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海明威書信集(1917-1961)(海明威文集)
- (美)海明威
- 19796字
- 2019-09-29 15:58:58
致埃茲拉·龐德
1923年1月23日,蒙特魯斯附近香畢
親愛的埃茲拉:
我們有意向加入你們。那里的生活怎么樣?你付多少錢?旅館怎么樣?我能不能像萊茵河上的諾思柯利夫那樣在你的法西斯戰友里隱姓埋名?他們會給哈德萊蓖麻油嗎?你知道,墨索里尼在洛桑告訴我說我不能再在意大利生活了。你到底怎么樣?夫人好嗎?你們打算呆多久?回答這些看來很重要的問題。
我想你聽說我損失少作的事情了?我上周去巴黎看還剩下些什么,發現哈德萊已經歸置了,包括復寫紙副本等。我的完整作品只剩下三稿鉛筆寫的一首拙劣的詩,涂涂改改的;約翰·麥克盧爾[《兩面派》的編輯]和我的通信和一些新聞稿復寫本。
你自然會說“好好”之類。但別對我這么說。我情緒還沒到那兒呢。三年啊,寫那該死的東西。有些人喜歡我想象的1922年的巴黎。
現在寫新東西。我們有6—8個月的嚼過。我把理發師都辭了,為的是即便身處圣安東尼十字架下也不干報紙的活了。小卵泡們工作速度夠快的,我差不多被所有場合趕出來了,除了像你那樣的局外人團體。上次斗膽露面是在“盎格魯·美國人”[巴黎的出版俱樂部],幾個星期前的事了。
里拉像是在往下跌。顯然道格拉斯比墨索里尼偉大。凱爾特-意大利裔戴夫·奧尼爾剛花18法郎買了兩只左腳靴(工廠弄錯了)——售貨員對他說幾個星期后才看得出不同來。戴夫為此歡呼。靴子當然很痛苦。
哈德萊問候你和多蘿西·龐德——我也問候——寫信給我——
伊默(在“萊茵理想國”人們常這么說)
海姆
(此信藏印第安納大學莉麗圖書館)
此信及下列致龐德的信(貫穿1924年)經印第安納大學莉麗圖書館允許刊出。
致埃茲拉·龐德
1923年1月29日,蒙特魯斯附近香畢
卡利諾:
左腳戴夫[奧尼爾]現在每天上兩次法語課。他問門房這女人是不是好法語老師。門房說:“是的是的。不過她不太懂法語。她是個德國人。”
然而戴夫喜歡她。他也在創作些新詩。他的系統做法是用幾個單詞寫他不明白的事物。任何不明白的東西都行。越不明白越“魔幻”,詩也就越好。他充分再現了你詩作的韻味。我想你在他眼里就是一種韻味,一種“魔幻”的韻味。這似乎沖我說詩里的字詞就算是陳詞濫調、拜倫式的短語、麥休·阿諾德的語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魔幻”。他還說畫杯杯而不畫丘比特娃娃的羅斯·奧尼爾詩寫得比葉芝好得多。我說他的意思是奧尼爾家族的血讓她比葉芝更能畫丘比特娃娃。這話并不為大多數人接受。
你說要多呆兩周是什么意思?是的我懂兩周是什么意思——兩個星期。升降機——電梯。公交車——街車。倫敦的一先令是這里的兩毛五硬幣。為甚要呆殘忍的兩周?我們原計劃2月最后一周到那兒[拉帕洛]。按此計劃,你則早已離去。我本想你整個冬天都在那兒。
說說卡拉布利亞。我很想去卡拉布利亞。從那兒去西西里很容易。可是,你會同南希[·庫納德]去卡拉布利亞嗎?看樣子倒是想去的。放下這不合時宜的美味。我明白你很看重拉帕洛,可你會去別的什么地兒而我們又不反對?還是你跑累了?常有的春天的筋疲力盡?我也想收斂一下不那么大步邁進,可同時又不愿意想得[亨利(邁克)·]斯特拉特可憐前往拉帕洛。斯特拉特不錯,我喜歡斯特拉特。
假如你們都想去什么地方我們又不加干涉,那么我們就呆在此地到2月底或者2月中。隨后去你們呆的地兒。我們原想呆在意大利到5月。隨后穿越阿布魯其向北移什么的,大迂回以繞開羅馬和其他文化中心,翻山越嶺走側路,最后的目標是威尼斯。哈德萊除了和家人一起還沒看過威尼斯呢。上次在米斯特列我們都沒有錢跨越高架橋。
要是你離開而多蘿西呆在拉帕洛一陣子,我們可以在那兒泊車,打場網球,興許稍后在哪兒同你碰頭。
高緯度讓我實際上變得沒有性意識。我不是說根除了男性至上的意識,而是指腎上腺素的活動受制約了。我想同伯爾曼討論此事。這個現象可以為一篇論文貢獻點滴。論文的主題是海拔2000米以上妓女漸少與恩加丹谷之奇特例外;恩加丹谷每年冬天妓女集中,系圣莫瑞茲山緯度海拔2001米所致。我敢說輔之以溫度密度圖表,就能得出結論。
寫信報告消息給我。我們渴望見到你們。我們2月14日后才能動身。怎么協調日期行程?
愛你和多蘿西——
海姆
謝謝你對一個青年人全集遭竊時所給予的忠告。擲地有聲。我再次謝謝你。我重復一遍。感謝你。我會聽從你的忠告的。
(此信藏莉麗圖書館)
致葛特魯德·斯坦因
約1923年2月18日,意大利拉帕洛
親愛的斯坦因小姐:
隨信附上給《論壇報》寫的評論。你可以隨意刪節或者干脆不用。假如你不喜歡這篇東西,我可以另寫一個。這是我能持的最開放的態度了。
我們來這里三天后龐德走了。七天潮悶后,今天放晴了。我們打算月底去柯爾蒂納再滑滑雪。哈德萊養得不錯。這里有個不錯的家伙名叫[亨利·]邁克·斯特拉特。我本計劃跟他打拳的,可他扭傷了腳踝。這里的海水弱而無趣,看上去水里的鹽分也不多。潮起潮落一英寸上下。浪破的時候像是有人拿一桶灰往駁船一側傾倒。這地方不怎么樣。
我一直努力工作,完成了兩樣東西。你關于工作所說的話,我想了許多,開始那樣照著做了。假如你還想到了什么,我希望你寫信告訴我。我努力從事創作,全心于茲。腦子似乎更好使了。
巴黎怎樣?我們4月左右回去。邁克在替哈德萊畫一幅好肖像。我寫書寫得愉快。
你把評論給約翰遜博士看看怎么樣?
我們兩人都愛你。
歐內斯特·海明威
評論發表后寄我一份好嗎?
