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勞動價值新論:理論和數理的研究(馬克思主義研究論庫·第二輯)
- 孟捷 馮金華
- 17797字
- 2019-10-25 15:58:51
第二節 圍繞兩種市場價值概念的爭論
一、兩種市場價值概念與再生產均衡
在《資本論》里,尤其是在第三卷第十章,馬克思為我們留下了兩種社會必要勞動或兩種市場價值理論。第一種理論可稱作由生產的標準技術條件所決定的市場價值理論,用馬克思的話來說:
這個觀點與《資本論》第一卷開篇對社會必要勞動時間的規定是一致的。依照這個觀點,商品供求條件對市場價值自身的確定沒有影響,只是造成市場價格圍繞市場價值這個中心而波動。
第二種理論可稱作由需求參與決定的市場價值理論,按照這個理論,需求條件的變化,對商品市場價值的決定有直接影響。在《資本論》第一卷第三章討論貨幣和商品的形式變換即W-G-W這個公式的時候,馬克思就已涉及這個理論。馬克思提出,假定有一個織麻布者,生產出為社會所需要的麻布,這些麻布能吸引多少貨幣呢?馬克思就此回答道:
在這里,“每一碼(麻布——作者)的價值也只是耗費在麻布總量上的社會勞動量的一部分的化身”[3],這個“社會勞動量”所帶來的使用價值量,有可能在現行價格下過剩,這樣一來,每一碼麻布的價值量,或生產每一碼麻布所需要的社會必要勞動時間,就必須同這種商品的社會需要的規模相適應而重新加以確定。
在《資本論》第三卷,馬克思進一步發揮了這些觀點。在地租篇的一段重要論述中,馬克思提出社會必要勞動時間還“包含著另一種意義”:
圍繞兩種市場價值概念的爭論,在某種程度上源于對規定和定義這兩種方法的不同理解。從辯證方法的角度看,規定和定義是不同的,市場價值的雙重含義事實上是兩個具有互補性的規定,而不是彼此無關的、呆板的定義,這些貌似不同的規定在從抽象到具體的敘述過程中,最終將被綜合為一個具體整體。匈牙利哲學家盧卡奇(Georg Lukacs)曾就規定和定義的區別做過一個透徹的說明,不妨引述如下:
這段話有助于我們在方法論上理解兩種市場價值規定之間的關系。這兩種規定不是相互矛盾的,沿著第二種市場價值概念的方向發展馬克思的市場價值理論,并非要否定第一種概念,將其視為錯誤,而是使其與新的規定綜合起來,得以豐富和發展。第一種市場價值概念是以均衡為前提的,當敘述過程進一步展開時,市場價值又會受到與非均衡相伴隨的需求因素的影響,但即便如此,生產的技術條件仍然是市場價值的決定因素之一。
在馬克思主義經濟學史上,圍繞市場價值概念的爭論最早發生在20世紀20年代的德國和蘇聯,當時非?;钴S的經濟學家魯賓的著作記錄了這場爭論。[6]20世紀70年代,魯賓的著作首度翻譯為英文,隨即在國際上產生了廣泛的影響。魯賓將第二種社會必要勞動稱作“社會必要勞動的‘經濟’概念”,并對爭論雙方的立場做了如下概括:
此后,在馬克思主義經濟學研究中一直存在著兩種相互對立的立場,但相較而言,市場價值的第一種概念具有更大的影響。日本著名馬克思主義經濟學家伊藤誠試圖分析造成這一現象的原因,他寫道:
然而,第二種市場價值理論與邊際主義理論的相似性只是表面的,雙方對需求及其作用的理解截然不同。在邊際主義看來,需求變動與產品價格嚴格地成反比,而在第二種市場價值理論中,需求的改變在相當程度上具有和價格無關的自主性。更重要的是,邊際主義的最終目的是要達成一種均衡理論,以說明資本主義經濟天然具有內在的穩定性;而第二種含義的市場價值是揭示資本主義經濟演化所固有的非均衡和不確定性特點的理論工具。在研究旨趣上,兩種理論可謂截然相反。事實上,與邊際主義的理論旨趣和分析假設真正體現出某種相似性的,反而是市場價值的第一種理論,這一點通常易為人們忽略。這種相似性體現為,第一種市場價值理論依賴于均衡假設,并把勞動價值論理解為一個關于資本主義經濟的均衡理論的組成部分。
在斯蒂德曼詰難提出以后,繼續堅持第一種市場價值概念就變得十分困難了。由新李嘉圖主義者挑起的這場論戰,暴露出第一種市場價值理論的局限性,同時也使第二種市場價值理論成為唯一合理的發展方向。但令人遺憾的是,并不是所有馬克思主義者都明確意識到了這一點。
市場價值的第一種概念是與部門乃至整個經濟的供求均衡相對應的;在供求失衡時,市場價格與市場價值偏離,但市場價值本身仍由平均的技術條件所決定。從文本來看,這一理論和馬克思的觀點不盡符合。在《資本論》第三卷第十章,馬克思曾明確將市場價值的決定和需求因素聯系了起來:
