_48" id="jzyy_1_48">[40]其實,這段話不僅說明了新時期中國化馬克思主義理論成果的內在統一性,也清楚地說明了中國化馬克思主義兩大理論成果———毛澤東思想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的內在統一性。
黨的十八大以來,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在新的歷史條件下,不斷進行具有許多新的歷史特點的偉大斗爭,明確提出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中國夢的總目標,積極推進“五位一體”總體布局和“四個全面”戰略布局,提出五大發展理念,實施“一帶一路”倡議,倡導建立人類命運共同體等,形成了治國理政新理念新思想新戰略,這是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最新理論成果,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體系的創新和發展,是中國化馬克思主義的嶄新內容,與毛澤東思想、鄧小平理論、“三個代表”重要思想和科學發展觀具有內在統一性。
總之,中國化馬克思主義的概念,是一個不斷發展的稱謂,最初是指毛澤東思想,后來又有了新的發展,不斷增加新的思想內涵。從整體性的角度來看,我們可以把這兩大理論成果統稱為中國化馬克思主義。用中國化馬克思主義的稱謂來表述黨的指導思想,既能說明不同歷史階段黨的理論創新成果的一脈相承性,又能從整體上把握其理論體系,還可以說明黨的理論創新是一個永無止境的發展過程,而且言簡意賅。當然,這還需要我們從學理上認真加以分析和研究。
注釋
[1]江澤民.江澤民文選: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6:270.
[2]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十六大以來重要文獻選編:上.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05:646.
[3]習近平.在慶祝中國共產黨成立95周年大會上的講話.北京:人民出版社,2016:910.
[4]毛澤東.毛澤東選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111-112.
[5]毛澤東.毛澤東選集: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533.
[6]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中央檔案館.建黨以來重要文獻選編(1921—1949):第15冊.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11:651.
[7]張聞天.張聞天選集.北京:人民出版社,1985:225-226.
[8]劉少奇.劉少奇選集:上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81:107.
[9]同[8]108.
[10]毛澤東.毛澤東文集: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374.
[11]劉少奇.劉少奇選集:上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81:335.
[12]同[11]336.
[13]張聞天.張聞天選集.北京:人民出版社,1985:495.
[14]中共中央黨史研究室第一研究部.中國共產黨第七次全國代表大會研究.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148.
[15][16]毛澤東.毛澤東選集: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820.
[17]張君勱.致毛澤東先生一封公開信//姜義華.中國現代思想史資料簡編:第4卷.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1983:144.
[18]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毛澤東傳1893—1949.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1996:557.
[19]蔣介石.三民主義之體系及其實行程序//姜義華.中國現代思想史資料簡編:第4卷.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1983:325-342.
[20]毛澤東.毛澤東選集: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693.
[21]同[20]694.
[22]張如心.學習和掌握毛澤東的理論和策略.解放日報,1942-02-19.
[23]朱德.紀念黨的二十一周年.解放日報,1942-07-01.
[24]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中央檔案館.建黨以來重要文獻選編(1921—1949):第20冊.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11:436.
[25]同[24]438.
[26]鄧小平.鄧小平文選: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4:88.
[27]中共七大文獻之四———團結的大會 勝利的大會.新華書店晉察冀分店印,1945:7.
[28]朱德.朱總司令在七大建軍報告(1945年4月23日)//中國人民大學中共黨史系資料室.中共黨史教學參考資料:第9冊,1991:526-523.
[29]中國共產黨第七次全國代表大會宣布開幕.解放日報,1945-05-01(1).
[30]劉少奇.劉少奇選集:上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85:333.
[31]同[30]333-334.
[32]同[30]336.
[33]劉少奇.劉少奇選集:上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85:336-337.
[34]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中央檔案館.建黨以來重要文獻選編(1921—1949):第22冊.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11:563.
[35]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十四大以來重要文獻選編:上.北京:人民出版社,1996:39.
[36]同[35]445.
[37]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十五大以來重要文獻選編:上.北京:人民出版社,2000:10.
[38]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十五大以來重要文獻選編:下.北京:人民出版社,2003:1900.
[39]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十六大以來重要文獻選編:上.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05:366-367.
[40]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十七大以來重要文獻選編:上.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09:244-2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