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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法治的尺度
  • 田禾 呂艷濱
  • 12221字
  • 2019-10-11 16:25:00

導論

一 實證法學是法學研究發展的重要方向

法學研究與國家法治實踐的發展密不可分,法治實踐為法學理論的發展提供經驗與素材,法學理論指導和引領法治實踐,法學研究應成為推動經濟社會發展走向法治軌道的動力。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近70年,尤其是改革開放40年來,中國的法學研究取得了舉世矚目的成就,中國的法治建設也取得了前所未有的進步。然而,在充分肯定成績和進步的同時,我們應當清醒地認識并正視法學研究中的不足和長期存在的“幼稚”。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我國包括法學在內的社會科學基本上還是像20世紀80年代一樣對西方學術“狼吞虎咽”,不大講分析和論證,甚至不懂什么是分析和論證,普遍以引證名家權威代替分析論證,以理論復述代替獨立的研究。甚至一些法學研究中的所謂“創新”和“填補空白”,基本上是西方法學、外國法治的翻新炒作。就像學者尖銳批評的那樣,“那基本就是一個抄書的年代”。[1]實事求是地講,我們不能否認這種研究范式在引進域外法學資源和法律資源,為我國法治建設引進整理理論資源方面的歷史地位和發揮的作用。[2]然而,隨著全面依法治國的不斷深入,尤其是隨著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律體系的形成,這種研究范式的缺陷便日益凸顯。這在很大程度上導致中國法學“上不沾天,下不著地”,既不能為部門法提供全面的思想指導和法理支持,也難以為全面依法治國的積極推進提供理論指導,法學在日新月異的現實社會生活面前常常顯得難堪而蒼白無力。

問題和方法是任何一項研究的兩個基本元素。沒有真問題便沒有學術研究,沒有適合一定問題的科學方法便沒有好的學術研究。[3]造成許多法學研究“困境”的原因也主要存在于問題和方法兩個方面。

一方面,法學研究缺乏對中國現實的深入關注。法治有其共同的規律,但它必須根植于一個國家的土壤之中,受其國情以及歷史、文化、經濟基礎、上層建筑的影響,體現出各自的差異性。長期以來,我國的法學研究不能充分關注中國的現實法治問題、社會問題、民生問題,一些學者眼里只有英美法系、大陸法系,言必稱西方法學,習慣于盯著其他國家的所謂法治經驗、法學理論、法律思想,滿足于對外國理論和制度的簡單引介和直接照搬。這導致我們的某些法治理論、觀點和建議脫離中國實際,不能解決中國的現實問題。也有人盲目認為中國在法治方面一無是處,既沒有制度,也沒有理論,更沒有方法,他們經常拿英美一些微不足道的制度、理論、方法津津樂道。有的在理論推演和制度建構中,竟然滿足于“某某國這么規定,所以中國也應當這么規定”的邏輯,從而陷入了一種光怪陸離的“殖民地半殖民地風景”。[4]

另一方面,研究方法落后。在研究方法上,過去我們關注較多的是演繹推理、抽象思維,甚至有的故弄玄虛、玩弄概念,把簡單的問題復雜化,以顯示理論的高深莫測。[5]經過幾十年的發展和實踐,這種研究方法和思維范式已經遠遠不夠甚至有的已經過時了,以至于中國法學雖然總體上取得了巨大的成就,但由于方法的單薄與落后,與國外最先進、最發達、最前沿的法學研究陣營相比,還有巨大差距。而從中國的實踐來看,這種研究范式又脫離中國實際,對在法治實踐一線所產生的創新觀點和鮮活經驗視而不見,其結果是既無法與國外學者進行同一量級的對話,又不能為中國的法治實踐提供有參考價值的對策建議。

