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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一、研究動機

毫無疑問地,在中國思想史,乃至于東亞思想史上,王陽明(名守仁,字伯安,封新建伯,謚號文成,1472—1529)是極為重要的思想家,這是因為他的思想不僅僅影響了中國明代中后期思想的發展,也擴及到近代中國以及東亞諸國的思想界,其中又以日本為要。而在明代中期之時,不論是從“覺君”或是“覺民”的角度來看王陽明的“良知說”與“知行合一”等學說,都是當時的一大警鐘,時時刻刻提醒著人們自身的“心”擁有做主的能力,能夠知是知非,依此可以來應變萬事萬物,經綸天下。而陽明的思想宗旨,莫不成為四百年后我們朗朗上口的話語,從此,更顯示其思想的穿透力。

這樣重要的思想家思想的創生過程,自然為思想史家所注目,亦是思想史寫作中的重點。近年以來,研究王陽明學說及其傳播的歷史過程,不但有較多學術著作的出版[1],且陽明弟子們的文集也陸續點校刊行[2]。此外,也有以陽明思想為主題的期刊、合集的出版[3]。這表明“王學研究”在學術界呈現欣欣向榮的境況,在現今思想史研究趨于沒落的時期,可說是令人振奮。從這些著作中,可以歸納出幾個研究的面向:一是在研究主題方面,較偏重于王門后學的分化問題、各地區講會活動與發展情況、后學們良知概念的異同、王學在下層社會的推展等。二是研究的時段方面,對于陽明思想的討論,時間點偏重于其晚年歸越講學后的種種發展。除此之外,也有一些研究是討論陽明思想對當時士風所產生的影響[4],但對于陽明本身方面的研究則沒有太多的進展[5]。三是從事王學研究的學者,其學術訓練的背景大多是中文與哲學學科,反而歷史學出身的學者相當的少。這樣的情況使得學界對陽明的研究較偏重在思想概念的理解,而未能深入探究這些思想概念產生的契機,例如說陽明思想的變化與當時學術與政治間,究竟有何關聯?

雖然說通過這些著作,可以深入了解陽明后學對其思想的推衍,但對于陽明學說的成立,以及如何在正德、嘉靖之際(1506—1566)興起的原因及過程,卻語焉不詳,使人有陽明學說成立的過程及其之后發展過程已獲得合理解釋的錯覺。尤其是這些著作在敘述陽明思想發展的歷程時,或是引陽明門人錢德洪所編《年譜》中的記載,一語帶過[6];或是引相關學者的看法來佐證,但這些看法實未有明確的論述[7]。迄今為止,仍未有深入且翔實的著作,清楚地說明陽明的思想歷程及轉折,更遑論清楚說明之后陽明思想在嘉靖朝以后的影響[8]

因此,從這些著作中,無法讓吾人對于陽明思想精神有更進一步的了解,其中原因在于這些著作對于陽明思想成立的描述,是建立在空泛的說法上,甚至有些是人云亦云的。之所以會有如此的情況,關鍵點并不僅僅是學者們研究方向與取徑的問題,而是沒有從陽明所處的現實環境來理解其思想的曲折發展。也因為不清楚陽明思想的現實因素,致使學者們在論述其思想時,容易陷入枝節的討論。所以,現今對于陽明思想研究的突破,應是尋找出其思想概念間的脈絡,且這個脈絡必須與現實因素相配合。因為一個思想脈絡的出現不會沒有原因,脈絡的曲折變化也不是隨意發生,其中必有其因果關系。所以,如果無法清楚地說明陽明思想產生與變化跟當時國家社會環境之間的關系,那么今日吾人對陽明思想精神的了解,仍然無法突破前輩們的看法。

