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七章 “以憲法為核心”完善法律體系

2014年10月23日中國共產黨第十八屆中央委員會第四次全體會議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推進依法治國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強調提出:“完善以憲法為核心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律體系,加強憲法實施。”無疑,如何確保我國的法律體系“以憲法為核心”是完善我國法律體系以及全面推進依法治國的重要問題,我們必須作出回答。在此,本章擬就如何保障我國法律體系、如何“以憲法為核心”的問題作一點探討,以期拋磚引玉。

第一節 法律體系“以憲法為核心”應當不將憲法視為部門法的表現形式

翻開我國法學各學科的教科書,幾乎大同小異地寫道:法的淵源(或法律淵源)包括多種含義:法的歷史淵源、法的理論淵源、法的形式淵源、法的本質淵源等。[1]但緊接著,其往往又強調僅在“形式淵源”這一種意義上使用“法的淵源”概念,即把法的淵源與法的形式等同起來,這已經成為法學界的“通說”[2]。這樣一來,好像法的淵源(或法律淵源)就是指法的表現形式。[3]同時,我國幾乎所有的部門法學者在論述各部門法的淵源時都將憲法作為部門法的淵源,當然也都是把憲法視為部門法的“形式淵源”,即表現形式。

然而,關于作為部門法之淵源的憲法在部門法的立法、執法和司法中究竟起什么作用,我國法學界的學者們卻往往只字不提。似乎憲法對部門法來說,僅有“形式淵源”意義,而沒有多少實際價值。

筆者認為,目前我國法學界將憲法視為部門法的淵源或表現形式這一傳統的主流觀點有諸多弊端,不能成立,對確保法律體系“以憲法為核心”相當不利,應當予以拋棄。

一、將憲法視為部門法的表現形式造成憲法規范與一般法律規范的混同

目前我國各部門法學界將憲法視為其淵源或表現形式,幾乎都是把憲法中的那些與某個部門法相關的規定視為部門法的法律規范,將憲法所規定的一些內容當作部門法的重要內容。比如,有行政法學者認為,“憲法同時也是我國行政法的一種淵源,是行政法規范的一種表現形式,因為憲法所規定的某些內容(與行政管理相聯系的)同時也是行政法的內容,例如:憲法規定了行政法的指導思想和基本原則;規定了行政主體的法律地位以及行政行為的內容與形式;規定了企事業單位、社會團體和公民與各級人民政府之間的關系,等等”[4]。又如,有民法學者認為,“憲法關于基本經濟制度的規定,關于財產及其保護的規定,關于公民基本權利義務的規定等,都是重要的民事法律規范”[5]。按照這種認識,憲法上的有關規定既是憲法規范,又成了部門法的規范。這樣一來,不僅造成一個部門法中既有最高效力的憲法規范,又有一般效力的普通法律規范,還導致同一規定既可以是憲法規范,又可以是普通法律規范,造成憲法規范與一般法律規范的混同。顯然,這在邏輯上是講不通的。

“憲法與部門法關系命題的實質是憲法與法律之間的關系。”[6]憲法就是憲法,部門法就是部門法,二者不能混同;憲法就是憲法,法律就是法律,憲法規范不同于一般的法律規范,二者不能混同,憲法中的憲法規范不能也不可能屬于部門法中的法律規范。這也就是說,憲法既不是而且也不可能成為部門法的淵源或表現形式。

二、將憲法視為部門法的表現形式降低憲法的根本法地位

將憲法視為部門法的淵源或表現形式,把憲法的一些規定看作是部門法的規范,把憲法所規定的一些內容看作是部門法的內容,這是在實際上自覺或不自覺地將具有最高效力的憲法(至少是憲法的部分內容)降低到與只具有一般效力的部門法相同的地位,無形中降低甚至否定了憲法的根本法地位。

尤其是目前雖然我國各部門法的學者以及法律實踐者都將憲法看作是部門法的淵源,但從來不思考作為部門法淵源的憲法在部門法的實踐中如何應用,在執行和適用部門法時從來不考慮憲法,不執行憲法,更不適用憲法。由此看來,將憲法作為部門法的淵源或表現形式,好像真的只有“形式”意義,沒有任何實質意義!憲法的根本法地位,在部門法的實踐中根本沒有得到體現,根本沒有得到維護。部門法的學者及法律實踐者幾乎都看不起憲法,“憲法無用”成為他們乃至全社會的口頭禪。在很大程度上,這些都是將憲法視為部門法淵源所產生的負面影響!

三、將憲法視為部門法的表現形式導致憲法的內容不完整

各個部門法學者都將憲法作為部門法的淵源或表現形式,紛紛將憲法上的有關規定劃歸為某個部門法的內容。這個部門法要將憲法上的一些規定作為自己部門的規范和內容,而那個部門法也要把相同的憲法內容劃歸為自己部門。這樣一來,我們不禁要問:憲法依托什么而存在?憲法內容依靠什么來表現?顯然,部門法對憲法的瓜分會導致憲法的內容本身不完整。例如,按照目前我國行政法學者的一般觀點,憲法上的國務院和地方各級人民政府等與行政管理相關的規定都是行政法的表現形式,是行政法的一部分。由此,憲法有關行政機關的內容就不完整了。這似乎成就了部門法,但犧牲了憲法!

國內已有學者發現了這一問題:“部門法的根本原則來自憲法,在這個意義上講,憲法的許多規則與原則屬于其他各個法律部門。例如國家機構的組織法可能屬于行政法,國家經濟制度的法律可能屬于民商法,有關公民權利保障的原則可能屬于刑法,等等。但是這么一分憲法法律部門就只剩下空殼了。”[7]

四、將憲法視為部門法的表現形式模糊各部門法之間的界線

完備的法律體系“要求法的各個部門、各種規范之間,彼此協調與和諧,既不能相互重復,更不能相互矛盾”[8]。然而,如果凡是與某個部門法相關的憲法規定都劃歸某個部門法,而憲法上的規定一般又比較具有原則性,同一規定往往與許多部門法都相關,那么這樣就會出現憲法上的同一規定被多個部門法視為自己的規范和內容的現象。在事實上,目前各部門法幾乎都把憲法上有關公民權利義務的規定當作自己的法律規范,這導致各部門法的法律規范相互重疊,各部門法之間的界線也就不清晰了,這很不利于法律部門的科學劃分和以憲法為核心的法律體系之完善。

綜上,顯然將憲法視為部門法的淵源(表現形式),這會導致出現并且已經出現許多矛盾和困境,它們在邏輯上難以成立。憲法就是憲法,部門法就是部門法,憲法的規范與部門法的規范不能混同,憲法不是部門法的淵源(表現形式)。對此,已有部門法學者開始認識到這一點。例如,國內著名的民法學者魏振瀛教授就改變了原來關于憲法的一些規定也是民事法律規范的認識[9],轉而明確指出:憲法不是作為“民法表現形式”的淵源。[10]又如,行政法學者熊文釗教授明確提出:“目前絕大多數行政法專著和教科書都徑直將憲法規范作為行政法規范的表現形式,這是不妥當的。憲法規范具有特殊屬性,它規定國家各種社會生活的基本原則,是制定其他一切法律的基礎和根據。憲法中有關國家行政活動原則的規定,是制定行政法規范的憲法依據,根據憲法有關規定制定的行政法規范是憲法規范的具體化。我們承認憲法規定同行政法規范之間的密切關系,有的條文甚至是雷同的,如憲法同國務院組織法的某些規定。但憲法規定畢竟是憲法規定,行政法規范畢竟是行政法規范,不能將憲法規定牽強拉入行政法規范體系。”[11]

