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石榴自從和林韻一起住之后,生活也變得規律了。林韻回房間,她也會回自己房間,做一些仰臥起坐就休息了。馬上就要入秋了,她不再整晚開著窗戶睡覺,只是睡前開窗通一會兒風,等睡的時候再關上。
這世上有很多事情是沒法提前做準備的,比如偶遇或重逢。安石榴關窗的時候,看見了大門外站著的男人。那人沒有打傘,就那么在雨里站著,沒有看向這邊,只能看見一張側臉,像是在想什么。
剛開始她以為是何宇揚,仔細一看之后,她覺得自己出現了幻覺。雖然之前想象過很多次再見到麥冬的場景,但她從未想到自己會在一個雨夜,發現麥冬站在自己家的大門外,就那么淋著雨站著。即使隔了四年,她對麥冬的印象還是如此清晰,幾乎沒有任何思考和回憶,她在看清他側臉的那一刻就認出了他。
此時安石榴穿著小熊睡衣,踩著超市特價時買來的涼拖鞋,她忘記了自己即將上床休息,本能牽引著她下了樓。一層的木門剛被推開,大門外的麥冬便立馬轉身快速離開了。安石榴出去后,看見麥冬已經向街口走去了,她快步向前走去,想追上前面的人。
麥冬聽見院子里有人出來便迅速離開了門口,他沒想到來人會出來追他,便加快了腳步。到了街口,馬上就要拐出這條街時,麥冬小跑了起來。安石榴看見麥冬走得遠了,馬上就要拐出街口看不見了,心里著急得不行,便用最快速度跑了起來,跑得拖鞋掉了也沒發覺。眼看麥冬就要拐出街口了,她急忙喊道:“麥冬!”
雨夜的老街上只有麥冬和安石榴兩個人,安石榴的喊聲劃破雨聲傳到了麥冬耳朵里。麥冬的步子頓了一下,他不知道是誰在追他,不知道這個人為什么會知道他的名字,如果這個人是林韻,這就相當于小組的第一次行動失敗。那一瞬間,麥冬的腦子里電光火石一般閃過了很多猜想,他不敢回頭,但腳步在聽到喊聲的那一刻已經停了下來。
安石榴看見麥冬停下腳步后,又加快步子跑了過去。跑到麥冬身邊時,她喘得直不起腰,一只手扶著腰,另一只手扶著胸口順氣。麥冬在看見安石榴的臉時,一顆吊著的心落了地,心道不是林韻就好。安石榴喘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一只手指著麥冬胡亂比畫著。
麥冬安下心后,不禁開始腹誹面前的人:“追我干嗎?神經病吧,嚇了哥一跳!”
安石榴呼吸逐漸平穩之后,興奮地指著自己說:“是我啊,我是安石榴。”
麥冬皺了皺眉,沒想到大半夜也會被人胡言亂語地搭訕,便說道:“你認錯人了吧?”
安石榴急忙解釋道:“上次在那趟火車上,你抓那個吸毒的人,我就坐你旁邊啊。”
麥冬仔細回想了一下,又看了看安石榴,頓悟一樣拍了一下手,激動地指著安石榴說:“是你啊,就是那個把人撲倒的女孩子,是吧?”
安石榴很高興麥冬記起了她,小雞啄米般頻頻點著頭。麥冬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再見到安石榴,一時間激動得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低頭一看,她光著腳踩在地上的積水里,遠處的路燈投射過來微弱的光芒,她全身都濕透了。麥冬本想脫下自己的外套,一想自己的外套也濕了,又停止了動作。
眼下最好的辦法就是把她送回去,麥冬說:“你身上都濕透了,我送你回去吧。估計你要感冒了。”
安石榴這才意識到自己現在的形象,光著腳丫,穿著濕漉漉的睡衣,說不定衣服已經透了走光了。反應過來后,她只想找個地縫鉆進去,便趕緊轉過身子說:“好的,那我先回去了。”
剛走了兩步,身后的麥冬追了上來,跑到她前面半蹲下說:“我背你吧,光腳走對身體不好,地上太涼了。”安石榴本來就狂跳不已的心跳得更加厲害,必須捂住嘴巴才能防止它從喉嚨里跳出來。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她扶著麥冬的肩膀趴到了他的背上。感受到麥冬的體溫后,安石榴開始反省自己剛才是不是太過于熱情主動了,該稍微推脫一下才是。
就這樣,麥冬背著安石榴沿著老街朝里走去。背上冰涼的雨絲和胸前灼熱的溫度形成冰火兩重天的反差,安石榴有些眩暈,一切就像是做夢一樣。自從麥冬不告而別之后,她就無數次渴望過再見到他,雖然知道這幾乎不可能,她還是在心底留著一絲期望。如今真的再次見到了麥冬,甚至在麥冬的背上感受著他灼熱的體溫,安石榴覺得今年的生日自己不會許愿了,不能貪心太多。
一路上,麥冬沒有說話,他說不清背上的人是什么感覺。過去因為工作原因,他背過喝醉的、受傷的男人,就是沒背過女人。現在軟軟的一坨壓在自己背上,竟然覺得很舒服,像是背著一個沙發一樣。看到路上隔了很遠的兩只拖鞋后,麥冬忍不住笑了笑,他以最小的幅度蹲下挨個把兩只拖鞋撿了起來,拎在手上。安石榴也裝作沒看見的樣子,兩只手遮在麥冬頭頂,仿佛這樣就能擋住連綿不絕的雨絲。
到了安石榴住的院子門口,麥冬把兩只拖鞋分別套到了她腳上,蹲下身子把她放了下來。安石榴有些戀戀不舍地從麥冬背上下來,低著頭,眼睛看著地面,慢吞吞地問他:“你身上都濕透了,要不要進來暖和一下?”
麥冬下意識地就想拒絕,可轉念一想,自己大晚上冒雨過來,不就是想進去一看究竟么,一句“不打擾了”臨到嘴邊又被他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路燈的光從地面上的水洼里折射出來,雨還在淅淅瀝瀝地下著。
麥冬看了一眼渾身濕透的安石榴,試探著開口問道:“你是一個人住嗎?這么晚了……我方便進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