“困境”出在問題和方法上,走出這一“困境”,當然也要從這兩方面入手。就目前而言,開展實證法學研究是一條可行的途徑。早在100多年前,美國最高法院大法官霍姆斯即斷言:“法的生命不是邏輯,而是經驗。”他預測:“對于法律的理性研究而言,現在的主流是對法律進行‘白紙黑字’的解讀,但將來必定屬于那些精通統計學和經濟學的人。”[6]目前,對自然科學以及社會科學中的許多學科(如經濟學、社會學、政治學)來說,實證分析作為一種研究范式的存在價值早已不成問題,但在中國,法學研究尚未全面引入實證分析。[7]實證研究主張研究真實的世界,有別于由語詞構成的概念世界或由信條構成的理論世界。實證研究用可經驗感受和驗證的方式,有別于概念界定和演繹的方法,運用特定研究所必備的多學科知識,努力追求功能性和因果性,理解社會中的各種法律現象,進而有助于人們審慎但有效地改造世界。[8]

黨的十九大指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新時代全面推進依法治國的一個重大戰略特征,是堅持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道路、法治理論、法治體系、法治文化“四位一體”和“四個自信”,[9]這就要求我們扎根中國法治實踐,立足社會科學研究最前沿,大膽推進法學理論創新、方法創新和成果創新。我們提倡的實證法學,是基于中國的法治實踐,采取對立法、執法、司法、守法等法治研究對象大量的觀察、實驗、調查和統計等方法,科學獲取第一手客觀真實的材料,從個別到一般、從特殊到普遍,總結歸納出法治和法律現象的本質屬性與發展規律,發現可能存在的風險、問題和不足,并作出前瞻性的分析預測,提出現實性的對策建議的研究方法和研究范式。[10]實證法學不僅是一種科研方法,更是一種治學態度。[11]它是“中國問題”與“世界方法”的結合,對于改進我國的法學研究,推動中國法治實踐,具有重要價值,在這個意義上,我們可以說“實證強則法學強,法學強則法治強,法治強則國家強”。[12]

實證法學研究,必須堅持實踐性特征。法學是來自實踐、服務實踐并在實踐中不斷發展的科學理論,本質上屬于實踐應用之學、經世濟民之學。實證法學的問題意識必須是實踐導向的,而不是玄思導向的。一個針尖上能站幾個天使,不是實踐者、行動者的問題意識。[13]實證法學研究必須具有鮮明的“問題意識”,即聚焦“中國問題中心主義”,在中國的法治實踐中尋找和認定困擾當今中國人生活和中國社會發展的重大難題,在中國場景中尋找出真正的中國問題。[14]實證法學研究的根本目標是發現中國自身的法治問題,解決自身的法治問題,以解決中國的法治問題為出發點和歸宿。[15]具體而言,就是要倡導法學理論的應用和操作研究,倡導法律實施效果的測量,倡導法律經驗的歸納,不僅要深入研究法治和法律的基本概念、原則、范疇、價值、方法、理念、功能、法律關系、法律行為等法學基本問題,構建系統的中國法學學科體系,而且要深入研究如何把“紙面上的法”、“條文中的法”切實變為“生活中的法”、“行動中的法”等法治問題。

實證法學研究,必須堅持創新性特征。實證法學研究具有其他研究方式所不具有的獨特價值,具有規模性、客觀性、科學性以及“技術中立性”,[16]它往往能夠發現現實生活中具有普遍性的法律現象,能夠揭示實踐中普遍運行的法律規律,而且是用有說服力的數據對之加以證明,便因此凸顯了其不同于法解釋學(法教義學)和社科法學的獨特價值:它更有可能發現和解釋法解釋學與社科法學所不能發現和解釋的問題與現象,提出二者不能有力證明的命題,得出能夠證偽的結論,進而設計出更具操作意義的改革措施。[17]堅持實證法學研究的創新性:一是要超越“言必稱西方”的西方法治中心主義,汲取中華傳統法律文化精華,借鑒世界法律科學的有益成果,走出一條以中為本、中西結合的實證法學發展之路,構建中國特色實證法學體系;二是要加強與法學各學科、與其他社會學科的合作交流,推進適度綜合的交叉研究,探索運用統計學、社會學等跨學科知識推進實證研究,并綜合運用法教義學、社科法學的方法,深度、綜合地闡釋法律現象,不斷提出、發現有生命力的命題;三是要關注大數據和“互聯網+”帶來的“實證革命”,不僅要重視觀點、思想的創新,還要重視研究方法和技術手段的創新,用新方法、新技術、新手段推進實證法學研究的“革命”,實現實證研究樣本的海量收集、迅捷處理、精細化和精準化。