第二節 法律體系“以憲法為核心” 應當取消“憲法部門”并劃分新的法律部門

也許有人會指出,憲法本身就是部門法,它怎么不是部門法的淵源(表現形式)呢?它應該至少是憲法部門的淵源吧?本章的回答是否定的。同樣地,“憲法部門”的劃分不利于“以憲法為核心”的社會主義法律體系的建設和完善。

一、憲法作為部門法的困境

在我國法學界,有的主張將我國的法律體系劃分為10個法律部門[12],有的認為應劃分為9個法律部門[13],還有提出可以劃分為7大法律部門[14],等等。認識不一,但都強調憲法是重要的法律部門,是部門法,即憲法部門。

一般認為,作為部門法,憲法部門由憲法典與國家機關組織法、選舉法、代表法、立法法、民族區域自治法、特別行政區基本法、國籍法、國旗法以及有關公民權利的立法等所謂“憲法性法律”[15]所組成。這似乎成為法學界的一個共識。

然而,稍加思考,就會發現了一個問題:在憲法部門中既有創制程序最嚴格、法律效力最高的憲法典,又有與其他普通的部門法創制程序相同、法律效力相等的組織法、代表法、選舉法、立法法、監督法等所謂“憲法性法律”,那么在憲法部門里的那些法律規范是不是都算是憲法規范?[16]倘若我們說在憲法部門里的法律規范統統屬于憲法規范,那么在憲法部門里就存在兩類法律效力不同的憲法規范,因為眾所周知我國憲法在序言中明確規定了憲法“具有最高的法律效力”,憲法典的效力要比組織法、代表法、選舉法等“憲法性法律”的效力高,這樣一來所謂“憲法部門”的劃分顯然不符合法律部門的特點,通常認為在同一個法律部門的法律規范其效力是相同的。然而,倘若我們講在所謂“憲法部門”里的法律規范并不是全部屬于憲法規范,只有憲法典里的法律規范才是憲法規范,那么組織法、代表法、選舉法等所謂“憲法性法律”里的法律規范又屬于什么法律規范呢?

顯然,所謂“憲法部門”的內部存在自身難以克服的矛盾,把效力最高的憲法典與效力一般的組織法、代表法、選舉法、立法法、監督法等所謂“憲法性法律”放在同一個法律部門里是不妥當的。而且,倘若憲法既是根本法,又是部門法,那么我們在談論憲法與部門法之間的關系時,就會搞不清憲法與部門法的關系究竟是指作為根本法的憲法與部門法的關系,還是指憲法部門與其他部門法的關系?[17]另外,按照我國法學界的通說,憲法的淵源即憲法的表現形式,而憲法的表現形式又包括憲法典和所謂“憲法性法律”,但同時也不得不承認“憲法性法律”與憲法典是不同的,其性質不是憲法而是法律,顯然這樣的觀點自相矛盾,不能自圓其說。由此看來,所謂“憲法部門”的劃分并不科學,也很不利于確立法律體系中的憲法核心地位,不利于我國社會主義法律體系的建設和完善,很有必要加以調整。

二、憲法僅是根本法的法理分析

不但將憲法與所謂“憲法性法律”一起組成所謂的“憲法部門”是不科學的,而且憲法本身僅僅是根本法,我們本來就不該將它視為部門法。主要理由如下:

(一)從憲法所規定的內容來看,憲法就是國家的根本法

縱觀各國的憲法,不管是成典憲法還是不成典憲法[18],它們的內容都是規定國家機關的組織和職權及其相互關系、人和公民的基本權利等國家的根本性問題的。“正因為憲法規定國家的根本制度和根本任務等涉及國家全局的根本問題,它便成為其他法律的立法依據,便成為法律的法律,便取得國家根本法地位。”[19]所謂“根本法”,是就憲法內容上講的,是指憲法“規定了國家的根本制度和根本任務”[20]

(二)從各國憲法和法律所使用的“憲法”概念來看,“憲法”只指憲法典,僅是根本法

例如,《美利堅合眾國憲法》第6條規定:“……本憲法和依本憲法所制定的合眾國法律,以及根據合眾國的權力已締結或將締結的一切條約,都是全國的最高法律;每個州的法官都應受其約束……”又如,我國《憲法》第5條第3款、第4款規定:“一切法律、行政法規和地方性法規都不得同憲法相抵觸。”“一切國家機關和武裝力量、各政黨和各社會團體、各企業事業組織都必須遵守憲法和法律。一切違反憲法和法律的行為,必須予以追究。”《立法法》第87條規定:“憲法具有最高的法律效力,一切法律、行政法規、地方性法規、自治條例和單行條例、規章都不得同憲法相抵觸。”無疑,在上述各國的憲法典及我國的一般法律中使用的“憲法”一詞就是指憲法典(即所謂形式意義的憲法),僅指根本法(即所謂根本法意義的憲法),從來不是指所謂部門法意義的憲法(即所謂實質意義的憲法)。

(三)從各國憲法的規定來看,憲法作為根本法,已被大多數國家的憲法條文所確認

例如,原來蘇聯憲法甚至在憲法的名稱上標明憲法是根本法,其1924年、1936年、1977年憲法均稱為《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聯盟憲法(根本法)》。又如,1996年白俄羅斯憲法在前言中寫道:“我們,白俄羅斯共和國民……通過本憲法——白俄羅斯共和國的根本法。”再如,我國現行憲法典在序言中也明確規定:“本憲法以法律的形式確認了中國各族人民奮斗的成果,規定了國家的根本制度和根本任務,是國家的根本法,具有最高的法律效力。”甚至,即使在沒有憲法典的國家,也有在其某個重要的憲法性法律中明確宣布那些憲法性法律(其不成典憲法的重要組成部分)是國家的根本法的。例如,瑞典王國的主要憲法性法律《政府組織法》第2條就明確規定:“政府組織法、王位繼承法和出版自由法是瑞典王國的根本法。”

(四)從各國的憲法理論來看,憲法就是指根本法,已經被學者們認同

在西方國家,特別是像英國那樣的普通法法系國家“不僅各部門法的分類,既不明確,而且法學家一般也不重視法律分類和構造法律體系(部門法體系)問題”[21],更未聞有憲法部門劃分之說。在各國的憲法理論中,憲法(特別是成文憲法)就是指根本法。正如20世紀英國憲法權威學者詹寧斯所指出的:“成文憲法是通過明確的規則來限制各種統治機構的權力,進而用立憲政體(在很大程度上與法治同義)取代專制主義的根本法。”“成文憲法作為國家的根本法,在一種意義上是對法治學說的明確體現。”[22]甚至在不成文憲法的英國,也有學者專門研究根本法在英國憲法史上的地位問題,在今天人們認為根本法是“確立一個民族或者國家管理原則的組織法,特別指憲法”[23]

(五)就憲法的調整對象而言,憲法也只能是根本法,而不能把它視為部門法

憲法不像部門法那樣僅調整一個或幾個領域的社會關系,而是調整全面的社會關系,它是調整基本社會關系的基本法,對本國社會關系的各個重要領域都作了原則的規定,顯然憲法不同于部門法,它是統帥所有部門法的根本法。[24]有學者強調憲法調整的社會關系具有廣泛性的特點并不能否認憲法是一個獨立的部門法,憲法調整的社會關系是特定的,即政治關系,因此憲法是一個獨立的法律部門。[25]然而,不僅憲法調整政治關系,而且人大組織法、選舉法、代表法、立法法、監督法、民族區域自治法、特別行政區基本法、反分裂國家法等普通的法律都在調整政治關系,所以我們應當將調整基本政治關系的憲法與調整具體政治關系的相關部門法區別開來。更何況,憲法不僅調整基本的政治關系,還調整基本的經濟關系、文化關系等其他的基本社會關系,它與部門法在調整對象等方面有明顯的不同,為此我們更不應將憲法視為部門法。正因為如此,所以早在20世紀80年代就有學者明確提出:“嚴格地說,不能稱憲法是部門法,它是一切部門法的基礎。”[26]