本書通過對陽明在正德年間(1506—1521)種種作為的考證,厘清其思想變化與現實環境間的關系,說明影響后世甚巨的“良知說”的形成過程,以彰顯其思想的精神。因此,在處理陽明思想脈絡的問題時,試圖緊扣兩個問題。一是陽明自身學術資源問題。陽明思想歷程復雜與多變是眾所皆知,然而學界對此共識的討論,卻流于爭論到底有幾變的問題,而不從思想歷程中來厘清其變化的因果關系。就筆者的觀察,其中的關鍵在于學界對于陽明早年生活型態與學術背景及人際關系等,都沒有清晰的了解。舉例來說,學界對陽明早年的活動,大都以《年譜》中的記載來說明,但是這簡略的記載,實難拼湊出其早年的歷史世界,更無法接續其往后思想的發展。此外,陽明的“家學”背景也甚少有人提及。另外,學界又常以《年譜》及陽明詩文來說明其早年曾受到佛道兩家思想的影響,但影響的層次與內容又在何處?這部分也甚少受到關注或討論[9]。當然,其中有些問題是與資料的限制有關的,也無怪乎學者們將大部分研究重心放在陽明思想定型后的發展及影響。例如對《傳習錄》內容的闡釋、與湛若水(字元明,號甘泉,1466—1560)間的論辯、思想有幾次變化的問題、講會的推行、門人弟子及再傳弟子對陽明學說的異議與改造,以及陽明學說對明代中后期社會各層面的影響,諸如此類。因此,能不能發掘出更多陽明早年的生活樣態,例如說他的父親王華思想的影響、陽明經歷過什么樣的人生變化、都與哪些人來往等,就是本書能否重建陽明思想歷程的重要關鍵因素之一。二是陽明思想中的現實因素。由于陽明的思想并非一開始就是一個完整的體系,而是因應來自各方的影響與挑戰,而逐漸形成與完善的,這其中最重要的關鍵在于對舊的學術傳統的反省。過去學界的研究偏重于陽明個人思想內容的闡釋,而較少從整個明代的政治文化來切入,觀照其思想發展及轉折的意義,就使陽明思想顯得孤零零,似乎與當時的政治社會有著很遠的距離。然而,僅僅耙梳《王陽明全集》,即可發現,不論是早年上疏言事而被貶謫至龍場,抑或是中年的軍事功名的建立,乃至晚年嘉靖時的“大禮議”之爭[10],都有不同程度的思想變化,顯示其思想與現實政治之間實有密不可分的關系。因此能夠弄清楚陽明的各種面向,將有助于我們更深入地理解其思想轉折及意義,也映照出當時的問題究竟為何。

思想要能指明當代的問題并且提出解決之道,這個思想才能吸引人們的目光,才能產生深遠的影響。而陽明歷經百死千難所得出的“良知說”,正是這樣的思想。

二、研究回顧

學界對于陽明思想的研究可從思想整體與細部兩方面來談,整體部分主要是基于學術史的角度,探討王學如何興起的問題,論述的重心是學術思潮如何從程朱學到王學的變化過程。細部方面,主要是對陽明做學案式的討論,論述的重心是其思想概念與變化的闡釋;不過近年以來,學界開始對陽明世系源流、家學、在家鄉的活動、與文人間的交誼等,有了更多的著墨。以下將分而簡述之。

對于王學的興起或發展,學界的看法大概可分為兩種:一種是朱子學的“反動說”,一是“承繼說”。“反動說”的具體內涵,可以容肇祖在其影響力頗大的《明代思想史》中的說法為代表,他說:

王守仁的思想是朱學的反動,有得于陸九淵,而直接則受有陳獻章的思想的影響。[11]

容先生說法源流自《明史》“儒林傳序言”,其中說道:

原夫明初諸儒,皆朱子門人之支流余裔,師承有自,矩矱秩然。曹端、胡居仁篤踐履,謹繩墨,守儒先之正傳,無敢改錯。學術之分,則自陳獻章、王守仁始。宗獻章者曰江門之學,孤行獨詣,其傳不遠。宗守仁者曰姚江之學,別立宗旨,顯與朱子背馳,門徒遍天下,流傳逾百年,其教大行,其弊滋甚。嘉、隆而后,篤信程朱,不遷異說者,無復幾人矣。[12]

從清朝政府擁護程朱學的立場所編之書,批判陽明學,將朱子學與王學對立起來,也是理所當然的。其中特別要說明的是,所謂朱子學與王學的分野,是著眼于王學大盛之后,擁朱與擁王兩派勢力的消長,并未深究兩派思想內容上的異同,也沒有說明王學因何而能興起。[13]有學者企圖解釋說,因朱子學在明代初中期產生了變化,導致王學的興起,如唐宇元說“王學的緣起,是同當時朱學思想的動蕩、分化有關”。[14]但是,并沒有說明,為何朱子學思想開始動蕩與分化?其內容為何?且又為何是王學,而非是陳獻章江門之學取而代之呢?汪暉則認為由于朱學是配合著宋代的政治、宗法等文化而成立的,然隨著朱子學在明代成為官方的學術,科舉之學的范本,因此其過去成立的原因,如批判含義,也因而消失,而陽明所提倡的“心學”即是在恢復此批判的精神,因而勢必對朱學的內容做轉化工作。[15]但如果是對朱子學內容做轉化工作,那么將如何解釋陽明《朱子晚年定論》一書出現的意義呢?