在這段話里,馬克思同時提到了需求變動和商品價格的兩種關系:第一,需求變動和價格成反比,即當價格上升時需求減少,價格下降時需求擴張;第二,需求的變化具有與價格無關的自主性,這意味著,即便價格上升,需求也有可能不減少,反之,即便價格下降,需求也可能不擴張。假如需求嚴格地伴隨價格升降而反向變動,就不會出現馬克思所分析的兩種極端情形,即由最壞條件或最好條件下形成的個別價值調節市場價值,而只會出現市場價格與市場價值的偏離;在出現這種偏離后,市場還會自動調整,最終使產量和價格穩定在一個均衡點,形成由均衡產量和均衡價格(市場價值)構成的穩定組合。正如我們在下一節將要看到的,魯賓就是利用需求和價格的這種函數關系來論證第一種市場價值理論的。反之,如果我們承認需求的變動具有與價格無關的自主性,市場的這種自動調整機制及其所帶來的唯一穩定的均衡組合就變得沒有意義了。
在上述論斷中,馬克思沒有進一步討論與兩種極端情形相對應的需求條件是如何形成的,而只是抽象地談論了這類需求條件存在的可能性。價格下降,需求卻不擴張,是與部門內產品的結構性過剩相聯系的;價格上升,需求卻不減少,對應于部門內產品的結構性稀缺。在《資本論》的地租篇,我們可以發現后一類情形的實例;至于前一類情形,則存在于那些出現周期性生產過剩的工業部門中。結構性過剩與結構性稀缺的并存和在一定條件下的相互轉化,正是經濟增長過程中結構性轉變的特征,也是經濟非均衡的表現形式。[10]
在《馬克思<資本論>;的形成》中,羅斯多爾斯基以馬克思的前引論述為依據,主張在下述意義上理解市場價值以及市場價格和市場價值的關系:
根據羅斯多爾斯基的解釋:第一,市場價值對應于部門內某種既有的個別價值,但未必等于由平均的生產條件所決定的個別價值;第二,供求因素可以參與市場價值的決定,但其影響被局限在一個限度內,即供求只能導致市場價值在最壞或最好的生產條件之間變動,一旦超出這個范圍,供求變化就只影響市場價格與市場價值的偏離,而不影響市場價值本身。
在我國,魏塤和谷書堂在20世紀50年代中期也提出了類似觀點。他們寫道:
以羅斯多爾斯基、魏塤和谷書堂為代表的這類解釋,代表了以第二種市場價值概念為前提、協調市場價值兩種理論的重要嘗試。筆者贊同并試圖發展這種解釋。值得強調的是,羅斯多爾斯基在討論市場價值的形成時,沒有為其附加任何均衡條件,這意味著,當市場價值由較高或較低的生產率水平調節時,該部門(乃至整個社會生產)可能處于市場供求失衡乃至再生產失衡的狀態。在一篇發表于1982年的論文里,谷書堂和楊玉川更為明確地指出:應該在商品供求不均衡的前提下開展對第二種市場價值概念的分析;在非均衡的前提下,市場價值可能和通過加權平均得到的市場價值無關,而直接等于最優或最劣生產條件下的個別價值。[13]然而,無論羅斯多爾斯基還是谷書堂等人,都沒有從方法論上明確提出前文所指的關鍵問題,即對需求和價格的關系應做出有別于傳統的解釋,并以此為前提討論非均衡與市場價值決定的關系。
為了后文討論的方便,這里需要對馬克思經濟學中的均衡概念略加討論。在筆者看來,馬克思的均衡概念不僅包含通常意義的市場供求均衡(即在市場上以現行價格出清其產出),而且涉及再生產均衡,后一概念是馬克思在考察再生產圖式時提出來的。從再生產圖式可以看到,兩大部類的均衡條件一方面涉及年產品的價值量均衡,另一方面涉及實物供求平衡,這兩者構成了再生產均衡的雙重維度。在馬克思對再生產圖式的分析中,由于抽象了價格調整機制,價值量均衡和實物供求均衡是同時實現或同時破壞的,換言之,兩者是互為條件的。如果引入價格調整機制,則有可能出現以下情況:當價值量平衡條件不能實現時,可以通過價格調整實現實物量的供求均衡。以生產投資品的第一部類為例,在擴大再生產條件下,第一部類可能出現下述價值量的非均衡:

其中,C,V,S分別代表不變資本、可變資本和剩余價值,Sc代表投資,下標中的數字分別代表兩個部類。此時通過價格向下調整,可實現投資品的市場供求均衡(即實物供求均衡),但問題是,投資品的價值量并未因此全部得到實現。另一種調整途徑是產量調整,第一部類此時可以限制產量,即通過降低產能利用率,來實現市場或實物的供求均衡。在這些情況下,盡管可實現市場供求均衡,但都不存在完整意義的再生產均衡。在凱恩斯經濟學中,類似情形被稱為非充分就業的均衡。[14]
在馬克思那里,兩大部類是由不同部門組成的,對均衡的討論也可以拓展到部門這一層次。在市場或實物供求均衡之外,各部門同樣存在與其他部門的價值量均衡問題。這種價值量均衡可以用部門總產出的個別價值總額與市場價值總額相等來定義。在由最好或最壞技術條件下的個別價值調節市場價值的情形中,不存在這種意義的部門再生產均衡。