(六)從部門法劃分的效果來看,將憲法視為部門法,還不利于維護憲法的根本法地位

在一國法律體系中,無疑憲法是高于刑法、民商法、行政法等部門法的,刑法、民商法、行政法等部門法在價值與實體規范上均不能與憲法相提并論。如果把憲法視為部門法,將憲法與其他法律部門一樣當作整個法律體系中一個普通的組成部分,與其他法律部門平起平坐,那就無形中降低了憲法的法律位階,難以體現和維護憲法的根本法地位,也不利于發揮憲法作為最高法的作用。[27]然而,長期以來在我們國家,由于在法理上,憲法被不恰當地劃分成一個與其他法律部門并行的法律部門,而其他的“與憲法不相關的法”以獨立的法律部門的形式與憲法這個法律部門平行并列地存在,這樣憲法作為根本法的指導作用在這些“法律部門”中被完全忽略了,或者說被模糊了,顯然這種“與憲法無關論”“憲法無用論”等否定或忽視憲法作為根本法的觀點在法律實踐中很有影響,其結果是憲法在大多數社會生活領域的根本法地位得不到維護,憲法在實際生活中的法律地位甚至要遠遠低于立法機關制定的刑事法律規范、民商法律規范、訴訟法律規范等,“憲法至上原則”根本無從體現,而造成這種在實踐中忽視憲法權威的現象,不能不說與在法理上將憲法作為與其他法律形式相并列的部門法存在一定的聯系。[28]

總之,憲法僅為根本法,特別是在有成典憲法的國家,憲法僅僅是專指憲法典的根本法(嚴格說來,憲法修正案和憲法解釋屬于憲法典的附屬部分),而不應視為部門法。[29]正如著名憲法學家龔祥瑞先生在20世紀80年代初所指出的:“把憲法(不分實質意義的憲法和形式意義的憲法)一律看成部門法的那種見解是錯誤的。至于把根本法說成是部門法,則更是錯誤的。”[30]

三、“憲法性法律”的出路與新法律部門的劃分

既然憲法只是根本法而不是部門法,由憲法典與“憲法性法律”組成憲法部門不科學,應當將憲法僅作為根本法而不再被劃分入憲法部門,那么原來憲法部門中的“憲法性法律”何去何從?

在不成典憲法國家,由于沒有憲法典,為此本來應通過憲法典來表現的內容不得不以普通法律的形式表現出來,其內容是憲法性的,但形式是法律,這就是“憲法性法律”。無疑,“憲法性法律”這一概念在不成典憲法國家是準確的。但在成典憲法國家,因為有憲法典,憲法的內容當然是通過憲法典(包括憲法修正案和憲法解釋)表現出來,所有法律都是根據憲法而制定的,其效力都低于憲法典,不存在內容是憲法性而其形式是法律的情形,故“憲法性法律”概念在成典憲法國家是不準確的,使用它只會造成誤解和混亂。正如莫紀宏教授所指出的:“雖然在實行不成文憲法的國家中,普通的法律形式也可以被視為憲法性法律,但是這種憲法性法律是有特定內涵的,它僅指具體憲法效力的法律。這樣的憲法性法律的概念,不能簡單地被套用到在實行成文憲法制度的國家中除了憲法典之外的在內容上與憲法規范具有密切聯系的一般法律中。如果這樣的法律也被視為憲法性法律,就很容易在憲法學研究中產生兩個憲法性法律的概念,從而產生對憲法規范所具有的法律形式的意義的誤解。”[31]顯然,在我國這樣有成典憲法的國家,不宜使用所謂“憲法性法律”概念來稱謂某些一般的法律,中國憲法學應擯棄“憲法性法律”概念。

或許是已經認識到憲法與所謂“憲法性法律”的不同及“憲法性法律”概念的問題,意識到了憲法部門的內在矛盾,時任全國人大常委會法律委員會主任委員王維澄1999年4月23日在第九屆全國人大常委會第八次法制講座主講《關于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律體系的幾個問題》時首次提出了“憲法及憲法相關法”法律部門的概念,強調:“我們反復比較、討論,認為我國的法律體系劃分為7個法律部門比較合適,這7個部門是:憲法及憲法相關法、民法商法、行政法、經濟法、社會法、刑法、訴訟與非訴訟程序法。”[32]由此,我國官方開始采用“憲法及憲法相關法”法律部門這一提法。[33]后來,這一觀點也被一些學者所接受。

“憲法相關法”的含義與“憲法性法律”的含義基本相同[34],但“憲法相關法”的概念比“憲法性法律”似乎要好一些,因為認識到憲法相關法與憲法不是一回事。但憲法相關法與憲法一起組成一個法律部門,即憲法及憲法相關法部門,其困境與前面所述的憲法部門之困境是一樣的,憲法相關法與憲法的規范性質不同,效力層次不一樣,放在同一個法律部門中同樣不合適。

也許正因為如此,2011年1月24日時任全國人大常委會委員長的吳邦國在“形成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律體系座談會”上講話時,不再強調“憲法及憲法相關法”是一個法律部門,而是將“憲法”視為“統帥”并且首次提出“憲法相關法”為法律部門,他宣布:“一個立足中國國情和實際、適應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需要、集中體現黨和人民意志的,以憲法為統帥,以憲法相關法、民法商法等多個法律部門的法律為主干,由法律、行政法規、地方性法規等多個層次的法律規范構成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律體系已經形成。”[35]2011年3月10日,他在第十一屆全國人大第四次會議上所作的《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工作報告》中又強調:“一個立足中國國情和實際、適應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需要、集中體現黨和人民意志的,以憲法為統帥,以憲法相關法、民法商法等多個法律部門的法律為主干,由法律、行政法規、地方性法規等多個層次的法律規范構成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律體系已經形成。”[36]同年10月27日國務院新聞辦公室發布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律體系》白皮書中有關法律部門的表述與上述表達基本相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律體系,是以憲法為統帥,以法律為主干,以行政法規、地方性法規為重要組成部分,由憲法相關法、民法商法、行政法、經濟法、社會法、刑法、訴訟與非訴訟程序法等多個法律部門組成的有機統一整體。”2013年3月8日吳邦國在第十二屆全國人大第一次會議上所作的《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工作報告》中再次強調:“到2010年底,涵蓋社會關系各個方面的法律部門已經齊全……一個立足中國國情和實際、適應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需要、集中體現黨和人民意志,以憲法為統帥,以憲法相關法、民法商法、行政法、經濟法、社會法、刑法、訴訟與非訴訟程序法等多個法律部門的法律為主干,由法律、行政法規、地方性法規三個層次的法律規范構成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律體系如期形成。”[37]由此看來,“憲法相關法”似乎已經成為我國官方正式劃分的法律部門。

筆者認為,固然“憲法相關法”法律部門的劃分與“憲法及憲法相關法”法律部門的劃分相比,有了進步,它突出了憲法的根本法地位,初步解決了長期以來“憲法部門”或“憲法及憲法相關法部門”把“憲法”與“憲法性法律”(亦即“憲法相關法”)這兩類效力不同的法律規范放在一個法律部門的問題,但“憲法相關法”這一概念同樣不夠準確,同樣讓人不易理解。甚至我們還可以說,刑法、民商法、行政法、經濟法、社會法等所有的部門法都是根據憲法而制定的,都是保證憲法實施的法律,都與憲法相關,都是“憲法相關法”!由此看來,“憲法相關法”法律部門的劃分尚未徹底解決問題,甚至“憲法相關法”概念本身就有問題。[38]