二 法治國情調研是做好實證法學研究的基礎

“沒有調查,沒有發言權。”[18]重視調查研究是中國共產黨的優良傳統,在新的歷史條件下“調查研究”被賦予了新的內涵和使命。國情是研究中國問題必須考慮的主要因素。制度的建設離不開文化、民情與民族性格。[19]中國的法治發展離不開產生它與推動它的具體環境,研究中國問題應當以中國的文化與國情作為基礎,研究中國的法治發展也必須關注中國的法治國情。法治國情調研是實證法學研究領域的具體體現,側重于法學研究方法的觀念轉型,深入基層來獲取法學研究所需要的第一手材料。開展法治國情調研是弘揚理論聯系實際優良學風的重要載體,是培養科研人員尤其是青年人才的重要途徑,是產出優秀科研成果的重要源泉。深入開展法治國情調研,正在深刻影響和推動法學研究人員轉變學風、文風,創新研究方法。深入開展法治國情調研,推動實證法學研究,是未來中國法學適應中國經濟社會發展和民主法治建設的必然要求,是中國法學研究深刻轉型、走向輝煌的必由之路。

中國社會科學院法學研究所有著重視調查研究的優良傳統,堅持理論聯系實際,扎根中國法治實踐開展實證法學研究,關注中國法治發展進程,服務中國法治建設頂層決策,在很大程度上直接推動了中國的法學繁榮、法律發展和法治進程。從2003年起,法學研究所連續發布法治藍皮書,以年度性《中國法治發展報告》的形式記錄中國法治發展歷程,總結中國法治發展取得的成就與存在的問題,并對其發展趨勢進行預測和展望。2006年,法學研究所成立法治藍皮書工作室,負責法治藍皮書的編創工作。2006年以來,法學研究所連續組織所內外專家展開廣泛的法治國情調研,并以法治藍皮書為載體發布年度性法治國情調研報告,從定性和定量兩個維度、從宏觀到微觀兩個層面對中國的法治建設進行全景掃描。法治國情調研采用實地調查、座談訪談等方式全面地了解中國國情,深入地解讀中國道路,有力地發出中國聲音,從而形成持之有故、言之成理的調研報告,積極地為中國改革發展建言獻策。2008年,法學研究所成立法治國情調研室,職能定位是在理論聯系實際的基礎上,對法學理論和法治實踐問題進行實證調研和量化分析。法治國情調研室是法學所滿足國家法治建設的需要和順應法學研究發展的趨勢,打破原有的部門法學科限制按照研究方法成立的新型研究機構。

法治國情調研室成立以來,抓住熱點、重點、難點問題,如公職人員廉潔從政法律制度、行政審批制度改革、電視廣告監管法律制度、個人信息保護法律制度等,開展法治國情調研活動。在法治國情調研活動中,項目組除了采用傳統的文獻分析、案例分析、座談訪問等方法外,還根據調研內容和目的,科學靈活地采用問卷調查、實地考察、隨機抽樣等方法,獲取了大量的一手數據和素材。在公職人員廉潔從政法律制度調研中,項目組利用兩年時間,在北京、江蘇、浙江、廣東等23個省(直轄市)對公職人員和公眾開展了廉潔從政的問卷調查,其中共向公職人員發放問卷1617份,回收有效問卷1464份;共向社會公眾發放問卷1555份,回收有效問卷1505份。經過對問卷數據的系統梳理和科學分析,調研顯示,國家的相關實踐對提高人們的認識、預防腐敗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但與當前反腐敗的需要相比,仍有一定差距,推進財產監督還需整體有序,財產監督的范圍還有待進一步擴大。對公職人員實施有效的財產監督必然要不斷擴大財產公開的對象,擴展各種公開渠道。公職人員財產監督制度應采取由點到面的方式逐步推進。[20]在公職人員親屬營利性行為規制方面,調研發現,公職人員親屬違規營利性行為是規范公職人員行為中最為復雜、最難監管的一種行為,應當完善規范公職人員親屬行為的法律體系,建立健全公職人員親屬行為監管機制,公開公職人員親屬涉權力的相關信息,建立公職人員及親屬財產公開機制,嚴懲違法違規的公職人員及親屬,加強對公職人員及親屬的教育。[21]

