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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國外學者視野中的“消費—生態”悖論

生態失衡、環境惡化、資源浪費、能源枯竭等嚴酷的現實告訴我們:“沒有消費者社會物質欲望減少、技術改變和人口的穩定,就沒有能力拯救地球。”[1]國外關于“消費—生態”悖論的研究起步較早,許多學者從不同的角度探索生態與消費的關系,希望建立一種“消費得更少,生活得更好”的生活方式,從而達到人與自然和諧的新型倫理關系。

(一)“消費—生態”悖論研究的發展變化

發生于18世紀的工業革命使人們對“消費”產生了新的看法,長期壓制的消費欲望被激發出來,奢侈消費不僅存在于統治階層、貴族階層,在平民階層中也開始逐漸盛行,消費需求越來越大,消費行為越來越猖獗,“世界上第一個消費社會已然(在英國)崛起”[2]。隨著資本主義的發展和消費方式的變革,另一種思潮——“生態主義”悄然興起:以吉爾伯特·懷特(Gilbert White)為代表的一派希望過人與自然和諧共處的生活,倡導通過限制消費來換取人與自然的和平共處;而以卡爾·馮·林奈(Carl von Linné)為代表的一派則認為,人對自然要實行理性的統治,在艱苦的生產勞動中不斷擴大消費。[3]

20世紀30年代產生的凱恩斯主義(keynesianism)在反思資本主義社會以往的經濟發展模式的同時,將“消費”推到前臺,使之擔任消除經濟危機的“主角”。20世紀40年代至50年代,以阿多諾(Theodor Wiesengrund Adorno)、馬爾庫塞(Herbert Marcuse)以及弗洛姆(Erich Fromm)等人為代表的法蘭克福學派在批判消費社會種種現象的過程中發現人成了商品的奴隸和消費的機器,生產領域的異化滲透到人類的日常生活。與此同時,經濟學領域關于探討經濟和環境問題的研究逐漸深入,生態經濟學在新古典經濟學理論遭遇生態瓶頸的過程中應運而生,它在經濟學的基礎上綜合倫理和哲學等領域的理論進行跨學科研究。消費問題漸漸成為該學科研究的核心問題。

1962年,美國生物學家蕾切爾·卡遜(Rachel Carson)所寫的《寂靜的春天》(Silent Spring)一書,向世界展示了化學藥物對生態系統產生的嚴重破壞和巨大影響。1966年,美國經濟學家肯尼斯·鮑爾丁(Kenneth Boulding)形象地將地球比喻為行駛在浩瀚太空中的一艘宇宙飛船,不斷增長的人口和經濟將會使飛船內有限的資源耗盡、用光,不斷增多的生產和生活消費廢物將會充滿船艙,最終使整艘飛船陷入癱瘓。20世紀60年代中期,源于“綠色運動”的生態社會主義(eco-socialism)主張以質的標準代替量的標準,倡導人們改變那種單純追求量的滿足而忽視質的要求的消費方式,提升消費的質量。

倫敦皇家社會研究委員會和聯合國國際科學學會在1977年從保護生態的角度重新詮釋了“消費”:“消費是人類對自然物質和能量的改變,消費是實現使物質和能量盡可能達到可利用的限度,并使對生態系統產生的負面效應最小,從而不威脅人類的健康、福利和其他人類相關的方面。”[4]20世紀80年代以來,消費與生態之關系的研究備受學者們的關注,研究范圍也更加廣泛。1980年《世界自然保護大綱》(Word Conservation Strategy)首次提出“可持續發展”的概念。1994年,人們將“可持續”與“消費”聯系在一起,形成了“可持續消費”的理論。這一年聯合國環境規劃署(United Nations Enviroment Programme)在《可持續消費的政策因素》(Elements for Policies for Sustainable Consumption)報告中給“可持續消費”下了定義,將“消費”置于由自然、社會、發展三者構建的立體框架中,討論消費與它們之間的關系。“綠色消費”的定義第一次出現在1987年英國出版的《綠色消費者指南》(The Green Consumer Guide)一書中,1994年奧斯陸國際會議再次提出這一概念:在使用最少的能源、有害原材料使排入生物圈內的污染物最小化和不危及后代生存的同時,產品和服務既要滿足生活的基本需要,又可使生活質量得到進一步的改善。日本著名經濟學家堤清二在《消費社會批判》中提到,在自由市場經濟下產生的消費社會同樣會對孕育它的母體——自由市場經濟產生威脅。消費的異化促使人們不得不思考“什么是消費”“為什么消費”“怎樣消費”等問題。