(此信藏耶魯大學圖書館)
致埃茲拉·龐德
1923年3月10日,米蘭
親愛的埃茲拉:
你寄的神秘的明信片收到了,已存放以備日后參考。我在米蘭生病臥床了。咽峽炎。我們在奧爾比特羅呆了一小陣子,真是瘋狂愛它。那晚欲阻攔我們的是一位叫德拉·洛薩的考古學家。邁克阿爾蒙來過,呆了很長時間。我讀了幾乎他出的所有的新東西。約16—18個短篇、一部小說。他在拉帕洛呆著的時候寫了七篇或是九篇新作。假如我是賽馬情報販子,我會對朋友那貝殼一樣的耳朵小聲說:“去給邁克阿爾蒙下一小注,你照得長彩不誤。”此事得詳議。
我們打網球打得痛快。我病好的話可以跟邁克[斯特拉特]打拳。他的腳踝好了。他給哈德萊畫了絕棒的肖像。他們去翡冷翠了。哈德萊養好了,網球打得倍兒棒。周圍幾個男人都被她打敗了。我還挽回一點面子,發明了一種斜線擦邊球。信不信由你。我們把你的拍子放在“光輝”廳了,由“嬌嬌”替你們保管。我想這就算打得不錯了,假如我說錯了就糾正我。
你現在要么是喜歡上羅馬了要么是厭煩羅馬了。
邁克阿爾蒙跟我們談了每個人的情況。這是最令人賞心悅目的事情。
我6月份也許去拉布拉多淘金。
隨信附上我的論女詩人的小詩,帶注解的。
露西·斯托普斯或者她的名字我弄錯了,宣布與非常令人愉快的法國畫家勒·桑訂婚。不算宣布,是口頭告訴人們。我們出席了那一凱旋的午餐會。
“嬌嬌”處有你一本《小評論》,包裝紙很破。我偷看了一下,沒什么好讀的。你知道,太不豐滿。我轉寄給你,還是放在這兒?里面什么也沒有。胖攝影師斯泰拉先生的作品。那也不能吸引我的眼球。
保持聯絡。地址:意大利柯爾蒂納達姆佩佐市郵局留存
別把“女詩人”給我弄丟了。
伊默
海姆
(此信藏莉麗圖書館)
致C.E.海明威大夫
1923年3月26日,巴黎
親愛的爸爸:
《星報》發電報要我寫12篇報道法國人和德國人的文章。我取道巴黎前往德國。今天寄出第一篇,兩周后能刊出。是《每日星報》。
德國之行結束后我打算去釣鮭鱒魚,在蒂羅爾與哈德萊匯合。那是在白云石山里的柯爾蒂納達姆佩佐。
我希望你今年春天釣魚也釣得痛快。我很感激你的信,真對不住我自己寫得不多。一個人寫作為生,信就很難寫了。我在火車上38小時了,累得要死。過去的一年里我在鐵路上走了近10000英里。意大利去了3次;巴黎—瑞士來往6次,康斯坦丁堡—德國—勃艮第—旺代。旅行是旅夠了。
爺爺好吧?原諒我用這破紙。問候媽媽和孩子們。愛你。
你的愛子
歐尼
(此信藏肯尼迪圖書館)
致愛德華·J.奧布萊恩
1923年5月21日,巴黎
親愛的奧布萊恩先生:
旺斯先生辦公室的來信附件剛浮出水面。旺斯先生似乎有點以為我在給他下套:是我寫信說你讓我把小說寄給他,說你會寫信跟他談此事。我覺得是墨索里尼的郵政服務出了問題。
似乎有什么東西在咒我。先是丟東西,然后是讓你談這小說的信走了歧路。我兩個月沒得“畫報”回音,以為他們當然買下稿子了。
旺斯先生的信讓我情緒低落。因信分量沉而喝醉了酒,現在仍覺得低落。有人告訴他小說寫得不錯,他當然以為人家買了稿子。我想此注一定下得很無望。
勒桑在此地。他向我問起你。他打算跟那個霍爾特姑娘去美國結婚。他似乎很快樂。
[亨利·]斯特拉特畫得越來越好了。有一天我把他畫的一些東西給葛特魯德·斯坦因看。她以為他大有前途。斯特拉特夫人在發你名字音的時候嗓音低沉厚重。一切都未變。
我記得四五年前給卡爾·哈里曼編的“紅書”寄過一個短篇,是講一個意大利槍手的故事的。他們給我回了封長信說是故事缺少心靈的觸動,信好像是個叫肯尼科特的人或者名字類似的什么人寫的。說假如我把槍手寫成年邁母親的唯一支柱,讓他結果痛改前非,那就動聽了。所以我猜把我的老人故事寄給他們不太好。自那以后這是我第一次把小說往外寄。
當然,此事很荒唐。小說退回來后有那樣的信跟著讓我害怕。讓我語噎,無從寫什么了。似乎毀滅了出版的任何理由。我仍然認為該雜志的讀者比編者更有理智和品位。
我還是想發表想得要命。
假如你有高見,覺得該怎么辦?
海明威夫人同此問候。希望你寫得愉快順利。希望你工作順利。我們經常想到你。
誠摯的,
歐內斯特·M.海明威
(此信藏馬里蘭大學圖書館)
致葛特魯德·斯坦因
1923年6月20日,
巴黎親愛的斯坦因小姐:
哈德萊和我明天(周四)晚飯后會來你處。假如你忙或者外出,我們就悄然離去。上周我們兩家都有七大姑八大姨漂洋過海,他們說到就到。我非常渴望與你聊toros y toreros[公牛和斗牛]的事情。我們也許7月6日往龐樸羅納呆四天。我覺得不會傷著哈德萊的。我期望在加拿大買一頭小牛練習舞動斗篷。就我而言太晚了,但也許能從孩子入手做點什么。
你永遠的朋友,
歐內斯特·海明威
(此信藏普林斯頓大學圖書館)
致伊薩貝爾·西蒙斯
1923年6月24日,巴黎
最親愛的伊斯:
禮拜天下午我可以在[橡樹園]門廳給你拍照:周圍排上七卷哲學書,你則稍加探究下“自我”或“情結的升華”或隨便什么;一長串摩托車載著追求者集聚在肯尼爾沃斯大街上。天啊——想象一下你住得離拉德克里夫奶奶只隔三個門——不,天啊,就在隔壁。而我們就在另一邊。這里的夏天剛開始。周六晚上我們去看了五場拳擊有獎比賽——“小不點”[哈德萊]、埃茲拉·龐德、《小評論》的J[簡]H[希普]、邁克·斯特拉特、邁克[邁克阿爾蒙]和我都去看了。令人陶醉的拳擊賽。昨天起天氣轉熱。8月1日左右我們打算坐船去加拿大。
你怎么樣?拉維尼婭前兩天來了,讓我們明晚去吃飯。她是個好孩子。呻吟來呻吟去。不是呻吟,而是談來談去講想要個情人等等。似乎那能解決所有問題。問題不在有沒有情人,而在有沒有情事。必須是雙向的愛,否則戲就不好看了。她迷人得要死。她有七卷易卜生隨身全帶著,是你那該死的一個英國朋友送的。
“小不點”身體很好。我們打算去西班牙的龐樸羅納趕斗牛盛會。真希望你也跟著去。你不覺得斗牛應該有決然的事前影響嗎?龐樸羅納在群山邊上一個叫納瓦爾德的野性十足的地方,那里的山延伸至巴斯克鄉下。也許你看不清我寫的東西,但是記住,你自己寫的也很糟。
你過得怎么樣?你在干什么?想什么?在跟誰談戀愛?等等等等。給我們寫信。我們走之前還能收到一封。哈德萊把你的夾克送到列維太太那兒了。基督啊,我不想離開巴黎去多倫多那“教堂之城”。不過,生活里的一切還算有趣。我們10月起為1924年租了個公寓——一間大公寓——有放大鋼琴的房間,有我的工作室——床上有電燈可以讀書——有花園可供玩偶和后代戲耍。房租也便宜,我們冬天空著離去也支付得起。沒有雪和山的地方我從不打算去。
記得我們在可怕的暴風雪里去普雷阿德山頂的第一天嗎?
明天在奧特意有越野賽。上周日外出,兜里裝了250響當當的法郎。
“羽毛貓”和我同此問候——
永遠的
歐尼
替我向你們全家致敬。向漢密爾頓夫婦致敬。向所有其他朋友致敬。
你去紐約干嗎,上舞臺?演出什么?快口劇?