均衡概念和假設在馬克思經濟學中具有雙重意義:第一,馬克思對資本主義生產方式運動規律的分析要以市場均衡和再生產均衡為前提,因為只有在均衡的前提下,這些規律和現象才能在“它們的合乎規律的、符合它們的概念的形態上來進行考察”[15];第二,正如馬克思所說,在現實中,均衡幾乎是不存在的,在科學上的意義等于零。[16]作為理論假設,均衡條件只是分析非均衡的參照系和出發點,非均衡才是全部分析的最終目標。這意味著,在一定的分析階段,必須放棄與均衡相關的假設,轉向對非均衡的分析。
應予指出的是,均衡概念和均衡假設的雙重意義,在馬克思那里并未得到令人滿意的協調。一個突出的例子是他對利潤率下降的分析,筆者在考察置鹽定理的時候,曾專門討論了這一問題。[17]利潤率下降本來應該作為非均衡的表現形式,而在馬克思那里,對此規律的討論卻是以假設再生產均衡為前提的。后世馬克思主義者對待均衡假設的態度,更常常出現偏差。一方面,一些馬克思主義者從均衡假設的重要性出發,忽略或排斥對非均衡的分析。在勞動價值論研究中,這一點體現為,他們往往堅持價值概念要以均衡條件為前提,忽略了價值或市場價值同時也是分析非均衡的概念工具。魯賓便是這類傾向的突出代表。另一方面,也有一些馬克思主義者從非均衡著眼,批評馬克思僅僅探討了保持均衡所需的條件,而忽略了對非均衡的分析。羅莎·盧森堡(RoseLuxemburg)對《資本論》第二卷再生產圖式的批評便是這種態度的典型例子。在后文的分析中,我們嘗試把均衡概念的雙重意義辯證地統一起來。在方法上,這意味著必須明確揭示均衡分析所依賴的假設,弄清必須在何時放棄這些假設,以便及時地轉向非均衡分析。
二、魯賓對第二種市場價值理論的批判
魯賓的著作提供了對第一種市場價值理論的全面辯護,以及對第二種市場價值理論的全面批判。魯賓主張,市場價值的形成是與正常的供求形勢或市場均衡狀態相對應的。在他看來,馬克思在《資本論》第三卷第十章的討論區分了下述兩種情形:
第一,生產率最先進的那類企業的產品在市場上占據多數,市場價值也由這類企業的個別價值所決定;
第二,市場價值在正常條件下由該部門的平均價值所決定,但由于過度供給,市場價格低于市場價值,且市場價格由生產率最先進的那類企業的個別價值所決定。
在第一種情形下,產品按照先進企業的個別價值出售,意味著市場處于正常狀態,在該部門與社會生產其他部門之間存在著長期而穩定的均衡。在第二種情形下,產品雖然也按照先進企業的個別價值來出售,但這是由過度供給引起的,并將不可避免地造成該部門產量的縮減,也就是說,在該部門和社會生產其他部門之間存在非均衡。在第一種情形下,產品按照市場價值出售;在第二種情形下,市場價格偏離了由社會必要勞動時間決定的市場價值。[18]
魯賓對上述兩種情形的區分是否契合馬克思的文本,是非常值得懷疑的。在前文的引述中,馬克思就表達了與魯賓不同的觀點:“如果所生產的商品的量大于這種商品按中等的市場價值可以找到銷路的量,那末,那種在最好條件下生產的商品就調節市場價值?!痹谶@里,馬克思絲毫沒有提及在極端條件下生產的產品是否居于多數,以及該部門是否存在市場供求均衡。
可以借助一個數例來表達依據產出所占比重而求得的第一種含義的市場價值與第二種含義的市場價值的區別。設經過加權平均求得的市場價值為λa,根據表2-3的數字可得

由于最優條件下的產出所占權重最大,所求得的市場價值也最接近該生產條件下的個別價值,換言之,最優條件下的個別價值此時起著調節市場價值的主要作用。
再假設該部門總產出的個別價值總和(等于500)不能全部實現,即存在部門再生產的非均衡,且通過價格調整,全部產品銷售后可以實現450單位的價值量。在這種情況下,第二種含義的市場價值(假設為λ*)就等于可實現個別價值總量除以部門總產出,即有

這一結果小于經過加權平均得到的市場價值,但接近最優條件下的個別價值。在魯賓看來,最優條件下的個別價值此時只決定市場價格;而在市場價值的第二種理論看來,只要需求不會進一步增加,最優條件下的個別價值就是市場價值。[19]價值乘以產品價值的實現率φ,根據前面的數值可知,,從而有λ*=φλa,即2.27×
魯賓堅持認為,市場價值的確定要以再生產均衡和市場均衡的成立為前提,這一見解在方法論上具有典型意義。他寫道:
在此觀點的指引下,魯賓對第二種市場價值概念即他所謂的“市場價值的經濟概念”展開了細致的批判。由于第二種市場價值概念主張需求因素參與市場價值的形成,對需求概念的討論就成為魯賓關注的重點。魯賓認為,對某種商品的均衡需求量取決于該商品的均衡價格即市場價值,他寫道:
實際的市場價格和需求量圍繞上述均衡價格和均衡產量波動。如果市場價格低于市場價值(或均衡價格),需求就會增加,面對擴大的需求量,供給便會縮減,此時資本流到其他部門,并導致價格和需求量的進一步調整;如果市場價格高于市場價值,則有相反的調整過程。在商品的需求曲線上,盡管存在各種價格和產量的組合,但從長期看,只有均衡價格和均衡產量這一組合是穩定的。
依照魯賓的上述觀點,生產力或技術的發展水平決定商品的單位價值量(或其均衡價格),單位價值量決定需求量,需求量又決定供給即產量。將此觀點和馬克思的相比較,會發現兩者間的明顯差異。《資本論》第一卷討論了勞動生產率進步與商品單位價值量和使用價值量變動的關系,馬克思提出,生產率進步與單位價值量的變動成反比,與使用價值量的變動成正比。在《資本論》第三卷,馬克思進一步指出,在剝削率不變的前提下,單位商品價值量的下降會造成單位利潤的減少。在這種情況下,要維持利潤總量的增長,使用價值量的實現就變得至關重要。換言之,勞動生產率與單位價值量成反比、與使用價值量成正比這兩個規律,潛在地構成了資本積累內在矛盾進一步發展的動力。[22]與馬克思的見解不同,魯賓只承認生產率的變動會影響單位商品的價值量,而刻意回避了生產率進步對供給量的影響。在他那里,生產率進步以價值或均衡價格的變動為中介,在調節需求的同時也調節供給,最終在供求之間自動達成均衡。這一觀點明顯更接近新古典經濟學,而不同于馬克思。[23]
值得注意的是,魯賓在提出上述命題時,還從概念上區分了需求(demand)和社會需要(socialneeds)。在他看來,需求取決于價格,即與價格成反比,而社會需要則可因價格以外的原因而變動。[24]對需求和需要的這種區分是武斷的,但正由于這種區分,他才得以把需求嚴格定義為均衡價格乃至生產率的函數,而把社會需要的變動作為外生的、偶然出現的情況在分析上予以排除。后文將進一步指出,需求并不只是價格或生產率變動的函數,對需求具有決定性影響的是資本家階級的積累活動。由于積累的規模和方向是無法預先確定的,有效需求的形成也是不確定的。如果依從魯賓的主張,認為需求的變動僅僅取決于商品的價格或價值,而價值又取決于生產率發展的水平,則給定生產的物量數據,需求至少在理論上是可以預測的,這顯然不符合資本主義市場經濟的實際情況。
三、市場價值是隸屬于均衡的概念嗎?
在上述討論的基礎上,魯賓將第二種市場價值理論的“弊端”概括如下:第一,這一派理論混淆了市場的正常狀態和非正常狀態,在長期內,不同部門之間有達成均衡的趨勢,這一趨勢雖然有可能出現崩潰,但這種崩潰是暫時的,第二種理論混淆了長期規律和暫時的崩潰;第二,由于前述混淆,社會必要勞動時間的概念就被破壞了,因為這個概念預設了各部門間的均衡;第三,第二種理論忽視了市場價格偏離市場價值的機制,當市場出現不正常狀況時,產品可以任一價格銷售,第二種理論不恰當地理解這一點,把在這種狀況下據以銷售的價格當作與價值相符的價格,從而混淆了價值與價格;第四,第二種理論切斷了社會必要勞動和生產力之間在概念上的聯系,在第二種理論看來,即便生產力沒有改變,社會必要勞動也能發生變化。[25]
這些批評的核心(第一點和第二點),是把市場價值看作隸屬于均衡的概念。在魯賓看來,只有在均衡條件下,運用價值概念才是有意義的。用他的話來說:“我們把供求之間達到均衡的階段稱作商品按照其價值出售的狀態?!┣缶庵挥挟敳煌a部門之間達到均衡時才會發生?!?a href="#jz_2_67" id="jzyy_2_67">[26]魯賓的分析始終包含這樣的假設:均衡是資本主義經濟的主導趨勢,價值概念則是用來理解這種均衡的比較靜態概念。
在探討市場價值兩種理論的關系時,下述問題具有極為重要的意義:市場價值概念是否應隸屬于均衡條件?勞動價值論是否應作為某種一般均衡理論的組成部分?這些問題之所以重要,是因為它們在魯賓之后一再被人提出來。例如,日本學者森島通夫就認為,可以將馬克思和瓦爾拉相提并論,因為兩者各自獨立且同時表述了一般均衡理論。[27]
在《資本論》里,馬克思的確頻繁地使用過“均衡”(一般譯為“平衡”)這一術語。但是,他對均衡概念的理解和運用與新古典經濟學截然不同。對新古典經濟學而言,均衡是整個經濟應該趨向的一種狀態;作為經濟理論中的隱喻(metaphor),它暗示了新古典經濟學家對資本主義經濟的內在穩定性的信仰。而在馬克思看來,均衡的實現是偶然的,他說:“供求實際上從來不會一致;如果它們達到一致,那也只是偶然現象,所以在科學上等于零,可以看作沒有發生過的事情。”[28]在他那里,均衡和非均衡是用于解釋經濟演化過程的分析工具,在概念上具有某種互補性,在下面這段話里,我們可以清晰地看到這一點:
這種“保持平衡的經常趨勢”與“平衡經常遭到破壞”的趨勢,是一對具有互補性的矛盾。關于這類矛盾的特點,馬克思在論及商品交換過程中的矛盾的時候,曾有如下方法論的說明,他說:“商品的發展并沒有揚棄這些矛盾,而是創造了這些矛盾能在其中運動的形式。一般說來,這就是解決實際矛盾的方法。例如,一個物體不斷落向另一個物體而又不斷離開這一物體,這是一個矛盾。橢圓便是這個矛盾借以實現和解決的運動形式之一?!?a href="#jz_3_68" id="jzyy_3_68">[30]在馬克思經濟學中,上述矛盾的互補性,還意味著它們可以相互轉化,譬如,危機——這是非均衡的表現形式——同時又是均衡的瞬間恢復。
美國學者納爾遜(Nelson)和溫特(Winter)是當代演化經濟學的代表人物,他們指出:自亞當·斯密以來,經濟學所關注的首要問題,是由各種分散決策派生的經濟活動如何形成了整個經濟中的秩序。[31]對于演化經濟學來說,與其說秩序并不等于均衡,毋寧說秩序存在于均衡和非均衡的互補性之中。演化經濟學的另一知名人物弗里曼(Freeman)及其合作者,也在方法論上論述了與此相關的問題,他們使用“協調”(coordination)這一概念來代替均衡:
勞動價值論作為馬克思經濟學的基石,旨在分析社會生產的自組織或協調過程,而不應成為一般均衡理論的工具。從這一點著眼,魯賓對馬克思市場價值理論的解釋有著明顯的缺陷,他完全忽視了市場價值形成的動態性和不確定性,丟失了勞動價值論在分析功能上的一個重要維度。在下一節里,我們將聯系再生產圖式對此問題做進一步的分析,這里僅指出,將市場價值隸屬于靜態均衡條件的做法,和馬克思的下述思想是直接相沖突的——馬克思曾把資本規定為“處于運動過程中的價值”[33]。馬克思的這個提法表明,價值決定是一個動態過程,隸屬于資本主義經濟的各種矛盾;與價值的動態決定過程相伴隨的是資本的價值革命,后者給個別資本的價值決定帶來了根本的不確定性。馬克思就就此寫道:
現代馬克思主義經濟學家孟德爾也指出,由運動中的價值所經歷的價值革命可以推斷:
投入層次上的價值并不能自動地決定產出層次上的價值。只在一定的時間間隔以后,才能表明“投入”的一個部分是否已被浪費。[35]
這一見解提出了價值決定的動態整體性問題,這種整體性一方面是指投入的價值是產品價值形成的前提,另一方面是指產品的價值決定也會影響投入的價值。產品的價值決定不僅要以生產中投入的勞動量為前提,還與產品的實現條件有關,而個別部門產品的實現條件最終取決于全社會年產品的實現條件。如本書第五章將要討論的,價值決定的動態整體性也從理論上規定了價值轉形的實質和意義。如果投入的價值自動決定產品的價值,則作為轉形出發點的產品的價值,就可還原為投入的價值,換言之,在轉形研究中將投入即成本價格加以轉形——這是自鮑特基維茨以來在轉形研究中常見的做法——就是正確的;反之,如果投入的價值不能自動地決定產品的價值,反而要受到產品價值決定的影響,則投入的價值就不能看作預先給定的量,從而也不宜作為價值轉形的出發點。
魯賓在將市場價值與均衡條件相聯系時暗含了一點,即把勞動價值論看作解釋商品絕對價格水平的理論。馬克思則表示,解釋絕對價格水平在理論上只是次要的問題,他更關注的是用勞動價值論解釋商品價格的長期運動:
不同商品的價格不管最初用什么方式來互相確定或調節,它們的變動總是受價值規律的支配。在其他條件相同的情況下,如果生產商品所必需的勞動時間減少了,價格就會降低;如果增加了,價格就會提高。[36]
在這里,馬克思明顯地給價值規律的作用做了限定:它只影響價格的變動;至于變動之初的價格水平,則可任由其他因素來調節。希法亭在回應龐巴維克對勞動價值論的批判時,更為明確地闡述了這個問題,他寫道:
如果希法亭的闡釋是正確的,勞動價值論的功能在于解釋勞動生產率的變動與商品交換價值或價格變動之間的長期聯系,均衡條件對于市場價值概念就未必是不可或缺的。相反,勞動價值論是一個動態經濟理論的組成部分,它被用來解釋生產活動及其實現條件的變化,以及這些變化如何通過競爭和交換影響社會經濟的各個部門。魯賓本人對這一點也曾有過深刻的理解,例如他寫道:
如果說魯賓的理解有什么不足的話,那便在于,他僅限于把各種變化之間的相互關系理解為空間上并存的、共時性的關系,而不是歷時性的關系。價值作為“傳送帶”,不僅把變化從社會經濟的一個部門傳送到另一個部門,而且使在不同時間維度發生的變化彼此相互影響。