在此,筆者建議徹底取消憲法部門的劃分,同時也不劃分“憲法相關法”法律部門,且不再使用“憲法性法律”和“憲法相關法”這兩個讓人誤解的概念,在僅把憲法作為根本法的基礎上,將原來憲法部門中的那些被統稱為所謂“憲法性法律”(或者所謂“憲法相關法”)的一般法律分別組成三個新的法律部門——人民代表大會法、人權法、中央地方關系法。

1.人民代表大會法部門。該部門可簡稱“人大法”,或稱“議會法”[39],由選舉法、代表法、全國人大組織法、地方人大組織法、立法法、監督法、全國人大議事規則、全國人大常委會議事規則、締結條約程序法等與人民代表大會的產生、組織、職權和活動程序等人民代表大會制度相關的法律規范構成。

2.人權法部門。該部門由婦女權益保障法、未成年人保護法、老年人權益保障法、殘疾人保障法、歸僑僑眷權益保護法、義務教育法、工會法、社會團體登記管理條例、宗教事務條例、集會游行示威法、戒嚴法、突發事件應對法、國家賠償法等與人權密切相關的法律規范構成。

3.中央地方關系法部門。該部門可簡稱“央地法”,由國籍法、國旗法、國徽法、領海及毗連區法、專屬經濟區和大陸架法、特別行政區駐軍法、反分裂國家法等有關維護國家主權、國家象征方面的法律規范,以及民族區域自治法、特別行政區基本法、村民委員會組織法、居民委員會組織法等有關地方和基層自治制度方面的法律規范所組成。

可以說,劃分人民代表大會法、人權法、中央地方關系法三個法律部門,是符合法律部門的劃分標準和原則的。通常認為,“部門法,一稱法律部門,即憲法、民法、刑法等,是根據一定標準和原則所劃定的同類法律規范的總稱”[40]。法律部門的劃分不是隨心所欲的,而是要依據一定的標準(包括法律規范所調整的社會關系、法律規范的調整方法、法律規范的數量等),遵循一定的原則(包括整體性、均衡、以現行法律為主并兼顧即將制定的法律等原則)。[41]人民代表大會法部門所調整的都是與國家權力機關人民代表大會的組織和活動相關的同一類社會關系;人權法部門所調整的都是與公民權利的保障和限制相關的同一類社會關系;中央地方關系法部門所調整的是中央與地方的關系。這三個法律部門的劃分,符合調整同一類社會關系的法律規范構成一個法律部門的劃分標準,而且這三個法律部門的法律規范的規模和數量均已不小,符合法律部門劃分的均衡原則,它們完全可以組建成為新的法律部門。

同時,劃分人民代表大會法、人權法、中央地方關系法三個法律部門,具有十分重要的現實意義,不僅可以解決目前法律部門劃分的困境,理順部門法與憲法的關系,而且有助于促進以憲法為核心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律體系的完善和相關法律制度的發展。在我國法律體系中劃分一個專門的人民代表大會法部門,有助于依照憲法的規定增強國家權力機關的地位,促進人民代表大會制度的完善;劃分一個專門的人權法部門,有利于進一步落實2004年憲法修改案中關于“國家尊重和保障人權”的規定,推動結社法、政黨法、出版法、新聞法、宗教信仰自由保護法等人權法律的制定,推進我國社會主義人權事業的發展以及人權和公民基本權利的保障和實現;劃分一個專門的中央地方關系法部門,將有利于推動我國中央與地方關系的法治化以及我國憲法中關于“中央和地方的國家機構職權的劃分,遵循在中央的統一領導下,充分發揮地方的主動性、積極性的原則”(《憲法》第3條第4款)規定的落實,改變目前我國中央與地方之間的關系依然存在的法律上不夠清晰明確而在實踐中“一統就死,一放就亂,一亂就收”的狀況。

第三節 法律體系“以憲法為核心”應當堅守憲法是部門法的立法依據之原則

在我國法學界,一般認為憲法是“母法”,憲法是普通法律的立法基礎和依據。[42]同時,在立法實踐中,我國立法機關全國人大及其常委會在立法時也往往在各部法律“總則”的第1條中明確寫上“根據憲法,制定本法”的文字。為此,對于憲法是部門法的立法依據,長期以來人們沒有異議。

但是,在2006年前后,圍繞《物權法》的制定,我國法學界曾經發生過一場民法學者與憲法學者關于“全國人大立法要不要寫上‘根據憲法,制定本法’”的爭論。一位著名的民法學者認為,全國人民代表大會所擁有的立法權不是來自憲法的“授權”,故不須規定所謂“立法權源”條款,如果寫上“根據憲法,制定本法”,反而直接抵觸和違背了我國人民代表大會制度。[43]對此,一位著名的憲法學者基于憲法的根本法地位作了積極的回應,指出“全國人大行使的立法權源于憲法,它有權修憲但不可違憲”,并強調目前情況下全國人大制定基本法律時寫上“根據憲法”的必要性。[44]

后來,又有法理學者提出:“根據《憲法》第5條的規定,憲法與民法及其他法之間是‘不抵觸’關系”,“立法‘以憲法為依據’,沒有憲法依據”,“對中國影響甚廣的‘依據論’,雖然在表面上和形式上突出了憲法的權威,但實踐中無法操作,依據難以實現。原因在于除《憲法》以外的法其內容和范圍要遠遠大于《憲法》,而絕大多數法都沒有也不需要憲法的依據”[45]。這位學者的質疑似乎很有道理,但仔細考究一下,其難以經受推敲。

2000年《立法法》制定時,為了研究全國人大及其常委會的立法權限,全國人大常委會法工委的同志專門對憲法規定應當制定法律的情況進行了統計,發現共有45處,其中表述為“由法律規定”或“以法律規定”的有12處,表述為“依照法律規定”或“依照法律”的有26處,其他表述有7處,此外還有6處表述為憲法規定應由全國人大或其常委會制定法律。[46]顯然,對于這些由憲法明確規定應當制定法律的事項(至少45項),全國人大及其常委會制定這些法律,無疑是直接依據憲法的規定,具有明確具體的憲法依據。而且,即使是那些憲法沒有明文規定應當制定法律的立法事項,立法機關也受到憲法的約束,在進行立法時必須“以憲法為依據”,因為我國《憲法》序言中明確規定“全國各族人民、一切國家機關和武裝力量、各政黨和各社會團體、各企業事業組織,都必須以憲法為根本的活動準則,并且負有維護憲法尊嚴、保證憲法實施的職責”,而且《憲法》第5條第3款提出了“一切法律、行政法規和地方性法規都不得同憲法相抵觸”的明確要求。此外,我國憲法中還有“國家尊重和保障人權”等眾多關于“國家”應當如何的規定。可以說,這些都是立法機關必須依憲立法的憲法依據。

其實,在漢語中,“依據”與“根據”兩個概念含義相同,都是指“把某種事物作為結論的前提或語言行動的基礎”[47]。有學者認為,“根據憲法,制定本法”應作創制性立法和確認性立法的區分,關于國家權力的具體立法屬于創制性立法,只能是憲法授權規范的具體化,應當遵循具體化的法源原則;而民事立法主要是對市民社會中的事實規則進行確認,屬于確認性立法,應當遵循不抵觸的法源原則。[48]筆者則以為,“根據憲法”“以憲法為依據”,不論是什么立法(要區分不同性質的立法不容易,而且我國憲法也沒有相關要求),都不是重復憲法的規定、更不是完全照搬照抄憲法條文,而是要求以憲法為前提、以憲法為基礎(并且不限于以憲法的具體規定為基礎,還有包括以憲法的基本精神為基礎),“不得同憲法相抵觸”本身也是一種“根據憲法”“以憲法為依據”,是“根據憲法”“以憲法為依據”的最低要求。