法國巴黎勒蒙大主教路74號
謝謝去探望我們家人。
“小不點”讓我告訴你列維太太收到她寄的錢了;她和熱納塔都此問候。
致威廉·D.荷恩
1923年7月17—18日,巴黎
親愛的老比爾:
你真好。我手里還保存著的去年此時你給我的一封信還一直沒回呢,就收到你寫的這么封美妙的信。我給你寫了七頁紙講我們斯奇奧之行以及翻過多勒米特前往特倫托之行。我們回程在加爾達逗留,湖上坐船去塞爾彌翁,接著徒步去維羅納。——記得我們從米蘭開赴前線那天在加爾達腳下的那個小火車站看見塞爾維亞斯洛伐克人的情形。6月一個炎熱的日子。記得我們開赴分隊,不知會是個什么樣子,除了知道有一個游泳的地方。我們都開著菲亞特,記得嗎?約翰遜大夫和另一些家伙在維森撒接我們。貝茨上尉真是臭狗屎以及七七八八的事情;記得“工廠”外橋下水流的樣子,記得道路那頭壘球場的樣子。
我把這些都寫下來了,也寫了重訪的過程——看在基督的分上,霍尼,別再回去——在任何情況下都別回去——因為這一切都消失了。意大利不復存在了。我把信撕掉了,因為太悲哀,因為在我這里產生了悲哀的情緒,所以沒有理由讓你再悲哀。
霍尼,我們得向前進,不能老回到舊的事物里去或者想讓舊東西蹦出來,或者尋找記憶中事物的樣子。我們記憶中的事物是手中擁有的東西,它們很好很曼妙。我們得向前走去擁有別的東西,因為舊的事物除了在我們心中別無寄身之所。我講的這些是不是像優質老肥料播撒機里的各種屎?我并不想進行道德說教。
無論怎樣,哈德萊和我還有“中國佬”多爾曼-史密斯徒步攀越了圣伯納關。史密斯在科隆德皇陛下的第五火槍隊服役,此行是來休假的。他是我在米蘭的戰友,“停戰協定”之后的戰友。第一天我們從瑞士那邊起爬了38公里,第二天爬了44公里,到達奧斯塔——在海拔2000米處的山頂修道院里歇宿。然后從奧斯塔下山前往米蘭——米蘭我和哈德萊去了維森撒,然后坐公車去斯奇奧——從斯奇奧攀山越嶺——多勒米特郵(?)現在是意大利人開的旅游飯店——到大家所謂美麗的小鎮。假如奧地利不扔炸彈炸斯奇奧,意大利人也不會轟炸?然后前往特倫托,坐車穿越阿達美羅到里瓦,下行經拉格迪加爾達到塞爾彌翁——美麗的景區一直延伸到湖里。從德增加諾能看見湖景。記得我們看見捷克人的那個小站嗎?那便是德增加諾。隨后去維羅納,接著坐火車去米斯特列,然后就是順皮亞韋河而行——在蒙納斯特爾看見養蠶的人家。我看見一個帶角的東西穿著睡衣躺在擔架上聽蠶寶寶咀嚼——記得菲利斯·布昂吉奧諾嗎?佛薩爾塔——一個嶄新的丑陋的新城,除了樹上的疤痕在愈合長出了新皮,一點也沒有讓人想起戰爭。老戰壕的跡象一點也沒有。所有毀壞的房子都重建了,并被戰爭期間在西西里或那不勒斯避難的人們占用。我找到了我受傷的地方,那是一個綠色的光滑小山坡,一直延伸到河岸——讓我想起葛提斯堡戰役的當代畫面。皮亞韋河很干凈,也很藍。沒有雨。原來矮墻的地方馬匹拖著一條巨大的水泥船。
啊,——無論怎樣我們回到了巴黎——我在米蘭見了墨索里尼,對他進行了長時間的采訪。我寫了三篇文章預測法西斯占據政府的席位。我們飛到斯特拉斯堡,徒步穿行黑森林,釣鮭鱒魚,釣到許多。我們一路住在小客棧,相互恩愛
我們走萊茵河從法蘭克福到科隆拜訪了“中國佬”,隨后回到巴黎——見到斯奇幾乎殺了卡彭提爾。我收到《星報》的電報讓我去康斯坦丁堡。我去了,跟大撤退的希臘軍隊為伍——在康斯坦丁呆了三個星期——不錯的三個星期。就像天明了,你們都會開車前往博斯普魯斯去看日出,肅然奇怪是否真的會有戰爭再把整個世界點著——還差不多真是。隨后回家。在車里、在馬背上、用兩只腳穿越色雷斯地區;隨后穿越保加利亞和塞爾維亞,最終直擊的里雅斯特;吃了頓好飯;很高興又用意大利語說話;上火車直奔巴黎。哈德萊同行。
她比以前更漂亮了。我們相互很恩愛,走哪兒都在一起。在奧特意看賽馬,大家圍坐在大炭爐前;11月的明亮藍天,堅硬的草皮,美麗的田野,我們在看臺頂上觀看每一場賽事,也看別的東西——隨后我不得不去洛桑參加會議——在那兒呆到圣誕節——我們上山到一個瑞士老農舍,棕色的;滑雪了,坐了連排大雪橇;晚上喝熱的混合飲料;白天很冷,天氣清朗,有很多雪。隨后我們去拉帕洛打網球——和龐德及邁克·斯特拉特——普林斯頓的家伙
——然后上多勒米茨——柯爾蒂納達姆佩佐,滑雪到4月。這時我收到電報讓我去魯爾和德國其他地方。我去了;六周后回到柯爾蒂納;帶上哈德萊,我們回到巴黎。
你現在恐怕煩了我的敘述。不過,我想給你點消息,打破人家把我們看成古典神話的狀態。/
第二天——
親愛的帶角的東西——
那么,你是又戀愛了。啊,那是唯一值得做的事情。不管戀愛結果怎樣,過程還是值得的。天啊,霍尼,我希望你結果如意。假如有什么人夠格的話,那就是你。我但愿能和你最要好的姑娘各呆半小時;等我把真相告訴她們,你就得奮力擺脫她們追你了。
順便一提:我一路都在給你寄明信片,都寄到45E.Division了。你一張都沒有收到?
皮納·鮑恩來我們住的公寓了,沸騰得像一只貓頭鷹——還是舊時救護分隊的樣子,你知道的——含含糊糊,動不動就紅眼,看自己如何放腳。我堅留他吃午飯,他說愿意;我們每人喝了一杯,真高興又相互見面了。哈德萊出門給他添午飯的食材,這時皮納突然放下杯子,很肅穆地跟我握了握手,即刻走下樓去。“可是皮納,”我說:“你要在這兒吃午飯的!”他紅著眼看了看我,表情肅穆,在樓梯上前后揮揮手說:“不了,海米。”他道:“那對你老婆不公平!”