四、日本宇野學派對市場價值理論的研究
在結束這一節之前,我們還擬就日本宇野學派(theUnoSchool)的市場價值理論略做討論。和魯賓不同,宇野學派試圖按照第二種市場價值理論的方向協調馬克思的兩種市場價值理論。[39]根據該派代表伊藤誠的介紹,宇野學派的市場價值理論大致包括如下要點:
第一,宇野學派主張,不能脫離市場競爭的動態過程,單純依據現有生產條件的靜態組合得出市場價值。供求的波動并非只影響市場價格,相反,只有通過供求波動和市場價格的變化,才能最終揭示用于滿足社會需求的產量是在何種技術條件下生產出來的。[40]基于這一觀點,伊藤誠批評了新李嘉圖主義者:“新李嘉圖主義者片面強調生產的技術條件是價格的決定因素,忽略了市場競爭的作用”[41],必須借助動態化的市場競爭,才能發現起調節作用的標準技術條件和市場價值。
第二,在部門內起調節作用的標準技術條件,不僅要依靠部門內競爭來確定,還要借助于部門間競爭的作用。宇野學派認為,市場價值和生產價格的確定并不是獨立進行的過程,兩者統一在“市場生產價格”的形成過程中。部門內競爭從一開始就應看作生產價格理論的一部分。與此相應,市場價值理論不應置于生產價格理論之前,而應置于生產價格理論之后來考察。[42]
宇野學派的第一個觀點是值得稱道的。但該學派同時又認為,在競爭中最終被發現的市場價值仍然對應于市場均衡條件,用該學派的創立者宇野弘藏的話來說:“市場價值作為市場價格的引力中心,是在供給和需求均衡的基礎上被決定的。這意味著,當市場價格高過這個中心時,一個商品的供給就會因為對它的需求而增加,情況相反時則減少。這樣,一個商品的市場價值就決定于下述生產條件,在這個生產條件下,商品的供給條件相對于波動的需求得到了調整?!?a href="#jz_2_73" id="jzyy_2_73">[43]這樣一來,宇野學派的觀點就是不徹底的。在均衡條件下,生產的技術條件是市場價值的唯一決定因素。一旦把均衡條件和市場價值的確定聯系在一起,發展第二種市場價值理論的嘗試就必然走向自我否定。宇野學派一方面試圖發展第二種市場價值理論,但另一方面,在這個關鍵問題上卻重蹈了魯賓的覆轍,最終陷入自相矛盾。
再來看宇野學派的第二個觀點。這個觀點的合理之處,在于強調兩類競爭是互相結合的,其缺陷則在于主張將生產價格置于市場價值概念之前來論述。在馬克思那里,第二種含義的市場價值在《資本論》第一卷就提出來了(參見前文的引述),遠早于生產價格理論的提出。這種市場價值不僅是適用于部門內競爭的概念,而且同時也是解釋資本主義經濟的非均衡和不確定性的工具。將第二種市場價值作為生產價格的前提,首先意味著價值轉形與非均衡是兼容的,而不必局限于均衡條件;其次,轉形的結果實際上是市場生產價格,而不是在平均生產條件下形成的生產價格。這樣一來,價值轉形就獲得了和鮑特基維茨傳統不同的含義——轉形實質上和均衡條件無關,即便在非均衡前提下,也存在價值轉形。這一結論可以從馬克思地租理論中得到證明。在級差地租理論中,劣等地的個別生產價格同時也是市場生產價格,在此基礎上,一方面形成了相對穩定的谷物供求關系和市場價格,另一方面產生了虛假的社會價值,后者度量了在谷物部門和其他部門之間存在的再生產非均衡。值得注意的是,由于谷物部門的結構性稀缺,即便谷物價格上漲并超過市場生產價格水平,谷物的供給也可能不增加,而只是造成絕對地租乃至壟斷地租的形成。在形成絕對地租的場合,劣等地的個別價值將作為市場價值調節谷物的市場價格;若以虛假的社會價值來衡量,前述非均衡此時不僅依然存在,而且變得更為嚴重,因為虛假的社會價值進一步增加了。馬克思地租理論潛在地包含著如下重要結論:第一,非均衡與利潤率平均化(從而價值轉形)是可以并存的[44];第二,非均衡與市場價值的形成也是可以并存的。令人遺憾的是,在圍繞兩種市場價值理論的爭論中,包括魯賓在內的許多人都忽略了馬克思地租理論的重要意義。
注釋
[1]馬克思.資本論:第3卷//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5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74:199.
[2]馬克思.資本論:第1卷//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125-126.
[3]馬克思.資本論:第1卷//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126.