1972年聯合國人類環境會議發表了《聯合國人類環境宣言》(Declaration of the United Nations Conference on the Human Environment),宣言強調環境問題已經漸漸成為世界范圍的問題,需要一個全世界統一解決的辦法。同年,羅馬俱樂部發表了德內拉·梅多斯(Donella Meadows)、喬根·蘭德斯、丹尼斯·梅多斯(Dennis Meadows,又譯丹尼斯·米都斯)撰寫的報告——《增長的極限》(Limits to Growth)。該報告從人口、工業生產、污染、糧食生產和資源消耗五方面的因素揭示工業社會發展的邏輯路線——更多增長、更多就業、更多消費、更多污染。1991年,世界自然保護聯盟(International Union for Conservation of Nature and Nature Resources)、聯合國環境規劃署和世界自然基金會(World Wildlife Fund)撰寫的《保護地球——可持續生存戰略》(Care for the EarthA Strategy for Sustainable Living)報告向我們傳達了一個嚴峻的信息:如果我們不改變今天的生活方式,如果我們不能持久地、節儉地使用地球上的資源,那么我們將毀滅人類的未來。1992年,聯合國環境與發展大會發表了《關于環境與發展的里約宣言》(Rio Declaration)[又稱《地球憲章》(Earth Charter)]通過了《21世紀行動議程》(Agenda 21)等重要報告,提出了改變消費方式、減少環境壓力的問題。“可持續發展”一詞通過這次大會為人們所熟知,并且迅速成為理論界的熱點。

世界自然基金會和聯合國環境規劃署等組織發表的《地球生命力報告2000》(Living Planet Report 2000)指出:人類若依照目前的速度繼續消耗地球的資源,那么自然資源會在2075年前耗盡;如果全球人類都像英國和其他歐洲國家人民一樣無限制地消費,那么我們需要立即找到另外兩個像地球一樣的星球,才能滿足需求。《地球生命力報告2012》(Living Planet Report 2012)指出,自20世紀70年代以來,人類每年對自然的需求已經超過了地球的可再生能力。就像銀行賬戶透支一樣,自然資源最終將會被耗盡。按目前的消耗率,一些生態系統甚至會在資源枯竭前崩潰。如果人們都按照美國人的方式生活,那么人類需要4個地球來滿足其每年對自然資源的需求量。人類不斷增長的資源需求對地球上的生物多樣性造成了巨大的壓力。按我們現有的消耗速度,地球需要一年半的時間才能生產我們一年內所消耗的自然資源。按目前的模式進行預測,到2030年,我們將需要2個地球來滿足我們每年的需求。[5]《2013年人類發展報告——南方的崛起:多元化世界中的人類進步》(Human Development Report 2013The Rise of the South:Human Progress in a Diverse World)指出,以人類發展指數(Human Development Index)為衡量依據,過去十年間所有國家在教育、健康和收入方面的進步均有所加快,并且在可提供相關數據的國家中,沒有一個國家的2012年人類發展指數比2000年低。但是,“經濟增長本身并不能自動轉化為人類發展進步。只有憑借重點關注教育、營養、健康和工作技能等方面的扶貧政策和旨在提高民眾能力的大量投資,才能擴大民眾獲得體面工作的機會和確保人類持續進步”[6]

(二)“消費—生態”悖論研究的基本內容

從生態學的角度看,消費不只是簡單的“用光、浪費、摧毀、耗盡”,也不只是《牛津英語辭典》中所說的,“通過燃燒、蒸發、分解或疾病等花掉或毀掉;消耗和死亡;用完,特別是吃完、喝完;占去;花費、浪費(時間);變得憔悴;燒盡”。從經濟學角度看,自然界也不只是人類生活、經濟增長、社會發展的原料庫。消費的增長是否會對生態造成威脅?生態的保護是否應該限制消費的數量?

