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章開沅口述自傳
- 章開沅口述 彭劍整理
- 1459字
- 2019-09-30 11:05:07
4.課余游樂
我在金大求學時的課余生活,有游樂性的,有政治性的。政治性的主要是學習馬克思主義,參加民主運動,后面會專門介紹,此處簡單談一談游樂性的課余生活。課余交往的圈子,有章家親人、九中同學、計政班同學、青年軍戰友,當然,大學同學也是重要組成部分。
平日的夜晚,我一般都一個人到圖書館,看一看書,或練習寫作。中午也常去圖書館,翻翻報紙雜志。金大圖書館的環境并非很好,因為它臨街,對面是一個歌舞廳,經常放一些靡靡之音,中午時分,令人昏昏欲睡。因此,在春秋冬季的中午,天氣晴好的時候,我經常會邀上幾個同學,在北大樓前面的大草坪上坐下聊天,享受陽光。
大學時期,男女同學之間除了上課之外,課下也有接觸,但互相串門的不多。女生宿舍男生免入,平常要找女生,只能通過門房,在女生宿舍樓的會客處相見。但女生宿舍每年有一次向男生開放的時間,一般是在春暖花開的日子。那一天,男生可以進到女生宿舍里面去。男生很高興,女生也很高興,像招待客人一樣接待我們。
我上大學時,我那位主張“家庭革命”的叔祖母住在南京。家里除了她,還有一個叔叔章學浦和兩個嬸嬸,以及一群堂弟堂妹。其中一個嬸嬸是章學浦的夫人,另一個是他哥哥學澄的太太,學澄時在香港交通部門工作。學浦在成賢街中央大學附近租了一棟兩層小樓,開了一個診所,掛著“章學浦大醫師”的牌子。他的嫂嫂是一個助產士,因此在診所的另一側掛著另一個牌子:“陳某某助產士”。他們以中央大學師生為主要服務對象。叔祖母疼我,總是邀請我星期天到家里去。去了之后,總要做些好吃的,讓我打牙祭。
九中的好友周承超大學畢業后在南京一所私立中學當教導主任,我們經常聚一聚。相聚的時候都玩些什么,已不復記得。年老重聚的時候,他和他愛人都說他們的結合得力于我的撮合,但我對此事已經毫無記憶。我唯一記得的,是他曾經聘請我到他們任職的私立中學兼歷史課。我把在貝德士老師的世界通史課堂上聽來的內容,在高中課堂上現學現賣了一個學期,居然得到該校領導的贊賞。
計政班時的同學聞剛,戰后隨他父親回到了南京。當時的新疆省政府主席在南京設了一個辦事處,叫天山學會,聞剛的父親就在這個單位給領導開車。聞剛也學會了開車,在天山學會謀了個差事,偶爾在周末開個吉普車,穿著少校軍服,神氣十足地到金大接我出去玩一下,而且照例由他做東,在夫子廟喝茶,吃點心,聽戲。那時在茶館喝茶可以聽戲,對愛聽京劇的我而言,是一種難得的享受。到了晚上,因為他的車是單位的,按紀律無法送我回去。于是,我就雇一輛馬車,從夫子廟出發,朝著玄武湖方向,回位于鼓樓的金大。晚上沒有什么車,人也少,非常安靜,只聽得馬鈴和馬蹄的“嘚嘚”聲。這種時候,腦中沒有激昂的政治,沒有緊張的學習,只有對清茶與戲曲的回味。
計政班的另外一位同學秦邦文,戰后在上海一個海軍倉庫當會計。周末偶爾也會來南京,到了之后,就找我和聞剛,一起聊一聊天,或者喝茶聽戲,我們三人親如兄弟。
青年軍時期一起學習的吳天牧,戰后進入上海復旦大學學習,他偶爾也會來南京找我。我們相見,除了交流各自的大學生活,還會花比較多時間討論托爾斯泰,以及其他文學作品。
我在青年軍中被關重禁閉的時候,為我送去豆豉炒辣椒的那兩位好友,戰后復員,都回到了原來的崗位,小倪繼續在公共汽車上賣票,王正炳回印刷廠當排字工人。能夠如此,得益于《知識青年志愿從軍優待辦法》的有關規定。他們有時也會來看望我,我閑暇的時候也邀他們出去玩。當然,和他們的交游與和其他人的交游一樣,多半都在大一期間。后來我參加了進步學生團體,政治性活動多了,和老友們交游的時間就很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