法學研究所及其法治國情調研室不斷加強與黨政機關的長期合作,改進調研效果并提升影響力,先后與廣東省依法治省領導小組辦公室、四川省依法治省領導小組辦公室、浙江省高級人民法院、貴州省人民政府辦公廳、浙江省寧波市中級人民法院、廣東省珠海市司法局、廣東省中山市人大常委會、重慶市黔江區政府法制辦公室、江蘇省江陰市委政法委、浙江省杭州市余杭區司法局等全國10余個省市的地方黨委、人大、政府、法院等機關合作,開展了大量的國情調研活動,并建立了20多個法治國情調研基地,每年堅持開展法治國情調研數百人次,形成了豐碩的調研成果。2015年,項目組對浙江省杭州市余杭區大數據推進基層治理法治化情況進行了調研。調研報告顯示,基層法治建設是法治中國的基礎環節,當今基層普遍面臨著有限政府與轉型社會、小基層與大負擔、碎片化與一體化的緊張關系問題。作為全國法治“試驗田”的余杭區面對困境,遵循頂層設計,通過智能決策辦公系統、民生社會服務系統和智慧城市管理系統等創新舉措,將“大數據”和“互聯網+”的應用成果深度融入基層治理,全面整合政府各部門的資源,多點共享相關的數據和信息,政府基層治理逐漸從條塊分割的閉合回路走向協同合作的開放回路。余杭實踐表明,新技術與法治創新的結合,不僅有助于紓解基層治理難題,還可倒逼基層法治轉型、推動治理結構扁平化,走出一條高科技、接地氣、尊民意的基層法治新路徑。[22]2017年,項目組對廣東省珠海市社會治理創新和平安社會建設實踐進行了調研。調研報告顯示,社會治理和平安建設的重點和難點在基層,活力和動力也在基層。近年來,珠海市著力完善平安建設體制機制,推動平安建設精細化管理,擴大平安建設社會參與,筑牢平安建設工作根基,加強立體化社會治安防控體系建設,在做好社會治理和平安建設常規工作的同時,開展了具有本地特色的積極探索和創新。加強和創新基層治理,推進平安中國建設,有賴中央的統籌頂層設計和整體制度安排,應在總結地方實踐經驗的基礎上,不斷完善黨委領導、政府主導、社會協同、公眾參與、法治保障的社會治理體制,全面提升平安建設的社會化、法治化、智能化、專業化水平,打造共建共治共享的社會治理格局。[23]

三 法治指數評估是推動法治實踐的重要手段

實證法學研究本質上是一種以數據分析為中心的經驗性法學研究。[24]量化研究是實證法學研究最為重要的方法之一,而法治指數是法治量化研究的重要組成部分。[25]法治指數能夠實現對不同社會體制和文化的比較,為改造權力結構提供更清晰的藍圖,以及使法治建設的具體舉措和績效的評價趨于統一化。[26]隨著實證研究方法不斷被引入法學研究領域以及不同學科交叉影響日益深化,法治建設狀況的量化評估邁出了實踐性的步伐。近年來,我國不少地方人民代表大會、法院、檢察院開展量化績效考核,地方政府也紛紛以法治評估為契機推進區域治理法治化。法治評估指通過建立法治指標及其他實證方法對國家、地區抑或是社會的法治狀況進行評價的系統工程。法治評估的關鍵在于提取與公認的、確定的法治概念相對應的法治指標。法治評估因其科學性和概觀性逐漸得到學術界和實務部門的認可與適用,國內學者大多對法治評估持肯定態度。[27]法治評估實際上是一種法治的推進機制,也是一種制度創新。法治評估為法治建設確立目標,同時又是一種法治建設的倒逼機制和一種公眾參與機制。[28]