1.生產向消費“求救”

法國經濟學家西斯蒙第(Sismondi)在1819年出版的《政治經濟學新原理》(New Principles o f Political Economy)中強調,政治經濟學應該研究人,研究人的需要;強調研究消費,要求生產適應消費,適應人的需要;并認為收入必須和資本一同增長,人口不能超越他們賴以生活的收入,消費必須和人口一同增長,再生產與進行再生產的資本之間、與消費和人口之間都必須構成相應比例。

英國經濟學家馬爾薩斯(Thomas Robert Malthus)指出,為了保證充分的有效需求,一個生產力巨大的國家必須維持一批不從事生產的消費者。因為作為生產的主要參與者——資本家和工人,一個是有消費的能力但沒有養成消費的習慣,而另一個是有消費的意愿但又沒有消費的能力。他指責李嘉圖(David Ricardo)將節約和儲蓄當成最終目的,認為儲蓄僅是手段,最后目的是消費和享受。如果沒有一個相當大的階級愿意并有能力消費掉比他們生產的產品數量更多的物質財富,那么資本家就不能進行有力的生產。

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之后,英國遭遇了長期的經濟失調。1929—1933年,資本主義世界爆發了歷史上最嚴重、最持久、最廣泛的經濟危機。傳統的經濟理論沒有辦法解釋經濟大蕭條中出現的各種經濟現象,也不能為擺脫危機提供對策。凱恩斯(John Maynard Keynes)1936年在《就業、利息和貨幣通論》(The General Theory of Employment Interest and Money)中指出了導致這種現象的根源在于有效需求不足,只有從消費領域才能找到解決生產過剩的經濟危機的辦法。

2.消費的異化:手段變成目的

前資本主義時代,人們進行勞動、耕種土地、畜養家畜是為了滿足家庭的需要,只要“夠用就行”(enough is enough)。但是進入資本主義社會(特別是市場經濟)之后,人們的勞動受到經濟理性的支配,只有遵循“越多越好”(the more the better)原則,才能實現利潤的最大化。在這種“越多越好”消費觀的支配下,人們不斷消耗著生產出來的產品,同時也刺激著產品在種類和數量上的不斷增長。這樣相互促進的生產和消費消耗了大量的資源并造成了大量的污染,導致了生態危機。高茲(Andre Gorz)在此基礎上提出了“生態理性”概念:“生態理性就是盡可能地用最少的勞動、資本和自然資源生產出高使用價值和耐用性的物品,最大程度地滿足人們的物質需求。”[7]他希望通過對資源、能源的精心安排,盡量縮小消費規模,降低生產規模,減少生產。與此同時,還要徹底轉變消費觀念,以“更少地生產,更好地生活”理念對生產領域和生活領域進行生態學的重建。

為了緩解經濟危機,資本主義社會通過擴大有效需求和刺激消費來緩解矛盾,但是這種緣木求魚的方法根本無法解決資本主義的經濟危機。相反,人們真實的需求卻被虛假的需求所代替。本·阿格爾(Ben Agger)在《西方馬克思主義概論》(Western Marxism an Introduction)中指出:“虛假需求的特征是它們有助于公民的和意識形態的制度:它們能使人們以度假或閑暇時間對某些商品的消費暫時地逃避勞動領域。但它們不能使個人改變他的勞動和閑暇的生活體驗;它們只是代替業已喪失的自由。”[8]他認為異化的消費是人們對生活領域,特別是勞動領域遭受的挫折的一種補償。資本主義社會為了實現統治人的目的,企圖通過消費來彌補人們在勞動中受到的挫折。

鮑德里亞(Jean Baudrillard,又譯波德里亞)另辟蹊徑,認為當今的消費活動已經從一種單純的經濟現象轉變為一種文化現象。他在1968年出版的《物體系》(The System of Objects)中開始意識到物向符號轉變的過程是物本身與它的象征意義逐漸分離的過程。物質產品的不斷豐富漸漸打破了物與其象征意義這一統一整體的穩定結構,物擺脫了傳統社會賦予的各種象征意義,解放成為單純的功能物。而在資本主義社會,得到功能性解放的物必須變成迎合人們之需要的符號,才能成為消費的對象。但是成為符號的物,在商品交換的過程中,其交換價值換取的是商品的符號價值,而不是商品的使用價值;人們用物的符號意義代替了的物本身;人們對物的消費已經不是單純的對真實需要的追求,而是變成對物質欲望的填補。

3.異化消費的最終結果——消費社會的到來

“在經濟發展的初期,通常只有有閑階級才能無限制地消費財物,尤其是一些高級的財物;就是說,在觀念上只有有閑階級才能進行最低限度生活需要以外的消費。”[9]為了推動經濟的持續增長,資本主義社會通過高消費帶動高生產,利用各種手段鼓勵所有人消費,“消費社會”很快形成。鮑德里亞對資本主義社會中逐漸泛濫的消費活動以及消費文化進行了反思和批判,指出原本由生產主導的生產型社會被如今由消費主導的消費型社會所代替,階級社會中階層的劃分也由原來以“生產”為要素變成了以“消費”為要素。在豐盛的物的包圍中,人們對揮霍無度已經司空見慣,對消費社會已經認為理所當然,對幸福的含義已經重新詮釋,對商品的價值已經重新定義。

