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緒論

一、概說

(一)研究依據

蘇軾(1037—1101年),字子瞻(一字和仲),號東坡居士,四川眉山人,是北宋最為杰出的文學家與書畫家之一。他的一生,多姿多彩又波瀾壯闊,他精通詩、詞、文、賦、書法、繪畫、音樂等藝術,并在這些藝術門類中皆有突出貢獻,為后世留下了無比豐碩的成果。僅以詩詞文章而言,在長達四十余年的創作生涯中,他的作品有《東坡集》40卷、《后集》20卷、《和陶詩》4卷、《東坡樂府》2卷、《東坡易傳》9卷、《論語說》5卷(已佚)、《東坡書傳》13卷、《奏議》15卷、《內制》10卷、《外制》3卷等。

蘇軾可以稱為中國傳統文化的代表性人物。通讀蘇軾詩文,可以發現其博采眾家思想之長,從而使得他在人生態度上達到了超脫曠達的境界,在處世方式上做到“獨善”與“兼濟”的統一。縱觀蘇軾一生,開放包容一直是他的人生態度,他吸收了儒釋道三種不同的哲學思想,并以此為基礎,建構了自己的學術思想體系。可以說,他對中國文化的繼承和發展起到了積極的推動作用,并對后世文人的人格追求和道德建樹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蘇軾的哲學觀和人生理想,是蘇軾研究中爭論最多的問題。長期以來,論者眾說紛紜,莫衷一是。清代文學家褚人獲《堅瓠集》中“大蘇死去忙不徹,三教九流都扯拽”這句,談到的即是這一現象。概括起來主要有三種見解。第一,認為蘇軾為一代之大儒,釋、道思想對其影響應居次要地位,這種觀點至今依舊在學界占據主流地位。第二,認為蘇軾在政治上以儒家為指導,在生活上則多取禪宗態度,持此派觀點的學者中最有代表性的當數林語堂,他在《蘇東坡傳》里曾明確地說:“我可以說蘇東坡是一個不可救藥的樂天派……一位瑜伽修行者,佛教徒。”[1]第三,認為儒、釋、道隨歲月更迭和仕宦浮沉,在蘇軾的思想中交替產生作用,不同時期此消彼長,各領風騷。總的來說,學界普遍認同釋、道兩家思想對蘇東坡起到較大的影響。

這與其經歷息息相關。蘇軾一生大起大落,他一生與眾多出家人熟識、交游,僧人、道士好友眾多;他游歷過無數的名山大川、名寺道觀;他對佛教與道教都有很深的認識與很高的修為。這或許并非僅僅是由于詩人浪漫的天性使得他篤愛交游,也是由他一生中數次的貶謫所造就的。在長時間的宦海沉浮生涯中,蘇軾之所以還保有如此樂觀曠達的人生態度,筆者以為,大約可以從佛道思想去尋其根由,佛道思想對蘇軾解脫困境起到了相當大的作用。

研究蘇軾佛道交游對其詩文的影響,對考察其詩文全貌、確定佛道兩家在蘇軾思想中的地位和起到的作用,對梳理蘇軾詩文的發展脈絡很有意義。筆者認為,之所以有必要將佛道相提并論去研究這兩家學派對蘇軾思想的影響,是基于以下幾個重要原因:

首先,道教與佛教雖隸屬不同宗教派別,彼此卻有許多相通之處。道教乃中國傳統宗教,生發自本土,距今已有1800余年的歷史。道教是一個崇拜諸多神明的多神教原生的宗教形式,主要宗旨是追求得道成仙、救濟世人并以《老子》等為重要經典。道教幾乎無外來因素影響,它與中華本土文化緊密相連,具有華夏美學特色,契合中國國民性,對中華文化的各個層面都產生了深遠的影響。而佛教雖源于印度,但自東漢傳入我國之后,其間經歷代高僧大德、帝王卿相、飽學鴻儒的弘揚提倡,使得佛教千余年來被中國人廣泛接受,深入中國社會各個階層,亦成為華夏民族的主要信仰之一。同時,佛教雖是印度宗教,但在傳入我國的千百年中,已經與中國傳統相融合,以至于與道教有許多相近之處,美學史上有許多命題、概念,都可以同時從道家與佛家那里找出相應思想。比如,蘇軾談的“形神”問題,老莊思想中有,佛教思想中也有;又如蘇軾的《論畫》中有“未盡捧心之妍”“得之濠上”等化自《莊子》的語句,但同時又把吳道子《佛入涅槃畫》作為說明問題的例子舉出來,足見在蘇軾身上的佛道互滲。