然而,不可否認,我國目前的法治指數評估普遍存在一些問題:首先,國內法治指數內部評價居多,或是公權力機關自評或內部評價與外部主觀評價相結合,容易陷入表揚與自我表揚,或是避重就輕,其缺陷不言而喻;其次,國內法治指數指標體系科學性還很不足,有的將客觀數據直接轉化為法治數據,且不能量化;再次,國內的法治指數也存在西方法治指數類似的方法問題,將公眾對法治的主觀滿意度,而非制度運行的客觀狀況放在重要的位置;最后,國內的許多法治指數的指標設計和賦值權重具有任意性和主觀性,缺乏可操作性。[29]要有效解決上述問題,必須創新法治指數研究方法,在強化研究中立的思維的前提下,突出評估的學術和人文關懷,防止被技術理性和工具理性所支配:一是在評估指標的設置上,應兼顧全面性和重點內容,既立足現有制度規范又有適度前瞻;二是兼顧評估指標的連續性與靈活性;三是找到真正有關聯的數據和事件,以對制度執行、政策落實情況作出準確的判斷;四是兼顧地方性與普適性;五是評估指標的設置與修訂應兼顧公眾意志、公眾需求的主觀性與法治自身規律的客觀性;六是評估指標和評估結果并不是密閉于系統內部孤芳自賞的,而應向社會各界開放;七是要避免評估的“材料審”。[30]

2007年4月5日,國務院常務會議通過《政府信息公開條例》,條例自2008年5月1日起施行。2009年,在《政府信息公開條例》施行一周年之際,法學研究所組織所內外專家自主研發“中國政府透明度指數指標體系”,對《政府信息公開條例》實施首年的政府信息公開工作開展了全面評估,于2010年2月通過法治藍皮書發布《中國地方政府透明度年度報告》,連續9年發布《中國政府透明度指數報告》(《中國政府透明度年度報告》),對《政府信息公開條例》實施10年來我國政府信息工作和透明政府建設進行了跟蹤評估,評估對象涵蓋國務院部門、31家省級政府、49家原較大的市政府和100家試點縣級政府。[31]中國政府透明度指數評估開創了研究機構站在第三方角度評價政府工作的先河,引起了廣泛的社會關注,得到專家學者和社會公眾的高度肯定,也得到了政府機關的認可。2014年至2016年,受國務院辦公廳委托,法學研究所連續3年承擔全國政務公開工作評估項目,評估對象涉及54家國務院部門、31家省級政府。2015年、2016年和2017年,3年項目均順利完成,評估報告、評估排名、各評估對象問題清單通過國務院辦公廳下發給國務院部門、省級政府。據國務院辦公廳反饋,評估報告下發后,評估指出的問題和提出的建議得到國務院各部門和各省級政府的高度重視,有效推動了政府信息與政務公開工作的開展。此外,2015年以來,法學研究所還接受民政部等國務院部門,北京市、廣東省、貴州省等省級政府,北京市西城區、朝陽區等區縣政府委托,開展相關領域和區域的政務公開專項評估,制定有針對性的評估指標體系并開展實地調研,推動了陽光政府建設。

2011年,在中國政府透明度指數的基礎上,法學研究所研發了“中國司法透明度指數指標體系”,自主開展了中國司法透明度指數評估,于2012年3月通過法治藍皮書對外發布《中國司法透明度年度報告》,連續7年發布《中國司法透明度指數報告》,對最高人民法院、31家高級人民法院、49家原較大的市中級人民法院的司法公開工作進行了跟蹤評估。[32]《中國司法透明度指數報告》的發布,在法院系統引起了巨大轟動,報告和相關報道引起最高人民法院的高度重視。2013年以來,在最高人民法院的直接推動下,司法公開取得重大進展,在國內外產生廣泛影響。如今,司法公開被稱為司法工作的“牛鼻子工程”受到前所未有的重視,產生了廣泛的社會影響。2017年,受最高人民法院審判管理辦公室委托,法學研究所啟動了對全國法院裁判文書、審判流程、庭審活動公開工作的第三方評估。2013年至2015年,受浙江省高級人民法院委托,法學研究所連續3年組織開展了浙江法院陽光司法指數評估。此外,2014年、2015年,受北京市高級人民法院委托,法學研究所組織開展了北京法院陽光司法指數評估;2015年,受重慶市渝北區人民法院委托,法學研究所對其開展陽光司法指數評估,并將其列入浙江基層人民法院中,查找問題與不足;2016年,受廣西壯族自治區高級人民法院委托,法學研究所組織開展了廣西法院陽光司法指數評估;2017年,受浙江省寧波市中級人民法院委托,法學研究所組織開展了寧波法院陽光司法指數評估。