本來,使用價值應該是交換價值的基礎,但在消費社會中,交換價值代替了使用價值的基礎地位,符號價值取代了使用價值的地位,開始同交換價值進行交換,商品獲得了某種文化符號的意義,同原始的功能徹底失去了聯系。鮑德里亞用“洗衣機”作為例子探討了這個理論:“作為含義要素的洗衣機可以用任何其他物品來替代。無論是在符號邏輯里還是在象征邏輯里,物品都徹底地與某種明確的需求或功能失去了聯系。確切地說這是因為它們對應的是另一種完全不同的東西——可以是社會邏輯,也可以是欲望邏輯——那些邏輯把它們當成了既無意識且變幻莫測的含義范疇。”[10]

美國波士頓學院(Boston College)社會學教授查爾斯·德伯(Charles Derber)清醒地認識到消費至上給人們帶來的困擾:占有更多資源,進入更多競爭環境;間接拉大了他們與家人、朋友的距離;帶來了對環境并不友好的生活方式;間接引向了更大的不公平,有人尋求獲取更多,卻不惜以犧牲他人利益為代價;減弱了對公共生活的興趣;淡化了人們對人生意義的追尋。[11]

4.異化消費帶來生態危機

消費社會帶來了市場的繁榮、經濟的高漲、物質的豐裕、個性的釋放等一系列人類進步,但也帶來了生態失衡、環境惡化、倫理失落等一系列嚴峻的社會問題。在這個“社會”中,人被不斷增長的物、服務所包圍,心靈被不斷增長的物質欲望、虛假需求所引誘,自然資源被不斷增長的物所消耗,生態環境被不斷加劇的污染所破壞。消費社會產生的數量驚人的廢物對自然環境產生了前所未有的壓力:“美國人每年拋棄1﹒83億把剃刀、27億節電池、1﹒4億立方米包裝‘花生果’的聚苯乙烯塑料、3﹒5億個噴油漆的罐子,再加上足夠供給全世界人每一個月一頓野餐的紙張和塑料制品。”[12]與此同時,自然界需要付出更大的代價才能供給汽車、一次性物品和包裝、空調等東西。“我們的生活方式所依賴的正是巨大和源源不斷的商品輸入。這些商品——能源、化學制品、金屬和紙——的生產對地球將造成嚴重的損害。”[13]

在本·阿格爾看來,生態危機已經代替了資本主義社會中的經濟危機,成為阻礙經濟社會發展的主要因素,而消費又是造成生態危機的罪魁禍首,“歷史的變化已使原本馬克思主義關于只屬于工業資本主義生產領域的危機理論失去效用。今天,危機的趨勢已轉移到消費領域,即生態危機取代了經濟危機”[14]。生態系統資源的有限性使自己很難支撐不斷增長的生產和消費的需要。過度消費超出了自然界的承受能力,引起了非常嚴重的環境污染和資源浪費,打破了生態環境的平衡,最終引發了資本主義社會的生態危機。

芭芭拉·沃德(Barbara Ward)和勒內·杜博斯(Rene Dubos)認為,在發達國家的經濟中,“外部不經濟性”(external diseconomy)的生產成本問題、現代城市化的壓力問題、連續經濟增長所引起的物質與能量日益不足的問題都將給生態環境帶來危害。相對于消費之后產生的廢物對環境造成的破壞而言,真正的危機是日益增長的消費需求的壓力,它致使地球上的資源已經無法承受人類過度的耗用。雖然這種危機被新型能量的開發和生產力的提高所掩蓋,但是危機并沒有消失。

在世界自然保護聯盟前主席施里達斯·拉夫爾(Shridath Ramphal)眼中,“消費”這個名詞最適合描繪人類活動對生物圈產生的影響。環境退化被認為是由工業生產引起的,但其根本原因則是對產品的消費活動。他提醒人們在觀察受到威脅的環境時,必須最大限度地注意各種消費方式。就其本質而言,人類通過使用或消耗能源和原材料,給人類生活的生態圈造成了巨大的環境壓力,而消費問題是形成環境危機的罪魁禍首。[15]