這時,哈德萊手里拿著菜籃子,里面放著買的東西,還有顆怪模怪樣的生菜頭,走上樓。皮納雙手抓著她說:“海明威太太,我得走了。假如我呆著不走,對你不公平。”
啊,我們堅持留他,可他還是要走。我們跟著他來到街上,可他還是這么過分客氣,直說:“這對她不公平,海米。我不能這么做。以我的情況不能這么做。”
抗議了一兩個街區后,最終我把他送上出租車,說去他母親或者姐妹或者別的什么人那里。我們招待了菲德爾公爵和他非常迷人過度受教育的年輕猶太夫人吃晚飯。飯后一起出去跳舞。我曾經在與一幫報界的人一起喝黑啤酒時看見公爵在皇家路上走過。
沒見西米,也沒見他的麥乳精新娘。
天熱的時候西班牙是個很好的地方。兩個月前去那里研究斗牛。住在馬德里市薩爾桑杰若尼諾的一個斗牛士膳宿公寓。接著跟一隊斗牛士游遍了整個西班牙——塞維爾、隆達、格蘭納達、托雷多、阿蘭爵斯,領略了這些。回來,接上哈德萊去龐樸羅納——納瓦爾的首府。剛回來:自離開軍隊以來這周是我過的最好的一周——龐樸羅納盛大的狂歡節——5天的斗牛表演,日夜跳舞——妙極了的音樂——鼓、蘆笛、橫笛——韋拉斯克茨筆下喝酒的人(?)的臉、戈雅、格瑞柯畫筆下人物的臉,都是穿藍色襯衫手里拿著紅手帕的男人,載歌載舞,轉啊,抬啊,浮啊。整個集會就我倆是外國人。每天早上,下午準備斗牛用的牛從城里遠在那一頭的畜欄里放出來,追逐著經過小城的主街到斗牛場,跑在前面的是龐樸羅納的所有的小牛犢!綿延一英里的奔跑——小岔道都安了大木門隔開,人群所有的人都跟牛群瘋跑想抓住它們。
天啊,他們在那城里斗牛。西班牙斗牛士里有8位最佳選手,其中5位被牛頂傷!公牛們一天放倒一位。
真正好的斗牛讓人著魔,比爾。并不是人們說的那樣殘忍。這是偉大的悲劇——我所見最美的情景,斗牛者要有膽量和技巧,比別的事情更需要膽量。我們坐在最佳席位的就像觀看戰爭進行,什么也傷不著你。我看了20場。哈什在龐樸羅納看了5場,很瘋魔。
啊,我看看,這封信顯然繩子快用完了。
8月17日我們坐庫納公司的安達米亞號船去蒙特利爾,27日到達——隨后去多倫多。還是往日做的一周6天的工作。你知道的,在多倫多,85%的居民禮拜天去新教教堂。這是官方的數字。我不知道另15%的人干什么。也許是去天主教堂。
我們10月左右會有一個孩子誕生。我們希望他是個男孩,你做他的教父。他頭幾個月是在滑雪板上度過的。他觀看了柏特林滑雪戰一次,卡彭提爾賽兩次,5場斗牛;因此假如胎教有任何作用,他的胎教已然完成。我們倆都瘋盼這個小家伙。哈德萊身體一點也沒不舒服,甚至一直都沒惡心嘔吐。她感覺從未這么好,樣子很精神。比爾,大夫說一切都很完美,絕對讓人羨慕。
天啊,我們過得真好玩,比爾。似乎我們并不想擺脫這一切。不過,只有我們倆的時候,花得如何精光無所謂——因為《星報》總給我派活,能帶來很多錢——可我往開銷賬戶打款到支票錢進賬戶得等一個月——我們每天花10法郎,隨后五六百塊來了又富得冒油。不過,我想應該有個穩定的工作了,在孩子一歲期間,各種開銷等等——無論怎樣要有穩定工作。不久等他或她長大,能跟家人一起分擔工作。
我這個月有一本書要出版(秋天發行,不過8月份我會設法弄一本樣書寄給你),現正讀著清樣。秋天還有一本要出版。我會把兩本都寄給你的。出版《尤利西斯》的那幫人在做這第一本,三山出版社在做第二本。我想部分篇什你會喜歡的。我花了許多心血在這些作品上。
哈什同此問候你。天啊,我希望你過得比信上透露的要好——我想你也過得不錯。銀行業或者無疑如地獄,可別的行業也見鬼[以下不清晰,部分清晰者原信上重影,像是:“霍尼,你看,我被浪漫故事打斷了,而不是被業務打斷了。”]唯一麻煩的是,浪漫故事里沒有生計問題。一個人無論得干什么活,只要有像你這樣和鮑比[羅斯?]這樣的好伙伴,這個世界還是值得活著的。
霍尼,接著寫——給我寫信,我拿著它上開往蒙特利爾的船。有你的信我肯定感覺比什么都振作,一想到加拿大我就情緒低落。
問候你還有——愛嘮叨抱怨的[詹金斯],假如看見杰克[·潘特考斯特],也替我問候一聲。
奧因
(此信藏普林斯頓大學圖書館)
致羅伯特·邁克阿爾蒙
1923年8月5日,巴黎
親愛的邁克:
校樣今天早上到了。你的信日期是周五。
空白頁是印廠的錯。一校的時候沒有空白頁。達朗蒂耶[第戎的印刷商]咋就不把一校連同二校一起寄來呢?我好作比較啊。
這個校樣看著很好,很干凈。我通讀了兩遍,哈德萊讀了一遍。
隨信附上我建議用的封面。比爾[·博德]建議加上短篇和詩作的題目。他說這些標題很好,能給封面增色,同時也激勵買書的人。我喜歡這封面的樣子。
也許你不喜歡。
出版人是你,你說了算。
假如你不喜歡標題,就把它們劃掉改用下面字樣:
THREE STORIES & TEN POEMS
空間留大點,跟隨信寄你的封面大體一致就行,書名放在下面,用小號字。怎么樣?我認為封面的字體該瘦長一些,但字體要一樣黑。現有這個字太扁。用“&”要比“AND”有力得多,也平衡得多,也一如隨信附上的封面容許適當的空白。畢竟書的標題是《三個短篇和十首詩》。
至于額外的空白頁。假如一面算一頁的話,封面之后幾乎所有的書緊接著都有四到八頁空白頁。有空白頁比沒有要好。最后一個短篇的后面空白處也越多越好。我們終會發現加了空白頁的成書要比省紙縮減到48頁、連扉頁都抹掉要賣得好。假如一本書薄得要死,沒有人愿意買。
我檢查了一下住處的書的空白頁,發現多斯·帕索斯的《三個士兵》里有八頁空白,封面后緊跟著的,鬼影都沒一個。
發現麥克斯·比爾鮑恩《七個男人》里有四頁空白,不過很明顯書的主人撕掉兩頁當墊罐頭的紙了。
發現廉價版古斯·福樓拜的《包法利夫人》里有四頁空白……
這些書的結尾處和封底前似乎都只有一個整頁兩面空白。
好了,似乎這就是處理此問題的方法了。你什么時候回來?他們屆時該能弄好了。今天是5號。校對還需要半小時。他們該能開拍封面了。
你怎么樣?我聽說你也在干活。我也在干活。