[4]馬克思.資本論:第3卷//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5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74:717.重點標識為引者添加。
[5]盧卡奇.審美特性:第1卷.徐恒醇,譯.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6:前言,16-17.盧卡奇在該書前言里還提到,德國社會學家韋伯(Weber)(盧卡奇曾是他的學生)在致盧卡奇的一封信中,曾將馬克思的這種辯證方法比作易卜生的戲劇——直至劇終人們才理解它的開端的含義。
[6]《資本論》第三卷問世后,上述兩種市場價值概念的差異乃至矛盾并沒有立即在馬克思主義內部或外部引發爭論。龐巴維克是第一個從外部對勞動價值論發起攻訐的資產階級經濟學家,他曾就價值轉形、復雜勞動還原等一系列勞動價值論的核心問題提出了尖銳的批評,卻唯獨沒有觸及市場價值的兩種概念。與龐巴維克展開論戰的希法亭也沒有區分這兩種概念,但是,希法亭依靠正確的理論本能,看到了將兩種市場價值概念結合起來的必要性,他寫道:“經驗能幫助我確定的,是為生產一種具體產品所需要的勞動的具體支出。這個具體勞動在多大程度上是社會必要勞動,也就是說,在多大程度上影響著價值的形成,要在下述條件下才能決定,也就是說,我需要知道生產率的實際平均水平、這一生產力所要求的強度,還需要知道社會需要多大數量的這種產品。而這意味著,我們在向個人詢問社會所執行的職能。因為社會是唯一有能力計算價格水平的會計,而且社會為此目的所使用的方法是競爭的方法。在市場的自由競爭中,社會把一種產品的所有生產者所耗費的具體勞動當作一個整體,而且社會只償付那些其耗費是社會必要耗費的勞動,因此正是社會表明了,具體勞動在多大程度上真正參與了價值形成和價格的確定。而‘勞動券’和‘構成價值’的烏托邦則是建立在下述幻想的基礎上:理論上的衡量尺度同時直接就是實際中的衡量尺度。與這種觀念相適應的是把價值理論看作獲得一張價目表的手段,這張價目表越穩定越公平越好,而不是把價值理論看作‘發現現代社會運動規律的工具’。”HIFERDING R. Bohm-Bawerk's criticism of Marx//SWEEZY P. Karl Marx and the close of his system. New York: A. M. Kelley,1966: 146-147重點標記為引者所加。希法亭在此談到的“勞動券”和“構成價值”的觀念,分別來自空想社會主義者格雷(Gray)等人和小資產階級社會主義者蒲魯東(Proudhon),并為馬克思所批判。
[7]RUBIN I I. Essays on Marx's theory of value. Detroit: Black and Red,1972: 185.在我國經濟學界,對兩種社會必要勞動概念的探討最早是由魏塤和谷書堂在1955年進行的,后者在20世紀50年代初接受過蘇聯專家的培訓。[魏塤,谷書堂.價值規律在資本主義各個階段中的作用及其表現形式.南開大學學報(經濟科學版),1955(1);魏塤,谷書堂.價值規律在資本主義各個階段中的作用及其表現形式.3版.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61.]此后,在1956—1958年、1962年前后以及1982年前后,分別出現了三次圍繞該問題的爭論。對這幾次爭論的簡要介紹,可參見谷書堂,楊玉川.對價值決定和價值規律的再探討.經濟研究,1982(1):18(附注)。
[8]ITOH M. Value and crisis. New York: Monthly Review Press,1980: 84.
[9]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5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74:199-200.重點標記為引者添加。
[10]在《資本論》第三卷第十章,需求變動和價格無關的假設,與需求是價格的函數這一假設是雜然并存的,馬克思雖然意識到兩者的區別,但沒有充分展開以討論兩種假設的意義。
[11]羅斯多爾斯基.馬克思《資本論》的形成.濟南:山東人民出版社,1992:第三章第五節,尤見102-105頁.
[12]魏塤,谷書堂.價值規律在資本主義各個階段中的作用及其表現形式.3版.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61:6.不過,在和第一種理論的擁護者辯論時,谷書堂等人有時陷入了誤區,以為供求只影響價格與價值的偏離,而不涉及市場價值決定本身,例如他們說:“第二種含義的社會必要勞動時間參與價值決定,而市場供求只決定市場價格與價值的差額,只決定價值實現,兩者怎么可以混同呢?”谷書堂,楊玉川.對價值決定和價值規律的再探討.經濟研究,1982(1).
[13]谷書堂,楊玉川.對價值決定和價值規律的再探討.經濟研究,1982(1).
[14]谷書堂和楊玉川也試圖界定馬克思的均衡概念,但他們的局限是:第一,沒有足夠清晰地區分再生產均衡和市場供求均衡;第二,對再生產均衡的雙重含義——同時包含價值量均衡和實物均衡——也未做分梳,而只著重談論了再生產中的實物量均衡;第三,片面地強調了市場供求均衡與再生產實物均衡的區別,相對忽略了市場供求均衡與再生產均衡的聯系。谷書堂,楊玉川.對價值決定和價值規律的再探討.經濟研究,1982(1).
[15]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5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74:212.
[16]例如馬克思說:“供求實際上從來不會一致;如果它們達到一致,那也只是偶然現象,所以在科學上等于零,可以看作沒有發生過的事情。”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5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74:212.
[17]孟捷,馮金華.非均衡與平均利潤率的變化:一個馬克思主義的分析框架.世界經濟,2016(6).
[18]RUBIN I I. Essays on Marx's theory of value. Detroit: Black and Red,1972: 182.