“承繼說”則有兩種說法:一是對程朱理學的承繼,錢穆在《陽明學述要》書中,說到宋學留下的本體論(萬物一體之理在人之外或內)與方法論(變化氣質先從發明本心始或是博覽致知始)的問題,到了陽明手中獲得進一步解決與發展。[16]當然,錢穆指的是思想體系的面向,然而這樣的體系是如何造成的,究竟是什么原因促使陽明提出這樣的體系,又為何這樣的思想能夠引起廣大的回響?另一種“承繼說”,則認為陽明思想概念是承繼于孟子與陸九淵。例如牟宗三談到陽明學說時,直截了當地說“王學是孟子學”,其依據是陽明對孟子“良知”概念的援引。[17]黃俊杰則是通過陽明對孟子思想闡釋的說法,提出“陽明之通過釋孟以攻排朱子,顯示思想史上新的詮釋‘典范’的興起”。[18]但如果仔細分殊陽明對朱子與朱子后學的看法,會發現陽明對此二者的態度是截然不同的,陽明將朱子視為同道,而批判朱子后學的流弊,尤其是當時的朱學學者。楊祖漢則說陽明認為陸九淵之學合于孔孟的傳統。[19]雖然三人都將陽明的思想連結于孟子與陸九淵,但是,又該如何去定位其他理學家如周敦頤及程顥等,在陽明思想體系中的位置?

以上這兩種觀點,或多或少地指出了王學與朱子學之間的關系,但是陽明思想成立和朱子學間的關系[20],并不是零和游戲,有你沒我,單單從思想上的對立沒有辦法說明其成立與其內容。還有學者從當時政治社會環境的角度來解釋王學的興起,例如包遵信就認為王學的崛起,并不是單純出于統治者的需要,而是時代的產物,與當時的社會思潮脫離不了關系[21]。余英時則從宋代政治文化的觀點,來觀察陽明思想與明代政治文化之間的關系,認為陽明因為“得君行道”的想法無法實現,故轉到“覺民行道”的路子上去[22]。相對于“反動說”與“承繼說”,包、余兩人的說法在現今王學的研究之中,是較為少見的。

由此可知,討論陽明思想成立的過程,應該緊扣其思想與當時國家政經社會情況之間的關系,觀察從成化、弘治年間以來,因為政治倫理的變化,所引起的種種價值觀念的轉變。其中有些轉變,動搖了傳統既定道德觀念,在學術界引起一連串對道德與事功等問題的討論。身處此時的陽明,如何面對這一連串價值觀念的變化,實與其思想的成立有密不可分的關系。

對于陽明本身的研究,除了對其“良知說”內容研究汗牛充棟外[23],對于其生平事跡的考察研究,相對而言,則是非常的少。在陽明早年的活動事跡方面,錢明討論到陽明的家世問題,不但說明其家族源流,也談到父親王華、祖母岑氏等人對陽明的影響。[24]而對陽明的家學,大多數的研究,都引《年譜》中的說法,認為王家是以《易》學傳家的,但日本學者鶴成久章則考證出自陽明父親王華開始,《禮記》成為其家學,且陽明亦以此經考上進士。[25]此外,錢明不但考證陽明在家鄉的活動,例如陽明究竟是何時遷居山陰縣的[26],也曾考察陽明生平經歷過地方遺跡[27]。此外,陳來也曾討論到陽明在家鄉活動的場所[28]。在陽明入仕前后的活動方面,錢明針對陽明與當時吳中地區文人的交誼,做了一番的清理。[29]陽明早年力學詩文,也曾經結詩社于龍泉山,但不知這與其后來跟文人間的來往,是否有所關聯。

上疏言事方面。方志遠雖然沒有提及陽明上疏之因,但以《明實錄》所載與《年譜》相較,認為陽明被貶謫的時間應是正德元年十二月[30]。而針對陽明因劉瑾的迫害而投江入海的“泛海事”方面,方志遠認為這是陽明為了要避禍遠去的托詞,并且說到陽明是在劉瑾伏誅前即升任廬陵知縣的[31]。張永堂則是搜羅與陽明生平相關的“術數”資料,來說明陽明自身及家族與“術數”思想間的密切關系,其中就有“泛海事”一類。[32]另外,楊儒賓則是以陽明與羅近溪為例,來說明“異人”的概念,其中對陽明而言,鐵柱宮道士即是此類“異人”。[33]