假如你掛號經第戎郵寄,郵件會走得快一些并且不會遺失。
現在得停筆給你發信了。希望你游泳游得痛快。這里熱死人了。17號我們從瑟堡坐船[去加拿大]。從本周四開始算要一周[八天]左右。[邁克·]斯特拉特去合眾國了。他們商量來商量去有一年了;他奶奶快死了。
收到信后給我回信,告訴我你怎么決定封面的事情,好嗎?因為今天是禮拜天,所以沒法寄掛號。科瑞布斯·[弗瑞恩德]把錢輸光了。又帶了些去布列塔尼了。現正琢磨去拜訪史密斯[地名不清Touravil?]。
再見,
海姆
又及:我剛拿了封面和校樣去葛特魯德·斯坦因家。她說她認為封面加所有標題無論如何要有力得多并且美觀。她提供了各種方案,還是沒法推翻標有“1號”字樣的字頭那張。她說要為那些標題找一副好的字版——要美觀且深色,不要像那張那樣字扁。
海姆
(此信藏耶魯大學圖書館)
致埃茲拉·龐德
約1923年8月5日,巴黎
親愛的埃茲拉:
我會寫絞刑的。已用全然不同的筆法重寫瑪艾拉之死,并且修理了別的角色。新寫之死甚好。戈巴爾的事我不知道。
他們該第一章第二章地被一一送上斷頭臺。一起讀的時候,它們又各章相連。似乎滑稽,但還各章相連。開頭和結尾有公牛上場,中間重現一次。戰爭出場得明澈而高尚正如史實,緬甸人等出場。結尾的時候模糊,收場時一個伙計回家贏得掌聲。逃難的人離開特瑞斯,希臘牧師被槍殺的緣故。通篇故事結尾時希臘國王和王后在御苑(剛寫完),這就顯示國王安然無恙。最后一句話是——正如所有希臘人,他真正想要的是前往美國。——我的哥們肖迪[沃納爾]是放電影的,跟我在特瑞斯呆過,他剛給我提供希臘國王的材料。信心大增。
年輕的匈牙利人的故事里激進分子開始很高尚,后來則墮落了。美利堅出場時一群警察正朝搶劫煙店的匪徒開槍。寫作形式還可以。
國王結果還令人陶醉。啊!那個國王。
我將開始寫絞刑了。這時我想到她該是會騎馬的。試試吧。明天上午去你那兒。
伊默
海姆
(此信藏莉麗圖書館)
致埃茲拉·龐德
約1923年9月6日,多倫多
親愛的埃茲拉:
事情不會更糟了。你無法想象。我也不打算描述。不過,看在基督的分上,假如還有人拽出關于美利堅的更多東西,湯姆·米克斯居家尋美歷險之類,就拿來同我寫的一起參照一下。
哈德萊身體很好。我們到了合適的地方準備接生孩子,因為這是城里才有的專門技術。他們別的事情都不做。吉米·福瑞斯的一件樂事是去獵鹿。在過去三年里,每逢獵鹿的季節他就有個代后[后代]出生。他不會再去獵鹿了。獵鹿曾經是他唯一的樂趣。我能聽見你說話:“不過我親愛的海姆,那個舊噴射器還好吧?”可是我親愛的埃茲拉,我不知道啊。他們就那樣。
十天航行之后,我們登陸了。一路都在刮大風。這條河真美。假如我由著性子在魁北克下船,住到把錢花完為止,就好得多。我周一去上班,那位王子周二到達。白馬王子,帝國的使臣,金頭發的家伙。
假如我是斯特拉特,我都要哭。我獲悉的意思就是這個。有那該死可怕的東西我都睡不著。我五天沒有喝酒了。一個男人因此理解[舍伍德·]安德森。我要是在這兒呆到次年,我能把此地的路都壓陷了。那是男人唯一可干的事情。感謝上帝,我們得到了多蘿西的照片。昨晚一夜沒睡閱讀《尤利西斯》以使自己開心。寫得不錯的一本書,你得找時間讀讀。
剛跟安大略省的首席司法官拉尼閣下談過。他比巴托還巴托。他對歐洲的情形表示驚異。他描繪了法國人挨餓的情形、德國人勝利后的貪婪、殘忍的西班牙人屠宰無辜的公牛、意大利人屠殺科爾夫的美國孤兒(我相信他們干過這樣的事),可憐的人……
葛瑞格·克拉克講故事很動聽。奧爾基,是的可憐的家伙,他的(軍)團得令開往印度了。可憐的家伙。是的是的可憐的奧爾基。你當然知道可憐的奧爾基的弱點。是,是,可憐的家伙,可憐的奧爾基。他們打算出來。是的,下星期坐船。可憐的奧爾基。是的,那兒當然沒有女人。沒有,沒有女人。可憐的奧爾基。是的,也許跟上次一樣。是的可憐的奧爾基的弱點。是的你知道那兒沒有女人,于是可憐的奧爾基開始抽自己了。是的,接著是不斷抽打自己,越發抽打自己直至失去記憶。
當他失去記憶的時候他就忘了抽打自己;現在他沒事。
好吧,記得給我寫信。你也許能拯救一個人的生命。有庫瑪埃的消息嗎?他也許在地震中死了?可憐的家伙。希望那棵冰植物還立在那兒。是的是的,可憐的庫瑪埃。
好吧,再見,朋友,寫信給我。問候多蘿西。
海姆
(此信藏莉麗圖書館)
致葛特魯德·斯坦因與艾麗絲·B.托克拉斯
1923年10月11日,多倫多
親愛的朋友們:
我想象的報社辦公室打字機前的自由時間并不存在。一直沒有任何自由時間,也沒有別的什么時間。小格力托昨天凌晨兩點誕生了。沒有麻煩。只是用了三個小時。大夫還用了笑氣。哈德萊說整個婦產行業都被高估了。孩子重七磅又五盎司。我想生得容易跟這有關系。此信開頭最好談談這新生兒。我被告知他長得很好看,不過親眼一見發現他極像西班牙國王。已經在吃奶了。攤上了個好大夫,是本城的專業人士。哈德萊感覺很好,讓我問候你倆。
一直很忙。差點到哈得孫灣及其周邊。上周去了紐約會見L[羅伊德·]喬治。跟他一起坐專列穿越紐約和加拿大。孩子出生的時候我在前往多倫多的火車上。早產了兩星期。L.喬治專愛跟人吵架、脾氣極壞、品行邪惡,在公開場合卻不露面目。他留長頭發可不是沒理由的。每天晚上他取消第二天的約定,早上醒來感覺精力充沛又咒罵秘書取消約會。我聽到的還是他處于最佳狀態的事情。他想為[女兒]梅甘安排個好婚姻,希望在大西洋此岸重新開始人生。他在美國動靜很大,可讀英國報紙的加拿大人顯然也在膨脹,他們把他在這兒的招待會弄得很無趣。我很高興離開了他。
想到哈德萊得獨自看完演出我就感覺恐怖,這里的一切都像場噩夢。我在任何地方工作都是一天12到19小時,晚上累得睡不著覺。回來真是失算之舉。然而,我們有了墻上空間可以放梅森,一間嶄新的公寓房,在溝壑里,城鎮就此而止,再深入就是陽光明媚的鄉野,綿延美好的鄉野。一座小山你可在下雪的時候滑雪,或者說我可以滑雪,從辦公室回來之后。真的對哈德萊和新生兒有利,健康快樂。把回巴黎的錢又積攢起來了。我們用薪水過日子能結余七八百塊錢。