美國經濟學家約翰·肯尼思·加爾布雷思(John Kenneth Galbraith)認為,在現代資本主義社會,消費者的主權正在悄悄地被生產者主權所代替。生產者為了不斷擴大產品銷售,正在悄悄地向消費者灌輸“幸福”是從商品的擁有和使用中得到的理念。生產者越是以發展為追求目標,對環境的影響就越大,由此帶來的消費對環境的影響也就越大。環境被破壞的代價不是由生產者和消費者承擔,而是由社會承擔。[16]

不僅物質豐裕、過度消費會帶來生態危機,物質匱乏、消費不足同樣會給生態環境帶來危害。曾任印度總理的英迪拉·甘地(Indira Gandhi)將貧困稱為世界上最嚴重的污染。《只有一個地球》(Only One Earth)也指出了貧窮是一切污染中最壞的污染。艾倫·杜寧(Alan Durning)指出:一無所有的農民以砍伐和焚燒森林謀生過活;饑餓的牧民把畜群驅趕到草原,使其變成荒漠……過度消費造成對資源的浪費,而消費不足的貧困人口也會對環境造成壓力。越是貧困,對自然的依賴性越強,因為貧困使他們得不到商業性的能源,只能靠過度開發環境資源來維持生存。

5.尋求“消費—生態”悖論的突破

施里達斯·拉夫爾在《我們的家園──地球——為生存而結為伙伴關系》(Our Country,The Planet Foring a Partnership for Survival)中揭露了消費給環境帶來的影響。在富人的消費過度、窮人的消費不足、人口的壓力和封建的社會制度等現實面前,人類如果只是一味地敷衍應付,堅持不可持續的生活方式,那么必然會走向共同滅亡。只有全世界所有國家共同努力,共同為人類的未來分擔責任,抑制富人過度的消費方式,消除窮人的消費不足,控制人口的增長,變革封建的社會制度,實施“可持續發展”的戰略,人類才有希望延續下去。

肯尼思·約瑟夫·阿羅則(Kenneth J﹒Arrow)綜合了生態學家和經濟學家的觀點,提出了兩種評價消費的標準:一是現值最大化。如果當前實際消費大于最優消費路徑所規定的當前消費水平,就說明當前消費過度了。二是可持續標準。可持續標準表示跨期社會福利將不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減少。他分別用這兩個標準進行實證研究,指出目前世界上許多國家的經濟發展未能滿足可持續標準,對人力資本和制造資本(manufactured capital)的投資不足以補償對自然資本的消耗。[17]

全球生態學(Global Ecology)則認為“可持續發展”是一種鼓勵世界欠發達地區追隨西方自由資本主義社會而采取的單一的經濟道路。對于生態環境的破壞,全球生態學給出的藥方是,建立一種不同于消費社會的社會經濟組織。這種組織近于模仿傳統的公社,與它們所在地的自然環境密切聯系,大部分以農耕的形式,沿著更加清晰的生物區域/生態系統的路線劃分組織邊界;培植一種全新的政治經濟學模式:在完全的生態意義上,更加簡單、更加持續、更少消費,或者反對消費主義,關注使用價值,而不關注交換價值;倡導一種新的發展模式:第三世界不應該跟隨西方的發展道路,而要通過朝著西方和第三世界彼此更為相近的方向前進,使地球上的人類居住條件更加相當。[18]

萊斯特·R﹒布朗(Lester R﹒Brown)在《拯救地球——如何塑造一個在環境方面可持續發展的全球經濟》(Saving the Planet:How to Shape an Environmentally Sustainable Global Economy)中指出,目前最廣泛采用的指標(國民生產總值)有許多弊端:它對各種自然財富的消費沒有損失的記錄,而且它將消除污染及其有害后果的費用也計算在內。隨著環境退化的加速,國民生產總值已經成了衡量進步的一種過時指標。在一個盡可能有效滿足人民需求而對環境破壞程度最小的社會中,應建立一種將森林、漁業、供水、空氣質量以及其他自然資產消耗和退化等因素計入國民生產總值的辦法來衡量人的福利。

1992年加拿大學者威廉·里斯(William Rees)和瓦克爾·內格爾(Wacker Nagel)通過公式將人類消費活動對生態環境產生的影響進行了定量分析,提出了“生態足跡”(ecological footprint)概念。他們將這一理論用公式FP×E進行表示(F表示特定地區的生態足跡總量,P表示人口的總量,E表示人均生態足跡)。這種量化的分析方法不僅其資料獲取相對容易,而且具有較高的可操作性和重復使用性,人們可以通過這種方法獲得全球或區域范圍內自然資產的產出和人類的消費情況。