平南贛盜方面。早期高銘群曾就陽明此時期的活動,編了一個簡譜[34],其資料來源主要依據《年譜》及《明史紀事本末》。閻韜則針對文獻記載的不同,得出是胡璉帶兵破長富村,而非是楊璋。另外也對詹師富在何處起義以及左溪一地又在何處做出考證[35]。不過,閻韜認為《明實錄》所載陽明事跡多有貶抑,實與撰修者費宏及董玘有關。但就筆者的觀察,費宏一家被宸濠逼到家破人亡,而董玘又與陽明關系交好,實在沒有理由這樣做,而《明實錄》之所以這樣記載,主要還是因為總裁官楊廷和之故。[36]吳振漢則是從地方志中,耙梳相當多的史料,來說明陽明在平南贛盜及宸濠之亂時的相關問題,例如糧餉、兵力人員來源以及功成之后的部屬升遷問題。他認為在宸濠之亂后,陽明的部屬之所以星散四方,其原因并不是史書所言是受到政治上的打壓,而是明朝政府官員遷轉辦法所導致的。[37]周建華也曾將陽明此時期活動編了一個年譜,較之于高銘群之作,是于陽明此時每一年活動的敘述中,加上陽明詩文的篇目[38];在其另一文中,也簡要說明陽明在龍南地區活動與遺跡[39]。對于陽明平南贛盜的軍事活動,黃志繁認為陽明所為只能濟一時之需,無能根本解決盜賊問題,主要是當地盜賊與民及官府間三角復雜關系所致[40]。不過,筆者則認為陽明早在平南贛盜后,就很清楚盜賊叢生的真正因素是朝廷橫征苛斂,例如他有一詩云:“莫倚謀攻為上策,還須內治是先聲。功微不愿封侯賞,但乞蠲輸絕橫征。[41]”周志文則認為相對陽明平宸濠及征思田二州的軍功,平南贛盜則甚少為人注意,故其仔細說明陽明平南贛盜的歷程,如選兵、強調賞罰、戰術的運用等。[42]曹國慶認為陽明在南贛地區推行“鄉約”,是其心學思想與政治實踐的產物。[43]唐立宗則將陽明在當地所推行鄉約保甲制的功效,視為一個“神話”,因為往后的巡撫皆不能達到相同的效果[44]。但是值得注意的是,陽明的官職不同于之前的巡撫,一方面有“總督”之銜,故其權力可以干預民事;另一方面又得到朝廷兵部尚書王瓊的大力奧援,所以才能遂行其政。這也顯示出往后繼任巡撫的問題,并非是立法內容對不對的問題,而是執行力的問題。

平宸濠之亂方面。管敏義論述陽明平宸濠的軍事行動,歸納出陽明的思想雖然是“唯心”的,但是在軍事活動中則呈現“唯物”的傾向。[45]方志遠對陽明是否“通濠”的問題,考證陽明的確是要去祝壽寧王的,但不知何故而耽擱,未能趕上時辰,但因此說陽明“通濠”,則不盡然[46]。周維強從火炮史的角度來解析林俊送佛郎機銃給陽明的史實,并企圖說明佛郎機銃的裝置內容,而這件史實的意義在于佛郎機銃很早就傳入中國。[47]

從以上研究回顧中,一方面可以知道,相對于學界對陽明思想概念的眾多研究,對其生平事跡的歷史研究實在是太少了,這使得陽明的歷史形象越來越像一個哲學家,而不是一個思想家。另一方面,也可以看出這些歷史研究,僅僅就陽明某一個經歷與活動做出說明,并沒有嘗試說明陽明外在現實環境與其內在思想間的關系,以彰顯種種經歷對陽明思想發展的意義。因此,如何恢復陽明的歷史面貌,賦予其有血有肉的感情,是本書力求達到的目標。


