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墻報詩文

我們的墻報名為“天南星”，我是主要撰稿人。稿子寫好之后，一般都是在夜半，與團契里的伙伴一道，抹上漿糊，悄悄貼上學校指定的宣傳欄。曾憲洛頭腦靈活，為我取了一個筆名：文封湘?！拔摹睂Α罢隆?，“封”對“開”，“湘”對“沅”。我現(xiàn)在還能夠記得的，是自己在墻報上發(fā)表的兩篇有點影響的作品。一篇是時評，叫《漫話金圓券》；一篇是詩歌，叫《火車拋錨》。

1948年8月，國民政府發(fā)行金圓券。其目的本是抑制通貨膨脹，但事與愿違，發(fā)行之后，商品流通癱瘓，社會陷入混亂之中。此事不但關乎國民黨政權的前途，也與普通民眾的日常生活息息相關，連我們在校學生也感到受了影響。因此，爝火團契的內(nèi)部讀書會就此做了一次專題討論。由于我們團契中沒有經(jīng)濟學系的同學，而我則在計政班多少學了一點，因此大家覺得我的發(fā)言比較好，提議由我撰寫一篇時評。

接受任務之后，我運用貨幣學原理，從經(jīng)濟環(huán)境、市場需求、物價趨勢等，分析金圓券應該有的儲備，并推論說金圓券的實際儲備不足。又結合金圓券發(fā)行之后以金圓券換取銀圓，人民不信任紙幣，開始囤積糧食等問題，暗示金圓券必然無法長久。通篇都是學理分析，并無一句“國民黨腐敗”“朝不保夕”“立即垮臺”之類的話，這樣就不容易被人抓住把柄。

沒有想到，貼出去之后，第二天就有很多人去看，甚至還有一些經(jīng)濟系的老師也看得津津有味，看完了，還到處打聽“文封湘”是何許人，居然能夠運用貨幣學原理分析金圓券，并且說理還比較中肯。

《火車拋錨》是一首很長的政治諷刺詩，有模仿，有創(chuàng)造。我當時學馬凡陀（袁水拍）的通俗風格，但又沒有機械地模仿他。我在課余讀了一些英文版的印第安文學作品，其中有一首古老的歌謠名字叫作《大白翅》，其格律被我借用了。火車沒有錨，怎么會有拋錨之事？這也是模仿童謠里面的表達：“往年怪事少，今年怪事多，板凳爬上了墻，稻草打破了鍋?！卑宓首约号啦簧蠅?，稻草更加打不破鍋，都是怪事。火車沒有錨，卻拋錨了，這也是怪事。這首詩的內(nèi)容已經(jīng)不記得了，能記得的，是中間很多行都是“火車拋錨，我們前進”，全詩以“我們前進，我們前進”結尾。

這首詩歌貼出去之后也受到歡迎，甚至還被流傳到校外，大概與它的旋律和文字都比較清新有關。據(jù)曾憲洛說，有音樂系的同學曾經(jīng)準備為它譜曲，但后來斗爭形勢越來越嚴峻，似乎沒有譜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