通過研究馬克思的《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和觀察資本主義社會消費領域存在的各種現象,馬爾庫塞得出了這樣的結論:資本主義社會中的消費活動已經異化,消費者的消費需求已經由真實變為虛假,人們紛紛加入“商品拜物教”的行列,過著物質豐富但精神痛苦的生活。對于資本主義社會中過度消費、異化消費給自然環境帶來的危害,他認為要根據馬克思《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中的基本原則,尊重自然,“人道地占有自然”,通過生態革命來消除過度消費、異化消費、虛假消費,使人們過上真正幸福的生活。

美國學者艾倫·杜寧的《多少算夠——消費社會與地球的未來》(How Much Is Enough?:The Consumer Society and the Future of the Earth),站在環境保護主義的立場,全面批判西方消費主義,認為對于生態環境的破壞,除了人口的增長、技術的變化以外,消費活動也應該承擔巨大的責任。在消費社會中,只有同時滿足減少物質欲望、改變技術和穩定人口三個條件才能拯救地球。人們更需要一種“持久的文化”,一種能夠創造舒適的、非消費主義的、對人類可行的、對生物圈又沒有危害的,把技術變化和價值觀變革相結合的生活方式。美國佐治亞州立大學(Georgia State University)企業管理學院教授伍茲(W﹒A﹒Woods)于1981年將生態學理論引入《消費者行為》(Consumer Behavior)一書,并為原本相對獨立的兩個研究體系——消費與生態——架起了一座橋梁。

與其他學者不同,索洛(Robert M﹒Solow)認為消費活動根本不需要人為干涉,自然資源就有一只“看不見的手”在調控:在消耗的自然資源價格上漲時,相互競爭的生產者就會用數量較多、價格較便宜的資源來代替;如果沒有能夠代替的物質,使用這種昂貴資源做原料的商品的價格,就會比其他商品的價格高。這樣一來,消費者自然而然就會少買這種商品,而多買其他商品。那么,國民生產總值的資源需要量就會隨著自然資源生產率的提高而降低。[19]一種資源相對稀缺、價格上漲,就會推動人們使用其他資源或者尋找節約使用原有資源的新方法。


注釋

[1]艾倫·杜寧.多少算夠——消費社會與地球的未來.畢聿,譯.長春:吉林人民出版社,1997:37.

[2]約翰·史都瑞.文化消費與日常生活.張君玫,譯.臺北:巨流圖書公司,2002:5.

[3]唐納德·沃斯特.自然的經濟體系:生態思想史.侯文蕙,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99:19-80.

[4]周梅華.可持續消費及其相關問題.現代經濟探討,2001(2).

[5]世界自然基金會,倫敦動物學學會,全球足跡網絡.地球生命力報告2012.

[6]聯合國開發計劃署.2013年人類發展報告——南方的崛起:多元化世界中的人類進步.

[7]Andre Gorz.Capitalism,Socialism,Ecology.London and New York:Verso,1994:32.

[8]本·阿格爾.西方馬克思主義概論.慎之,等譯.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1991:271.

[9]凡勃倫.有閑階級論——關于制度的經濟研究.蔡受百,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64:56.

[10]凡勃倫.有閑階級論——關于制度的經濟研究.蔡受百,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64:66.

[11]查爾斯·德伯.消費至上主義需要改變.人民日報,2013-04-25.

[12]艾倫·杜寧.多少算夠——消費社會與地球的未來.畢聿,譯.長春:吉林人民出版社,1997:66.

[13]同[12]30.

[14]本·阿格爾.西方馬克思主義概論.慎之,等譯.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1991:486.

[15]施里達斯·拉夫爾.我們的家園——地球——為生存而結為伙伴關系.夏堃保,等譯.北京:中國環境科學出版社,1993:13.

[16]宋承先.西方經濟學名著提要.南昌:江西人民出版社,1998:750-764.

[17]肯尼思·阿羅,等.我們是否在過度消費?.劉英,譯.經濟社會體制比較,2006 (1).

[18]布賴恩·巴克斯特.生態主義導論.曾建平,譯.重慶:重慶出版社,2007:207-222.

[19]索洛.世界馬上就要完結了嗎?.挑戰,1973(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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