[1] 如方志遠:《曠世大儒:王陽明》(石家莊,河北人民出版社,2000);錢明:《陽明學的形成與發展》(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2002)、《儒學正脈——王守仁傳》(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2006)、《王陽明及其學派論考》(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浙中王學硏究》(北京,中囯人民大學出版社,2009);呂妙芬:《陽明學士人社群——歷史、思想與實踐》(臺北,“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2003);吳震:《聶豹、羅洪先評傳》(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2001)、《陽明后學研究》(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3)、《明代知識界講學活動系年1522—1602》(上海,學林出版社,2003);彭國翔:《良知學的展開——王龍溪與中晚明的陽明學》(臺北,學生書局,2003);鄧志峰:《王學與晚明的師道復興運動》(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4);鮑世斌:《明代王學研究》(成都,巴蜀書社,2004);陳時龍:《明代中晚期講學運動1522—1626》(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2005);林月惠:《良知學的轉折——聶雙江與羅念庵思想之研究》(臺北,臺灣大學出版中心,2005);季芳桐:《泰州學派新論》(成都,巴蜀書社,2005);蔡仁厚:《王學流衍:江右王門思想研究》(北京,人民出版社,2006);張藝曦:《陽明學的鄉里實踐:以明中晚期江西吉水、安福兩縣為例》(北京,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13);杜維明:《宋明儒學思想之旅——青年王陽明(1472—1509)》,見氏著:《杜維明文集(第三卷)》(武漢,武漢大學出版社,2002),頁1—186,此文是其博士論文中譯本,原著出版于1976年。其中,也有相關的書評可供參考,例如:ThomasA.Metzger著,塵觀譯:《實際行動的新儒家思想——評《王陽明的少年時代》,載《出版與研究》29(1978),頁32—33;林月惠:《本體與工夫合一:陽明學的展開與轉折》,《中國文哲研究集刊》26(2005),頁359—396。

[2] 如《陽明后學文獻叢書》,收錄有徐愛、錢德洪、董澐、王畿、鄒守益、聶豹、歐陽德、羅洪先、羅汝芳的著作。

[3] 例如有紀念陽明“龍場悟道”490年所編的論文集,《王學之思》(貴陽,貴州民族出版社,1999);吳光主編:《陽明學研究》(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以及《陽明學刊》與《國際陽明學研究》的創刊。

[4] 如左東嶺:《李贄與晚明文學思想》(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1997)、《王學與中晚明士人心態》(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0);羅宗強:《明代后期士人心態研究》(天津,南開大學出版社,2006)。

[5] 唯一的例外是(日)永富青地:《王守仁著作の文獻學的研究》(東京,汲古書院,2007),此書對陽明著作的年代、版本考證翔實,值得參考,且此書“附錄”也收錄不少陽明的佚詩文。

[6] 如鮑世斌在其《明代王學研究》(成都,巴蜀書社,2004),第一章“王學的產生:王陽明的心學”中,尤其是第一節“王陽明思想的形成”,大都引《年譜》為證。

[7] 如葛兆光就引祝平次的看法,認為從明初以來“這種心、理的結構關系發生變化,這種變化慢慢被加深擴大,就終于引來知識和思想世界的大變化,而王陽明就是最后捅破這層窗戶紙的人。”見氏著:《七世紀至十九世紀中國的知識、思想與信仰》(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2000),頁407;然祝氏的說法是試圖以明初五人——曹端、薛瑄、吳與弼、胡居仁及陳獻章——來說明在理學的發展上,明初的這五人的思想正是代表朱子的理學過渡到王陽明的心學階段,并未對陽明如何承繼及過渡提出說法,見祝平次:《朱子學與明初理學的發展》(臺北,學生書局,1994),第三章“明初理學的發展”,頁115—176。另外,葛氏在“再起波瀾:王學的崛起及其意義”此節中,直接從嘉靖時期講起,也沒有論及為何王學的崛起要從嘉靖算起。見《七世紀至十九世紀中國的知識、思想與信仰》,頁408—438。

[8] 如吳震:《明代知識界講學活動系年1522—1602》和陳時龍:《明代中晚期講學運動1522—1626》二書,其內容重心放在陽明及其后學的講學活動,且時間點為皆為嘉靖元年(1522),但那已是陽明歸越后,人生最后的七八年時光了。而陽明歸越之后,現實環境仍然對其有重要的影響,如“大禮議”的發生、服闋后起用的問題,以及最后征思田二州的事情,這些事情對其思想的發展仍然具有相當關鍵的因素,如不能清楚地說明這些事情,而僅僅是緊扣“講學”一事,就忽略了政治對陽明思想的影響。

