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乒乒乓乓”的響聲過后，排水口的鐵閥終于被武備隊的士兵們拆卸了下來。

“真他媽的臭，主城里來的那位大人可真是吃飽了撐著，哪有人會從下水道里跑？”一個高個子士兵看著幽深的污水通道，狠狠地吐了一口吐沫，連煙都吐掉了。在這種環境下抽煙那可真是受罪。

旁邊的人連忙捅了捅他的腰窩，小聲提醒道，“高個兒，你活膩味了吧！連主城大人的壞話都敢說。看到那位大人制服上的雄獅家徽了么？他可是獅心家族的繼承人阿利克斯·丹尼·蘭德爾！”

“我管他是哪個大人？反正都不把我們當人看。”高個士兵嘟囔了兩句，這才沒了聲音，一邊往里走，一邊鼓搗著手里的照明燈。

軍備用品和民用燈大不相同，牛皮網格裹著磨砂的玻璃罩子，使得火苗顯得不那么刺眼，點燃燈芯的是精煉過的火油，在持續燃燒的情況下，也足以亮上整整一個星期的時間。

林達的心都要懸起來了！

大叔說過，外城里的武備部隊基本上只是維持治安，教訓教訓地痞流氓的作用。

基本上，可以和雜牌部隊劃上等號。

也幸虧是這樣，他們操作照明燈的姿勢并不很熟練，借著通道口的亮光往里走了很長一段路，也沒有鼓搗起來。

火石“刺啦刺啦”地摩擦著，可始終點不燃。

林達做出了判斷。他們沒有第一時間發現自己。但是，對于林達而言，此刻他也面臨著兩難的抉擇。

繼續潛伏……還是先下手為強？

假如他們沒有發現自己，那么逃生的希望絕對會大上許多！只要逃出污水通道，沒有人知道他在哪里，順著河流，他可以快速遠離黑鐵之城！但是通道只有兩米多高，士兵們只要有一個人抬頭，他就會被發現！

現在動手，一個縱撲，出其不意的情況下，林達有把握在突襲中制服拿著照明燈的那個高個士兵，管道狹長，他們幾人之間有兩米左右的間隔，足夠林達搶下照明燈摁在污水流里了。

沒有了光照，在這個距離，大家都和瞎子差不多，除了洞口方向，什么也看不清，伸手不見五指。也許有逃生的機會。

可是，這里有七個士兵，也許出口有人守著，也許沒有。

先不說能不能打得過這些高大的成年人，假如出口處有人守著，一旦聽到打斗聲放出信號，一切都完了。

腳步聲在漸漸靠近，林達瞇起了眼睛，腦海里剎那閃過的畫面，不是接下來的命運。

而是自己坐在窗明幾凈的校園里，手捧著書本，仰望著高大的器械，四下里充滿了齒輪轉動的“咔咔”聲，一切都顯得那樣平靜溫馨。

哪怕是“機職”，也一樣會有各種精密的機械和蒸汽驅動裝置，盡管都是像“風轉”一樣的民用機械。但對林達而言，無論民用和軍用科研，只要接觸到旋轉著的金屬齒輪，他的心就會完全的沉浸下來。

那是他幾年前還是一個流浪兒時的夢想。在不久前，口袋里那張“機職”的錄取通知書還那樣不起眼，可現在，卻又顯得那樣遙不可及。

一切都是那樣滑稽，突變的生活在無情地嘲弄林達的幼稚。

他沒有動，把自己想象成一枚齒輪，一根黑鐵疏導管，安安靜靜地呆在排水通道的頂部，無聲無息，雜念在這幾秒悄悄地摒除了腦海。

“看那里！”高個士兵終于擦亮了火石，照明燈里的燃油被點燃，亮光充盈著這小小的通道，他驚慌地跳動著，發出了震耳的驚呼！

他一手提著照明燈，另一手慌亂地拔出了腰間的匕首，而他身后的那些士兵，則全都聚在了一起，制式燧發槍紛紛拔出，手指扣在了扳機上，隨時可以扣下！

林達的目光也同樣投了過去，短暫了忘記了他逃犯的身份。

那是什么樣可怕的東西啊？！

如果說先前遇到的那貴賓犬大小的老鼠已經刷新了林達對這種骯臟物種的認知。

那么眼前這一只巨鼠，又算是什么呢？

它有其他老鼠兩倍的身高，足有七十余公分，眼睛狹長，像是兩片碩大的橄欖葉，此刻在昏暗的管道內，顯現出幽森可怖的紅光。

鼠群追蹤著林達滴落的血液，來到了這里！

林達再也不敢等了，不管誰打贏，他都絕對會被發現，鼠群絕對是沖著他來的。

更要命的是，林達可以從十幾只老鼠的追咬中逃生，但他沒底氣面對這樣一只明顯異變的巨鼠，尤其現在還受了傷。

林達松開雙手，猛地一蹬，整個人向前滾了出去，直接摔進了水里，貓著腰涉水狂奔！

“什么，他在那里！”高個士兵嚇了一跳，猛然轉身望向出口。

照明燈是他拿著的，這一轉身，燈光被他的身體擋去了一半，其他士兵看不清鼠群了……

“該死，高個，拿好你的燈！”其他人還是有腦筋清楚的，忙不迭開口放聲大罵。

見到林達逃跑，鼠群們宛若瘋了一般，向著通道那邊的人類，發動了沖鋒！

士兵們扣引扳機，在彈簧的作用下，將燧石重重地打在火門邊上，冒出火星，引燃了火藥，“砰砰”的響聲不絕于耳，但燧發槍的裝填速度實在是太慢了，不僅要往槍口填彈，更要在填彈之前撒入火藥末。

這點時間，足夠鼠群沖到他們的面前了。

雖然其他老鼠被火藥槍的響動急退了，嚇得亂跳，可是那只紅眼巨鼠，卻狂性大發，硬吃了三枚子彈，猛地跳到了高個士兵的身上！

“嘶！！”

它直接咬破了這個可憐人的喉管，鮮血激射出兩米多高，染紅了半邊管壁。

林達聽到了那個士兵死亡時的尖叫，他深吸一口氣，整個人平趴污水里，沉沉的污水，能見度很低，出口處的水平線沒有分叉管道之前那么高，但也有四十公分，污濁的水液恰好是最好的掩體。

果不其然，在通道口看守的兩名士兵聽到開槍的動靜，連忙沖進來，即使有一個人無意間踩到了林達，也沒有多當回事，下水管道里有垃圾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他們不理解管道排水的原理。

慘叫聲接連不斷，連沖進去支援的兩人也很快倒下，照明燈被打翻了，他們甚至連開槍的機會都沒有。

林達回頭望去，通道幽深黑暗什么也看不清——除了那巨鼠猩紅的雙眼之外。幸好，分食尸體的巨鼠們，沒有追出通道……

但林達的心情，卻愈發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