在紐約收到《小評論》和你給舍伍德[·安德森]的瓦倫丁節禮。好寶貝啊,忍不住寫寫那十足的好貨和十足的舍伍德。
你們倆好嗎?在哪兒呢?與我的記憶相反,這里的烹調不錯。加個雞仔或小雞仔飯還是不錯的。我也找到一些不錯的中國館子。我們倆都想念巴黎。我第一次明白由于太多的事情排在前面要做又做不完,人是可能自殺的心都有的。發現這個道理只獲得令人懷疑的價值。在紐約由于忙,我四天里沒法知道舍伍德在哪兒,也不知別人在哪兒。試過電話之類。紐約百老匯和華爾街一帶下區還是很漂亮的,除了閃電和花花樣的人,它光芒不息。我在那兒就沒見過人咧嘴笑笑。有個人拿著黃色紅色的粉筆在股票交易所前的街上畫畫,一邊大喊“他派獨子來干這個。他派獨子去死在樹上。他派獨子去樹上吊死”。一大群人圍上來傾聽。你知道那都是做生意干活的人。職員、送信的小伙。“這小子艱難。”一個送信的小伙絕對嚴肅地對另一個孩子說道。很壯觀,有些建筑的確壯觀。新建筑。沒有一座建筑的名字是我們聞所未聞的。形狀好玩。從現在起算三百年后,全歐洲的人會來坐著橡皮脖子的馬車旅游。會像埃及一樣空曠死寂。這會是庫克最有名的旅行。
說什么也不來這里居住。我要去醫院,所以得收尾了。哈德萊和我愛你們。
海明威
(此信藏耶魯大學圖書館)
致埃茲拉·龐德
1923年10月13日,多倫多
親愛的埃茲拉:
是,轉交并記下內容。給比爾[·博德]發電報時要求他把消息轉給你。一切都安然無恙。實際上沒有麻煩。孩子很像西班牙國王,不過緣此至今沒反復考慮離婚程序。
誰是桑德福特?他看上去還近乎真。然而我覺得你見任何新男性朋友時我都該在場。
這里的事情越發糟了。我一天一場表演。今天算演過了。接著明天明天還要過。正如1918。然而,一個人不能將沒幾年的余生中的一年就這樣度過。我在干一份叫“啊加拿大”的工作,讓大家了解[不列顛哥倫比亞]溫德勒的情況。這無疑是關于印第安人領地里“七領地之首”、不中用的蠢蛋的。在每一個郵局也就是郵政局都有一行標語:“經常寫信你就能使家庭抱團。”還有政府計劃項目:從20歲起每周付兩毛五到60歲,之后每年就能領139塊錢年金。我記的數字是確切的。
禮拜天我想給醫院里的哈德萊帶一盒薄荷巧克力,只能從私貨販子那兒買,因為禮拜天糖果煙酒雜貨店不能賣糖果。
雖然他們幾乎都不開心,但總的說還滿意。
在紐約去見L.G.[羅伊德·喬治],跟他坐專列在此地旅行。在車上與記者和有頭有臉的煤炭大亨在新聞發布車廂談劣質軟煤的情況時,孩子出生。凌晨兩點。在多倫多外十英里處聽到消息,進來想殺了城市版編輯[哈里]辛德馬什。結果當然是妥協,告訴他永遠也不原諒他。并且說從現在起我完成的工作里都含有極度的不屑和對他的仇恨以及對他那幫手淫相的助手的仇恨。假如編輯們的圈套露餡了我還要揍人。結果是在辦公室的處境極不穩固。盡量堅持吧。接著是試著跟萊提霞借足夠的錢讓我倆都度過檻兒。持續從早上六點工作到凌晨兩點。自打擺在明處后就更晚了。出了四趟長差,回來發現東西堆成山,要趕上就得整夜整夜加班。胃里由于神經疲憊都吃不下東西。失眠。我是他們騙回來做小新聞特寫稿的,外加整理電文部。
高興雪佛[福特·馬多克斯·福特]拿到雜志[《跨大西洋評論》]。這是什么雜志?新雜志?我會弄些齊整的《啊加拿大》給他。感覺自己怨恨氣很重、極度的令人絕望的累,做什么都毫無意義。不過,會看手相的人說,有病的牡蠣產的珍珠是最美麗的。
看在上帝的分上不要斷了給我寫信。是啊,書信是生活的保鮮劑。
我給比爾[·博德]發了電報開始向報紙印刷式的邊框開火。
那得看怎么做。預想方案的確不錯。假如做不好很快就餿得可以。最終是比爾來決定。基督的鼻子啊,他本因這個出版社而該有點激動。我對他說把想法都講出來,他是個能把想法和盤說出來的人。
問候多蘿西。還有哈德萊的家人也替我問候。她很好,狀態絕佳。她仍然喜歡我超過喜歡孩子。這小子的惡與生俱來,第一天吃奶發出的聲響就像豬欄里發出的吃奶聲。三天大的時候他咬得哈德萊都受不了。然而,當母親的聲稱,總的來說感受是快樂的。經通盤研究,我堅信母性的快感主要是未嫁給言情藝術出色的學生的人體會出來的。這話并不是想自己打自己嘴巴,只是出于觀察,謹供你思考。
看在基督的分上,寫信給我。給我寄一本《笑》。這里當它淫穢雜志,所以買不到。總有一天某人會在這里生活,從而能體味我從這個城市往合眾國發《尤利西斯》時的感覺(一本未失)。
寫信給我。
你的
海姆
我們公寓一層住著個前禁衛軍軍官,跟我一樣無望。廳對過住著個動作迅捷的寡婦。極心滿意足,渴望借給人東西。窗戶外的景色很美。我住醫院的時候就喜歡開窗。現在蒼蠅都進來了。貓抓蒼蠅抓得不亦樂乎。從味道聞出她已經把拉屎的地方由浴盆后挪了,正在試新自由的樣本。稍后晚上我會根據氣味找出屎堆,會借助一份《多倫多星報》小心地把它擦掉。
(此信藏莉麗圖書館)
致西爾維亞·畢奇
1923年11月6日,多倫多
親愛的西爾維亞:
我五次給你寫信開了個頭,而總沒能寫完。要么是手里有活,要么是有事,要么是該死的什么。剛從打字機上撕下給拉里·蓋恩斯的信。好像也無法寫信給他。
啊,“羽毛貓”很好。孩子也很好。孩子身體結實,長得像他母親。也像西班牙國王。在丟維爾他也許極吸引人的眼球。我們打算馬上把他帶到法國,讓他相信自己是在法國出生的,如此他就得去服兵役,省得我們在關鍵昂貴的時段里得養著他。也許到那時,龐嘉熱先生還在臺上,兵役期會是四年或五年,我們就根本不用養他。
我們也許1月份能見到你。
在這里生活是不可能的。我掙的跟在巴黎時一樣多。這里的公寓一年要18000法郎,住在里面還什么都不能干。寫點自己的東西是不可能的。報紙一天到晚要東西。要的東西比以前長,我都無法寫東西了。報社的人也都是狗屎。
你能給我們找一間公寓嗎?
