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預報總比天氣本身還要任性。本該晴好的日子，自元旦這日的午后便開始下起了細雨。

林楓想，荀楊和小清新女友的斷橋殘雪定是看不到了。她和孫奕說好的暴走淮海路計劃同樣也得泡湯。

逛不成街，二人只好繼續窩在思南公館的咖啡館里。

“冬季下雨，真是不爽。”孫奕咬著粉色吸管，“冷颼颼濕噠噠的。”

林楓剛喝完一杯卡布奇諾和一塊芒果慕斯，嘴巴里泛著甜膩。巴巴地看著面前的人一口吸一口吞地把玩著手里的奶昔。

“哎，你不是說想要跳槽么，后來怎么樣了？”孫奕吐出一口，沖著林楓眨眨眼。

“我不跳了。”

孫奕咦了一聲：“怎么又不跳了。你不是受不了銀行里規矩多，又論資排輩什么的。”

“能跳哪兒。哪兒都不好。還不如不跳了。”

孫奕點點頭：“那倒是。眼下金融圈還是大熱的，你不稀罕國展，很多人可是稀罕著呢。不過，話說回來，你畢業那會兒居然沒選擇去投行或者咨詢。怪可惜的。”

林楓嗤了一記，手指不自覺地劃拉一下桌面，眼睛木木地盯著窗外：“有什么可惜的。人總是會變的。”

還記得剛上大二那會兒，除了刷BBS混混社團，大伙最愛聊的就是實習。因為大學期間有好的實習，畢業季找工作的時候就更有優勢。所以，即便林楓平時讀書不算勤奮，但對于實習這事情還是很上心的。

當時經濟學院里最好的實習去向排名大概就是外資投行、外資咨詢、中金、外資銀行、知名外企。像國展這樣的中資銀行，實在不屬于這幫人考慮范圍之內的。

而那時，林楓和大四的幾個學姐關系好。正所謂肥水不流外人田。經學姐推薦，大二快結束的時候她已經拿到了高盛和GE Capital的實習機會。最后她不免俗地直接去了高盛中國，畢竟那是頂尖投行，不是你想去就能去的。

她在高盛實習了兩個月。可正是這兩個月，讓她對于投行的幻想有所破滅。

“如果我能連續48小時為了一份Proposal不眠不休，或者能把倒時差倒得和吃飯睡覺那么自如，或許我會努力在投行的五彩繽紛世界里拼一把。”林楓無意識地摩挲著已經空了的咖啡杯。

“可惜，姐們兒沒這個體格，干不了這差事。”她也不無可惜地嘆氣。

孫奕在大學期間，一直是個狂熱的社團愛好者，兼愛情小專家。她對職場的啟蒙沒有林楓來的早，直到大四那會兒，大家都開始四處投簡歷，面試，簽三方的時候，她也不免俗地跟在后面倒騰。如今已跳槽兩次的她，在一家法國快速消費品公司做Marketing Specialist（即市場營銷專員）。

“是怪可惜的。可惜了你的GPA，要是能換給我多好。”孫奕撐著腦袋，撇撇嘴。

“不過我說，幸虧你沒去投行咨詢啥的。你看隔壁世經系的李嵐，當年是不是水嫩到不可方物。去了中金才兩年，頭發都快掉沒了。”孫奕有些幸災樂禍，她對這個多年前不能稱之位情敵的女孩子一直沒啥好感。原因很簡單，因為當年的那位男神老師后來與李嵐展開了一段轟轟烈烈的師生之戀。

“都說男神眼瞎了，你說是不是。”

林楓笑道：“你這小心眼到現在還耿耿于懷呢，老看人不順眼。”

“本來就是，眼瞎到不行。”

林楓繼續道：“能進中金，是李嵐優秀。至于掉頭發，可能還是壓力太大。不過我也是見過很多投行人士，既能兼顧事業，又能管理健康的。把壓力當動力的人一大把，關鍵還是咱們對自己還不夠狠。”

說到此處，林楓看孫奕吸那杯奶昔吸得實在費力，跟玩似的。干脆自己直接向服務員也要了一杯。

“你還對自己不夠狠？”孫奕抬眼瞧她，顯然不是很認同。有意無意地拿吸管戳戳奶昔上的泡沫。

“前幾天宋瀾找過我。”她隨意說著，以很平淡的語氣。“說說吧，怎么回事。”

已經兩個多月沒有聽到宋瀾的消息，林楓原以為自己放下得很徹底了。畢竟前路無望，何必多作糾纏。這就是她林楓一直以來的感情觀。

但畢竟是這么多年來，唯一一個讓她動過可以天長地久在一起的人。此刻再由好友親自過問的時候，林楓忽然有種難以抑制的哽咽之感。

“我們分手了。就國慶我去看他那會兒。”她像是個乖孩子一樣，把事情的緣由都說了，末了還主動承認：“分手是我提出來的。”

孫奕沒想到林楓這個死要面子的女人，在自己都沒怎么逼問的情況下，能痛痛快快地交了底。可是，她還是覺得無法理解。畢竟她算是見證林楓和宋瀾兩人一路走來的唯一見證人。

“他在電話里，和我說了很多。大致和你說的差不多。想來，他也算明白你的。”

不是因為劈腿背叛，也不是因為性格不合，只是自己真的熬不下去，而決定放棄一段迄今看來，都是美好到讓人羨慕的感情。再從好友嘴里聽到，即便是被分手的那一方，宋瀾還能設身處地地從她的角度考慮問題。林楓真的很難過。

“聽得出來，他……挺難受的。”孫奕見好友的臉色有些差，便小心翼翼地說著。

林楓冷哼了一聲：“我也挺難受的，還挺可惜的。畢竟……他那么好。”

“可是，難受有什么用。”她抬起頭，視線往窗外飄去，似看非看地說著。“好比當年的高盛，它再好，我受不住，又有什么用。所以，只有可惜的份。”

見她這么說，作為多年的好友，孫奕大概也明白林楓并非意氣用事，是真真正正想結束這段距離十萬八千里，隔了一個晝夜的跨國戀愛。

在很多年之后，孫奕又一次提起關于宋瀾時，記得林楓是這么注解這段感情的：因為年輕，所以分得有恃無恐。因為年長，所以事后倍加珍惜。畢竟，能遇到一個知冷知熱的人，是多么的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