2012年,法學研究所組織研發了“中國檢務透明度指數指標體系”,并自主展開了評估,于2013年起連續6年發布《中國檢務透明度指數報告》,對最高人民檢察院、31家省級人民檢察院和49家原較大的市人民檢察院的檢務公開工作進行了跟蹤評估。《中國檢務透明度指數報告》連續得到最高人民檢察院的高度關注和重視,最高人民檢察院案件管理辦公室多次來法學研究所或邀請法學研究所團隊赴最高人民檢察院就檢務公開工作開展調研和培訓,推動了檢務公開工作取得實質性進展。此外,2013年,法學研究所組織研發了“中國海事司法透明度指數指標體系”,于2014年起連續5年對外發布《中國海事司法透明度指數報告》;2017年,法學研究所組織研發了“中國警務透明度指數指標體系”,于2018年首次發布《中國警務透明度指數報告》。[33]

四 智庫報告是實證法學研究成果的重要載體

智庫建設是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重要內容。近年來,新型智庫作為思想庫和智囊團的戰略地位與作用日益凸顯。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通過《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明確提出加強中國特色新型智庫建設,建立健全決策咨詢制度。2015年1月,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了《關于加強中國特色新型智庫建設的意見》,提出中國特色新型智庫是黨和政府科學民主依法決策的重要支撐,是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重要內容,是國家軟實力的重要組成部分。上述決定為建設中國特色新型智庫指明了根本方向,提出了總體要求。中國需要提升中國智庫和國際對話的能力,并能夠把中國的行動轉化成科學語言和外交語言,通過學者宣講出去,這樣就會取得更好的效果,也會提升中國的軟實力。中國的智庫還應加強對當前時代和中國定位的研究,為國家提出更多的戰略選擇。[34]中國目前的實證研究的根本任務是通過有效的學術競爭來改變學術風氣,逐漸形成扎根于中國卻又能同國際相連的傳統。[35]實證法學研究有助于更有效解決過去30多年中國知識界有效供給不足的困境,將為中國特色新型法學智庫建設提供力量和支持。

智庫報告是法學研究所與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合作推出的一種新型成果形式,是展示法治指數評估與法治國情調研等實證法學研究成果的重要形式,它將法學理論和法治實踐相結合,兼具學術論文與咨詢報告的特征,不僅擁有深厚的理論支撐,還能針對現實問題。2015年3月,法學研究所法治國情調研室、法治指數創新工程項目組通過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出版《中國高等教育透明度指數報告(2014)》,這也是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推出的第一部智庫報告。

2015年,法學研究所受委托對《深圳市中級人民法院關于基本解決執行難問題的實施標準》的科學性、可行性以及深圳市中級人民法院的執行工作成效進行了第三方評估。評估報告顯示,深圳市科學界定了執行難范疇、建立了執行行業標準、完善了執行管理制度體系、強化了執行時審查監督,在權利保障、執行強度、規范廉潔等方面取得了良好的實施效果,并應在執行懲戒措施、精細化管理、終本結案機制等方面加以完善。報告認為,深圳經驗對全國執行工作有一定的借鑒意義。報告建議,就全國層面而言,解決執行難,加強頂層設計,需要進一步理順體制、確立標準、推動立法、加強信息化、完善聯動機制。[36]報告發布后,在全國引起了強烈反響,為全國法院基本解決執行難問題提供了可資借鑒的樣本。2016年3月,最高人民法院院長周強在十二屆全國人大三次會議上所作的《最高人民法院工作報告》提出:“要用兩到三年時間,基本解決執行難問題,破除實現公平正義的最后一道藩籬。”2016年5月,最高人民法院出臺《關于落實“用兩到三年時間基本解決執行難問題”的工作綱要》,委托法學研究所作為第三方評估機構研究制定基本解決執行難的評價體系,對全國法院基本解決執行難的效果進行跟蹤評估,自此掀起了全國四級人民法院轟轟烈烈的“基本解決執行難”行動。