在立法實踐中,雖然對法律制定依據的表述不盡相同,有的寫明“根據憲法”,有的沒有寫明“根據憲法”,但“‘根據憲法’是毋庸置疑的共識和前提,是一種事實狀態,無須進行價值上的判斷。一切法律、法規必須與憲法相一致是我國憲法的基本原則,無論法律中是否寫明‘根據憲法’,這部法律都應該是依據憲法制定的”[49]

總之,憲法應當是部門法的立法依據,所有的部門法在立法時都應當以憲法為依據,首先“不得同憲法相抵觸”(《憲法》第5條第3款),同時“立法應當遵循憲法的基本原則”(《立法法》第3條),并應當在立法中充分貫徹憲法的基本原則和基本精神,特別是在憲法有原則性規定時更應如此,這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律體系始終以憲法為核心的首要保證。部門法應該是憲法有關規定的具體化或者憲法有關原則和精神的具體化,而且部門法立法時還應當遵循憲法所規定的立法權限和程序。[50]

至于各部門法在立法后所形成的條文即第1條中究竟應否寫上“根據憲法,制定本法”,筆者十分贊同童之偉教授的觀點:“如果立法機關組成人員、法官、法學家和整個社會都奉憲法為根本法,把根據憲法制定法律、法律不可違反憲法看作理所當然的事情,那么,立法時在法律中寫進或不寫進‘根據憲法’之類的內容并不重要,甚至可以說一般不必寫。”但在“憲法的至上性時常被人忽略、忘記或經常遭遇挑戰”的當下中國,“在由全國人大制定的基本的法律中規定‘根據憲法’,已經不是可有可無的做法,而是全國人大為維護憲法至上性應該采取的必不可少的立法措施”,所以“凡應由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制定的‘基本的法律’,均應在各該法第1條以適當的文字形式規定‘根據憲法’的內容”“由全國人大常委會制定的‘基本的法律’之外的法律,與憲法關系較密切的,其自身也應該在第1條規定‘根據憲法’的內容”[51]

值得一提的是,2015年又有民法學者提出,民事立法不需要依據憲法,因為“民法在前,憲法在后,是民法促成的市民社會,發育到一定程度之后,才培育出了政治上代表市民奪權的所謂‘憲法’”“從人類的私法經驗來看,民法從來就不需要也不會打算,在私權的擴展和保護方面,對歷史遲到的‘憲法’去乞討什么依據。憲法作為立法的實質依據,從其產生起,只在有關公法、政治權利立法事項的范圍顯見了其現身的機會和必要”[52]。其實,林來梵教授指出“憲法既是國家的根本法,又是社會的基本法”[53],正如鄭賢君教授所指出的“不存在獨立于國家之外的市民社會”,民法“先于憲法不等同于高于憲法”“先于憲法不等同于獨立于憲法之外”[54]。我國憲法明確規定,憲法“具有最高的法律效力”,“一切法律、行政法規和地方性法規都不得同憲法相抵觸”,由此無論是政治立法還是民事立法都不得同憲法相抵觸,都要根據憲法、依據憲法。只有這樣,才能在立法方面確保我國的法律體系“以憲法為核心”。

第四節 法律體系“以憲法為核心”應當堅守健全合憲性審查制度

雖然我國憲法明確規定憲法“是國家的根本法,具有最高的法律效力”(《憲法》序言)、“一切法律、行政法規和地方性法規都不得同憲法相抵觸”(《憲法》第5條第3款),但是這不能自動保證部門法的立法不與憲法相抵觸,再說即使立法者在法律中明確寫明“根據憲法,制定本法”,也不能保證該法律就一定合憲,不與憲法相抵觸。這就需要合憲性審查制度來保障。正如一位日本的著名憲法學者所指出的:“憲法雖然是國家的最高法規范,但憲法的這種最高法規范性,有時卻會因為法律等下位的法規范或者違憲性質的權力行使,而產生受到威脅或扭曲的事態。因此,有必要在事前防止可能招致憲法崩潰的政治動向,或者預先在憲法秩序之中建立事后可以糾正的措施。這種措施,通常被稱為憲法保障制度”。“作為憲法的保障制度而起最為重要之作用的,便是違憲審查制度。”[55]

對部門法開展合憲性審查活動,也是維護國家法制統一的客觀要求。我國《憲法》第5條第2款規定:“國家維護社會主義法制的統一和尊嚴。”法制統一的最基本要義是統一于憲法,服從于憲法的尊嚴,只有在憲法的基礎上,才能保障我國法律體系的統一和維護我國法律體系的尊嚴。在法律法規的實施中,應當進行日常的監督審查,審視其是否與憲法相抵觸,這是維護和保證社會主義法律體系的統一和尊嚴所必需的,這也是確保我國的社會主義法律體系以憲法為核心的內在要求。按照我國的現行制度,全國人大常委會有權審查行政法規、地方性法規、自治條例、單行條例等是否抵觸憲法,并作出處理。不僅行政法規需要接受監督審查,即使是法律,甚至是基本法律,也要接受監督審查。[56]

對部門法的合憲性審查,顯然就是審查部門法是否與憲法相抵觸,這時憲法就成為部門法的審查依據和標準,正如林來梵教授所指出的:“與其說憲法的存在是為了給各種立法提供立法基礎,倒不如說是為了審查各種立法提供規范依據。”[57]值得注意的是,審查部門法是否合憲,不僅要在形式上審查部門法的條文中是否具有“根據憲法,制定本法”的條款,更要在實質上審查部門法的具體內容是否與憲法的條文規定相一致、是否與憲法的基本原則相一致、是否與憲法的基本精神相一致。[58]

然而,眾所周知,目前我國對法律的合憲性審查機制尚未有效啟動,那么我們當下應當如何確保法律體系“以憲法為核心”呢?筆者以為,倘若我們國家能夠盡快健全對法律的合憲性審查制度并且有效地啟動起來,那自然是最好的。但是,即使在當下中國,憲法對部門法的審查依據價值在規范性文件的備案審查方面也能有所體現,我們同樣不能忽視。全國人大常委會及全國人大專門委員會和常委會工作機構根據《立法法》第98、99、100條的規定,對行政法規、地方性法規、自治條例和單行條例等規范性文件進行備案審查(包括對報送備案的規范性文件進行主動審查)時,同樣必須以憲法為最高的審查依據,應當審查有關規范性文件是否同憲法相抵觸。全國人大常委會委員長張德江于2014年3月9日在第十二屆全國人大第二次會議上所作的《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工作報告》指出:“常委會高度重視規范性文件備案審查工作,著力加強主動審查。一年來,對國務院新制定的19件行政法規,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新制定的32件司法解釋,逐件逐條進行審查,對審查中發現的同憲法和法律相抵觸的問題,督促制定機關及時修改或廢止。”[59]規范性文件備案審查的工作可進一步加強,讓憲法對部門法的審查依據價值進一步體現出來。[60]

另外,普通的行政執法機關和司法機關在適用法律時也應當對要適用的法律、法規等規范性文件進行合憲性判斷,如果發現法律、法規等規范性文件明顯同憲法相抵觸,就應當逐級上報,分別由國務院、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依照《立法法》第99條的規定提交全國人大常委會審查處理。這也是當下中國可充分彰顯憲法對部門法的審查依據價值的重要方面,是確保我國法律體系“以憲法為中心”的重要保障。

