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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澤諭吉(1834—1901)[1]

福澤諭吉生于大阪,是豐前中津藩“回米方”(譯者:江戶時代各藩負責糧食周轉的小官員)百助的小兒子。百助不僅擅長于財務,而且對經學詩文具有豐富的素養。然而由于身份低微,致使才能得不到發揮,終生抱恨,于諭吉3歲時去世。諭吉從母親那里知道了父親的經歷,同時在中津藩又親身體驗了下級武士生活的凄慘狀況,因此,在他幼小的腦海里,早就種下了對封建等級制度的深刻仇恨。1854年(安政元年),他到長崎學蘭學,次年赴大阪進了緒方洪庵之門。1858年(安政五年)10月,奉藩命上京,在筑地鐵炮洲的奧平家宅地內開設了學塾(今日的慶應義塾的起源)。他于1860年(萬延元年)1月隨從幕府軍艦奉行木村攝津守渡美,后來于1861年(文久元年)和1867年(慶應三年)又再次渡航。通過前后共三次到海外游歷,他獲得了不少對歐洲各國和美利堅合眾國的寶貴體驗。使諭吉名高一世的著作《西洋事情》(1866—1869年)便是其體驗的結晶。

其間,他被雇用為幕府的翻譯官。為此,在幕末內外形勢的激烈變化中,諭吉被置于極其復雜的政治關系里。盡管他感知到幕藩體制的歷史命運已走至盡頭,但現實中,他卻對掌握了反幕主導權的薩長勢力抱有強烈的憎惡和蔑視。他最擔心外國勢力以內亂為借口而介入,為打開此局面,他曾經提議過建立大名聯邦,后又構想過設立“大君的君主政治”,即德川將軍主導的絕對主義政權。然而不久,政治的抉擇卻發展為尊攘派與倒幕派的決戰。于是,他拒絕了這種“兩派擇一”的選擇,采取了非政治的冷靜觀察態度。但另一方面,他一刻也沒有中斷他的洋學研究和教育。隨著維新后所謂文明開化時代的到來,諭吉作為啟蒙思想家開始了他絢爛多彩的活動。

他以《勸學篇》對封建的學問和道德做了大膽的挑戰。此著的連續發行(1872—1876年)招致了守舊派的憤怒和攻擊,但這并沒能壓倒此著的巨大影響力,其傳播量包括偽版在內有300萬冊以上。《文明論概略》(1875年)引起的反響亦不亞于此。同時,他與神田孝平、加藤弘之、西周、津田真道等當時一流的洋學者一起組織了“明六社”,1878年(明治十一年),他被選為東京第一屆府會議員,1879年被推選為東京學士會院第一代會長,并在交詢社的設立上做出了很多的努力。其社會活動可謂豐富多彩。然而對于來自維新政府的多次招聘,諭吉一概拒絕,堅持不走官途。不僅如此,還進而批判學者的官僚化。這種態度既是他對“官尊民卑”社會風潮的抵抗,也是他堅持“幕臣”節操的所謂“瘦我慢”(強忍)精神的體現。不過,他對維新政府那種“意外”的開明態度表示了好感,在率先倡導民權論的同時,積極地鼓勵絕對主義政府自上而下的近代化路線。1880年他少有地接受了伊藤博文、井上馨、大隈重信的請求,同意協助辦政府機關報,這也是出于上述對維新政府開明態度的支持。但這個計劃因“明治十四年政變”中伊藤與井上的相互“背叛”而告吹。次年,諭吉的夙愿反而結晶為《時事新報》之創刊大業。

從此以后,他的活動舞臺便集中于兩個方面。一是以《時事新報》為據點的文筆活動,二是慶應大學的經營與教育事業。

在《時事新報》和他的其他著作中,諭吉一貫論述的基本主題可歸納為以下兩點。

第一,是排除“權力偏重”——社會價值集中于政治權力的傳統傾向。從這點志向出發,他極力強調經濟、學問、教育、宗教等各個文化領域的獨立性,并由此一貫反對政府對這些領域的介入。諭吉認為,要使這些文化領域的多樣性和自主性的發展成為可能,其根本前提在于培養具有獨立性的人民。所謂“獨立的精神”,在倫理上是指自由平等的人際關系,在邏輯上是指客觀地有法則地把握認識對象的方法,用諭吉的話說就是“數理學”的思維方法。他認為這兩者是近代歐洲文明優越性的根本秘密。諭吉對自由民權運動采取支持態度,也主要是出于他要推動“社會價值分散化”的立場。但他始終沒有贊成“絕對的”民權論,其重要思想根據也在于此立場。對他這種思想的形成產生了重要影響的西歐思想家,主要可舉出巴克爾、基佐、托克維爾、斯賓塞等。

第二,是在國際權力政治漩渦中保護和伸張日本國權的問題。這個主題是與第一個主題緊密相關的,“一身獨立才能一國獨立”是諭吉反復強調的命題。他一生始終堅持了第一個主題,但在第二個主題——國權論上卻發生了前后的本質變化。就是說,隨著日本周圍的國際形勢,尤其是明治十年代朝鮮改革問題所導致的形勢的惡化,諭吉的國權論漸漸失去了初期的自然法色彩,向“國家理由”的主張轉化。他最初對現實國際政治的構想,是與歐洲帝國主義對抗的東洋共同防衛構想。但當他看到朝鮮和中國清代儒教主義根深蒂固的現實,并為此感到焦躁和絕望時,又反而產生出一種確信,認為推進東洋近代化的使命應由日本來承擔。他的這種對外主張,在現實結果中與日本帝國的大陸擴張沖動合了拍。他對甲午戰爭始終堅持強硬的主戰論,還充當了軍費籌集運動的發起人。自然,他也是以最大的喜悅和滿足來迎接甲午戰爭之勝利的。而且由于在諭吉的思想中,國際關系始終優先于國內問題,因此其國權論越發展,其對國內政治的態度便越妥協。無疑,他在抽象的意義上始終堅持了自由進步的原則,但這些原則的具體化日程卻因對外問題越來越往后推遲。

然而,諭吉留給后世的最大遺產,不應是這種與政治糾纏的結果,而應是他對日本人的思維方式和日常生活態度的透徹批判。他主張從一切“惑溺”(譯者:指沒有主體性的輕信輕疑,把某種價值絕對化的凝固思維等)中解放出來;強調開展討論和舉行會議的重要意義;倡導樹立男女之間的新倫理;提倡在教育中尊重自發性和想象力。直到因患腦溢血而不可再振起之瞬間為止,他從沒停止過為上述信念所做的奮斗。諭吉作為一名無官無位的在野思想家完成了他的一生。他這光輝的一生與他“獨立自尊”的旗幟一起,超越了他的過失和偏向,一直活在日本國民心中。

譯自:《戰中與戰后之間1936—1957》,美篶(misuzu)書房1976年版


[1] 《世界歷史事典》第16卷(平凡社,1953年)中的名詞解釋。——譯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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