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游泳

游泳是課余生活的重要組成部分。每到夏日休息的時候，就會有成群結(jié)隊的男生，穿著自制的“呱嗒板”，穿條自制的三角褲，到長江里面游泳。

我雖出生在青弋江畔，但因母親不讓孩子們玩水，上九中前并不會游泳。進入九中學(xué)習(xí)之后，母親隨父，遠在江西，無從有效“遙控”。我在離開深宅大院之后，一下子天寬地闊，自由自在。哪里經(jīng)得起誘惑？于是就學(xué)游泳了。我的師傅，是兩個會水的學(xué)長。一個在上游，一個在下游。上游的學(xué)長把我往水里一扔，我就撲通撲通嗆著水，不辨南北東西地隨流而下，下游的學(xué)長趕緊抱起，送回上游學(xué)長那里，喘口氣，又被扔進水里，又一輪撲通撲通，不辨東西，拼命掙扎。現(xiàn)在看來，這種教法實在有點“野蠻”，但很有效，我很快就學(xué)會了。開始的時候只會狗爬式，到后來就學(xué)了一些花樣，蛙泳、蝶泳、自由泳、踩水什么的都會。踩水的時候，可以做到肚臍眼露出水面，手上托著衣服。我還學(xué)會了跳水，簡單的鐮刀式和飛燕式都會。

游泳快樂，也有危險。每年都有好幾個同學(xué)淹死在川江。有一個姓沈的男生，年級比我高，他的女朋友是畫家張善子的女兒，那真是中學(xué)時代難得一遇的神仙伴侶。但很不幸，沈?qū)W長在黑龍?zhí)队斡镜臅r候死掉了，剩下孤雁悲鳴。在我的印象里，九中學(xué)生談戀愛的不是很多。談戀愛的有兩種情況，一種是兩個家族之間是世誼，早有交往的。一種情況是從保育院升上來的，在保育院的時候是同學(xué)。保育院上來的男孩子中有一些叫女同學(xué)“姐姐”，是真姐姐還是假姐姐，我不知道。我姐姐身邊有幾個女同學(xué)，待我們?nèi)缬H弟弟，為我們兄弟做鞋織衣，我們也叫她們姐姐。我的是真姐姐。我在同學(xué)中年齡偏小，那時還很“糊”，在這方面尚未“醒悟”，對她們毫無“非分之想”。

黑龍?zhí)妒且粋€危險的處所，有很大的旋渦。有的男孩子為了顯示自己的水性，偏偏要到那里玩，順著旋渦下去，然后借著旋渦的力量上來，快到水面的時候往外游兩下，離開旋渦。如果不順勢離開旋渦，就會被再次吸入旋渦中去，心一慌，那就完了。沈?qū)W長的悲劇，大概就是這樣發(fā)生的。

每逢出事，會水的老師就成了救生隊員。我們的體育課老師、生物課老師都是運動健將，水性很好。但江水無情，等他們把同學(xué)抱上來，往往已經(jīng)回生乏術(shù)。我們經(jīng)常碰到這樣的情況：當自己從江里暢游上岸，看到路邊上躺著一個已經(jīng)淹死的九中學(xué)生。但不是身邊的熟人，也就沒有任何觸動，似乎這種事情離自己十萬八千里，永遠不會發(fā)生在自己和身邊人身上一樣。

但有一次，我終于受到了觸動。那一天，我一個人跳到長江里，自得其樂，盡情遨游。突然，岸上傳來一對夫婦的哭聲，呼天搶地，痛徹心扉。原來，他們的兒子剛剛淹死了。那一刻，我突然冒出來一個問題：此時此刻，我的父母在哪里？遠方的父母，無時無刻不在思戀我，擔心我。萬一我發(fā)生不幸，我的父母就再也看不到我了，他們該多么傷心！一下子，我突然意識到了父母情愛的可貴，意識到了自己的生存對父母的重要。在那以后，我也還喜愛游泳，但小心謹慎了許多。這是我考慮生死問題的發(fā)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