第五節 法律體系“以憲法為核心”應當積極開展依憲釋法活動

完善以憲法為中心的社會主義法律體系,不僅在立法方面和合憲性審查方面要確保我國的法律體系“以憲法為中心”,而且在法律實施方面也應確保“以憲法為核心”,這一方面最為重要的工作是積極開展依憲釋法活動。

筆者認為,法院在裁判民事、刑事或行政案件時,如果部門法和憲法都有關規定,這時完全沒有必要在引用部門法的同時又引用憲法作為裁判依據,一是因為如果什么案件都直接引用憲法來裁判,那么部門法的立法乃至部門法的存在就沒有意義了;二是因為直接引用憲法來裁判案件在實際上就相當于進行合憲性審查,開展憲法訴訟,這與我國現行的訴訟體制不相符。即使在部門法缺乏具體規定而憲法又有相關規定的情形下,也不宜直接引用憲法來裁判案件,這是因為“當出現無法律規則可以適用的情況下,法律原則才可以作為彌補‘規則漏洞’的手段發生作用”,即“窮盡法律規則,方得適用法律原則”[61]。正如張新寶教授所指出的:“我國法院的職責決定了它不得引用憲法條文判案。人民法院的任務是審判刑事、民事、行政案件而不是‘憲法訴訟’……法院審理刑事、民事等案件所適用的當然是具體的刑事、民事和行政法律法規”。“在目前的法治構架和國家權力配置之下,無論怎樣也得不出憲法條文可以直接被法院引用來判決民事、刑事乃至行政案件的結論”。“在目前條件下,民事法官不宜直接引用憲法條文判決案件。即使是具體民事法律規范缺如,也應當從對民法的基本原則之解釋中尋求解決方案”[62]

既然憲法不宜直接作為普通司法實踐的裁判依據,那么,在部門法的執行和適用過程中,行政執法者和司法者均不用考慮憲法嗎?本章的回答是否定的。除憲法是部門法的立法依據和審查依據之外,憲法還是部門法的解釋依據,人們在執行和適用部門法時應當依據憲法來解釋所要適用的部門法條款。關于這一點,長期以來沒有引起重視甚至一直被忽視。

部門法是根據憲法而制定的,我們可以說立法機關在進行部門法的立法時充分考慮了憲法,是依憲立法的,至少在立法時考慮了“不得同憲法相抵觸”的問題,但是長期以來執法者和司法者在適用部門法時卻往往忘記憲法,很少去考慮自己對部門法的理解和解釋是否“同憲法相抵觸”、是否符合憲法的規定及其基本精神。毫無疑問,這存在問題,否則即使部門法的立法完全符合憲法,也保證不了執法者和司法者所理解和解釋的“部門法”符合憲法,也就保證不了部門法的適用符合憲法。

適用法律(部門法)就必須解釋法律(部門法),在事實上行政執法者和司法者在實踐中在適用法律時也自覺不自覺在解釋法律(固然許多學者以及廣大法律實踐工作者以為自己只是在理解法律),這在近些年來已經逐步成為民眾的共識。最高人民法院也曾明確指出:“在裁判案件中解釋法律規范,是人民法院適用法律的重要組成部分。”[63]而正因為部門法是根據憲法制定的,為保證部門法在適用時不偏離憲法,行政執法者和司法者在適用部門法而解釋部門法時,無疑必須考慮憲法,依憲解釋(即依據憲法來解釋所要適用的法律),開展依憲釋法的活動。[64]正如韓大元教授所指出的:“我們已經從立法時代進入了解釋時代。立法時代要求部門法的創立和發展,但是進入解釋時代,法律的適用需要精細化的法律解釋技術,而法律解釋技術的價值和規則并不是由部門法本身創造的,必須依靠比法律層級更高的價值尺度,也就是憲法,使憲法成為法律的解釋尺度與方法。”[65]亦誠如蘇永欽教授所言:“法規合憲性控制的機關以大法官為主,普通法院法官為輔,人權第三人效力的操作則有賴于民事法官,至于法律的合憲解釋又是所有法官在審判中都可運用的解釋方法。”[66]“合憲法律解釋已成為基于憲政主義的理念,‘實際上’而且‘應該’普遍使用的法律認知原則。”[67]當然,在部門法沒有具體規則而必須適用部門法的原則時,也應考慮憲法,進行依憲解釋。《日本民法典》第1條之2(解釋的基準)明確規定:“對于本法,應以個人尊嚴及兩性實質的平等為主旨解釋之。”其中關于個人尊嚴和平等是日本憲法明確規定的,可以說日本民法典的規定是憲法為部門法的解釋依據的一個典型例子。

有必要指出的是,行政執法人員和司法人員在處理案件適用法律時進行依憲解釋、開展依憲釋法活動,即依照憲法的規定及其精神來解釋所要適用的法律以更準確地確定法律條款的含義[68],此時雖不是也不宜直接引用憲法條文作為處理依據,但在法律文書中可以而且最好引用憲法條文。當然這時引用憲法條文不是將其作為案件處理的依據,即直接適用憲法,而是在法律文書中的說理部分(比如法院判決書中的“本院認為”部分)引用憲法條文,作為所適用法律的解釋依據,即間接適用憲法,以充分闡明為何如此解釋所適用的法律條文并且如此確定其含義。這不僅有助于讓當事人服判息訴,心服口服地接受行政或司法的處理,而且是政務公開、公開審判原則的內在要求。

將憲法作為部門法的解釋依據,進行依憲釋法,開展憲法的間接適用,也可以說是我國憲法的明確要求。我國憲法明確強調:“一切國家機關和武裝力量、各政黨和各社會團體、各企業事業組織都必須遵守憲法和法律”(《憲法》第5條第4款),“都必須以憲法為根本的活動準則”(《憲法》序言)。顯然,作為國家機關的行政機關和司法機關及其工作人員在適用部門法時必須有憲法思維,心中有憲法,始終以憲法為根本的活動準則,積極開展依憲解釋,依據憲法的基本精神來理解、解釋和適用部門法。正如韓大元教授所指出的:“憲法對于審判機關以及法官的約束力是無須質疑的”,“法官在法律適用的過程中,必須考慮到憲法規范的要求以及法律體系的整體和諧……以符合憲法的方式來理解并適用法律規范”[69]。在很大程度上,我們可以說,依照憲法來解釋和適用法律,是憲法賦予司法機關和行政機關及其工作人員的義務。

值得一提的是,由于行政執法和司法適用是一個國家中涉及面最廣的法律活動,將憲法作為部門法的解釋依據,由廣大行政執法者和司法者在行政執法和司法活動中于適用法律時積極開展依憲釋法活動,是實現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律體系始終“以憲法為核心”、國家法制統一、法律體系和諧的動態保障,也是讓我國憲法得到廣泛實施并在當下就可以實施的重要方式,我們務必予以高度重視。


注釋

[1]例如,馬克思主義理論研究和建設工程重點教材《法理學》認為,中外法學界對法的淵源解釋不一,角度各異,大致有以下幾種說法:(1)法的歷史淵源,指形成法律的歷史材料或歷史上產生法律原則及規則的行為和事件;(2)法的理論淵源,指法律制度或法律原則的理論基礎;(3)法的效力淵源,又稱法的直接淵源或形式淵源,意為法的效力的直接來源,專指具有法律效力的法的表現形式;(4)法的本質淵源,指法的本質根源,即統治階級的物質生活條件或經濟關系。《法理學》編寫組.法理學.北京:人民出版社,2010:91.