感謝上帝我們就要回巴黎了。
假如孩子是女兒,我們會給她取名西爾維亞;是男孩我們卻不能叫他莎士比亞。約翰·哈德萊·尼卡諾是他的名字。斗牛士尼卡諾·維拉爾塔。
阿德里安[·莫尼埃爾]好嗎?我們倆都問候她。我們有了首新歌唱給她。
雖然這不是個能寫歌的地方。這人道的社會每年要7853只羽毛貓的命。這人道社會一年到頭就是要動物的命。女人們則鼓動這人道社會獵殺敲她們房頂的啄木鳥。
加拿大人從心底里就都是這自由開放大空間表層下的氣囊[閑扯淡的人]。這里沒有小白臉,因為老女人沒有錢。否則的話到處都是。這是個令人恐怖的國家。
奧布萊恩已經把《我老爹》列入1923年“最佳最糟小說”。他還要求把書題獻給我。別提這事,否則他可能改主意。他想知道我的短篇是否夠結集成“伯尼·利弗萊特叢書”之一本。我還想上你的書架呢。假如你能好心忍受,我還想把莎士比亞書店的名放在三山出版社出的書上呢。
你再見過拉里嗎?他常在瓦格拉姆體育廳打拳。沒有“奧托”我就迷路。這里沒有體育報紙。星期天雜貨店賣糖果也是犯法的,你得偷著弄糖吃。
我們還一如既往相互喜歡,孩子是個好東西。我們是加拿大唯有的好人。
感謝上帝我們回去時你會在巴黎。告訴阿德里安我們會加入她的書室,可以讀別的,不光是“他一掌打在敵人的下巴上”。
一提加拿大我們就想摑一掌。我想給全加拿大一個下勾拳。
再給我們寫封信。我們愛你和阿德里安。
伊默
海明威夫婦
這封信幾近它信的命運。剛在辦公室發現它。我能寫信但卻不能寄信。沒有時間干任何事。你知道嗎?我連寄《三個短篇和十首詩》給評論家的時間都沒有。需要一個文學經理人。今天在皮姆里克第二場賽事里給一匹馬下注,結果它跑最后。沒別的新聞。我倆都思念巴黎和你們。我想那書總會出的。博伊德[威廉·博德]日子不好過。你先看看他要印的東西吧。難怪他氣餒。
這是我有生以來寫給人的最長的一封信了。
送上海明威的愛。
替我轉達最真誠的祝愿給[羅伯特·]邁克阿爾蒙。我就會給他寫信。哈德萊也問候他。
(此信藏普林斯頓大學圖書館)
此信及下列致畢奇小姐(1887—1961,巴黎莎士比亞書店的主人)的信,經普林斯頓大學圖書館俯允在此發表。
致C.E.海明威大夫
1923年11月7日,多倫多
親愛的爸爸:
我以為哈德萊已經寫信給你感謝你寄來支票了呢。
我必須為我們的疏忽道歉。這支票太及時了,你真慷慨。雪中送炭,我們非常感謝你。這筆錢用在醫院開銷上了,我相信累計總共有150塊錢呢。
禮拜天我寫信給你和媽媽了。現在你無疑收到信了。
關于我寫的何種東西,我去科博爾特和薩德布瑞轉了一圈,離哈得孫灣有一半路程,報道了一些不同的東西。采訪過各色人等:阿彭毅公爵、威廉·李斯特爵士、班廷博士等。處理的是銀行業的報道。與羅伊德·喬治一起去旅行,處理各種外地報道,為“周刊”寫東西。有兩篇關于斗牛的文章很有意思;我想法給你寄兩份樣報。都是頭版整版篇幅,帶圖片的。
上周五大家都去獵鹿了,而我卻沒去。孩子動不動就叫,好討嫌。我想今后兩三年他會把頭都叫掉的。好像他唯一的娛樂就是叫喚;沒人像他這樣從中得到如此快樂。
從現在起到圣誕節,我一總為《每周星報》寫東西。
替我問候普拉特先生。邁克·丹尼爾的祝賀我不需要,我也不要他給的別的什么。我對他沒有什么好感。盼我不好的有很多人,我沒理由和顏悅色對之,因為他們現在傷不著我。范尼·比格斯和迪克森小姐是我真正的朋友,都被此人訊問過。有一天我會就此人寫一篇很好的報道。像他這樣的人大多數我都忘了,他們在我心里根本不再存在。
過去三天這里一直下雨。加拿大的破天氣。我希望天晴起來冷起來。
啊,我必須找輛出租車回家吃晚飯了。感謝上帝我們很快就離開這地方了。美利堅合眾國的經濟也跟加拿大一樣糟糕嗎?這里銀行倒閉,買賣左右下滑。一個到處破產的國家最叫人沮喪。
很高興喬治舅舅打獵打得痛快。我在北方看見許多鴨子。除了去年夏天有一天去馬爾恩獵烏鴉,在河里用22口徑自動步槍打了幾條大狗魚,到現在還沒打一槍呢。啊對了,在瑟瑞斯我一天[1922年10月]打了二十二只鵪鶉。開闊的鄉野長滿了三齒蒿,似乎很容易襲擊目標。我用的是借來的雙管十二標準槍。不過,我經常去釣鮭鱒魚。明年夏天6月份我們去西班牙,我會在歐洲釣鮭鱒魚釣個痛快。都是免費的,只需辦個許可證。河里鮭鱒魚滿是。那是個了不起的國家,西班牙,我想是歐洲最好的國家。在歐洲無論你到哪兒幾乎都比這里要讓人愉快。
這封信寫得太陰郁了,要怪就怪天氣吧。
我希望你們都好,一切都好。我們回到這里是錯誤之舉。對待錯誤我們唯有支付代價并盡快擺脫它們。
來自你兒子的最最愛,
歐尼
(此信藏肯尼迪圖書館)
致葛特魯德·斯坦因和艾麗絲·B.托克拉斯
1923年11月9日,多倫多
親愛的朋友們:
[比爾·]博德的事我們真是抱歉。我不明白他怎么沒從鮑廷那兒或者別的什么地方得你們的地址。我本想另發個電報,可經濟上很不逢時。不是因為費爾堡,費爾堡已經盡其所能了。我給它的只是一個機會而已。總有一天我要學會不在我認為有機會贏的那些馬上下注,而在我認為能贏的馬上下注。得到總比不得或者期盼多來得好。
哈德萊很好。馬特也好。她早晚6點10點2點6點10點2點6點10點2點6點10點喂他。她的奶水真多。小子體重增加了。我們弄了本《加拿大母親手冊》,里面滿是這樣的句子:“爸爸會做這事的。不是嗎,爸爸?”這本書講的盡是加拿大母親比別的國家的母親好。書是免費得的。早上6點我把哈德萊叫起床,說:“爸爸強把加拿大媽媽弄起床,不是嗎,爸爸?”
我們仍然相處得不錯。哈德萊真是塊好料。我們有個89歲的好老太太幫著做家務。她人很好,就是累了,也許是因為太老了。所以,周二她就要離去。接下來就要試試年輕一點的幫手了。
我跟你說過我們的房租一年要18000法郎嗎?啤酒17法郎一瓶。即便是人家請我,我也盡量不喝。我從未有過18000法郎;就是有的話我也想去對我有好處的地方。我們也許1月份回去。
我想我以前跟你說過:假如沒見著戴夫·奧尼爾,不算有什么損失。戴夫是這樣的人:你第一天見他的時候他對你可是再好不過了。
報紙上充滿希特勒和魯登道夫必敗之類,讀著覺得滑稽。迄今為止此論為時過早。
似乎從來沒有過第三頁。我不會寫信。不再寫了。非常感謝你寫的評論。比爾·博德給我寄了今天的《論壇報》。對我而言評論很擲地有聲。我喜歡。
令我心煩的是我這么智慧的人怎么會來這里。
馬特狀態很好。他能笑了,還很能笑。我很喜歡他。你會喜歡他的長相的。
我們打算在先賢祠后面原來住的地方左近安頓下來,即便是需要時間等待。1月19日我們乘庫納航線“我的安東尼婭”號從紐約前往瑟堡。
我打算丟掉新聞飯碗了,我想。去年冬天你毀了我這個新聞記者。自那以后就沒好。像頭公牛,或者像新手,堅持力有,就是走路費勁,要很長時間。
他們開始攻擊你和舍伍德[·安德森]了,那幫年輕的評論圈里的家伙以及他們的讀者。我從報紙之類的東西里能感覺到。啊,你會贏回讀者的,等到一個美國家庭的歷史[《美國人的誕生》]出版。
我現在有新的神了,年輕的潘丘·維拉。然而太晚了,否則可以給孩子取這個名字。假如真要脫離點原來的意思,這兩個單詞就得本身有點西班牙韻味。
