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室的白熾燈管發出輕微的嗡鳴,陸清崖握著裁紙刀的手頓了頓。面前這個布滿奇特紋路的隕鐵箱,讓他想起三個月前在秦嶺溶洞里見過的那些祭祀青銅器。
“老陸,光譜分析結果出來了。“沈墨白戴著防護手套,將檢測報告拍在解剖臺上,“表層氧化物里含有微量锎-252,這玩意兒可是核反應堆的產物。”
解剖臺上的青銅鏡碎片突然發出蜂鳴,陸清崖看到楚望舒不知何時站在了通風櫥前。這個總愛穿月白襯衫的年輕人此刻臉色煞白,修長的手指正懸在碎片上方三寸處微微顫抖。
“別碰!“沈墨白一個箭步沖過去拽住楚望舒的手腕,考古所配發的皮質手套在對方腕間勒出紅痕,“你知道這輻射量相當于…”
話音戛然而止。三人同時看到青銅鏡表面浮起淡金色的紋路,那分明是楚望舒方才在實驗室黑板上隨手畫下的密宗曼荼羅。
窗外北風呼嘯,卷著細雪撲在玻璃窗上。陸清崖注意到楚望舒后頸滲出細密的汗珠,在領口洇出深色痕跡。這個永遠從容鎮定的年輕人,此刻卻像是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扼住了咽喉。
“1982年6月15日…“楚望舒突然開口,聲音像是從深井里傳來,“你父親在日記里提到過這個日期。”
解剖臺上的臺燈突然閃爍,陸清崖這才發現那頁殘缺的日記紙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泛黃卷曲。他抄起鑷子夾起紙片時,一滴汗珠落在泛潮的水磨石地面上。
暗紅色封皮的日記本里掉出半張合影。沈墨白的瞳孔猛地收縮——照片里站在陸教授身旁的南洋商人,頸間赫然掛著與隕鐵箱鎖扣紋路相同的吊墜。
“這是三重加密。“沈墨白突然抓起紫外燈照向箱體內部,暗格里浮現出密密麻麻的楔形文字,“古波斯火神廟的機關術,需要同時滿足溫度、光照和…”
他的話被破窗聲打斷。寒風裹著碎玻璃碴席卷而入,楚望舒突然暴起將陸清崖撲倒在地。三支淬毒的吹箭擦著發梢釘入解剖臺,在木板上滋滋冒著白煙。
沈墨白已經掀開地磚下的暗格,取出考古所特批的54式手槍。借著月光,陸清崖看到對面樓頂閃過三道黑影,他們肩章上的雙頭蛇徽記在雪地里泛著幽藍的光。
“是南洋的鬼面蝰。“楚望舒的聲音突然恢復正常,他快速解下領帶纏住陸清崖被玻璃劃傷的手腕,“周九爺年輕時組建的私兵,專替軍閥找古墓。”
實驗室的防盜門突然傳來密碼鎖啟動聲。三人對視一眼,沈墨白閃身躲進標本柜后的射擊死角,陸清崖抓起還在冒煙的青銅鏡碎片,楚望舒則從白大褂口袋里摸出把銀色小刀。
門開時涌進的冷風里帶著藏香氣息。穿墨綠緞面夾襖的男人斜靠在門框上,指尖轉著枚孔雀石鼻煙壺。他左耳垂著的翡翠平安扣,與陸教授日記本里的照片一模一樣。
“現在的后生真是心急。“周九爺用煙壺敲了敲鐵皮柜,三枚毒箭應聲落地,“當年你父親開這個箱子,可是等到月圓夜用昆侖玉…”
他的聲音突然哽住。順著楚望舒的目光看去,解剖臺上的青銅鏡碎片正懸浮在半空,組合成完整的圓鏡。鏡面映出的卻不是實驗室景象,而是暴風雪中的崗仁波齊峰。
陸清崖感覺胸前的羊角護身符突然發燙,他看見鏡中閃過父親的身影。那個永遠挺直腰板的老教授,此刻正跪在冰塔林前,手里捧著本青銅鑄造的書冊。
“陸家小子,你最好…“周九爺的話被突如其來的槍聲打斷。對面樓頂傳來重物墜地的悶響,接著是汽車引擎的轟鳴聲撕破雪夜。
楚望舒突然抓起實驗記錄本,用紅藍鉛筆快速勾勒鏡中景象。當他的筆尖觸及某座冰塔時,陸清崖聽到熟悉的《卡農》旋律從樓下傳來——那是他與父親約定的危險信號。
“從通風管道走。“沈墨白已經掀開天花板隔板,“三分鐘前我啟動了實驗室自毀程序,那些放射性物質…”
他的話被爆炸聲淹沒。陸清崖在濃煙中抓住楚望舒的手腕,觸感冰涼得不似活人。周九爺的狂笑聲從身后傳來:“有點意思,難怪老陸當年非要…”