[19]需要指出的是,第二種含義的市場價值還可以這樣來求取,即以第一種含義的市場
[20]RUBIN I I. Essays on Marx's theory of value. Detroit: Black and Red,1972: 178-179.在魯賓看來,不同部門之間的均衡(實際上就是包括價值量和實物量雙重均衡的再生產均衡)是長期而穩定的市場供求均衡的前提。
[21]同[20]190.
[22]參見筆者在以下著作第4章里的討論:孟捷.馬克思主義經濟學的創造性轉化.北京:經濟科學出版社,2001。
[23]魯賓承認,他在論證市場價值第一種概念時所采用的一些術語,如“均衡價格”和“均衡產量”,均來自馬歇爾(Marshall)。RUBIN I I. Essays on Marx's theory of value. Detroit: Black and Red,1972: 189 and note 4.
[24]例如,魯賓提到,天氣變化可以導致對棉布的需要發生變化。186,188,192.魯賓承認,他在論證市場價值第一種概念時所采用的一些術語,如“均衡價格”和“均衡產量”,均來自馬歇爾(Marshall)。(Marshall)。RUBIN I I. Essays on Marx's theory of value. Detroit: Black and Red,1972: 189 and note 4.186,188,192.
[25]RUBIN I I. Essays on Marx's theory of value. Detroit: Black and Red,1972: 183-184.
[26]同[25]在魯賓那里,均衡同時涵蓋了市場均衡和再生產均衡。
[27]MORISHIMA M. Marx's economics: a dual theory of value and growth. Cambridge: CUP,1973: 1-2.
[28]馬克思.資本論:第3卷//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5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74:212.
[29]馬克思.資本論:第1卷//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393-394.重點標記為引者所加。
[30]馬克思.資本論:第1卷//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122.
[31]NELSON R R,WINTER S G. Evolutionary theorizing in economics. Journal of Economic Perspectives,2002.
[32]FREEMAN C,LOUCA F. As time goes by: from the industrial revolutions to information revolution. Oxford,2002:120,121.另見弗里曼,盧桑.光陰似箭.沈宏亮,等譯.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7。
[33]馬克思說:“資本在某種意義上,可以稱為處于運動過程中的價值……從自身出發并以加大的量回到自身?!瘪R克思.資本論:第4卷//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6卷第3冊.北京:人民出版社,1974:147.
[34]馬克思.資本論:第2卷//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4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122.
[35]孟德爾.《資本論》新英譯本導言.北京:中共中央黨校出版社,1991:94-95.重點標記為筆者所加。
[36]馬克思.資本論:第3卷//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5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74:198.重點標識為筆者添加。
[37]HIFERDING R. Bohm-Bawerk's criticism of marx//SWEEZY P. Karl Marx and the close of his system. New York: A. M. Kelley,1966: 139-140.布哈林(Bakharin)也曾指出:“在馬克思那里,價值是兩種社會現象之間、勞動生產率與價格之間社會聯系的表現?!辈脊?食利者政治經濟學.郭連成,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02:62-63.
[38]Rubin I I. Essays on Marx's theory of Value. Detroit: Black and Red,1972: 80-81.
[39]此處對宇野學派的介紹,參考了伊藤誠的下述著作:ITOH M. Value and Crisis: essays on Marxian economics in Japan. New York: Monthly Review Press,1980; ITOH M. The basic theory of capitalism. Basingstoke,Hampshire: Macmillan Press,1988.
[40]IIOH M. Value and Crisis. New York: Monthy Review Press,1980: 86,87.
[41]IIOH M. Value and Crisis. New York: Monthy Review Press,1980: 178-179,note 11.
[42]伊藤誠:“相較而言,對于把價值規律發展為資本主義社會再生產的規律來說,生產價格理論比市場價值理論更為重要?!薄笆袌鰞r值理論應該置于生產價格理論之后來討論,并且應該作為生產價格理論的內在組成部分。”IIOH M. Value and Crisis. New York: Monthy Review Press,1980: 90.
[43]IIOH M. Value and Crisis. New York: Monthy Review Press,1980: 87.
[44]從資本主義生產當事人的角度看,生產價格也是均衡價格,因為利潤率平均化意味著資源配置的一種均衡狀態。但這種均衡純然是以資本主義生產當事人的眼光來看的,與馬克思所說的再生產均衡迥然不同。在馬克思那里,即便實現了利潤率平均化或形成了生產價格,也會出現再生產非均衡。換言之,生產價格雖然可以構成市場價格據以漲落的重心,但并不是所謂的長期均衡價格。在馬克思那里,除了地租理論以外,利潤率下降規律和由此帶來的危機趨勢是可佐證這一觀點的另一證據。然而,在馬克思主義經濟學中,一直有一種觀點主張生產價格不僅是市場價格據以漲落的重心,而且是長期均衡價格,一個最近的例子是美國學者莫斯里(Moseley)在其新著中提出,生產價格作為長期均衡價格具有下述特點:除非勞動生產率或工資發生變化,否則生產價格作為市場價格圍繞其波動的中心將不會有任何改變。MOSELEY F. Money and totality: a macro-monetary interpretation of Marx's logic in capital and the end of the“transformation problem”. Leiden,Netherlands: Brill,20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