[9] 柳存仁的研究只說明陽明與佛道人士的相關交涉,但并未說明這樣的接觸對陽明的影響為何。見《王陽明與佛道二教》,載《清華學報》13:1、2(1981.12),頁27—52;《王陽明與道教》,見《和風堂文集(上冊)》(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1),頁35—55。鐘彩鈞的《陽明思想中儒道的分際與融通》一文則探討陽明與道教間的關系,說“陽明對道教的態度,若從一生思想發展言之,則青年時沉溺其中,中年時力辟其非,晚年則在理氣觀以及重視生命與自然的方面加以融攝。”見《鵝湖學志》8(1993),頁75;秦家懿的《王陽明與道教》一文則對陽明與道教的接觸及詩文做出初步的解釋,收錄在黃俊杰等主編:《東亞文化的探索》(臺北,正中書局,1996),頁269—287。

[10] 關于陽明對“大禮議”的態度,近年來受到較多的重視,相關研究回顧可見胡吉勛:《“大禮議”與明廷人事變局》(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7),“序論:關于‘大禮議’已有之研究及展望”,頁1—55。

[11] 容肇祖:《明代思想史》(濟南,齊魯書社,1992),頁73;嵇文甫也說“由他(王陽明)所領道起來的學術運動,是一種道學革新運動,也是一種反朱學運動。”見《晚明思想史論》(北京,東方出版社,1996),第一章“從王陽明說起”,頁1。同樣的思路亦見于楊國榮:《王學通論:從王陽明到熊十力》(上海,上海三聯書店,1990),第一章“王學的興起”,頁1—27。

[12] (清)張廷玉等:《儒林傳》,見《明史》(北京,中華書局,1995),卷二百八十二,頁7222。

[13] 如于化民的研究,就直接訴說朱學與王學在本體論與認識論上的對立,緊接著就討論王學分化的問題,完全沒有對“王學興起”的討論,見《明中晚期理學的對峙與合流》(臺北,文津出版社,1993),第一章“陽明哲學與程朱哲學的對立”,頁13—38。

[14] 唐宇元:《朱學在明代的流變與王學的緣起》,載《哲學硏究》9(1986),頁75。

[15] 汪暉:《現代中國思想的興起·上卷》(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04),第二章第四節“朱子學的轉變與心學”,頁291—298。

[16] 錢穆:《陽明學述要》(臺北,正中書局,1955),頁1—36。事實上,汪暉的說法調和了“反動說”與錢氏的說法,而汪暉認為錢氏并未提出更多歷史事實來佐證,然就筆者閱讀汪氏的著作,也并未看到更多的歷史事實,仍然著重于概念的解釋。就筆者的初步觀察,“承繼說”比“反動說”,更貼近歷史事實,從陽明在南都時編撰《朱子晚年定論》一書,即可看出陽明仍企望與朱子同路,而非一味地反對。

[17] 牟宗三:《從陸象山到劉蕺山》(臺北,學生書局,1979),第三章“王學之分化與發展”,頁215—311。

[18] 黃俊杰:《孟學思想史論》(臺北,“中央研究院”中國文哲研究所,1997),第六章“王陽明思想中的孟子學”,頁255—284。

[19] 楊祖漢:《儒家的心學傳統》(臺北,文津出版社,1992),第四章“陸象山‘心學’的義理與王陽明對象山之學的了解”,頁137—196。

[20] 余英時就說“他(陽明)的良知之說,可以說主要是和朱子奮斗的結果。盡管我們在思想史上常說陸、王,其實陽明跟陸的關系并不很深,反而是和朱的關系深些。”余英時:《清代思想史的一個新解釋》,見氏著:《歷史與思想》(臺北,聯經出版社,1976),頁131。汪暉也指出說“陽明學是在與朱子學的對抗關系中展開的,但這兩者的關系遠不只是批判、反抗等否定性概念所能概括。”見汪暉:《現代中國思想的興起》上卷,頁302。

[21] 包遵信:《王學的崛起與晚明思潮》,見《跬步集》(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6),頁277—310。

[22] 余英時:《宋明理學與政治文化》(臺北,允晨文化,2004),第六章“明代理學與政治文化發微”,頁249—332。

[23] 筆者所見不是一味地從“良知”概念來論述陽明思想的發展,只有林聰舜:《道德與事功——由知行合一探討陽明思想產生歧異發展的根源》,見臺灣師范大學人文教育研究中心編:《陽明學學術討論會論文集》(臺北,臺灣師范大學人文教育研究中心,1989),頁87—104;以及鐘彩鈞:《王陽明思想之進展》(臺北,文史哲出版社,1992),都強調陽明“事上磨煉”的概念來觀照其思想的發展。

