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的雨，濕漉漉地下。刷過思南公館青灰色的墻磚，漫成一層水簾。

孫奕低著頭正在玩著部落游戲，口中自語：“這雨再下下去，咱們晚飯都要在這湊活了。”

林楓有些困，頭擱在手臂上，無神地望著窗外。忽是瞧見了什么，原還半趴著的身子緩緩立了起來。孫奕剛把部落的圍墻搭好，正好看到林楓立起來，也隨著她往窗外望。

透明的落地窗前，白茫茫一片。隱約間一個身穿黑色皮夾克和牛仔褲的男人，從白色的雨簾里透出來。這么大的雨，男人也沒帶傘。只是飛快地小跑著，往咖啡館門口一閃而去。

“熟人？”孫奕見林楓的樣子，猜到大半是她認識的。

只見林楓想了想，搖搖頭：“不算熟。”

手機正好來了一條微信。見此，孫奕也不再搭理她，只顧著回復消息。

“相親認識的。”

“哈？”

林楓一副無所謂的語氣，繼續解釋著自己與那個男人的關系：“我爸媽之前不是一直不同意我和宋瀾么。找了好多個備胎，讓我相親。后來實在熬不過去，差點和他們吵起來。無奈，最后還是我退一步，去相了親。就認識他了。”

“咳咳咳，我能不能表示很驚訝！”孫奕一臉賊兮兮地笑。“當年你還稱自己要不婚主義到底呢！”

兩人說話著，不約而同地去看那個男人走過去的位置。

他背對著坐，林楓看不清楚簡凡的神情。而在他的對面，正坐著一個姑娘。

對，就是個姑娘。年紀約莫和自己差不多大，圓圓的臉盤，長相中上。不過，她有一雙很靈動的大眼睛，讓她那過于成熟的打扮減齡不少。

林楓和孫奕坐在咖啡館里差不多已經有兩個小時，而那姑娘來得比她倆還早。原來是在等人啊。

不知道兩個人在聊什么。不一會兒，林楓就見那女孩大大的眼睛，蓄滿了淚水。圓圓的鼻頭紅紅的，兩條柳葉眉緊緊地擰巴在一起。

雖與簡凡沒什么實質性進展，也不過是相親見面而已。但眼見自己的相親對象與另一個女孩過從甚密，林楓心里還是酸溜溜的不舒服。

“哎，他對面的女孩哭了哎。”孫奕提醒她說道。

“看見了。”許是自己都沒注意到，她吐出這三個字的時候，臉上掛著太明顯的“一副我很不高興”的表情。

簡凡無奈地看著在自己面前流淚的楚玥。不好說什么，只能將木桌邊上的餐巾紙盒子往她的方向推了推。但還是一如既往地悶著，不說話。

“這算什么。打你電話不接，發你微信不回。你是有多討厭我，才這樣對我。”楚玥說得很激動，邊說邊帶著鼻涕眼淚出來，一副完全不要形象的架勢。

這也怪不得她。自從上次在煙臺堵簡凡沒成功后，她就一直隔三差五地電話微信轟炸。若擱在以往，她這么瘋狂，簡凡頂多嫌煩一下，回頭還是會理會自己的。但自從他說了分手之后，真就對待陌生人一樣，哪怕多一點憐惜，都是浪費。

她還在哭，越哭越傷心。簡凡一開始還能忍著，畢竟差點搞出人命，不想再刺激她。可坐的時間越長，凳子像長了倒刺一般，越發坐著難受。

終于他嘩啦站起，木椅擦著地磚，發出一記尷尬的噪音。

“我出去抽根煙。”

因為雨天，咖啡館里人多。聲音嘈雜，空氣也不見得好到哪里去。如今站在屋外，雖說濕冷難熬，好在空氣好，好到簡凡抽完一根，又點上了一根。

“好巧啊，在這里碰到你。”

正用打火機燒著煙頭，耳邊冷不防聽到一個不算陌生的聲音。簡凡微微弓起的身體下意識地往聲音來源出轉去。

而林楓卻有些驚訝地看到他吸煙的樣子。

“抽煙啊……”

對方顯然以為林楓的話是個問句。隨即捻著香煙的手往一旁彈了彈，第一波的灰燼瞬間散落在方磚上。

“嗯。”簡凡淡淡地回應。

其實林楓并沒有在問他，只是在告訴自己眼前的事實。這個男人，抽煙的。

她不太喜歡抽煙的人。從小到大的經歷告訴她，抽煙的男人只有兩種，一種是像她爺爺那樣，年邁的老人，抽煙只是從古早的過去帶下來的習慣。而另外一種，就是痞里痞氣，不太正經的男人。他們才抽煙。

再環顧四周，身邊年紀相仿的男士，沒有一個抽煙的。她無法理解辛曉琪那首知名的《味道》里唱到的“我想念你的吻，和手指淡淡煙草味道”。那層味道，被辛曉琪唱得似乎帶著淡淡憂傷，卻又絲絲甜膩。

可在林楓印象里，所聞到過的煙味，除了熏人，還帶些臭臭的味道。

簡凡在這個地方遇到林楓，很是意外。猛吸了兩口之后，見林楓眉間微微皺起，干脆有些心煩地把煙頭掐滅在地。

林楓看著落在地上，已經被踩憋了的半截香煙，眉頭越發高聳。

“不習慣？”簡凡由此問道。

她很乖覺地重重點頭。

“來喝咖啡？”問完這一句，他才意識到好像有點尷尬。在咖啡館出現，自然是來喝咖啡的。

兩個人只隔著一臂的距離，但顯然都對眼下的偶遇有些局促。

好在林楓并不是個扭捏的人。剛才見簡凡出來，她鬼使神差地讓孫奕自己待一會兒，然后就跟著簡凡出來了。

她朝著不遠處落地窗的位置努努嘴：“和朋友出來逛街。雨下大了，就跑來躲雨。”

伸手朝雨幕撩了撩，手指瞬間沾濕，甩手說著：“哪里知道，下這么久。你呢？”

簡凡有些不自然地把放在一側的手伸到牛仔褲窄窄的口袋里。忽又覺得自己的不自然，實則很沒有必要。

“和朋友一起過來喝杯咖啡。”

林楓朝他眨眨眼：“剛剛出來的時候，你對面的那個女孩，一直在哭。呵呵……”

她覺得自己最后自帶音效的笑聲，有點傻。連發幾下后，趕緊閉上嘴巴。

簡凡本來有些不自在，但看她的樣子有點滑稽，反倒釋然許多。

“你不問問？”他反過來問她。

“問什么？哦……不是啦，我不是想八卦你。真的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