[2]例如,普通高等教育國家級規劃教材《法理學》明確提出:“法的淵源,也稱‘法源’,或‘法律淵源’,是指那些具有法的效力作用和意義的法的外在表現形式,因此,法的淵源也叫法的形式,它側重于從法的外在的形式意義上來把握法的各種表現形式。”張文顯.法理學.北京:法律出版社,2004:65.

[3]值得一提的是,長期以來,“法律淵源”的含義混亂現象在西方學界同樣存在,如《牛津法律大辭典》認為“法律淵源”一詞在幾種不同的意義上使用:(1)法律的歷史淵源;(2)影響法律、促進立法變化的理論原則和哲學原則;(3)形式淵源,因為他們公認的權威而授予來自他們的規則和原則以效力和力量;(4)文件淵源,文件包括了法律規則的權威聲明;(5)文字淵源,也就是法律文獻。彭中禮.法律淵源詞義考.法學研究,2012(6).即使在近年來,也有西方學者指出:“法律淵源”是一個模糊的詞語,它至少有四種不同的用法:(1)指有權制定法律的主體(包括個人和機構);(2)指立法主體的立法活動所產生的法律文件;(3)指解釋法律規范內容的材料;(4)指具有法律效力的標準。Fábio P.Shecaira,Legal Scholarship as a Source of Law,Springer,2013,p.9.

[4]胡建淼.行政法學.北京:法律出版社,2003:18.

[5]柳經緯.民法.廈門:廈門大學出版社,2008:11.

[6]錢寧峰.憲法與部門法關系命題的困境與求解.江蘇社會科學,2011(1).

[7]周永坤.法理學——全球視野.北京:法律出版社,2010:83.

[8]《法理學》編寫組.法理學.北京:人民出版社,2010:311.

[9]魏振瀛教授原來認為,憲法中作為民事法律所依據的原則和規定,如關于所有權的規定、關于民事主體的基本權利和義務的規定,既是民事法律的立法根據,也是調整民事關系的法律規范。魏振瀛.民法.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0:13.

[10]魏振瀛.民法.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6:15-16.

[11]熊文釗.現代行政法原理.北京:法律出版社,2000:35.

[12]例如,有學者認為,部門法,又稱法律部門,即憲法、民法、刑法等,是根據一定標準和原則所劃定的同類法律規范的總稱。我國的法律體系可劃分憲法、行政法、民法、商法、經濟法、勞動法與社會保障法、環境法、刑法、訴訟程序法、軍事法10個部門法(沈宗靈.法理學.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1994:325.)。也有學者主張,我國法律體系可以劃分為憲法、行政法、民商法、經濟法、勞動法、科教文衛法、資源環境保護法、刑法、訴訟法、軍事法10個法律部門(張文顯.法理學.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1999:81-84.)。

[13]例如,有學者認為,我國社會主義法律部門劃分為:憲法、行政法、民法、經濟法、勞動法、環境法、刑法、訴訟程序法、軍事法(沈宗林.法學基礎理論.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88:354-364.)。又如,有學者認為,當代中國社會主義法律體系包括9個法律部門:憲法、行政法、民法、經濟法、勞動法與社會保障法、環境法、刑法、訴訟法、軍事法(李龍.法理學.武漢:武漢大學出版社,1996:332-340.)。

[14]例如,有學者認為,我國法律體系可分7大法律部門:憲法、民商法、行政法、資源環保法、社會法、刑法、訴訟法。周永坤.法理學——全球視野.3版.北京:法律出版社,2010:87.

[15]學者們一般將憲法部門中除憲法典之外的普通法律稱為“憲法性法律”。例如,有學者認為,全國人大和全國人大常委會依據憲法制定的一系列調整憲法關系的法律,即憲法性法律,如國旗法、國徽法、戒嚴法、選舉法、代表法、全國人大組織法、全國人大議事規則、全國人大常委會議事規則、地方人大和地方人民政府組織法、國務院組織法、人民法院組織法、人民檢察院組織法、村民委員會組織法、城市居民委員會組織法、香港特別行政區基本法、香港特別行政區駐軍法、澳門特別行政區基本法、澳門特別行政區駐軍法、民族區域自治法、集會游行示威法、殘疾人保障法、未成年人保護法、工會法、國家賠償法、法官法、檢察官法等。這些憲法性法律是我國部門法意義上的憲法的重要組成部分。胡錦光,韓大元.中國憲法.北京:法律出版社,2004:98-99.

[16]上官丕亮.劃分人大法部門和建立人大法學初論.政法論叢,2004(2).

[17]楊海坤,上官丕亮.論憲法法部門.政治與法律,2000(4).

[18]嚴格說來,“不成文憲法”的說法是不科學的,英國等國家的所謂“不成文憲法”的重要組成部分——憲法性法律、憲法判例本身就是成文的,故“不成文憲法”應改稱為“不成典憲法”更為科學。意大利著名學者薩托利就曾經指出:“我寧愿說英國人沒有法典化的憲法,即英國所擁有的憲法是一部只是部分成文的憲法,或者更確切地說,較之于‘成文’憲法,它在很大程度上是‘不成文的’,它勉強成文于零散的文件之中,分散于大量的法律淵源之中。”G.薩托利.“憲政”疏議//市場邏輯與國家觀念.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1995:104.

[19]許崇德.中國憲法.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1996:22.

[20]陳斯喜.憲法的根本法與最高法特征.中國人大,2012(12).

[21]沈宗靈.比較法研究.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8:238.

[22]W.Ivor.詹寧斯.法與憲法.龔祥瑞,侯健,譯.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1997:34,43.

[23]鄭賢君.作為根本法的憲法:何為根本.中國憲法,2007(4).

[24]楊海坤,上官丕亮.憲法法部門初探.江蘇社會科學,2001(1).

[25]朱福惠.論憲法的部門法特征.現代法學,2000(3).

[26]吳大英,沈宗靈.中國社會主義法律基本理論.北京:法律出版社,1987:241.

[27]韓大元.論憲法在法律體系建構中的地位與作用.學習與探索,2009(5).

[28]莫紀宏.論憲法與其他法律形式的關系.法治論叢(上海政法學院學報),2007(6).

[29]學者指出,與根本法在歐洲和美國的命運相比,我國憲法雖然在理論和法律上、形式和內容上都取得了根本法的地位,但并未完成憲法作為根本法的全部,根本法保障基本權和個人自由的方面未得到應有重視,司法實施憲法保障根本法的機制亦不健全。鄭賢君.作為根本法的憲法:何為根本.中國法學,2007(4).

[30]龔祥瑞.比較憲法與行政法.北京:法律出版社,2003:18.

[31]許崇德.憲法.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1999:21-22.

[32]王維澄.關于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律體系的幾個問題//全國人大常委會法制講座匯編:第2輯.北京:中國民主法制出版社,2000:41.

[33]例如,時任全國人大常委會委員長李鵬2001年3月9日在第九屆全國人大第四次會議上所作的《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工作報告》中指出:“關于法律部門,法學界有不同的劃分方法,常委會根據立法工作的實際需要,初步將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律體系劃分為七個法律部門,即憲法及憲法相關法、民法商法、行政法、經濟法、社會法、刑法、訴訟與非訴訟程序法。”

[34]憲法相關法是與憲法相配合、直接保障憲法實施的憲法性法律規范的總和。本書編寫組.法理學.北京:人民出版社,高等教育出版社,2010:308.

[35]吳邦國.在形成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律體系座談會上的講話.人民日報,2011-01-27(2).