[24] 錢明:《儒學正脈-王守仁傳》,第一章“顯赫世家”,頁1—27。

[25] (日)鶴成久章:《明代余姚の“禮記”學と王守仁-陽明學成立の一背景について》,載《東方學》111(2006),頁123—137。

[26] 錢明:《王陽明遷居山陰辨考——兼論陽明學之發端》,載《浙江學刊》1(2005),頁91—98。

[27] 錢明:《王陽明史跡論考》,載《國學研究》11(2003),頁47—85。

[28] 陳來:《王陽明與陽明洞——王陽明越城活動考》,見《中國近世思想史研究》(北京,商務印書館,2003),頁545—559。

[29] 錢明,《王陽明與明代文人的交誼》,載《中華文化論壇》1(2004),頁88—94。

[30] 方志遠:《陽明史事三題》,載《江西師范大學學報(哲社版)》36:4(2003),頁99—106。

[31] 方志遠:《陽明史事三題》,頁100—101。

[32] 張永堂:《王守仁與術數》,見劉澤華、羅宗強主編:《中國思想與社會研究》第一輯(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7),頁509—532。

[33] 楊儒賓:《王學學者的“異人”經驗與智慧老人原型》,載《清華中文學報》1(2007),頁171—210。

[34] 高銘群:《王守仁南贛活動年譜》,載《贛南師范學院學報》4(1982),頁46—51。

[35] 閻韜:《王守仁巡撫南贛史實的幾點辨誤》,載《文獻》3(1989),頁112—117。

[36] 閻氏的說法恐怕是受到(明)王世貞的影響,王氏在其《史乘考誤八》中說道:“文憲(費宏)在文成撫綏之地,與逆濠忤被禍。中外之臣皆屢薦而起之,而文成亦未有一疏相及,費當亦不釋然也。董公(玘)最名忮毒于鄉里,如王鑑之輩,巧詆不遺余力,既又內忌文成之功,而外欲以媚楊費,作此誣史,將誰欺乎?”《弇山堂別集》(北京,中華書局,2006),卷二十七,頁485。

[37] 吳振漢:《王守仁撫贛時期的文人領軍》,載《“國立中央”大學人文學報》19(1999),頁35—67。

[38] 周建華:《王陽明南贛活動年譜》,載《贛南師范學院學報》2(2002),頁26—31。

[39] 周建華:《王陽明在龍南的活動和遺跡考釋》,載《南昌教育學院學報》18:1(2003),頁32—33。

[40] 黃志繁:《在賊與民之間:南贛巡撫與地方盜賊——以王陽明為中心的分析》,載《中國歷史評論》4(2002),頁65—74。

[41] (明)王守仁:《回軍九連山道中短述(1517)》,見《王陽明全集》(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2),《外集二》,卷二十,頁750。

[42] 周志文:《陽明在南贛》,見《東西文化會通——井上義彥教授退官紀念論集》(臺北,學生書局,2006),頁131—151。

[43] 曹國慶:《王守仁的心學思想與他的鄉約模式》,載《社會科學戰線》6(1994),頁76—84。

[44] 唐立宗:《在“盜區”與“政區”之間——明代閩粵贛湘交界的秩序變動與地方行政演化》(臺北,臺灣大學文學院,2002),第六章第三節“言必稱陽明的保甲鄉約神話”,頁468—486。

[45] 管敏義:《從平寧藩之役看王守仁的軍事思想》,載《寧波大學學報(人社版)》11:2(1998),頁1—7。

[46] 方志遠:《陽明史事三題》,頁101—104。

[47] 周維強:《佛郎機銃與宸濠之叛》,載《東吳歷史學報》8(2002),頁93—127。此文采用一重要的史料《刑部問寧夏案》,事實上此書應名為《刑部問寧王案》,因為其內容都在說明宸濠被逮后,參與宸濠之叛的相關人等之處置情形。就筆者所見,討論宸濠之亂的研究,未見有引用此書者。不著輯人,《刑部問寧夏案》(玄覽堂叢書·初輯)(臺北,“中央”圖書館出版,正中書局印行,19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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