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達去過荒野，不止一次，頭幾個月是大叔帶著他去，后來是他獨自出去，每每他在荒野遙望這座偉大的城市，總會有難言的震撼。

那些污水口也延伸過來，排往那半環著黑鐵之城的滔滔黑水河，出水口一個接著一個，每隔幾公里，河岸上便有一個出水口。

他看過不知多少次。

但今天，一切都不同了。

“這該死的排水系統到底是哪個王八蛋設計的，我問候你全家啊全家……”林達眨巴著眼睛，喃喃地自語著。

他記得他是往城外的方向跑的，但錯綜復雜的管道，也許讓他選錯了道路？

現在的情況是，林達的位置在主城和外城之間的水渠邊，原來，主城里的污水是藉由排水系統，直接排放到人工渠里的，外城也有部分靠近主城方向的管道，接通到這條人工渠里。

長長的污水渠把主城和外城分隔開來，順著污水渠，也可以游到城外的黑水河里。

現在，擺在林達眼前的路只有兩條，從污水渠離開，或者回到排水系統里那些錯綜復雜的管道內。

但林達不會游泳這項技能，不僅僅是他，這個時代的絕大部分人都不會，除了那些擁有游泳池這樣奢侈場所的貴族。

誰敢下河學游泳？十分鐘不要，就會被吃得只剩骨頭！

至于第二個選項，林達單單是想一想，就覺得毛骨悚然。

那些巨鼠比起武備部隊的燧發槍還要可怕得多，比起那些士兵死去時候的慘狀，林達突然覺得被抓起來，關進監獄里，也不是不能接受的事情。

聽著那些嘈雜的驚呼聲，林達的眼睛亮了起來。

也許——還有第三個選擇？

“砰！砰砰砰！砰砰……”

接連不斷的那或高亢或低沉的轟響聲從四面八方傳來，這是火槍發射的聲音，從眼下的情況來看，去別的下水道出入口搜尋的士兵，應該也遇到了異變的鼠群，不知多少處正在戰斗！

現在整個外城亂成了一片，誰也不敢靠近井蓋了，住在井蓋邊或是污水渠邊的人，拖家帶口地逃跑，生怕那些下水道里的怪物會在什么時候鉆出來把他們弄死了。

對于林達來說，混亂是最好的掩護。

他先是冒著危險，跑進污水渠邊的一戶人家里，找了一身干凈的衣服換上，脫下來的衣服他不敢留下，揉成一團，丟進了污水渠里。

林達側過身貼著墻壁，小心翼翼地將窗子打開一條縫隙，觀察著外面的情況。

街面上一片混亂，外城也被稱作貧民區，是在黑鐵之城發展的過程中，衍生的混亂地帶，本就魚龍混雜，擁擠不堪，這下，紛亂的人群像無頭蒼蠅般亂躥，道路完全擁堵了。

甚至有不少車輛，在這場混亂中撞到了前面的車或者建筑上、交通完全癱瘓。

外城的武備部隊受長官蘭德爾的命令，絕大部分人進了下水道，此刻，已經沒有足夠的人手維持治安了。

林達找了一些鹽，調成濃度適當的鹽水，簡單清理了傷口之后，就出門了，混亂的時間不會太久，他不能錯過這個機會。

只有來抓大叔的那群紅衣衛隊知道他的長相，外城士兵根本不認識他這個人！

今天的運氣已經差到了極點，總不能更糟了吧？他就不信，混在這樣紛亂的人群里，還能被那些士兵們發現并抓起來。

……

武備部隊的負責人唐納此刻像是一只被架在火上烤的巨熊，他的腦門上滿是汗水，簡直想死的心都有了。

不管是眼下的混亂，還是沒找到那個該死的疑犯的責任，都不是他承擔得起的。

他想立刻去找軍團營地交涉，請他們派人出面幫忙維持治安，但眼前的事情，卻是絕對耽擱不得的。

“你叫什么名字，外城的治安已經差到這種地步了嗎？”

身材高瘦，管家模樣的男人，絲毫不給唐納這個管理著外城治安部門的武備隊長官面子，冷冷地訓斥著。

唐納額頭上的汗珠一粒粒地順著他又大又圓的臉往下滑，癢得要死，可是他也不敢撓，只能硬著頭皮恭恭敬敬地回答道：“高弗雷先生，請您放心，我手下的人已經在開路了，小姐和您馬上就可以離開這里。”

高弗雷臉色陰沉，今天是小姐每個月定期外出踏青的日子，沒想到經過外城的時候居然會遇到這種混亂。

他們的車在第一波混亂里為了避開一個突然跑到路中間的孩子直接撞到了墻壁上。

可是，這有什么辦法呢？如果撞死了那個孩子，心地善良的小姐非得內疚很久不可，高弗雷可承擔不起這個責任。

“小姐，您在做什么？快放下，快放下！”高弗雷收起了陰沉的表情，慌張地小跑過去，從小姐的手里幾乎是搶過了那個箱子。

這是野炊的廚具和食材，作為立志成為最頂級管家的男人，高弗雷可不會允許自己不會廚藝這樣簡單的技能！

小姐踏青時的餐點，都是他一手烹飪的。

“可是，高弗雷叔叔。”年約十六七歲的女孩抬起了臉，猶豫著說道，“你身體也不好，這么重的東西，我幫你一起提吧，對我來說，這可不算什么重量。”

高弗雷的心瞬間就柔軟了下來，小姐是如此活潑、善良，真讓他感動。

“不，小姐，這種粗活怎么是您這樣高貴的小姐可以做的呢？”高弗雷連忙拒絕了小姐的提議。

他左思右想，最后一轉身，從茫茫人海里，挑了一個年輕的小子。

“喂，你過來！”高弗雷伸手揮道。

林達：“……”

他看不見我，他喊得不是我，絕對不是我……、

“喂喂，小子，說你呢！”高弗雷皺著眉頭又喊了一句。這個小子黃皮膚黑頭發，和小姐是一樣的，模樣也算俊俏，衣服也很整潔干凈，不像那些渾身又臭又臟的男人，正好適合來搬東西。

林達低著頭繼續走，心里有一萬句xxxxx卻無法罵出聲。

“你小子耳聾了是吧？”唐納看不過去了，他的時間寶貴得要命，哪有功夫耽擱在這里？

他直接就拎著那小子的衣領，把他提到了高弗雷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