[36]2011年3月10日下午,第十一屆全國人大第四次會議新聞中心在人民大會堂就“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律體系的形成和完善”相關問題舉行記者會。全國人大常委會委員、全國人大法律委員會委員、時任山東大學校長徐顯明詳細介紹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律體系的構成。他比喻說,國家的法律體系就像一棵大樹,憲法就像樹干,在樹干上有7條主枝,也就是7個法律部門:“第一個法律部門是保證憲法實施的憲法相關法部門”“第二個部門數量比較大,幾乎和每一個公民直接發生聯系,即民法商法部門,有時候也叫民事和商事法律部門”“第三類是國家管理社會事務的,叫作行政法部門”“第四類是國家調控經濟的法律,叫作經濟法部門”“第五類與民生有關的法律部門,叫作社會法部門”“第六類是我們法律部門中件數最少的,就是刑法部門”“第七類是保證前面這些實體法實施的,叫作程序類法律,也就是訴訟與非訴訟的程序類法律”。徐顯明詳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律體系構成.[2016-01-27].http://2011lianghui.people.com.cn/GB/214392/14111287.html.

[37]值得一提的是,2013年4月22日第十二屆全國人大常委會在北京人民大會堂舉行常委會組成人員第一次履職學習專題講座。在這次專題講座上,全國人大法律委員會主任委員喬曉陽主講了《關于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律體系的構成、特征和內容》。他強調:在憲法統帥下,按照法律規范調整的社會關系和調整方法的不同,將我國法律規范劃分為7類比較合適。這7類是:憲法相關法、民法商法、行政法、經濟法、社會法、刑法、訴訟與非訴訟程序法。從立法的實際需要出發,劃分為這7個法律部門,能夠清楚地反映各類法律規范所調整的對象和方法,既能夠把各個法律部門區分開,又能夠使各個法律部門之間的關系合乎邏輯,并且符合我國現有法律和將要制定法律的狀況。喬曉陽.關于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律體系的構成、特征和內容.[2014-12-10].http://www.npc.gov.cn/npc/xinwen/2013-06/25/content_1798341.html.

[38]莫紀宏教授曾經指出:與“憲法相關法”相對應,在邏輯上就應當存在“與憲法不相關法”。如果這種推論是成立的,那么,憲法與“與憲法不相關法”之間的法律關系和邏輯聯系就無法確定。因此,提出“憲法相關法”的分類概念在邏輯上是不通的。莫紀宏.實踐中的憲法學原理.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7:91.

[39]早在20世紀30年代,東吳大學法學院曾開設“議會法”課程,作為大學二年級的必修課程。孫曉樓.法律教育.北京: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1997:129.

[40]沈宗靈.法理學.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1994:325.

[41]張文顯.法理學.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3:100-101.

[42]吳家麟.憲法學.北京:群眾出版社,1983:22.

[43]梁慧星.不宜規定“根據憲法,制定本法”.社會科學報,2006-11-16(1);梁慧星.物權法草案的若干問題.中國法學,2007(1).

[44]童之偉.立法“根據憲法”無可非議——評“全國人大立法不宜根據憲法說”.中國法學,2007 (1).

[45]蔣德海.從憲法“不抵觸”原則透視憲法與其他法的關系.華東政法大學學報,2008(1).

[46]張春生.中華人民共和國立法法釋義.北京:法律出版社,2000:306-311.

[47]中國社會科學院語言研究所詞典編輯室.現代漢語詞典.北京:商務印書館,1996:428,1482.

[48]葉海波.“根據憲法,制定本法”的規范內涵.法學家,2013(5).

[49]韓大元.由《物權法(草案)》的爭論想到的若干憲法問題.法學,2006(3).當然,我們同時也必須看到,正如韓大元教授在同一篇文章中所指出的:在我國的立法活動中,憲法原則的指導作用并沒有發揮充分的作用。有的法律中雖寫“根據憲法”,但在法律理念的思考、具體內容的規定上并沒有自覺地堅持“根據憲法”原則。因此,從依憲治國的基本要求看,今后立法時,首先需要從憲法角度準確地把握法律的基本理念和基本價值趨向,然后再設計具體法律內容,這對保證法律的合憲性是十分重要的。

[50]《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推進依法治國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也明確強調:“要恪守以民為本、立法為民理念,貫徹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使每一項立法都符合憲法精神、反映人民意志、得到人民擁護。”

[51]童之偉.立法“根據憲法”無可非議——評“全國人大立法不宜根據憲法說”.中國法學,2007 (1).

[52]龍衛球.民法典編纂要警惕“憲法依據”陷阱.[2016-04-30].http://opinion.caixin.com/2015-04-22/100802509.html.

[53]韓大元,林來梵,等.行憲以法,馭法以憲:再談憲法與部門法的關系.中國法律評論,2016 (2).

[54]鄭賢君.作為憲法實施的民法——兼議龍衛球教授所謂的“民法典制定的憲法陷阱”.法學評論,2016(1).

[55]蘆部信喜.憲法.林來梵,等譯.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6:327,330.

[56]許崇德.充分認識憲法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律體系中的統帥作用.求是,2011(7).

[57]林來梵.從憲法規范到規范憲法:規范憲法學的一種前言.北京:法律出版社,2001:308.

[58]韓大元.論憲法在法律體系建構中的地位與作用.學習與探索,2009(5).

[59]張德江.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工作報告——2014年3月9日在第十二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第二次會議上.中國人大,2014(6).

[60]值得提及的是,2014年10月23日《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推進依法治國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強調提出“完善全國人大及其常委會憲法監督制度,健全憲法解釋程序機制。加強備案審查制度和能力建設,把所有規范性文件納入備案審查范圍,依法撤銷和糾正違憲違法的規范性文件”。緊接著,2015年3 月15日全國人大修改的《立法法》對規范性文件的備案審查作了多項補充規定,特別是新規定了全國人大有關的專門委員會和常務委員會工作機構可以對報送備案的規范性文件進行主動審查(《立法法》第99條第3款)。

[61]舒國瀅.法律原則適用中的難題何在.蘇州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4(6).

[62]張新寶.民事法官能夠直接引用憲法條文判案嗎?——最高人民法院法釋[2001]25號司法解釋另解.民商法前沿,2002(1,2).

[63]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行政案件適用法律規范問題的座談會紀要.最高人民法院公報,2004 (6).

[64]上官丕亮.法律適用中憲法實施的正當性、合法性與可行性.法學論壇,2016(2).

[65]韓大元,林來梵,等.行憲以法,馭法以憲:再談憲法與部門法的關系.中國法律評論,2016 (2).

[66]蘇永欽.民事立法與公私法的接軌.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5:114.

[67]蘇永欽.合憲法律解釋原則——從功能法上考量其運用界限與效力問題//合憲性控制的理論與實際.臺北:月旦出版社股份有限公司,1994:141.

[68]上官丕亮.法律適用中的憲法實施:方式、特點及意義.法學評論,2016(1).

[69]韓大元.論審判獨立原則的憲法功能.蘇州大學學報(法學版),2014(1).

主站蜘蛛池模板: 东山县| 吴江市| 隆德县| 涿州市| 洞口县| 巴林左旗| 沁水县| 青神县| 道真| 平阳县| 思茅市| 张家港市| 泾阳县| 英吉沙县| 宿迁市| 罗田县| 六枝特区| 神池县| 吉水县| 威海市| 吴旗县| 通渭县| 永清县| 杂多县| 兴义市| 江城| 贡山| 当雄县| 大埔县| 柘城县| 渑池县| 云和县| 望都县| 克拉玛依市| 女性| 永昌县| 寿光市| 格尔木市| 紫金县| 湖州市| 乾安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