2015年,受最高人民法院委托,法學研究所對全國法院信息化進展、成效及應用進行了第三方評估,這在全國尚屬首次。2016年3月,法學研究所推出相關智庫報告。報告顯示,以互聯互通為主要特征的人民法院信息化2.0版已基本建成,信息化在服務人民群眾、提升審判質效、強化司法執行、推動司法公開、助力司法改革、推進大數據應用等方面取得顯著成效。報告建議,構建法院信息化3.0版,應從觀念認識、頂層設計、業務融合、能力提升、隊伍建設等方面加以推進,更好地服務人民群眾、服務審判執行、服務司法管理。[37]報告推出后,被翻譯為英文、俄文出版,在最高人民法院院長出訪時多次被作為禮物贈送外賓。報告推動了人民法院信息化3.0版建設,信息化建設和司法改革一道被提升為人民司法事業發展的車之兩輪、鳥之兩翼,中國法院信息化建設取得了前所未有的成績。為檢驗人民法院信息化3.0版建設成就,2016年,受山東省高級人民法院委托,法學研究所以山東三級人民法院為樣本,對法院信息化3.0版建設應用成效進行了評估,并推出智庫報告。報告認為,培養互聯網思維是法院信息化建設的前提,業務與技術融合是法院信息化建設的關鍵,必須著力破解信息化建設“兩張皮”、重建設而輕應用的問題,讓信息化服務司法各方群體真正落地,實現便利當事人權利行使、成為審判智能化助手、助理破解“執行難”問題、促進司法管理精細化諸多功能。[38]

為落實《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推進依法治國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四川省依法治省綱要》等文件的要求,受四川省依法治省領導小組辦公室委托,法學研究所對四川省21個市(州)依法治省工作的落實情況、法治建設的推動情況進行了評估,并推出智庫報告。這是首次對特定地方的依法治理情況進行全面評估,也是對我國近年來地方法治建設的一次重要評估分析,具有里程碑式的意義。本次評估從依法執政、人大制度、法治政府、司法建設、社會法治、法治保障幾個方面詳細分析了四川省各市(州)的依法治理情況,總結了有益的經驗,指出了在推進法治工作中面臨的困難,并提出了今后發展的建議。評估認為,推進地方法治建設,必須狠抓關鍵少數,圍繞領導干部建立起從法律學習,到決策過程的規范化,再到決策的事后責任追究與監督、考法考核,建立起全方位、全流程的制度。必須重視社會法治建設,抓好依法治理,強化底線思維,確保社會大局和諧穩定,注重以法治思維和法治方式化解矛盾、解決問題,不斷提升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水平。[39]

田禾 呂艷濱 王小梅


[1] 蘇力:《問題意識:什么問題以及誰的問題?》,《武漢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7年第1期,第11頁。

[2] 陳甦:《體系前研究到體系后研究的范式轉型》,《法學研究》2011年第5期,第11頁。

[3] 白建軍:《少一點“我認為”,多一點“我發現”》,《北京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8年第1期,第33頁。

[4] 參見蔡樞衡《中國法理自覺的發展》,清華大學出版社,2005,第28頁。

[5] 李林:《法治國情調研叢書·序》,載呂艷濱《透明政府:理念、方法與路徑》,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5,第3頁。

[6] Oliver Wendell Holmes,“The Path of the Law,” Harvard Law Review,Vol. 110,1997:1001.