其次,蘇軾忠君愛國、學而優則仕、抱負滿懷,是中國傳統士大夫的代表人物之一。儒學作為中國傳統的官方意識形態,對蘇軾自然有根深蒂固的影響。而佛道二教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與儒家學說相對立的,尤其是作為中國本土傳統思想的儒家和道家,彼此更是對立和補充的,儒道互補是兩千多年來中國思想的一條基本線索。“儒、道是離異而對立的,一個入世,一個出世;一個樂觀進取,一個消極退避。”[2]如果說儒、道二家一個入世,一個出世,那么佛家便是以出世之心待入世之事,在佛學禪宗里,蘇軾可以勉強尋得一些安慰和解脫。儒家強調人際關系。道和禪都要破對待,空物我,泯主客,齊生死,反認知,重解悟,親自然,尋超脫等,在藝術審美中難舍難分。但兩者著重點有所不同:道家樹立超越現實束縛的理想人格,要求個體與宇宙并生,并不認為世界為虛幻;禪則著重心靈體驗,視物我世界為虛幻,不重生死,無怨憤、無傷感,根本不求超越現實的理想人格,只求超脫塵世,于瞬間頓悟永恒,通過自然景色,感悟有韻味的心靈境界。所以研究佛道二家思想在士大夫蘇軾詩文中的體現和對其思想的影響,便于我們更好地了解蘇軾在詩文中如何將“兼濟天下”與“獨善其身”互補地聯系起來,也便于理解蘇軾身上鮮明的士大夫矛盾心理。

最后,由于林語堂《蘇東坡傳》影響太大,導致許多人有“蘇軾是個佛教徒”的認識。不少學界研究者雖不至于認為蘇軾是虔誠的佛教徒,卻也認為蘇軾是個學佛者,因此研究蘇軾禪佛詩歌、禪佛思想的比比皆是。但事實并非如此,蘇軾雖與眾多僧人來往頻繁相互唱和,卻并不信佛崇佛,而是一生篤信道教。因此,分析對比蘇軾的佛、道交游詩,對論證蘇軾并非佛教徒而是終生崇道有極大的意義。

(二)本書創新

筆者深知學界對蘇軾歷來關注甚多,對他的研究蔚然已成“蘇學”。20世紀以來更是成果斐然,名家輩出,研究文獻汗牛充棟。“前人之述備矣”,成為后人難以企及與攀越的高峰,循前人之徑,猶如百尺竿頭,尺寸難逾。但學界對蘇軾與道教或者禪宗之間的關系這一論題雖已有研究,目前卻尚無綜合兩教對蘇軾思想所產生的影響的系統、具體的對比性研究,亦無理想結果的課題。對蘇軾佛道交游及其對詩文的影響這一方面的深入研究更是相當缺乏,本書正是鑒于此而作。

蘇軾在詩詞文中涉及佛道思想頗多,后人對此已經做了較為深入的研究,論及佛道思想對蘇軾的影響,學界也有人就此方面進行研究,但是具體考察佛道交游對蘇軾詩文的影響的,幾無所見。

宋代是一個“舉世重交游”[3]的時代,交游風氣盛行于當時各種社會關系中,親朋好友、師生幕僚、同鄉世交、方外之人等形成各種社會圈子。交游是有識之士在朝堂之外的重要活動,而蘇軾因為性格親厚,在他周圍形成了一個很大的交游圈,據統計,史料記載的與其有過交游的人員多達307人[4],其中僧人、道士、術士等方外之人便占相當一部分比例。蘇軾與他們詩文酬唱、飲酒論詩、登山臨水,形成了一個文化氣氛濃郁的交游圈,創作出了許多與禪佛道教相關的交游詩文。本書的特點主要表現在從蘇軾詩文本身出發考察其佛道思想,區別于現存于世的研究作品中對蘇軾思想的外部研究,本書是從蘇軾詩文的內部研究著手來研究佛道二教對他的影響。從具體詩文中探尋思想脈絡,不僅更容易體現蘇軾的佛道思想,且經過系統的考察,會對蘇軾佛道思想把握得更深刻、更全面。

本書力圖全面梳理蘇軾的全部相關詩文之后,再做出關于蘇軾佛道思想的論述。佛教、道教包含的范圍極大,但是本書只涉及與蘇軾有關的佛道內容,如與蘇軾有明確交往的僧人與道士、蘇軾對佛教和道教的理解、蘇軾游覽過的寺廟與道觀、蘇軾全部詩文中所涉及的佛教和道教用語,以及蘇軾一生與佛道緊密關聯的事情等。


[1]林語堂:《蘇東坡傳》,45頁,西安,陜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5。

[2]李澤厚:《美的歷程》,90頁,天津,天津社會科學院出版社,2008。

[3](宋)邵伯溫:《邵氏聞見錄》,卷七,63頁,北京,中華書局,1983。

[4]參見吳雪濤等輯:《蘇軾交游傳》,1頁,石家莊,河北教育出版社,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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