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傳統倫理與現代社會(增訂本)
- 羅國杰
- 1659字
- 2019-10-25 16:02:32
第五節 “賴其力者生”的勞動創造論
在中國倫理思想史上,墨子作為小生產階層的思想代表,第一次賦予了勞動,特別是生產勞動以高尚的意義,認為勞動是人與動物相區別的重要標志,從而也就是人確立其地位(與動物相比較)和價值的依據。這一問題,是墨家和儒家相對立的又一個重要方面。
孔子特別鄙視生產勞動。他把從事為稼、為圃的生產勞動看作低微下賤的、只有小人才應去做的事。《論語·子路》載:
在西方倫理思想史上,古希臘思想家從柏拉圖到亞里士多德很少有重視勞動,特別是重視一般下層人的勞動的。墨子則不然,他十分重視勞動,提出人與動物的根本區別,就在于能夠從事維持自身存在的生產勞動。
禽獸以身上的羽毛為衣服,用腳上的蹄爪作鞋子,以水草當糧食。人類卻不同,他們依靠自己的生產勞動而得以生存,也依靠勞動才和禽獸相區別。人要生存,必須要強力從事生產勞動。墨子說:“強必富,不強必貧;強必飽,不強必饑”;“強必暖,不強必寒”(《墨子·非命下》)。因此,勞動是人類必需的,不是什么低賤的事。
當然,我們還必須指出,墨子所說的“賴其力者生”的力或勞動,其范圍是很廣泛的。“力”和“命”相對,“天下皆曰其力也,必不能曰我見命焉”(《墨子·非命中》),就是“力”、“命”對舉的說法。墨子認為,不論是個人的富貴還是國家的興衰,都是人們“強力”的結果,不是由什么“命”決定的。“力”的內涵是指人的勞動能力,它包括“思慮之智”的腦力和“耕稼紡織”的體力兩大方面。他把王公大人的“聽獄治政”、士君子的“亶其思慮之智”、農夫的“耕稼樹藝”、婦人的“紡績織纴”,都看作“賴其力者生”的“力”。他認為,如果王公大人不能“蚤朝晏退,聽獄治政”,那就會“國家亂而社稷危”;如果士君子不能“竭股肱之力,亶其思慮之智,內治官府,外收斂關市、山林、澤梁之利”,那就會“倉廩府庫不實”;如果農夫不能“蚤出暮入,耕稼樹藝,多聚叔粟”,那就會“叔粟不足”;如果婦人不能“夙興夜寐,紡績織纴,多治麻絲葛緒捆布纟參”,那就會“布纟參不興”(《墨子·非樂上》)。只有靠全社會的勞動,國家才會安全穩定,人民才會豐衣足食,幸福安寧。墨子強調“力”或勞動的重要作用是合理的,但是他不能夠理解一切剝削階級不是賴其力者,而是靠剝削廣大勞動人民為生的。他分不清壓迫與被壓迫、剝削與被剝削,把一切社會活動,甚至包括王公大人的“聽獄治政”和士君子的“收斂關市、山林、澤梁之利”的剝削行為,都看作“賴其力”。然而,墨子的可貴之處是看到了人民大眾生產勞動的重要意義,甚至敢于把農夫農婦的生產活動與王公大人的聽獄治政相提并論,這在當時可以算是一個了不起的思想。這一思想顯然是與孔子鄙視生產勞動的觀點根本對立的。
基于上述觀點,墨子把強取別人的勞動成果的行為稱為不義或不道德的行為。他說:“今有人于此,入人之場園,取人之桃李瓜姜者,上得且罰之,眾聞則非之,是何也?曰:不與其勞獲其實,已非其有所取之故。”(《墨子·天志下》)一個人不參加勞動,卻把人家的勞動成果偷搶去,據為己有,這是一種不仁不義的行為。他認為,正是這類大大小小的虧人自利的行為造成了社會的動亂。
墨子力圖通過道德輿論來保護勞動人民的勞動成果,但由于他把統治階級的聽獄治政、聚斂民財也看作一種正當的“勞動”,從而不自覺地對剝削階級占有人民的勞動成果作了合理化的論證。當然,他的出發點和動機是很好的,他對統治階級過度暴斂民財也是堅決反對的。
在這一問題上,墨子的理論貢獻是把勞動看作人與動物的根本區別,認為勞動和道德緊密相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