[7] 白建軍:《論法律實證分析》,《中國法學》2000年第4期,第29頁。

[8] 蘇力:《好的研究與實證研究》,《法學》2013年第4期,第16頁。

[9] 李林、莫紀宏:《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理論的創新與發展》,《暨南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7年第12期,第6頁。

[10] 李林:《共建中國的實證法學》,載田禾、呂艷濱主編《實證法學研究》第1期,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7,第8頁。

[11] 陳甦:《實證法學:一種科研方法、一種治學態度》,載田禾、呂艷濱主編《實證法學研究》第1期,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7,第5頁。

[12] 李林:《共建中國的實證法學》(修訂版),http://www.iolaw.org.cn/showArticle.aspx?id=5367,最后訪問日期:2018年6月19日。

[13] 蘇力:《問題意識:什么問題以及誰的問題?》,《武漢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7年第1期,第17頁。

[14] 陳甦:《體系前研究到體系后研究的范式轉型》,《法學研究》2011年第5期,第15頁。

[15] 程金華:《當代中國的法律實證研究》,《中國法學》2015年第6期,第77頁。

[16] 左衛民:《一場新的范式革命?——解讀中國法律實證研究》,《清華法學》2017年第3期,第77頁。

[17] 左衛民:《法學實證研究的價值與未來發展》,《法學研究》2013年第6期,第13頁。

[18] 毛澤東:《反對本本主義》,載《毛澤東選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1,第109頁。

[19] 田禾:《公職人員禁止行為研究》,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3,第3—10頁。

[20] 田禾、呂艷濱:《破解反腐難題應加快公職人員財產監督制度建設》,《中國黨政干部論壇》2013年第2期,第27、28頁。

[21] 田禾、呂艷濱:《論公職人員親屬營利性行為的法律規制》,《馬克思主義研究》2014年第2期,第136、137頁。

[22] 冉昊:《余杭區“大數據”推進基層治理法治化調研報告》,載李林、田禾主編《法治藍皮書:中國法治發展報告No.14(2016)》,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6,第336頁。

[23] 田禾、田純才:《社會治理視野下的基層平安建設——以珠海市平安社會建設實踐為例》,載李林、田禾主編《法治藍皮書:中國法治發展報告No.16(2018)》,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8,第365頁。

[24] 左衛民:《一場新的范式革命?——解讀中國法律實證研究》,《清華法學》2017年第3期,第46頁。

[25] 田禾:《量化研究:衡量法治的尺度》,《中國應用法學》2017年第1期,第113頁。

[26] 季衛東:《以法治指數為鑒》,載《秩序與混沌的臨界》,法律出版社,2008,第56頁。

[27] 張德淼:《法治評估的實踐反思與理論建構——以中國法治評估指標體系的本土化建設為進路》,《法學評論》2016年第1期,第128頁。

[28] 錢弘道:《中國法治評估的興起和未來走向》,《中國法律評論》2017年第4期,第55頁。

[29] 田禾:《法治指數及其研究方法》,《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生院學報》2015年第3期,第53頁。

[30] 田禾:《量化研究:衡量法治的尺度》,《中國應用法學》2017年第1期,第120、121頁。

[31] 相關情況可參見呂艷濱《政府信息公開制度實施狀況——基于政府透明度測評的實證分析》,《清華法學》2014年第3期;亦可參見呂艷濱、田禾《中國政府透明度(2009~2016)》,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7。

[32] 相關情況可參見王小梅、栗燕杰、張文廣《中國司法透明度(2011~2016)》,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7。

[33] 參見王小梅《中國警務透明度指數報告(2017)——以公安機關網站信息公開為視角》,載李林、田禾主編《法治藍皮書:中國法治發展報告No.16(2018)》,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8。

[34] 黃平:《中國智庫建設應以“小而精”代替“大而全”》,《國際展望》2010年第5期,第23頁。

[35] 蘇力:《好的研究與實證研究》,《法學》2013年第4期,第19頁。

[36] 參見中國社會科學院法學研究所、深圳市律師協會聯合課題組《基本解決執行難評估報告——以深圳市中級人民法院為樣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6。

[37] 參見中國社會科學院法學研究所國家法治指數研究中心、中國社會科學院法學研究所法治指數創新工程項目組《中國法院信息化第三方評估報告》,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6。

[38] 參見中國社會科學院國家法治指數研究中心、中國社會科學院法學研究所法治指數創新工程項目組《人民法院信息化3.0版建設應用評估報告——以山東法院為視角》,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7。

[39] 參見中國社會科學院國家法治指數研究中心、中國社會科學院法學研究所法治指數創新工程項目組《四川省依法治省第三方評估報告(2016)》,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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