要是再不去寄,這封信恐怕永遠也走不了了。邁克阿爾蒙從安特衛普來信說他三星期來一直在工作,沒見熟人,不打算去又打算去挪威、瑞典、芬蘭、彼得格勒、莫斯科等地。假如不太麻煩的話就去。也許就很麻煩。
看此信的開頭,是我們的錯,不是博德的錯。
原諒我用鉛筆寫信,還寫這沒趣的信,還耽擱了這么久。我在紐約會盡量去見舍伍德的,會把消息告訴你的。龐德成了偉大的作曲家了。你見到雪佛[福特·馬多克斯·福特]辦的新雜志[《跨大西洋評論》]了嗎?今天收到龐德的信邀請我回家指導辦刊方針之類。我覺得邀請信有點夸張了。貝爾蒙特明年還要斗牛,第一次出場會在塞維爾,在復活節期間。他保留自己選擇公牛飼養場的權利。《地理與戲劇》里的斗牛士是高納,你不喜歡的家伙。他在墨西哥。不喜歡他的還有別人。
我們得攢錢去龐樸羅納。今冬去瑞士有點晚了,倒省錢了。這里有家中國佬餐館,但菜單密得讓人眼暈。我們吃得很好。
我1月1日就辭職不干了。有幾個好故事可以寫——盡量不冗長吧。
愛你們倆并祝圣誕快樂。
你的朋友
歐內斯特·海明威
(此信藏耶魯大學圖書館)
致埃德蒙·威爾遜
1923年11月11日,多倫多
親愛的威爾遜先生:
在伯頓·拉斯科的《社會與文學筆記》里我讀到你請他注意我發表在《小評論》里的某篇東西。
我把《三個短篇和十首詩》寄給你。就我所知,至今在美國還沒有人評論這書。葛特魯德·斯坦因告訴我她寫了篇評論,可是我不知道她拿去發表了沒有。
你不了解加拿大的情況。
我想寄幾本書請人評論,但不知道是否該題獻。在法國是必需的,在美國怎么樣不知道。籍籍無名,書也不咄咄逼人;它們也許被拉斯科先生之流評論。加蘭蒂耶三個月前就寄書給他了,還沒有時間評呢(他一個半小時就能把書讀完)。
聯系的出版公司是邁克阿爾蒙。這公司出版過威廉·卡洛斯·威廉斯、米娜·羅伊、馬斯登·哈特雷和邁克阿爾蒙的作品。
我希望你喜歡這本書。假如你感興趣,可否給我提供四五個人的名單,我好寄書請他們評論?你要是能提供就太好了。現在這個地址到1月份有效,我們接著就去巴黎了。
有沒有時間做此事我都感謝你。
你的誠摯的
歐內斯特·海明威
(此信藏耶魯大學圖書館)
致愛德華·J.奧布萊恩
約1923年11月20日,多倫多
親愛的奧布萊恩:
你的信效應不能再大了。即便是有人告訴我有一百萬塊錢到了我手里、我得了維多利亞十字勛章、我答應再跨海游一次就能得毛里塔尼亞號船上的王室豪華艙年票并且可續可帶家屬、我被法蘭西學士院選中取代阿納托爾·法朗士的位置。好吧,你可以把書題獻給我。為了表示我多感激,我莊重向你和上帝發誓從今往后寫小說時不考慮任何讀者只想著你和上帝——有時連你都不想,連上帝都不想。
我們在加拿大,有一個孩子。這個國家一時的繁榮破滅了,大抵往地獄走呢。唯一能居住的地方,假如你結婚了,也無法居住。我到了阿比提比,也在周近走了走。銀行倒閉的很多,別的行業倒閉的也很多,報紙經濟窘迫,一時的繁榮反正是破滅了。我們也破滅了,新年1月會有點錢,會馬上去巴黎。
我手頭沒有書了,但會叫人從巴黎寄一本給你。也許題獻上寫博爾托菲諾。(不,我會讓他們寄一本到這里來,再寄給你。)《在我們這個時代》(三山出版社)再有一個月左右就出來了。我會讓他們寄給你一本的。我想你會喜歡它的。
你過度勞累生病了我很難過。很高興你結婚了。結婚意味著什么不足為外人道。不過有兩個幸福地結了婚的家伙我知道他們本來是極開心并且心滿意足的單身漢。那么說你從頭開始了。向羅梅兒·威爾遜表示祝賀。哈德萊同此祝賀,祝你們好運。
需要多少短篇才能列為“伯尼·利弗萊特叢書”的一種?
感覺低落沮喪。工作以便夜里累得不去想,更別說寫東西了。早上在出租車里一則故事浮現于頭腦。得咳出來,因為故事來得輕而易舉很完美很明晰很恰當。你知道假如聽之任之,它就會戛然而止并隨風飄去,你就再也寫不出來了。我的寫作如憋屎,得在便秘前把它拉出來。我每天工作14—18小時以使報道繼續,直到來年1月。基督啊,回到巴黎我們會開心的。
啊再見,祝你好運。你讓我感到自豪和幸福。我深感榮幸,因為很少有人能做到這一點。這話聽起來滑稽但你知道我在說什么。
你一如既往的
歐內斯特·海明威
(此信藏馬里蘭大學圖書館)
致埃德蒙·威爾遜
1923年11月25日,多倫多
親愛的威爾遜先生:
非常感謝你來信。你真是太好了。
樣書的尺寸有點蠢。邁克阿爾蒙想出一系列小書,里面包括米娜·羅伊、W.C.威廉斯等人的作品。他也想將我列入。我于是把短篇和詩作給了他。我愿意出版書。一旦書出版,你就有后脊梁了。
我很高興你喜歡里面部分作品。就我目前所能想到的,你的評論意見是全美國我唯一尊重的意見。瑪麗·科倫有時也說得是那么回事。拉斯科對艾略特的評價有智力的成分。也許有好的評論家我不知道。
不,我不覺得《我老爹》是從安德森演化而來。這個故事是講一個男孩和他父親以及賽馬的。舍伍德寫過小男孩和賽馬的故事,但很不同。是男孩和賽馬的故事演化而來。安德森演化男孩和賽馬的故事,我不覺得它們有什么相像。我知道自己的靈感不自他那兒來。
我跟他相熟,但好多年沒有見面了。他的著作似乎見鬼,也許是因為紐約的人跟他說他的作品好的時候太多了。批評的功用。我個人很喜歡他。他寫過好的短篇。
《戴爾》上的“簡介”是否最好先放一放,等《在我們這個時代》下月出來?我會寄一本給你。你會從中了解我想表達什么。兩本書一起就構成一篇評論了。
我真高興你喜歡《小評論》上登過的《在我們這個時代》里的勞什子。我抓住不撒手的東西就在那兒。
沒有書在手解釋也沒用。
你主動說要先于出版社幫我弄一本樣書,真是太慷慨了。我不認識他們中的任何人。
愛德華·奧布萊恩有一天寫信給我,要求我正式允許他把《我老爹》收入他的《1923年最佳短篇小說》,問我是否同意他將此書題獻給我。這書還沒出呢,此事保密。他出的書有好有壞。他問我的短篇是否夠列入“伯尼·利弗萊特叢書”單出一本。我不知道他的話是否意味著能讓他們出版。假如你不介意,到時我寫信咨詢你。
E.E.卡明斯的《巨大的房間》是我讀過的去年出版的最好的一本書。有人跟我說這作品很失敗。那么看看[薇拉·凱瑟的]《我們中的一個》吧。得獎,大賣,人們真把它當回事了。你經歷過戰爭,不是嗎?字里行間最后的一幕不妙嗎?你知道從哪兒來的嗎?《一個國家的誕生》的戰爭場景。我一段一段地辨認,都被凱瑟化了。可憐的女人,她得從某處找戰爭經歷。
《小評論》里的東西是個玩笑。我回洛桑時在車里打尖時寫的。那天在葛特魯德家吃了頓美妙的午餐,在那兒聊了一個下午,讀了她的很多新作,接著在餐車里獨自喝了一大瓶博尼紅酒。早上面對又開啟的有線電廣播,我嘗試分析會議內容。
她的方法用于分析任何東西都無可估價,或者用于記錄一個人或地點的什么。她有個奇妙的頭腦。我想就她的舊作什么時候寫篇評論。她是從門肯和瑪麗·科倫跌倒碰破鼻子的地方崛起的作家。
原諒我的信太長。再次感謝你的來信和好建議。我們過紐約時我會常去看你的。
你的誠摯的,
歐內斯特·海明威
(此信藏耶魯大學圖書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